春宵苦短,自從餵飽一頭飢餓的野獸之後,施幼青常常只能慵懶的臥在床榻上動彈不得。
她眼眸半闔,臉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那柔美姿態讓本來就膠著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升溫成醉人的炙熱。
長此以往真的要糟,總是冷不防就有個眼帶飢渴的男人不管她在做什麼,先下手為強的吻得她腦袋成漿糊,然後擄進寢房雲雨纏綿。
這習慣根本不用什麼養成,自從把身子交給了他,聞人紂就百般的設法在她身上印上印記,頸子、身子、嘴唇,存心要她出不了門見人。
施幼青極度懷疑他用這法子把她留在床上,為的是懲罰她到處亂跑。
也不過兩次回家找不到她,他也不問她去哪了,只是直接把她拖回房間讓她下不了床。
對於他樂此不疲的在彼此身體裡吐露他的情意,她自嘲的想,也許過個一年半載,他這隨時隨地情慾勃發的燒會稍微退一些,畢竟,男人總是貪鮮,對她的寵溺會轉淡的。
「你小歇一會兒,要是能起身了讓花兒給你沐浴淨身。」
就是看不厭她勻致的玲瓏嬌軀,酥胸如山巒的起伏,纖腰滑嫩如玉。見她星眼迷離,聞人紂開始想著自己是不是該節制一點,畢竟夫妻是長久的,偶爾讓她下床也不為過。
他承認自己越來越無理可言,他知道自己一顆心再也給不了別人了。
「要走了?」
「嗯,我把他們偷偷地拋下,趁他們還沒有知覺再溜回去。」沒知覺?她當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屬下們都是蠢蛋,他丟下他們丟的理直氣壯,誰敢吱聲?只有她這單純的小東西被蒙在鼓裡。
真要讓她知道自己光明正大、不務正業的溜回來偷情,怕碰也不會讓他碰了。至於「他們」指的是被關在商行裡那些重要幹部。
這兩個月是聞人氏最忙最累的時刻,從上到下幾乎都是以京城的總商行為家的,為的是處理下半年度收租後瑣碎的賬務和分紅。
自從屋裡有了小青,他就不讓虎嘯進門替他著裝,現在改在屏風外的外室候著,他才要踏出內室,卻見她有些滯礙的翻身下床,罩了件軟綢繡花外衫,然後從楠木櫃子裡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他很好奇。
「先把衣服穿上啦你。」她的清水大眼無處可躲,這人光裸著身軀晃來晃去,一點都不知羞。
聞人紂就是愛看她粉粉的小臉暈出赧色,只是時間緊迫無法多逗弄她,只好撈了件袍子披上。
施幼青把他按在高腳凳上坐下,再把他的腿提高放在自己個的膝蓋上,把那似不少又很有彈性的東西套進他的膝關節。
很淡的中藥味道和著暖意透入皮膚裡,整個膝蓋都舒坦起來。
「你往外跑就在給我弄這個?」
「不然呢?」
這種單行護膝的特殊布料很不好找,不只要有保暖功能,還要有彈性,製造坊試了又試,拿了幾次織娘們磨了又磨,交換許多次意見,好不容易達到她想要的程度,拿回來以後她又泡在藥鍋裡反覆熬煮暴曬,如果聞人紂覺得效果不錯,她打算把這技術交給下人,讓他們固定生產,可以達到嘉惠他人的效果。
「你對我真好。」他偷香。
她不只做了這叫護膝的東西,之前說他用腦過度,用決明子、蠶屎、犀牛角粉、沉香還有諸多要才做了可以凝神明目又有助眠作用的草藥枕,讓他在鋪子裡小憩的時候可以用。
她在照顧他。
她總是以為他身邊雖然有一大堆奴才可供使喚,卻總是獨來獨往,也沒個貼心的人照顧他的起居。他喜歡她的認為。
「我以為你習慣這裡,不喜歡待在這個家。」
「天天吃飽沒事幹,跟一幫小老婆爭風吃醋有啥意思。」她沒好氣的回道,小手卻來回熨帖那護膝。
「我哪來的小老婆?「天大的冤枉啊!
「指不定哪天就有。」
這真是……把這老喜歡冤枉他的女人抱起來放在大腿上,雙臂摟腰,準備來個大澄清。
「我煮了粥品,你等等順便帶到商行分給賬房還有策雲虎嘯他們吃。」故意鬧他的還不懂喔,他怎麼會那麼可愛……聞人紂是個勤快的商人,他常常天不亮就起身了,入夜了才回來,中午短短的休息時間還要趕回來跟她纏綿一番,就算已經在他身邊派了個廚子,施幼青時不時還是會弄一些藥膳給他吃。
當然,禮尚往來,聞人紂也很不吝嗇的把精力用在她身上。
「不會又是什麼鵝掌豬皮之類的鹹粥吧?」
「是八珍膏,裡頭有茯苓、蓮子、薏仁、藕粉……八種可以補中益氣,開胃消脹氣的好東西,吃了可以讓你精神百倍活力充足。」
「那為什麼連虎嘯也有的吃,不是專門給我的喔?」這醋吃的沒道理,可情人間對打情罵俏之事就是樂此不疲。
「給你的還少嗎?」他愛聽就說給他聽。
她推他起身,讓他看看外面快要把毛毯踱出一條溝來的虎嘯,他肯定是在等裡面這個嘴碎的男人等急了又不敢催促們正在考慮要不要冒死闖進來。
這也難怪,商人不是最不高興浪費時間?聞人紂那麼忙的人卻喜歡找她閒磕牙,虎嘯不急才有鬼。
「等我回來。」香了她的小嘴,他終於出門去。
聞人紂到底擁有多少產業,她心裡沒底,也沒有想過要去弄明白。不過對她擺在家裡眾多的耳目很快有了粗淺的認識。她義診第一天,聞人紂回來沒做聲,之後在飯桌上淡淡的提了下。
「我聽說你扮成男裝出門去。」
不是出去玩耍逛街,是去護國寺的大牌樓外義診。
「你怎麼知道?」她還特意在晚膳以前趕回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義診是好事,只是何必到護國寺去,路遠又人口出入複雜。」
「那裡進香拜拜的人多啊。」
「人多的地方有什麼好處?」
「京裡頭走幾步就一家藥房,什麼百年老鋪、妙手回春,我一點知名度都沒有,不去人多的地方誰會知道我?」默默無名的行醫濟世是一條路,弄得人盡皆知也是一條路,來到臥虎藏龍的京城,想在短時間內打響名號,義診是最快的方法。
不過好奇心起,到底是哪個嘴碎的人告的狀,想來想去,知道她出門的人那麼多,哎,不會所有僕人都是他的眼線吧?
「我們自家的藥鋪還會少嗎?你要義診,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藥材,人潮最多的店舖,你想要什麼有什麼。」
她沒說話。
雖然背後有這座靠山很好,雖然他也想插手的事跟他爭也不會有結果,但是,她總是會有要自己來的事,如果連行醫救世他也要干涉,這人的佔有慾未免太強了,「不如這樣——我們家呢,我是商賈,負責聚財,你是個大夫,負責行醫散財,你說這樣分工合作好不好?你儘管去救人,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看看,又是這樣的結果!
反正聞人紂都這麼說了,在他的軟硬兼施下也由不得她客氣,第二天一大早,她被領到金陵城最熱鬧的朱雀大街。
「要我把策雲還是呼嘯留下來當下手嗎?」他比正主還興奮,好像要上街拋頭露面的人不是她。
「你忘了我還有花兒。」
施幼青不習慣的扯著直到地的長裙,都是他啦,出門前堅持要她穿的美美的,說什麼他的名氣如此之響亮,也要讓未來的妻子露露臉,既然要露臉,自然就要一鳴驚人,好讓京城裡那些看人衣裝的勢利眼好好瞧瞧。
拿人手短,她只好穿上這套裙裾和裙擺繡著點點梨花,由上而下花瓣逐步減少到腰際的秋香色長裙。
衣服真的很美,只是穿成這樣怎麼看診?她可不知道聞人紂壓根是為了自己的賞心悅目。
「有事儘管吩咐這裡的掌櫃,再不行派人到商行來通知我。」她的美叫人看了目不轉睛,他真不想離開。
「我看你比較想在這裡坐鎮。」這才是這位老爺的本意吧。
「可以嗎?」聞人紂眼眸發亮,笑如春風,一下子迷倒了許多經過的姑娘家的眼。
「不是又一堆待辦要事等著你?你還是快點走吧!「他是什麼來頭,一旦在這裡坐鎮,真正需要治病的窮苦人家哪擠得進來,到時候都是些來巴結的……聞人紂很不情願的上了一乘軟轎。
她轉過身來,得應付的還有這些擠滿一屋子的掌櫃老闆們。
「小的是這家六安堂的藥掌櫃,老爺吩咐過,這條街所有二十七家店舖都聽夫人……·姑娘的意思,您有任何差遣還是需要只要是告訴小人一聲,小的一定盡力做到。」藥掌櫃的可恭敬了。
二十七家鋪子,不是二十七顆饅頭,「我的?「她差點咬了舌頭。聞人紂在家的時候什麼都沒說,這啥時候發生的事?
「姑娘,聞人老爺說了,這條街只要是開門營生的鋪子都是您的。」
「哈,嘎……」他平常送她的那些新奇昂貴的小玩意還會少嗎?現在給她的這些可是比人賴以維生要養家餬口的鋪子,他是巴不得自己把它們都花光光嗎?
這些可不是放進抽屜裡就能了事的啊!
她環顧眾人,幾乎年紀都大了她一大截。每個人都盯著她瞧。她福了福身,清清喉嚨。
「諸位老闆要是沒事就各自請回吧。」
「您沒什麼要交待訓示的?」她才幾歲就被用上敬辭,真的不要這麼客氣。
「沒有。」她乾脆得很。
大家面面相視,繼續等了半晌,還是那張如水的笑臉。
不知道誰吆喝了聲,「那就散了吧。」
一堆烏壓壓的人頭終於消失。
施幼青回過頭來對著六安堂的掌櫃說道:「事不宜遲,咱們開始吧!」
於是藥掌櫃把裡頭的壯丁都喊出來,出力的出力,要喝的吆喝,張羅起要義診的東西。
「姑娘,老爺對你真好,我好希望以後能嫁一個跟老闆有得比的夫君……不用這麼有錢啦,只要有個可以養家活口的鋪子讓大家喊我老闆娘我就連做夢都會笑了。」花兒靠到主子旁邊雙手合十,一臉羨慕。
施幼青可不跟花兒發癡,不過她還是偷偷掐了自己的臉一下,確定一下不是在做夢。
聞人紂的心思何等細膩,把她亂七八糟的話都記在心裡。他說自己的一切都是她的,這笨蛋,居然全當真了。
她試著不往心裡去,卻還是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我想我哪天如果忘記帶荷包出門,要從街頭買到結尾,再從東門買到西門都沒問題吧?」
主僕兩個雞同鴨講,義診的一切早已準備好,施幼青醒得早,一看有人靠近,面色一整,便恢復了大夫的本色。
「請問……我聽說這裡有義診……不用銀子的?」
「是的,大娘,請問您哪裡不舒服?」
「姑娘是大夫?」
「是。」
「姑娘家好,姑娘心細又慈悲。」
施幼青含笑,望聞問切不因為對方穿得好不好而有差別,高貴的藥材給的毫不手軟,還囑咐對方要是幾貼藥方吃完,可以再到六安堂來拿。
對方感激涕零的走了,接下來她忙得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大街的這邊她忙的無暇分心,可街的另一邊來了兩個男人。
這兩個人一身高貴衣料,面目有幾分神似,一個是朱域,至於另一個……「皇上,臣說的沒錯吧?」
「的確是她。」八皇子,當今皇帝朱非沉吟了下,目光僅僅鎖著正在閉目替病人把脈的施幼青。
這麼多年不見,她出落的如出水芙蓉,眉目如畫,那清淨無偽的眼還是那麼美麗。
「那麼皇上答應的事……」
「你急什麼,該你的逃不了。」不就是要錢嘛,這世上能有誰的銀子比他多?
「是是是」見風使舵,再也沒有人比得上朱域了。
原來他只是姑且一試的在皇上面前提了提,令人意外的是那天完全不動聲色的萬歲爺卻在下了早朝以後把他召到養心殿去。
「皇上,要微臣把人帶過來見您嗎?」他又出歪主意。
「不必。」朱非用扇柄阻止。
「嘎?我們從皇宮大老遠出來就這樣?」別說他不明白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怕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信。
「不然不覺得朕應該怎麼樣,當街強搶民女?」朱非冷了臉。
「當然不是,您是何等身份,您想要的女人誰不主動送進宮?」
「朕沒有你那麼好色。」
這會兒還真是拍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可朱非還是笑得很眉邪眼邪。
「沒關係,只是人對了就可以,嘿嘿嘿。」
朱非多看了施幼青一眼,然後轉身便走「皇上……這?」朱域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要是他把人抓了就走,搞不懂這其中哪需要那麼多曲折。
「還不走!?」朱非折扇輕搖,一派翩翩公子風流倜儻的引入人群中。
朱域左看右看,趕緊跟了上去。
施幼青很有做當家主母的天分,指導了大原則、大方向以後就放手讓下面的人去處理。
她知道丫鬟們正忙著把湘竹紗簾該掛上帶夾層的寧綢錦帷簾,換上長毛的羔羊地毯,外頭大晴天的,天高氣爽,該浣的簾子,該曬的棉被,夏天的衣裳該收起來過冬,僕役們精神抖擻的做著自己份內的雜物,沒有偷懶的人。
寢房的一樓溫暖如春,紫金紅暖爐裡劈里啪啦作響的木炭烘烤出混著松木清香的溫暖,她用碗蓋撇去上面的浮葉子 喝的是最近迷上的安溪鐵觀音。
聞人紂如常的上商行去了,自從宅子裡有了施幼青,他更勤快工作,勤快的程度雖然不用跟螞蟻蜜蜂相比,可是存心想把整個天下都捧到她腳下。
他會是個很偉大的商人。
施幼青把他的勤快看在眼裡,有這樣一個人用他的方式愛著自己,照顧著自己,她會不由自主的想回報,給他一盞家裡溫暖的燈光,如用珠的笑語還有溫柔諒解和體貼歡迎他踏進家門,在洗滌一天的疲憊後有在出發的力氣。
兩人濃郁的感情影響了下人,本來寬闊卻寂寥,人多卻無語的房子充滿了蓬勃的生氣,即便聞人紂還是沒有用八人大橋把施幼青娶進門,聞人府從上到下都已認定她無疑是未來的女主人。
午後,她小憩了下,又讀了會書。
「姑娘,不好了,大廳來了尊貴的客人,總管事叫我一定要請姑娘去一趟,他說他一個人頂不住。」人才偷的浮生半日閒,聒噪的花兒一路從外面嚷嚷著進來,差一點絆了門檻。
「哪裡不好了?我好端端的在這呢。」
「不是啦……是發生大事了。」花兒比手畫腳的慌亂不已。
「有話慢慢說,看你急的。」
「姑娘,這茶甭喝了,總管事說當今聖上,也就是皇帝老爺上咱們府裡來了,如今就在大廳等著您呢。「施幼青心裡「咯登「了聲,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飛快的想了一遍。「老爺不在府中,那人是故意挑這時間來的。」
「姑娘,您能不能快點,來的可是皇上。」花兒急得火燒屁股,雙手合十,沒大沒小的催促起主子來。
「急什麼,你先出去知會總管事,說我馬上就到,讓他先撐著點。」花兒的牙門差點磕著舌頭,我的祖奶奶啊,這節骨眼上還有空說笑話……雖是這樣,在花兒央求的目光下,施幼青還是慢吞吞的出現在大廳。
「民女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就算是舊人,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他的身份今非昔比。
「快點起來。」朱非親自去扶她。
她是備受寵愛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天青石手鐲,滇紅寶石鳳釵,可朱非的眼染上癲狂,他認為自己可以給她更好的。
「謝皇上。」施幼青的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柔軟。
起身站得遠遠的,禮貌而生疏。
「朕沒想到你竟在天子腳下的京城。」
「是的,總該是要回來的。」
「那麼——」朱非伸出高貴的手,「你該回皇宮了。」
「請皇上恕罪,那裡不是民女的家,民女回不去。」
「你這麼說司徒先生可要難過了,他可是自從知道你回京,就希望你能回去看他。」
「他老人家住在長白山,怎麼會在你手上?你騙人!」她驚疑不定。
當年她跟外公離開宮廷後不久,就碰見八皇子私下派出來找他們的爪牙四處追捕兩人,幾經商量,最後忍痛分開各自前往深山躲去,想不到外公還是落入他的掌握。
「你太小看朕了,朕是什麼人,需要用謊言來造就事實?」江山之大卻都在他掌握中。
「你放我外公出來!」
「不是朕不肯,是司徒廣病重,讓他除了皇宮他也活不成了。」
對上朱非晦暗莫測的眼光還有嘴角那抹篤定,她還不遲疑地說道:「我跟你進宮!」
朱非嘴含笑。
計劃都照著他想要的方向進行著,真好。
「花兒,把我的披風拿來!」
「姑娘,你要進宮,那老爺那邊……」
「叫他別擔心,就說我進宮見外公去了。」交代完後事,她聰明的不做什麼拖延的隨著朱非離開聞人大宅。
聞人府裡所有僕役都跑出來看,他們沒能看見女主人的身影,只看見蜿蜒如燈河一樣的執燈內伺緩緩和盔甲鮮明的禁衛軍前行。
連禁衛軍都出動了,總管事隱隱感到大事不好,迭聲叫了親信過來。
「你挑選馬廄裡最快的馬,立刻請老爺回府,事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