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荷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
雖說是一個人住,一旦整理起來,東西還真不少。幸好大部分的家具擺設,不是送給同事就是進了垃圾場,否則不知道還會把她累到什麼程度。
三個星期前,她絕對沒料到自己會搬家,更沒料到是搬進余鐵山的家。
原本以為余鐵山是住在桃花園裡,沒想到那兒只是他度假的別墅,平時為了工作方便,他就住在這棟高級大樓裡。
真可惜,否則她就可以以地點太偏僻、交通不方便為理由,不必與他同住的。
不過,就算他真住在山裡,她也是搬定了。依照他那副﹁凡事聽我、由不得你﹂的霸道,不出三句話,她肯定又得在敗訴的紀錄上多添一筆。
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他回來了!陶雪荷反射性的把雙腳從茶幾上放下來,撥弄頭發,調整自己的坐姿。
余鐵山關上門,扣上門鎖,看見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陶雪荷,他先是一愣,接著實在覺得有趣,遂輕笑了起來。
最近,他笑的次數似乎和他生氣的次數一樣,同步快速成長。
陶雪荷老半天等不到他開口,一回頭就收到他詭異的笑容,她原本不安的感覺更加濃厚了。
"你笑什麼?"她偏著頭,仍不忘抬頭挺胸的問。
"我笑你干嘛一副小女人在等丈夫回來的樣子?"余鐵山脫下外套,神態優雅的坐在她對面。
"我……我哪有?"陶雪荷慌亂的否認。
"沒有嗎?看你坐成什麼樣子!"他解下領帶,"我真怕你接下來會幫我換拖鞋、遞茶水。"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陶雪荷快速的瞥了眼自己。
對呀!她干嘛緊張兮兮又坐得那麼端正?難不成她還要他來評分不成。
臭余鐵山!都是因為他曾說她不男不女,還說什麼她張牙舞爪的像頭野貓,害得她每一次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動作不淑女、女人味不足。
"替你拿拖鞋?你慢慢等吧!至於泡茶……我看泡杯毒藥給你喝還差不多。
"她重新調整姿勢,靠回沙發,還故意大剌剌的把腳抬上桌面。
余鐵山靜靜的注視著她。真奇怪,他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女人生氣也可以這麼美麗?
陶雪荷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不自覺地收回腳,一張臉開始燥熱了起來。
"東西都整理好了?"余鐵山突然溫柔的問。
"嗯!"她故意不看他。
"衣櫥夠放嗎?如果不夠,我明天就請人來重新設計。"
習慣了他的獨裁和盛氣凌人,他的體貼反而使陶雪荷不知所措。
"不用了,我反正也沒有多少東西。"她口氣也跟著緩和許多。
"這裡還可以吧?"
這裡本來就是個單身公寓,對兩個人來說可能稍嫌小了一點,可是一時也來不及找其他房子,只好暫時委屈她了。
"可以啊!呃,只不過……"她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一件事,如果不提出來解決她又不放心,可真要她說,她又有點難以啟齒。
"不過什麼?"他看著她那張愈來愈紅的臉。
陶雪荷十指交握站起身來,背對著他說:"你這裡只有一間房間、一張床……而我們……"她吞吞吐吐的。
余鐵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單身公寓,我們又是夫妻……"他刻意加重語氣,促狹的說:"一間臥室一張床,夠用了吧!"
陶雪荷旋即轉身。
"我只有答應嫁給你,可沒有答應履行夫妻義務。"她急忙澄清。
"什麼義務?洗衣?燒飯?擦地板?"
"不是啦!"
"那還有什麼義務?"他起身,湊近她的臉,故意裝胡塗的問。
"就是……就是……"陶雪荷絞著手,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然後她瞄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會意過來,一把推開他,"余鐵山,你故意裝傻!"
"裝傻的人是你吧,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斬釘截鐵的說。
"哦?為什麼?"他眉毛微挑。
"你知道的,我們又不是為愛結合,呃……"她衡量著該說什麼。
"我們不過是為結婚而結婚,我們的婚姻不過是一場賭約。"
"哦?那怎樣才叫為愛結合?"他盯著她閃爍的雙眼,"你和沈季洋嗎?"
陶雪荷全身僵直,就知道沈季洋的負心會使她成為余鐵山一輩子的笑柄。
"至少我們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半途蓄意破壞拆散的話。"她說得好似他是個棒打鴛鴦的禍首。
原來即使明知沈季洋選擇了事業拋棄她,在她的心裡仍舊認為他們相愛。余鐵山的笑意急遽隱褪,他的眼睛變得灰濛,神色冰冷的說:"說了半天,你拒絕履行義務,是為了要替沈季洋守住清白嗎?"
他高大的身軀、陽剛的氣息令陶雪荷心頭一顫,然後整個腦子亂糟糟的根本無法思考。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她的聲音逞強卻軟弱。
余鐵山像一頭受到挑戰的野獸,一步步的逼近他的獵物。
陶雪荷被他凌厲的表情嚇住了,身子不住的向後退去,直到抵住了沙發。
"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已經是余太太。"他警告的說。
陶雪荷抬起下巴,不接受威脅的反擊。"當余太太有什麼了不起的嗎?何況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她並不想激怒他,奈何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想到她曾經屬於別的男人,余鐵山整個人有如萬蟻蝕心般的難受。
他的眼睛帶火的盯著她嬌艷欲滴的唇。
陶雪荷讀出他眼中的欲望,她心跳加速,聲音也跟著顫抖。
"你要做什麼?"她緊張的舔了舔雙唇,卻無心的增添了唇上的光澤。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余鐵山瞇著眼,聲音低沉的說。
"不||"陶雪荷不住的搖著頭。
來不及了!余鐵山已經俯身覆上她的唇。
陶雪荷先是一陣錯愕,然後開始用手抵著他厚實的胸膛,用盡力氣想要推開他。
余鐵山絲毫不為所動,他一只手便輕易地將她的雙手固定在身後,另一只手牢牢的捧住她的頭,嘴唇一秒也沒有離開過她的。
他的心裡雖然憤怒,動作卻意外的輕柔。
他輾轉吸吮她柔軟的唇瓣,直到它為他而開啟。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幽香,更促使他忘情的擁住她。他的舌頭有技巧的侵進她嘴裡,探索她口中香甜的蜜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陶雪荷忘了掙扎、忘了反抗,只能虛弱的回應他的吻。她閉上眼,完全融化在余鐵山所挑起的情欲裡。
她感覺到余鐵山的唇在她臉上恣意的游走,最後停在她的耳畔;接著他用滾燙的唇含住她小巧的耳垂,陶雪荷呻吟著倒吸一口氣。
"沈季洋也能給你這樣的感覺嗎?"余鐵山的聲音驀然在她耳邊響起。
陶雪荷霎時有如觸電般的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用力的掙脫他的懷抱。
她雙腿發軟,胸部急速起伏,火熱羞紅的臉霎時刷白。
看到余鐵山臉上滿佈得意和輕蔑,想到剛才自己居然回應他的吻,陶雪荷氣得全身發抖,恨不得拿把刀殺了自己。
余鐵山望著她誘人的唇,體內竟然升起一股要她的沖動。他迎視那雙滿含恨意的眸子,藉以調勻呼吸,平息自己的欲火。
"這算是給你一個警告,以後,你最好不要在你先生面前提起你的舊情人。"說完,余鐵山拿起外套,頭也不回的走出門。
直到大門重重的關上,陶雪荷才茫然的跌坐在沙發。這才只是第一天,真不知往後的日子她要怎麼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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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花林後的石屋裡。
余鐵山斜靠在大門上,凝睇遍地的落英繽紛,企圖藉山嵐的冷意釐清心底複雜的情緒。
這些年,再大的工程、再困難的工作他都能應付自如。凡認識余鐵山的人,無人不知曉沉著穩重、冷靜果斷就是他成功的要素之一。可是為什麼只要一碰到陶雪荷,他強大的自制力就會在瞬間瓦解?
莫非陶雪荷是他命中注定的剋星?
他實在不懂自己是被什麼迷了心竅,竟然瘋狂到娶她為妻。是為了報復當年陶碧蓮愛上楚瀚詠?或者只是想要征服一頭火爆的野貓?
為什麼要讓他再遇見她?為什麼她會變得這樣該死的美麗?
回想起在她唇上的感覺,他從來不曾想要一個女人像要她那般強烈。
可是她卻恨他,從她的眼神他知道她恨他,而最令人沮喪的是,她對他的恨竟讓他感到心痛。
明知道這是他們辦好結婚手續的第一天,也是陶雪荷剛搬進他公寓的日子,照道理,他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可是,他不得不離開。
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麼蠱?
不過是一個吻,居然差點讓他失去理智。
她像一把野火,燃起他沉寂的欲望。
而他對她的欲望就如同拉滿弓的箭,隨時有可能一觸即發,如果再多看一眼她醉人的模樣,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再次吻她,甚至……
或許這些年,他真的太過忽視自己的情欲了,或許他該多找些女人,免得自己一看到她就像個發春的小男生。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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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荷索然無味的瞪著電視。半夜一點了,余鐵山到底上哪兒去了?
他臨出門不久,自己還不斷的咒罵他被車撞到,不會是她的咒語靈驗了吧?
怎麼可能?如果隨口說說就會實現,這個世界豈不是早就大亂了。
這麼晚,他不打算回來了嗎?那他今晚要睡在哪裡?
這不是正合你意嗎?陶雪荷!你不是一直擔心他會回來跟你共用一張床,現在你可以安心了。反正他人面廣,還怕沒有地方去嗎?而且以他的條件,他的女人搞不好多到可以排隊繞中正紀念堂一圈了。
也許……也許他現在身上就掛著一個火辣的女人,興奮得忘了今年是民國幾年,哪裡還會記得他已經有了妻子,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他會回來騷擾你。
陶雪荷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但……為什麼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為什麼一想到余鐵山抱著別的女人,她反而有種說不出的……
窒息感。
雖然婚禮不要宴客是她的提議,誠如她一直強調的||他們又不是因愛而結合。在眾人面前做假演戲多辛苦,她何必找罪受。
不要披婚紗更是自己的堅持,身為婚紗禮服店的老闆兼設計師,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為了別人的幸福而嫁給一個與自己﹁八字不合﹂的人。白紗是多麼神聖純潔的衣服,怎麼可以套在一個戰利品身上!?
可是,再怎麼說,他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
才第一天,余鐵山就把她一個人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等不及爬上那些鶯鶯燕燕的床,簡直是欺人太甚!
陶雪荷倒在沙發上,使勁的搥打著椅墊。
"死余鐵山,臭余鐵山,我恨你,我恨你!你最好下十八層地獄,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她埋著頭,大聲的叫嚷。
然後她不經意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唇,傍晚余鐵山強吻她的那一幕,重新浮現於眼前。
他還真是個怪物,身材那麼魁梧,個性那麼蠻橫霸道,接吻的動作卻那麼溫柔又令人陶醉。
他徹底推翻了她過去對接吻的印象。
從前沈季洋吻她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
她從不主動索求,就算開始也是冷靜的等待結束,從不曾到達渾然忘我的境界。
而今天余鐵山的吻卻如此的截然不同;他的唇彷彿有一種魔力,能讓她飛上雲端,引發她所不曾有過的渴望和激情。如果不是他的話太傷人,她肯定是會乖乖的任他予取予求。
是她魅力不夠,勾不起他的興趣?還是他根本就對她毫無感覺?
而自己也實在不爭氣,竟然忘了他是仇人,活脫像個花癡般的回吻他。
其實怎麼能怪她貪戀他的吻,這些年來他肯定是身經百戰,不知吻過多少女人才會磨練出這麼好的技巧,而她是個良家婦女,一向潔身自愛,當然招架不住他的誘惑。
不過,一想到此時此刻余鐵山可能正用他高超的技巧取悅別的女人,陶雪荷心痛得簡直快要死掉了。
她干嘛要乖乖認命的嫁給他,賭氣的話也能當真嗎?
干嘛要腦筋短路的那麼認命,死不認帳不就沒事了?
反正怎麼說都不該嫁給他,他帥得可怕,酷得危險,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啊||"
百般無奈的大叫一聲後,她將臉埋回椅墊裡,用盡她所能想到的詞彙咒罵余鐵山,直到白天的疲倦將她卷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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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荷覺得自己快要悶壞了。
三天了,她足不出戶的待在這間公寓裡,眼裡除了電視還是電視,吃的除了外賣還是外賣。
該死冷血的余鐵山!不曉得是醉倒在哪個溫柔鄉裡,還是縱欲過度癱死在哪個女人的床上。
反正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去公司的。
因為他和她一樣||正值新婚期間。
所以這三天他不需要、也不能去上班。她更慘,公司有七天到十四天的新婚假期,她則因為是老闆,所以只安排了七天。可是現在才第三天,她都快無聊斃了。
什麼員工福利嘛!簡直是種酷刑。
她拾起沙發上的遙控器,繼續之前漫無目的的切換頻道。
到底這麼多的電視公司都在做什麼?從前只有三台沒得選擇,現在都有幾十個頻道了,怎麼從頭看到尾,還是沒得選擇。要不就是根本看不下去,要不就是一天內重播了好幾次。
要不是她這三天守在電視前面,她也想不到台灣節目的重播率竟是如此之高。
就好比現在這部外國電影,裡面的台詞對白、演員的台步表情,她幾乎可以背起來了。
試問普天下還有比她更可憐的新娘子嗎?一個人獨守空閨不算,還得忍受爛電視節目的摧殘,這種蜜月還真是令人永志難忘。她絕望的放下遙控器,躺在沙發上自怨自艾了起來。
想她堂堂婚紗攝影公司的老闆,竟然結婚的時候連一張結婚照也沒有拍。虧她還是前年婚紗設計大賽裡的新人獎得主。現在別說是穿婚紗了,就連個儀式也沒有,這要是傳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准會笑掉同行的大牙。
別說她這幾年在別人口中也稱得上是個美女了,就算是再丑的女人,她的先生也不該自洞房花燭夜起,一連三天對她不聞不問啊!更別提洞房花燭夜時除了一個懲罰性的吻之外,根本啥事也沒發生。
她到底是受了什麼咀咒?陶雪荷愈想愈委屈,愈想愈悲哀,淚水開始濕潤了眼眶。
她好累!這三天她的心等得好累,嘴巴罵得好累,眼睛看得好累,腦袋瓜子也想得好累,總之,她真的好累……好累……
余鐵山回到家時,除了震耳欲聾的電視聲,就只見陶雪荷抱著椅墊睡在沙發上。
他關掉電視,屋內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余鐵山環視四周圍的變化,看樣子,陶雪荷大肆整頓過客廳的擺設,經過她的細心巧手,這房子的確是增加了不少生氣,甚至有點家的氣息了。
注視著她眉宇間淡淡的憂愁,余鐵山突然有股深深的自責。
他不該在山中的石屋一住就是三天,放她一個人待在這間冷清的屋子裡。她連在睡夢中都蹙著眉頭,這三天她鐵定又氣又怨,恨他恨到極點了吧!
他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彎下身,抱起她往臥房走去。
余鐵山小心翼翼的把懷裡的睡美人放在床上,輕柔的為她拉上被子,坐在床沿望著她出神。
敢情她都不吃飯的嗎?要不然抱起來怎麼會這麼輕呢?
余鐵山皺起眉頭,憐惜的撥去她臉上的發絲,一觸碰到她柔軟滑嫩的肌膚,他卻再也捨不得縮回他的手。
他的厚掌沿著她姣好的輪廓緩緩地移動,輕撫她額頭明顯可見的美人尖、如新月般的眉毛;他注意到她原本緊鎖的眉頭,竟因為他指尖的溫暖而漸漸的放松。
這時她突然輕吟一聲,然後面露滿足的翻了一個身。
余鐵山陡然的感到體內竄動的欲望,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強迫自己縮回手,挪開視線,強忍著對她的渴望,起身熄燈走出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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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荷慵懶的伸展四肢、睜開雙眼。
咦!她怎麼會在床上?她明明記得臨睡前自己是躺在沙發上的。難不成她有夢游的習慣?還是這幾天了無新意的日子,攪得她記憶重疊,把前兩天的印象搬到昨天來了。
不對啊!依稀中她記得自己好像被人輕柔的抱了起來,而且那雙溫暖的手還陪伴了她好一會兒,莫非是她在作夢嗎?
一靜下來,她發現客廳好像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她的心頭。
她立刻拉開被單跳下床,快速往客廳走去。
"你醒啦,早啊!"
是余鐵山!
陶雪荷赫然停住腳步,望著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余鐵山,一時又驚又喜、又疑又氣。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失聲問道。
余鐵山不疾不徐的將報紙對摺、翻面,依然看著上面的字。
"昨天晚上!"他氣定神閒的回答。
那麼她不是在作夢,昨晚余鐵山真的抱她上床,真的和她同睡在這個屋子。
"為什麼不叫醒我?"她試探的問。
"叫醒你做什麼,你改變心意啦?"他放下報紙,邪邪地看著她。
"改變什麼心意?"她不解,到底是誰在發問啊?
"行使夫妻義務啊!"余鐵山伸了伸腰,轉動因為在沙發上睡了一夜而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不提,她還忘了呢!
"你這個大色狼!在外面玩了三天三夜還不夠?一回來就滿嘴黃腔,你到底有沒有把這裡當作家呀?"她氣憤填膺的指責。
"唷!愈來愈有做妻子的架勢了哦!看來對於如何扮演人家的太太,你還滿有天分的嘛!"他打趣的說。
"余鐵山!"她都快被他氣死了,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好了,你餓了吧!快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好好吃一頓。"他收好報紙正經的說。
表面上聽起來好像是在體貼她、關心她,其實根本就是在指使她、命令她。
﹁臭男人!﹂陶雪荷一邊走進浴室,一邊低罵:﹁他說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我是他養的小狗啊!干嘛那麼聽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要我快點是嗎?我就偏偏來個Slow Motion,看你能對我怎麼樣?
﹂說著說著,她好整以暇的洗澡、洗頭外加護發潤絲,刷牙洗臉之後還順帶敷臉。
哼!讓你也嘗嘗等人的滋味!看你不氣炸了才怪!
一個小時後,她終於覺得夠了,哼著歌愉悅的走出浴室。
她雙腳才踩在踏腳墊上,便和剛走進臥室的余鐵山四目相接。她下意識的拉緊浴袍。
"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在裡面昏倒了呢!"余鐵山注視著她如出水芙蓉般的嬌驅。
嘿嘿!等不及了吧!火大吧!盡量的罵吧!本姑娘就是要慢慢拖,拖到你氣得吐血、爆血管為止。
陶雪荷置若罔聞,越過他,慢條斯理的走到化妝台前,坐下來梳頭。
"待會兒要出去,頭發不趕快弄乾對身體不好,我幫你吹乾吧!"余鐵山不知哪來的奇想,站在她身後,拿著吹風機開始撥弄起她的頭發。
陶雪荷看著鏡子裡神情專注的余鐵山,突然整個人呆住了。
他不生氣嗎?她洗了一個鍾頭的澡,連衣服都還沒有換,他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這種情況要是換成是沈季洋,別說是一個鍾頭,十分鍾就足夠他擺一張臭臉了。
"怎麼了?"余鐵山忽然關上吹風機,對著鏡子裡面的她說:"是不是我太用力?還是熱度太高了?"
陶雪荷一個勁兒的搖著頭。
"那就好。"余鐵山低下頭繼續他的動作。
他常常這樣幫女人吹頭發嗎?怎麼動作這麼熟練?他那雙手掌看起來大得不得了,怎麼一到了她頭上卻那麼輕柔呢?
看他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太太俱樂部裡不是流行一句名言||做先生的突然對太太獻殷勤,通常是外遇的預兆。
難道是他這三天在外面找女人找上癮了?還是幾經思慮後悔娶了她,要跟她離婚?陶雪荷一面心不在焉的揣測,一面胡亂的抹著乳液。
"陶雪荷!"余鐵山的聲音在臥室裡回蕩。
"什麼?"陶雪荷被他的大吼嚇了一跳,一瓶一千多元的保養品差點掉到地上。
"我說,你那是什麼保養品,一次要用半瓶的嗎?"他一面收卷吹風機的電線,一面好奇的說。
陶雪荷再也裝不下去,她拴緊保養品的蓋子,用力的放回化妝台。
"我受不了了,你有什麼話就直截了當的說吧!"她一副准備好接受任何打擊的模樣。
"我有什麼話要說?"余鐵山滿臉狐疑。
"你沒有話要說?"陶雪荷轉過身面對他。"如果你不是別有居心,那你怎麼會像吃錯藥似的突然對我這麼溫柔?"
余鐵山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你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我哪有什麼居心,別胡思亂想了,快換衣服吃飯去吧!"余鐵山耐心的說道。
陶雪荷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耐心更堅定她的懷疑。
"算我不是你的對手,你饒了我好不好?我是個急性子,受不了人家吊我胃口,你有什麼話就爽快的說出來吧!"
余鐵山斜睨著她,歎了一口氣。
"我是真的沒有什麼居心,如果你一定要聽,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告訴你。"他嚴肅的說。
我就知道!明明有事還硬說沒事!
"什麼話?"陶雪荷垂著頭,兩眼發直的盯著地毯。
"對不起。"余鐵山生澀的說。
"啊?"陶雪荷猛然抬起頭,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余鐵山彎下身子,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再一次溫柔的說:"對不起。"
陶雪荷困難的嚥了嚥口水、杏眼圓瞪,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為什麼?"她怯怯地問。
余鐵山加重在她肩上的力量。
"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不聞不問。"
陶雪荷不敢看他誠摯的眼,頭垂得更低了。
"看著我,雪荷!"余鐵山用手扶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四目相對。
這是兩人闊別十年後,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陶雪荷胸口猶如小鹿亂撞,一張臉熱得彷彿要燒起來了。
"不管我們之間是為了什麼而結合,總之,我們結婚已是事實。往後的歲月還很漫長,我不希望我們每天靠爭吵過日子,所以,我為我那晚的失控和三天來的自私向你道歉,我們講和好嗎?"
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佔據了陶雪荷的心,她的偽裝在他熾熱的注視下消失了,她的明眸逐漸染上一抹笑意。
"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能決定是否原諒你。"她狡黠的說。
"什麼問題?"她嬌俏可人的樣子令余鐵山目眩不已。
"這三天,你……你……你都在哪兒過夜?"陶雪荷的臉紅到耳根子去了。
余鐵山輕笑著,坦白地回答:"這三天我一直住在桃花園裡。"
"白天晚上?"
"白天晚上,整整七十二個小時。"
"就……你一個人?"她愈問聲音愈小。
"就我一個人。"他肯定的補充著。
"我原諒你!"她終於滿意的笑了,"我換衣服,我們出去吃飯吧!"
余鐵山文風不動,只是更加深切的凝視著她。
有一剎那,陶雪荷以為他又要吻她了,她的心怦然狂跳,彷彿隨時可能從嘴裡跳出來,她覺得自己似乎在期待著……
然而,余鐵山突地松開他的手,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我到客廳等你。"
陶雪荷悵然若失的望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