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
一名外形瘦弱嬌小的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俯首待命。
對面榻上黑巾覆面、盤膝而坐的男人僅僅露出一雙銳利而閃爍不定的眼眸。燭光搖移,拉長的影子忽上忽下,微微晃動。
「這次的行動由你負責,務必在蘇放尚未復元之前找到他們,予以格殺。」
「是。」
「退下吧。」黑衣人揮了揮手,瞇起雙眸。
「是。」
少年起立,緩緩退至門邊,轉身抬手觸及門閂。
「零。」
「是。」
「這一次絕對不准失手。」
「是。」
「你還記得南宮泯嗎?」陰沉的語聲自黑衣人口中冷冷吐出,剎那凝結成冰。
「弟子記得。」少年一震,使勁握緊雙拳,竭力控制住動盪不安的情緒,凝神作答。
「這次如果再出紕漏,我就把你交給『他』處置——清楚了嗎?」平靜的言語內飽含著極深的威脅和絕對的權威。
「……」少年寒白了臉,一字一句地道,「弟子記清楚了。」
八月十九。
清晨。
徐州城外。
秋葉飛舞,雜草叢生。
路邊。
一間不大的茶鋪,連老闆帶夥計一共兩人。
鋪外搭著四、五張歪歪斜斜、隨時有倒塌之虞的桌子,一旁橫七豎八地置著幾條長凳,供人歇腳。麻雀雖小,倒也五臟俱全,茶雖稱不上好,卻已足夠解渴之用。
「雷大哥,」端坐在其中一張桌邊的南宮泯喝了口茶,不太有信心地問著對面的人,「你真能幫我找到……」
「當然。」雷玉拍著胸脯道,「不出三天,我保證你一定能見到你的心上人。」
「小玉兒,這話你三天前已經說過了。」蘇放「好心」地提醒。
「你的記性不太好吧?」雷玉翻了翻白眼,「這話我是兩天前說的,今天才是第三天。」
「八月十六日晚,亥時未盡、子時將至……」蘇放掰著手指頭計算。
「八月十七日晨,亥時已盡、子時初至。」雷玉一本正經地糾正,「請你算準時辰再開尊口。」
「我有算錯嗎?」蘇放滿面委屈地望向當時在場的證人,雙眸閃亮,以期博得對方的支持與同情。
「這個……」南宮泯的眼珠子來回轉動,冥思苦想、抓耳撓腮地努力了半天,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我不記得了……」
「……」如臨大敵、屏息以待的兩個人面面相覷,突然齊齊嗤笑出聲。「噗哈哈哈……」
一道劍光匹練而起,無聲無息地直刺蘇放的心臟,出手疾、準、狠。同時,早已埋伏在枝葉叢中的四、五十名黑衣殺手如狼似虎紛湧而至,每個人皆以拚命三郎的姿態衝向雷玉、南宮泯。
當。
一塊沉甸甸的鐵牌擋住了凌空一劍——閻王令。蒙面少年一擊不中,不退反進,長劍如蛇般纏向蘇放的脖頸。
啪。
一顆圓滾滾的石子天外飛來,不但撞歪了劍尖,還撞得少年的手腕隱隱生疼。蒙面少年驟吃一驚——在如此層層疊疊的圍擊之下,雷玉竟猶有救人的餘裕,可見一時半刻尚奈他不得。反觀南宮泯卻已岌岌可危,在十幾個黑衣人的猛攻之下,招架得異常吃力。蒙面少年心中一急,步伐稍稍亂了分寸,立刻被蘇放窺得破綻,一輪搶功,頓時失了先機——若非蘇放內傷未癒,氣力和速度尚不及平日的一半,自己也許早已身首異處——蒙面少年愈打愈是心驚。「閻王令」果然名不虛傳,再加上另一邊還傍著一個虎視眈眈、時刻伺機而動的「毒手」,少年的冷汗涔涔而下。
局勢不妙。
南宮泯一面抵擋著週遭一波一波、延綿不絕的攻擊,一面不由自主地將眼神飄至與蘇放惡鬥的少年身上……大敵當前,豈容分神?南宮二少一個疏忽,「噹啷」一聲,長劍竟然脫手飛起,霎時,十幾柄亮晃晃的刀劍自各個不同的方位插向他的要害。
「丁丁當當」,一長串撞擊聲中,一人疾撲而至,一口氣替南宮泯擋下了七刀、九劍。由於變生肘腋、情況危急,兼之救人心切、出劍實在太過倉促,忙亂之際,居然漏接了其中一刀,眼看耀目的刀光當頭劈來——少年不避不退,只用力將南宮泯往身後一推,咬牙闔眸,渾然不顧自身安危,以身作盾,緊緊地護住比自己生命更為重要的人。
一切都在一瞬間結束。
南宮泯一把捉住少年推過來的手,順勢一扯,將之擁入懷內,同時反手一撈,正正接住自己那把飛出去又飛回來的劍,快若迅雷地格開了撲面而至的刀光,待到懷中的少年再度睜開雙眼,面前已多了一具軟倒在地的屍體。
雷玉驀然長嘯一聲,茶鋪四周人頭攢動,一下子湧出五、六十名身材高壯、步履輕捷的大漢。隨著茶鋪老闆一聲令下,大漢們移步錯位,即刻將黑衣殺手一個不漏地圈在中央。這一戰,從動手到結束不過須臾時間——一方是行動有素、胸有成竹;另一方卻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孰勝孰敗,一望便知。
愣愣地瞅著一個個踣地不起的同伴,蒙面少年怔怔地任由南宮泯摟著,忘了掙扎。等他猛然省悟自己是中了計、上了當之時,場中最後一個黑衣人也在雷玉的飛刀下轉世投胎去了。
「徐州分壇周昱見過谷主。」四十上下、肥頭大耳的茶鋪老闆上前恭敬行禮。
「免了。」雷玉懶洋洋地擺了擺手,笑瞇瞇地衝著周昱身邊的「夥計」抱了抱拳,「這次有勞丁兄幫忙,在下不勝感激。」
「哪裡。」雖然已經見識過了對方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一旦瞧見美人粲然的容顏,丁二局主的頭腦就開始發暈,難以自制地回以傻笑。「呵呵呵……能替雷谷主送信,丁某……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蘇放非常不屑地用眼角瞥了過去。小玉兒也真是的,只不過是跑腿的小事,又何必這麼客氣地跟那傢伙道謝?還稱他為「丁兄」——簡直是嘔死人了。
「你、騙、我。」
三個如冰渣般的字由某人的牙縫裡蹦了出來。蘇放轉眸,看見了一個絕對比自己更有理由也更有資格生氣的人——惡戰之際,為了情人不惜捨命相救,結果卻發現這僅是一場騙局——蒙面少年狠狠甩開南宮泯的手臂,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噴出團團烈火,愈燒愈旺。
「零……我……」一貫老實的南宮二少漲紅了臉,頻頻以焦急哀肯的目光向這次「陰謀」的總策劃者求救。
「他並不想騙你,」雷玉淡淡道,「是我強迫他的。」
「你強迫他?」少年驚疑不定地凝視著面前可怕而又奇詭多詐的敵人,倏地恍然大悟,「原來你給他下了毒!解藥呢?!快……」後面的話音消失在一陣突起的狂笑聲中。
「哈哈哈哈……」蘇放捧著肚子笑倒在地,看樣子,這位殺手小哥對小玉兒還真是沒什麼好印象。
「我沒有中毒。」南宮泯啼笑皆非地望著毫不猶豫挺身維護自己的人,目中溢滿深深的感動與……愛戀。
「那麼,」蒙面少年迅速避開他的視線,寒了眸,斂了情,雙眼著地,定定地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情很簡單,」雷玉慢條斯理地從兀自止不住笑的蘇放身旁踱過,順道送上一腳,成功地令蘇大樓主閉上了嘴。「我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少年抬首戒備地盯著他。
「如果你不這麼做,這輩子休想再見到他——」雷玉緩緩道出,狡黠一笑,「你一定明白這個『他』究竟是誰吧?」
「你……」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就是這樣威脅……」
「不錯。」蘇放一臉誠懇地點頭作證,他誇張地比了比南宮泯,「這位南宮二少做夢都想見你一面,聽了這話,豈敢不從?」
「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少年冷冷地睨向南宮泯,清泠的眸內不帶一絲感情。「對了,」他驀然一省,語中多了一道諷意,「我怎麼忘了?當初是我一劍傷了南宮二少,你當然是來找我報仇的。」
「不、不是的……」南宮泯登時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
「他是不是來找你報仇你自己心中有數。」雷玉一針見血地道,「若你執意要走,我想他也不會硬攔著你。」
「走?」少年慘笑一聲,「去哪裡?」
「等一等!!」一直注視著心上人一舉一動的南宮泯瞬間看穿了少年的企圖,於千鈞一髮之際拔劍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你幹什麼?!」被唬得三魂丟了兩魂半的少年大驚失色。
「我的確不會攔著你。不過,」南宮泯迎視著少年驚駭的目光,語意篤定而誠摯,「我早已決定,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一起去——即使是地獄,我也跟定了。」
「你……知道……」
「是的。」南宮泯穩穩地握著劍,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口裡藏著劇毒,你想死,我就陪著你。」他說話的口氣仿如只是與人談論天氣一般平淡且安然。
「泯……」少年眸內漸漸聚起一團水氣,語聲哽咽。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南宮泯激動萬分,「這樣我就算死也瞑目……」
「誰說要死了?!」少年猛地長吸一口氣,怒目而視。
「零……這麼說……」聽出少年話中之意,南宮泯驚喜參半,他有點兒不太敢相信地一霎不霎地直視著零。
「我決定了,」零這一次沒有再規避他火熱的視線,堅定地道,「我要跟你一起活下去。」
噹啷。
長劍墜地。
南宮泯什麼也顧不得地衝上前去,一把將自己朝思暮想、苦苦追尋的人兒攬入懷中,摟得死緊,久久難以放手。零輕輕地闔上雙眸,放任自己沉浸在如陽光般溫暖的懷抱內,感受著對方藉由雙臂傳遞過來的無盡愛意。
啪啪啪。
清脆的擊掌聲打破了濃情蜜意的氣氛,也驚醒了完全陷溺在彼此世界裡的兩個人。零猝然抬起埋在南宮泯胸膛上的頭,瞥見周圍一雙雙明亮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瞧個不停,當下只覺羞窘不已,蒙面巾下的臉更是燙得足以煮熟雞蛋。南宮泯雖然同樣有些不好意思,但一隻手卻仍是牢牢捉著少年的手,始終不肯放開。零用力掙了兩下沒能掙脫,便也只得由他去了。
「既然二位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雷玉似笑非笑地提議,「那麼,可否一起到咱們絕心谷的徐州分壇逛上一逛?」
夜。
月明星稀。
一間客廳。
六個人。
徐州分壇的壇主周昱並不是一個講究排場的人,因此分壇內部的佈置皆顯得十分簡潔樸實。大廳內燈火通明,宅子四周由壇下弟子層層嚴密把守,只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就是這個。」少年從嘴裡掏出一粒小小的蠟丸,「只要咬破封蠟,必死無疑。」取下蒙面的零有著一張相當可愛的娃娃臉,美中不足的是面色稍嫌冷漠蒼白。
「這種東西,早早扔了罷。」南宮泯搶過他手上的蠟丸,蓄勢待拋。
「給我吧。」雷玉伸手接過藥丸,細細察看。「果然……」
「翻來覆去地盡使同一種毒,他也不覺得厭?」蘇放斜倚在舒適的躺椅上,打著呵欠道,「小玉兒,你什麼時候讓那傢伙也嘗嘗這個?」
「有機會再說。」雷玉挑了挑眉,遞過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蘇放心領神會、微微一笑——二人間的親密交流直把丁二局主瞧得既妒又羨。
「零是你的本名嗎?」周昱及時咳嗽一聲,轉開了話題。
「不是。」零平然道,「我的第一個名字是三百二十七。」
「三百二十七?」雷玉眸光一閃,即刻了悟,「從三百二十七到零,想必花了你不少時間吧?」
「一共十二年。」零慢慢敘道,「我們全是孤兒,自記事起,就開始被迫進行各種訓練,其中做得最多的,便是相互對決。」他冷笑道,「這種生活很容易令人麻木,每天都有新的同伴陸續死去……」
「零……」南宮泯目中大有不忍之色。
「活下來的人必須盡力提高自身的殺人技巧,否則……」零搖了搖頭,忽地展顏而笑——這一笑隱含著極深的自嘲。「我從第三百二十七一直上升至零,一路上更不知經過了多少役,殺死了多少人。」他凝望著南宮泯的眸中充滿著對自己的不屑、哀傷,以及無奈和……一絲極力隱藏卻無論如何也掩之不去的恐懼之意。
「我、不、在、乎。」瞭解他在害怕什麼,南宮泯迎視著少年黯淡的目光,一字字地道。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所以你也不必在意,更不必自卑——後面的話雖未出口,零卻已完全讀懂了他的意思。
「……謝謝。」一寸一寸地放鬆了繃得死緊的神經,少年至此終於放下了一顆懸得高高的心,眸中薄霧輕漾。
南宮泯什麼話也沒說,只伸出手去,溫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痕。
「咳咳咳……」雷玉一連咳了好幾聲,靈動的眸子專注地睇向零,正色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請說。」
「你是否曾見過你們那位首領的真面目?」
「沒有。」零平靜地道,「他一向以黑巾蒙面,行事從不疏忽大意,我也只見過他的眼睛而已。」
「好一個心思縝密、不露痕跡的人。」雷玉感歎,「我倒還真有點兒佩服他。」
「不過……」零沉吟了半晌,方始道,「首領與梅亦情極有交情。」
「什麼?!」丁熊第一個叫出聲,「採花大盜梅亦情?!」
「不錯,」零頷首,「我第一次見到梅亦情的時候是在六年前,當時是首領把我們一併召集起來介紹的。」
「這梅亦情生得何等模樣?」周昱不無好奇地問。
「我只能判斷出他大約比我年長七、八歲左右,至於長相,我不知道——他的臉上一直戴著一副冷冰冰的人皮面具。」
「你能確定他真是梅亦情?」蘇放凝眸望著少年。
「能。」零咬牙道,「他是個天生喜歡漂亮東西的人,但是,他更喜歡的是摧殘美麗的事物。」提起這個,少年的瞳中充斥著滿滿的厭惡與驚悚。「誰只要入了他的眼,不被他折騰個半死、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抬出來,他是不會罷休的。而且,長得愈是標緻出眾的,他便愈是興奮,折磨得也愈厲害……每一個,非死即殘。」
「的確如此。」雷玉蹙起了兩道漂亮而秀氣的黑眉,「被梅亦情殘害的男男女女,有哪一人不是受盡凌虐而死?那傢伙簡直變態之至。」
「奇怪,」蘇放若有所思地道,「你們那位首領大人難道就這麼一聲不吭地任由梅亦情虐殺門下弟子嗎——培養一個優秀的殺手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蘇樓主說得是。」零寒白了臉,「優秀的作品當然值得保存,但……」
「但是那些失去了存在價值的失敗作品就難免會遭到毀滅——是嗎?」雷玉一口氣替他接了下去。
「是。」少年歎息,「我的第一次失敗是在兩個月前。」
「那時的目標……是我吧?」南宮泯甚感歉意地摸了摸腦袋,「對不起,害你沒能完成任務。」
「你……」零瞠目瞅向他,「你希望……我完成任務?」
「至少這樣你就不用受罰啊。」南宮泯說得理所應當,「上一次你回去,有沒有……」
「只是挨了幾鞭子而已。」零波瀾不驚地道,「家常便飯,不礙事的。」
「挨了……鞭子?!」南宮泯憤紅了雙眼,為心上人所承受的痛苦與責罰感到心疼不已——這種事能用「而已」和「家常便飯」來形容嗎?「零,」他鄭重保證,「今後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絕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你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再說吧。」零涼涼地回答,「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成為被暗殺的目標?」
「我……不知道。」
「……」瞧著一臉茫然的南宮泯,零提醒道,「三個月前,南京城西郊荒山。」
「對了!」南宮泯驀然省起,「我的確在那兒見過兩個奇怪的黑衣人,不過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可一句也沒聽清。」他大覺冤枉,「這樣也要派殺手來……」
「暗煞的規矩便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零淡然道,「如果你沒聽清,那就只能算你倒霉。」
「……其實這也不算倒霉啊,」南宮泯想了想,開心地道,「我能認識你,應該算是幸運才對。」
「被刺了一劍也算幸運嗎?」零微微嘲諷。
「是啊。」南宮泯卻滿面喜色、樂不可支地道,「若非如此,那天晚上你又怎麼肯……」
少年立時一躍而起,用力摀住南宮二少那張滔滔不絕的大嘴,漫天霞光映上了蒼白的容顏,平添七、八分艷色。
「你……」又羞又怒地瞪向南宮泯,零氣急敗壞地道,「這麼多人……胡說什麼?!」
「唔……」南宮二少這才注意到周圍四個人八隻眼睛全睜得大大的望著自己,其中有人不明所以,有人瞭然於胸,還有人正伸長了脖子興致勃勃地等著看好戲……
「對、對不起。」由於一時得意忘形而身陷尷尬境地的南宮二少只得吃吃地對著自己的戀人致歉。
「你長得很好。」雷玉仔細地打量著頰上紅暈未褪的少年,扯開話題。「若我是梅亦情,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並非不想,」顯然憶起了什麼令自己直起雞皮疙瘩、深惡痛絕的畫面,零的眉心擰成了麻花結。「不過首領一直沒有同意。」
「什麼?!」南宮二少拍案而起,「他竟敢……還一直……我、我……」他氣得雙眼冒火、咬牙切齒。
「你放心,我這一次出來,就沒打算回去。」少年語帶安撫地凝視著他。
「零……」南宮泯感動不已。
「你說『這一次』,」雷玉的反應奇快無比,「是什麼意思?」
「這一次的任務原本就不可能達成——一連失敗兩次,首領絕不會再給我機會。」
「難道……」南宮泯終於聽出他言中之意,半帶狐疑地問,「他準備把你交給那個禽獸?」
「正是。」
——所以你才寧願一死也不願回去。
「我、明、白、了。」南宮泯握緊雙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宰了這些混蛋!」
「好!一定會有機會的——」蘇放大力讚賞,「如果你有那個本事的話。」
「……蘇大哥。」
「嗯?」
「你這是給我打氣還是洩氣啊?」
「嘿嘿,」蘇放乾笑兩聲,「你說呢?」
——真是既沒品又無聊的對話。雷大谷主聽得地捂著嘴打了個優雅的呵欠。
「抱歉,我有點兒累了。」
「谷主,」周昱立刻躬身道,「屬下告退。」
「呃……」丁熊隨即起身抱拳,「雷谷主,在下就不打擾了,明早再見。」
二人說完,前腳後步地走了出去。
「零,」雷玉衝著亦欲回房的人笑瞇瞇地道,「我們單獨聊一聊可好?」
「……好。」靜默半晌,零又重新坐了回去。
「零……雷大哥……」南宮泯望了望零,又望了望雷玉,不太放心地道。
「走吧,」蘇放搭著南宮泯的肩,嘻嘻笑道,「咱們一起去喝兩杯。」說著,連拖帶拽地將一步三回頭的南宮二少扯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