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11
    早點,豆漿一杯……

    饅頭等下一頓吧……囧……

    曲同秋在被子裡動了動。宿醉初醒,有點糊塗,眼睛睜不太開,但也知道自己還摟著身邊的人,就跟曲珂抱著寶貝玩具熊睡覺一個樣。

    年紀若減個二十歲也就罷了,一個中年男人把臉貼在另一個中年男人胸口,這實在肉麻又不雅。但是任寧遠不計較,平靜地讓他抱著。

    雖然這沒什麼實質的用處,但讓他好受得多,像是服了止痛劑。

    任寧遠能讓他在懦弱裡生出力量,卑微裡得到安慰,隔著襯衫傳來的皮膚熱度讓他模模糊糊覺得心酸的暖和。

    “醒了?”

    曲同秋瞬間清醒過來,忙應了一聲,縮回手。

    任寧遠看他慌亂著從自己身上爬下來,微笑道:“頭還痛嗎?”

    “好多了。”

    “今天就休息吧,我幫你去請假,”任寧遠很溫和,“是要起來吃飯,還是再睡會兒?”

    這溫柔有點突然,但並不陌生。他到現在還記得許多年前他被同性施暴之後,任寧遠對他那異乎尋常的善待。

    任寧遠並不是慣於同情弱小的人,然而他在支撐不起的時候,卻總是能從任寧遠那裡得到一把攙扶。

    他對這個男人死心塌地的追隨是值得的。

    “我想再躺一下。”

    “身體不舒服?”

    “沒……我,我就只是想再躺躺……”

    一離開床鋪,生活就又正式開始了,無法逃避的現實就在那裡等著他。即使他對於生活的粗糙打磨已經如此習慣,這次卻也讓他覺得快要受不了了。

    任寧遠“嗯”了一聲,拉好被子,陪他在床上躺著。

    “小珂周末要回來,你應付得來嗎?”

    “……我行的。”

    “你不用勉強。”

    曲同秋沒再出聲,有些焦慮地反復摳著被角。

    “不論你想怎麼處理,都不會過分。就算你不要小珂,也沒人有資格指責你。你不是聖人,不用對自己太苛刻。放松一點。我不希望你精神緊張。”

    曲同秋很感激於這種理解。愛情的見證最終卻是妻子背叛的罪證,這擊垮的不止是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他確實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曲珂。真相必然讓她受傷,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可他又何嘗不是。

    他只是一個再平庸不過的男人,打擊已經讓他蒼老,灰心,像被活生生抽掉脊梁骨。要他裝得若無其事,歡歡喜喜,太難了。

    “一個人容易亂想。你這幾天在我這裡先住著。”

    曲同秋在被子裡又動了動,用發悶的微小聲音說:“我沒事……”

    “沒有必要客套。你如果出了事,我需要處理的會比現在更多。好好配合我,於我於你都是好事。明白嗎。”

    說得不是那麼客氣,口吻卻足夠溫和。

    “你也不用擔心小珂。有需要的話,周末我讓人帶她出去玩。”

    男人半天沒動靜,任寧遠把被子掀開一點,對上他紅通通的眼睛。

    “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聲音因為感激和歉意而微微哆嗦。任寧遠望著他,替他把被子拉好:“不麻煩。”

    曲同秋在被子裡窩了一會兒,心中仍然連片刻安寧也無,只得打算起床。頭抬起來就覺得發暈,後面痛得厲害,連帶著全身似乎都在隱隱作痛。

    “怎麼了?”

    曲同秋憋了一會兒,難以啟齒地:“我……那裡痛。”

    任寧遠把他翻過身,看了一看,又拉下他的褲子,仔細瞧過,皺眉道:“你傷勢惡化了。”

    曲同秋覺得難堪,但又實在不好受:“能,能幫我上點藥嗎?”

    且不說光著屁股對著任寧遠有多誠惶誠恐,單是棉簽在內部的碰觸就讓他痛得縮緊脊背。很快就覺察到任寧遠停下來。

    “光搽藥不夠。這樣不是辦法。”

    “沒關系……總能好的……”

    “這樣……”任寧遠看著他,頓了一頓,微笑道,“我有辦法讓你暫時忘了小珂的事,要不要試?”

    曲同秋滿懷信任地點了頭。

    讓問題暫時消失的最有效方法,其實是制造出一個新問題。當天任寧遠就帶他去了醫院。曲同秋做了指檢,就被抓上手術台。醫生說有化膿現象,麻醉也不頂用,直接切開傷口排膿血,那地方神經密布,把他痛得牙都快咬不緊了。

    做完這天下第二疼的手術,傷口裡塞著紗布,曲同秋一整夜趴在床上不能動,連翻身也做不到,動個指頭都覺得疼。腦子裡沒別的,除了痛還是痛。

    任寧遠說得倒沒錯,果然是完全沒法再去想妻子出軌的事。

    這麼趴著渾渾噩噩睡了一覺,次日就是慢慢開始挪動,而後換藥,接著再次痛到動彈不得。

    這樣的折騰裡,生活倒是變得簡單了,他只要想著那動過刀子的地方就好,一天所需要面對的最大挑戰,就是成功換好一次藥。

    即使痛出一身汗,也是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這比他之前的日子都要來得容易。

    “今天好點了吧?我聽你昨晚睡得還算安穩。”

    “嗯,好多了,我覺得應該快好了。”

    任寧遠微笑道:“離完全恢復還遠著。不過,你今天應該可以上廁所試試。”

    曲同秋瞬間臉色發白:“呃……”

    就算是英雄豪傑,做完肛周手術要他去排便,他大腿也會打顫。

    “沒事,”任寧遠摸摸他的頭,那手指總能給人催眠似的,“會順利的。”

    曲同秋奉命行事,戰戰兢兢挪進洗手間,幾分鍾後如釋重負地又慢慢挪出來。

    任寧遠已經端了盤子到床上等著他,微笑著:“還好吧?”

    “嗯……”痛依舊是痛,但真的倒也不算困難。

    “那你可以不用再一直吃流食。以後也不會難熬了。”

    其實曲同秋一點也沒覺得難熬。這幾天真是很好的日子。

    請了假在家,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躺著,只想一個簡單的“痛”字,或者極其緩慢地挪動。這是他很久沒有過的閒暇和慢節奏。

    任寧遠為他端食物上床,陪他吃完,扶他去洗手間,幫他擦身體,晚上睡覺讓他靠著,他痛得厲害了就讓他揪著衣角。都是他做夢也不敢想過的溫柔。

    現在快要從這有限的生理疼痛中解脫,就會回到舊的漫無邊際的精神煎熬當中去。心髒上就像拴了塊大石頭。他覺得當初傷口更大更深一些可能會更好。

    “今晚小珂該回來了。”

    “嗯。我等下就回去收拾。這事,你別讓她知道。她還小,我想,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不管情緒有多復雜,大人世界裡的種種為難和丑惡,他不想讓這個年紀的曲珂看到。

    任寧遠看了看他:“你可以表現得自然?”

    曲同秋擔憂地遲疑了。小孩子是心思細膩感官敏銳的生物,而他就算是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演員。

    “我來安排吧。你不用操心,”任寧遠開口永遠都讓人覺得沈穩可靠,拿起話筒撥號之前,他微笑著看曲同秋,“討厭喝魚湯嗎?”

    曲珂很高興周末兩天可以出去度假,尤其有老爸還有任叔叔一同前往。H島溫暖的氣候和溫泉海鮮都令她充滿期待,在飛機上一路都抱著旅行雜志憧憬,以至於除了發現老爸有些疲乏之外,她都沒覺察出什麼來。

    曲同秋閉目假寐的時候,聽見她在小小聲地和任寧遠說話。

    “任叔叔,我爸沒什麼精神,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嗯,他剛做了手術,又暈機。沒關系,有叔叔陪你。”

    安靜了一陣子,有了些悉悉嗦嗦的動靜,而後有東西悄悄披在他身上。

    曲同秋在幸福感裡略微覺得心酸。

    那好像是屬於他的,又好像是不屬於他的。

    進了酒店套間,親子房的格局讓曲珂很是開心,在一大一小兩個臥室之間跑來跑去。

    “任叔和老爸睡這間,我睡這間。真好啊,我們好像一家人一樣。”

    任寧遠微笑著看她玩鬧。

    “真的是一家人就好了,”曲珂用手指點著,“爸爸,媽媽,和我。”

    曲同秋猛地嗆了一口茶,任寧遠仍然是沈靜的笑容:“為什麼我是媽媽?”

    “因為我已經有爸爸了嘛。”

    任寧遠看了看身邊有些不好意思的男人,笑道:“非要這麼分的話,我是爸爸,他是媽媽,不是更合適嗎。”

    曲珂很誠實:“啊,任叔叔你當然是比我老爸更像男人。”

    曲同秋頓時有些尷尬:“呃……”

    “不過老爸永遠是最好的老爸,”小女兒抱住父親的膝蓋,淘氣裡帶著點認真,“我可以叫別人媽媽,可不能叫別人爸爸。”

    曲同秋看她把臉湊在他手心裡磨蹭,跟小時候一個樣,只覺得心裡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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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同秋看她把臉湊在他手心裡磨蹭,跟小時候一個樣,只覺得心裡都亂了。想起楊妙的事,再想著女兒素來的乖巧,都不知是該欣慰還是難過,心頭發顫,說不出話,又害怕被覺察到他的異樣,一時不知要怎麼才好。

    任寧遠突然微笑道:“小珂,你是不是很一直想泡芬蘭浴。酒店裡的溫泉區現在還開放。你可以把喜歡的都泡一遍。”

    小女孩立刻兩眼放光,想了想又猶豫了:“可是老爸不能去泡,我還是陪老爸聊天吧。”

    “沒關系,我陪他,”任寧遠笑道,“你泡到舒服了再回來睡覺。餓了記得喝碗養生粥。”

    曲珂畢竟是小孩子,得到許可,翻出泳衣就蹦蹦跳跳出去了。曲同秋松了口氣,看著女兒天真快活的背影,來不及發愁,便聽任寧遠說:“來下盤棋如何。”

    圍棋是好東西,專心致志和任寧遠對著下了五盤,曲同秋覺得心情平穩多了,沒了剛才那種梗著的難受勁。

    客房的陽台上也有溫泉池,兩人收了棋盤,各自沐浴清潔過後,便去泡著歇息。

    曲同秋不能下水,只在池邊上坐著,把腿放進水裡,溫溫的泡個腳放松。

    任寧遠靠在池沿,閉目養神,像是睡著了。四周寂靜,隱約有細微的蟲鳴,從竹簾縫隙裡吹進來的風有點涼,水中卻是一片溫暖。

    曲同秋看著他那沈靜的讓人也跟著屏息的面孔,不知不覺發了一會兒呆,等回過神來,就小聲叫他:“任寧遠,”

    男人睜開眼睛:“嗯?”

    “我在想小珂的事……”

    “嗯,怎麼了?”

    “我聽說過不少這樣的事,一旦小孩子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就會一心要去找他的親生父母。你也知道,血緣這種東西很奇妙的……”

    任寧遠微笑:“小珂不會不懂事。血緣比不上你養她這麼多年。”

    “如果是比我強得多的人,那怎麼辦?她跟著我,日子也不是很好……”

    任寧遠笑了:“別擔心。你夠好了。”

    頓了一頓,又說:“真的。”

    曲同秋一下子只覺得充滿了勇氣,心裡像被點了顆火苗,亮了許多,也暖和,全身輕松。

    “任寧遠。”

    “嗯?”

    曲同秋叫了他,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覺得非得對這個人得做點什麼才行。便挪近了一點,貼著他。

    “我幫你捏捏肩膀吧。”

    任寧遠也縱容他的接近,微笑說:“好啊。”

    為用力方便,曲同秋張開腿坐著,讓任寧遠靠在他腿間,稍微覺得姿勢有些尷尬,不過他只一心一意按捏捶打任寧遠的肩膀,讓那略微緊繃的肌肉放松。

    等從水中起身,任寧遠換上睡袍,低頭看曲同秋為他綁好帶子,而後說:“你是不是該換藥了。”

    曲同秋“啊”了一聲。在完全康復之前,每天他都需要換藥,之前都是上醫院,醫生建議也可以在家自己處理,但他沒膽量讓任寧遠幫這個忙。

    “東西你都帶了吧。”

    “帶了……”

    “那准備一下。等換完就睡覺。”

    曲同秋忐忑地把瓶瓶罐罐拿出來,去了趟洗手間,准備好了再爬到床上,脫了褲子趴好。

    他已經恢復了很多,表層的碰觸不怎麼覺得痛,但感覺到任寧遠走近了,手放在他身上,幫他擦拭,消毒,就覺得很緊張,全身都繃著。

    後面天天都得塞東西,按理有什麼進出也都該習慣了。可任寧遠的手指稍微要將他撐開,他就條件反射地緊縮住。

    “別緊張。放松點。”

    任寧遠的聲音低沈著就有種魔性似的,曲同秋莫名地只覺得心口砰砰亂跳。

    “不會疼的。”

    曲同秋頭皮都麻了,繃得緊緊的,完全無法放松。

    “忍一下就好了。你這樣我進不去。”

    感覺到任寧遠要探進來,曲同秋努力吸氣,想讓自己的肌肉不要那麼緊繃。

    “放松點,不然會弄疼你。”

    “……”

    “你夾著我了。”

    曲同秋又是誠惶誠恐,又是緊張,抓著被子,小聲喘氣,身上繃得跟拉開的弓一樣。

    任寧遠似乎有些啼笑皆非:“你在醫院裡也是這樣嗎?”

    “沒……”

    在醫院裡他是非常配合的好病人。但這和在醫院不一樣,氣息和聲音都和醫生很不同,任寧遠的那種氣場讓他緊張。

    任寧遠還在動作輕柔地試圖撐開他緊縮的後方。手指的力度,那種微癢的觸感,讓人脊背都發麻。

    曲同秋大氣也不敢喘地維持姿勢趴了一會兒,分辨他的動作,只覺得又麻又癢,有種奇異的敏感。

    不安中他突然驚恐地覺察到自己前端漸漸起了反應。

    在醫院裡這是醫生護士都習以為常的現象,可在這裡簡直是大不敬。曲同秋慌張著只希望不要被任寧遠發現,然而任寧遠的手也停住了。

    兩人都沒作聲,幾秒的安靜裡氣氛分外尷尬。

    任寧遠的聲音也有些生硬:“沒關系,這很正常。我們慢慢來。”

    “嗯……”

    “放松。讓我進去,”口氣催眠似的,“很快就好。”

    曲同秋還是無法克制地繃得跟石頭一樣。實在無計可施,對自己的身體反應更是羞愧,只能低聲說:“我,我不換了吧……”

    任寧遠沒說話。曲同秋還是戰戰兢兢地老實趴著,安靜裡只聽得見呼吸聲,而後一只手突然伸到前面,將他握住。

    曲同秋一瞬間大腦空白,嚇得出不了聲。任寧遠的手指在幫他,套弄按壓著他,只兩下就把他身上的力氣都抽光了。

    他被包在那寬大有力的手掌裡,隨著任寧遠的動作哆嗦呻吟,頭腦發熱,也不知該不該抵抗,只本能地小小掙扎著,在那技巧高超的愛撫之下,簡直魂飛魄散。

    愛撫並沒有持續太長時候,發洩的剎那卻覺得身體裡像有個小爆炸一般,曲同秋全然混亂,顫抖著發出含糊的聲音,戰栗感仍然一波波地在腹部流竄,半晌都緩不過來。

    而在他癱軟無力的時候,任寧遠一聲不吭地在背後將他撐開,把紗布塞進他後方,慢慢為他上藥。

    等曲同秋喘過氣來,藥已經上好了。轉頭看任寧遠面無表情地收拾東西,想著他為自己做的一切,滿心都是極度的感激和羞愧,而且惶恐:“謝,謝謝你。”

    “沒關系。”

    任寧遠還是淡淡的,起身下床,去洗手間清潔他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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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早點是……酵母==

    剛換過藥都是疼的,通常睡不好,曲同秋靠著任寧遠趴著,卻是輕松又滿足。

    任寧遠幫過他不少,但這麼降尊紆貴親力親為的還是頭一次。那其中的人情味遠遠超過了他的期望值。他想任寧遠是真的把這份交情當回事。

    抱著這個念頭就覺得欣慰,滿心歡喜,做了一晚上的好夢。

    第二天曲珂認識了幾個住同一層酒店的小孩,同齡人容易合拍,很快相約出去玩了。剩下兩個呆在房內無事可做的大男人。任寧遠倒是悠閒的做派,繼續耐心和他下棋,曲同秋漸漸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除了他這樣行走不便的病號之外,這種天氣沒人會願意呆在房間裡,任寧遠是相當好心,在陪他打發時光。

    “你不去外面走走嗎?”

    任寧遠手指曲起來微微支著下巴,眼睛還盯著棋盤:“恩?”

    “外面天氣挺好的。”

    任寧遠抬眼微笑道:“恩,你也想出去逛了?”

    曲同秋赧然:“我怕是走不遠。你該多玩玩,不必在這裡陪我,我這麼大人了,能自己消遣,看看電視什麼就挺好。”

    正說著話,外面響起敲門聲,任寧遠笑道:“來得還挺快。”就起身去應門。

    曲同秋聽得他和服務生說話,而後是關門的聲音,接著看見任寧遠走回來,身前推著的是個輪椅。

    “我們走吧。棋盤放著。你把衣服換一換。”

    曲同秋又是受寵若驚又是不敢相信,任寧遠又笑道:“不然是要我背你嗎?”

    曲同秋坐在借來的輪椅上,誠惶誠恐地讓任寧遠推著,一路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比較自在。不論是電梯裡還是路上,大家都對他側目紛紛,他知道那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別,而是因為推著他的人是任寧遠。

    任寧遠長得實在太不像會伺候別人的人了,天生一副被伺候的氣派,卻在幫他推輪椅,神色不見異樣。路人看他的好奇眼光裡都多了幾分敬畏,弄得曲同秋愈發惶恐。

    “任,任寧遠……”

    “恩?”

    “我,我下來自己走吧。”

    “恩?我們推著空輪椅觀光?”

    “那,我推你也行……”

    任寧遠失笑:“我現在好端端的,不用這個。等我老了,就要麻煩你了。”

    曲同秋感覺到頭頂上他的氣息,想到老年時候如果能每天推著任寧遠出門散步,那真是最好不過的生活前景,不由開始心向往之。

    “那你到時候千萬記得叫我啊。”

    任寧遠笑道:“會的。”

    H島除了觀光,也是購物聖地,一路過來許多二三線的名牌商店,一線的也不少,曲同秋自己沒什麼要買的,倒是看到櫥窗裡模特身上的少女款挎包,不由多瞧了幾眼。

    “那個適合小珂吧?好像現在女孩子很流行這個。”他也是看女同事翻雜志討論才對這個牌子包包獨特的圖案設計有印象,也覺得挺好看,雖然貴。曲珂跟今天那幾個小孩子比起來,衣著分外簡單儉樸,但從來不會求著他買這個買那個,讓她挑她也多半懂事地不要。其實女孩子哪個不是愛漂亮的,合群很重要,他不想讓她受窮酸之苦。

    任寧遠幫他參考著挑了一個樣子大方價格又承受得起的,曲同秋高高興興買了單,一個月薪水這樣也就沒了,但作為給失而復得的女兒的紀念性禮物,還是值得的。

    “你自己有什麼要買的嗎?”

    “沒。我都不缺的。”

    任寧遠笑道:“你上班用的公文包,早該換了。”

    “其實它還挺好的……”

    “我來幫你換吧。”

    曲同秋忙推辭:“不不不……”

    “不是什麼大東西,沒關系。”任寧遠說著,已經轉了輪椅的方向,把他推進光是店名就讓他心驚膽戰的男裝店。

    這類商店他從來連大門都不會靠近,完全沒有觀望的必要,店員們那符合品牌精神的缺乏笑容的臉也令他這樣根本買不起的人心虛膽怯,進去就是受罪。

    但這回任寧遠在背後為他推輪椅,真正的狐假虎威,曲同秋得到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禮遇,全身僵硬,緊張得連話也不會說。

    看店員取下任寧遠指著的提包,遞給他過目,曲同秋手腳愈發拘束,接過以後就坐在輪椅裡不敢亂動,也不知要說什麼好。高大的店員和他在沈默裡對峙,氣氛尷尬,還是任寧遠俯身開口問他:“怎麼樣?”

    “……好……”

    “那就是這個了?”

    “……好……”

    而後任寧遠為他去結帳,他坐著戰戰兢兢喝茶,任寧遠在邊上微微笑站著,倒顯得他比任寧遠更尊貴似的。

    出了店門,任寧遠笑道:“當老大的感覺好不好?”

    曲同秋還是帶顫音:“……好……不過還是你當比較合適……”

    “偶爾反一反也沒什麼。”

    曲同秋覺得他對他真有點太好了。

    那晚回去,父女倆都開心不已,曲珂抱著父親買的包滿屋子打轉轉,曲同秋不捨得把任寧遠給他的新公事包從袋子裡取出來,但也興奮莫名,忍不住去看了好幾次。

    任寧遠給他東西他就高興,無論給什麼都好,總代表些彼此的交情。只要是來自任寧遠的,就是不一樣。

    晚上又換了一次藥。這一天雖然去了不少地方,托任寧遠的福,他一點力氣沒使,不覺得累,傷口也沒惡化,真是從來沒這麼舒服過。

    換好藥之後他便替任寧遠按摩。因為這一天的感激和欣喜,按捏得分外賣力。任寧遠在床上安靜趴著,微笑著任他騎在腰上捶捶打打。

    這種時候就覺得任寧遠的身材確實好,多少是天生的,沒有這副骨架的估計練也練不到這麼像樣。帶著仰慕的感覺按摩那有些僵硬的肩膀,背部,手臂,還有腰側。

    按得太過賣力,雙手都發酸,不過效果好像並不明顯,一遍下來,任寧遠雖然溫和地說“夠了,很好”,其實沒怎麼放松。

    連這點小事也沒法為任寧遠做好,曲同秋心存愧疚,打算拼了老命,再從頭按一次。不把任寧遠伺候得通體舒泰,他今晚會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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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物價如何上漲……

    只有青菜湯是永恆的……

    寒酸的38。5

    曲同秋努力幫身下男人按捏了一遍肩膀手臂,等捏到任寧遠腰上,正賣力地要讓那繃著的肌肉放松,任寧遠突然一把用力制住他的手腕,抓得他一哆嗦。

    但碰觸也只有那麼一瞬,而後立即松了手收回去。

    “好了,不用再按。”

    曲同秋有些不知所措,收了手:“不然,我給你捶捶?”

    “你下去吧。”

    任寧遠說的話他奉若聖旨,忙爬了下去。看任寧遠起身靠在床頭坐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垂著眼睛,稱不上愉快。

    “那……我給你倒點水喝?”他總得做點什麼才行。

    “不用了。”

    曲同秋不安地在床邊上坐著,看任寧遠閉目養神,不知道究竟哪裡出了問題。眼光往下移了移,不由一愣,突然就心跳如鼓,結巴起來。

    “任,任寧遠……”

    任寧遠浴袍下高高鼓起的部位,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又是意外又是尷尬,又是新奇。

    任寧遠微微皺著眉,口氣還是溫和,安撫似的:“別介意。碰到敏感的地方會這樣。不關你的事。”

    曲同秋應了一聲,仍是莫名地緊張。

    雖然只要是健全男人就能有生理反應,但親眼目睹任寧遠這樣的人起欲望,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由自主頻頻把視線移過去,反復確認。

    任寧遠坐在那裡沈默著調整呼吸,他也跟著呆呆跪坐,望著任寧遠,不知怎麼就有些暈了頭,看得魂飛天外。

    靜默了一陣,任寧遠苦笑一下,把手放在小腹上:“我看,你還是回避一下吧。”

    曲同秋猶豫了,比“任寧遠也有需求”更難以接受的是任寧遠這樣的人竟然還需要自食其力,任寧遠甚至還幫過他,他這雙按摩不力的手又是長來做什麼的。

    “任寧遠,不,不然我來……”這種事要毛遂自薦還是有些結巴,“你,你別嫌棄。”

    任寧遠沒說話,也沒表情,算是默許了。曲同秋忙卷高袖子,跪在他腿間,盡職盡責地為他服務。

    不知是太過誠惶誠恐的緣故,還是指頭功夫不夠火候,總之他並沒有讓任寧遠很舒服。

    原本就手酸,再套弄了一陣子更是掌握不了力道。任寧遠的性器已經在他手裡被撫弄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無法釋放,曲同秋雙手小心握著,戰戰兢兢的,明白是自己辦事不力,技巧欠佳,漸漸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尷尬地繼續了一會兒,聽見任寧遠低聲說:“算了。”

    曲同秋急得出了一頭汗。難得為任寧遠做件事,結果就這樣不了了之。他怕的就是任寧遠對他說“算了”,再也不指望他能幫得上忙。

    見任寧遠伸手要拉過被子,曲同秋一時也顧不得了,忙趴下去,低頭張嘴含住。

    腦子裡什麼想法也沒了,只是費勁地盡量含著,等有了喘氣的空間,就努力動著舌頭,要讓任寧遠有快感。

    被頂到喉頭的滋味不好受,但聽得見任寧遠的喘息似乎急促起來。在他口手並用胡亂折騰的時候,頭發被不重地揪住了。

    “唔……”

    任寧遠按住他的頭,又挺進了一些,噎得他呼吸困難,而後在他口腔裡動作。

    這樣就用不著他的技巧了,只要嘴巴辛苦點承受就好。任寧遠有些難耐地托著他的後腦勺,呼吸沈重,曲同秋很是緊張,一邊被弄得快缺氧,一邊迷迷糊糊地覺得,難得失控的老大也一樣是充滿魅力。

    任寧遠在他嘴裡達到頂點釋放的時候,他還在走神,來不及反應,咕咚了一聲就給吞下去了,轟地一下大腦空白,一時呆若木雞。

    “還好嗎?”

    曲同秋用力連咳幾下也沒能把任寧遠的種子們咳出來,茫然失措,抬頭去看頭頂上說話的男人,任寧遠額上也是濕的,出了一些汗,正垂下眼睛瞧著他。

    這麼一對視,加上剛才咽下去的東西,曲同秋又覺得頭腦發暈,口齒也不利索了。

    “挺,挺好……”

    任寧遠看了他一會兒,溫和地用麼指擦了他的嘴角。

    “辛苦了。”

    曲同秋搖搖晃晃去洗手漱口,洗完了還是恍惚。事後回想,自己剛才簡直就跟鬼上身一樣,一心只想讓任寧遠舒服,好像做得太過火了。

    幸好任寧遠並沒有特別當回事。

    有點混亂地爬上床,在任寧遠身邊躺好了拉高被子睡覺。入睡之前曲同秋在被窩裡想了一陣子,為另一個男人用嘴解決,通常都是種恥辱,他也根本不會喜歡去碰同性的那個東西,更別說放進嘴裡。

    但如果對象是任寧遠,他做那些也是仰慕又虔誠,做好了就值得高興。

    任寧遠和誰都不一樣。給予他的是不需回報的仁慈。

    他並未達到任寧遠交朋友的標准,任寧遠也仍對他這麼好。他能為任寧遠做的那點小事,令他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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