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過來做飯就是受邀請留下一起用餐,而任寧遠只是叫他來當廚子的,這一誤會,不免有些尷尬。
回去的路上買了個面包,在公車上搖晃著把肚子填飽了,稍微有些空虛感,將手擦擦干淨,便閉上眼睛瞌睡。雖然很累,但仍然是想見任寧遠的心情。任寧遠仍然是往日的清淡冷漠,而他對任寧遠一廂情願的依戀,到了這種年紀,也不曾消退。不知怎麼的,就無法入睡。
第二天便是周末,正逢中秋節,曲珂也從學校回到家,曲同秋打算帶女兒去好的餐廳吃頓中秋團圓飯,而不是在家燒菜。父女倆對著雜志上的廣告商量了半天,曲珂說:“我們請任叔叔一起來吃飯吧?”
曲同秋想了一想:“你任叔叔可能會沒空。他有很多事情和朋友。”
“老爸你害羞什麼啊,不約約看怎麼知道。”
被女兒推著,曲同秋笑著掏出手機來撥號碼。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接通,一陣沙沙響之後,聽得那邊的男人“喂”了一聲。
曲同秋忙說:“你好,是我,曲同秋。”
“嗯。”
“是想問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剛好過節,我們出來一起吃個飯。”
對方頓了一頓:“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啊,是和別人有約嗎?”
“嗯。”
“哦,那好……”
轉頭見女兒充滿期待地仰臉看他,曲同秋只得說:“你任叔叔沒時間,他有別的朋友要一起吃飯。”
曲珂有點失望:“啊,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是老爸最好的朋友嗎?”
曲同秋安撫地摸摸她的頭。任寧遠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等於他也是任寧遠最好的朋友。小孩子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晚上父女倆出門,卻被座無虛席的盛況嚇了一跳。明明是離晚餐還早的時間,離家較近的繁華一帶,那麼多規模尚過得去的餐廳,竟然連一個空桌位也找不到,桌面一律放著訂位牌。
家鄉小縣城的飯館很少有滿成這樣的時候,即便逢年過節,只要去得早,就一定有位子。他們不知道在T城,這種日子不早早預定位子是不行的。
而沒有自己的車也是不行的,想換個地方找飯店,公車早已塞得門都關不上,路邊還有一堆的人伸長了脖子等著搶占計程車。
整個城市似乎都人滿為患。曲同秋帶著女兒艱難地搭了幾次車,倒也看到街邊有幾個小店的客人不是那麼多。但也意識到,若想吃到口味正常的晚餐,在這種時候還能空著的飯店絕對是不該進去的。
讓曲珂跟著自己擠了半天公車,兜轉了半天,竟然還是沒地方吃飯,原來是為了逗女兒開心才想去高級點的餐廳,哪知道反而讓她受罪,曲同秋覺得心疼起來:“咱們先回家吧,爸爸給你做飯,將就一下,明天補償你,好不好?”
曲珂懂事地乖乖答應了。曲同秋還是愧疚,摸了摸她的頭。在路邊等著車,褲兜裡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曲同秋掏出來一看,來電的卻是任寧遠。
“啊,你好。”
“你們在哪裡?”
“在XX路,我們馬上就要回家了。”
“沒找到吃飯的地方?”
“嗯,是啊,人太多了。”
任寧遠沈默了一下:“這時候回去太不方便。我離你們不遠,這裡有空位,你帶曲珂過來吧。”
任寧遠說的飯店就在步行可及的距離,曲同秋帶著雀躍的曲珂坐了飯店電梯上去,果然看到穿著深色上衣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慢慢喝杯裡的茶,漫不經心看樓下的夜色市景。
父女倆打過招呼,在他對面坐下,可供六人入座的桌子空間很是舒適,人與人的距離也恰到好處,桌上已擺好三套碗筷,開胃小食和包裝雅致的月餅也是三份,曲同秋未料到任寧遠會為他如此細心准備,頓時感激不已,胸口陣陣暖流。
“對了,你不是約了朋友吃飯嗎?”
任寧遠示意他看菜單,而後微笑道:“他們倆有點事,不來了。”
曲同秋“啊”了一聲,才明白過來碗筷和小食都是那兩位朋友的,自己和女兒只是填上這個失約的空缺。想到方才的自作多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拿著端詳的月餅放了回去。
點好的菜很快送上來,曲珂已經餓壞了,埋頭吃得很是開心,曲同秋專心給女兒夾菜,拆蟹殼,手上忙碌,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很嘴拙。
結過婚當了父親的男人,不能再像年少時候那樣“老大老大”地叫著,沒皮沒臉地追在任寧遠身後,中年人的親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做得出來。
緊張起來就有點想抖腳,但又不禮貌,於是邊剝螃蟹,邊用小腿在桌下機械地來回蹭著桌腳。
剝了有大半只,發現任寧遠在抬眼看他,微微皺眉,神色有些復雜,突然意識到自己反復磨蹭的是任寧遠的腿,頓時全身僵硬。
“呃……”
不等他想出話來化解尷尬,就聽得身後有人說:“寧遠,我們還是在這裡吃飯吧。什麼鬼畫舫,搖得我受不了。”
任寧遠似乎有些意外,抬起頭,放下筷子,曲同秋來不及反應,又聽得另一個聲音說:“已經約了別的朋友了?你這家夥動作倒快嘛。”
曲同秋回過頭去,來的是兩個高大的男人,樣貌都稱得上俊朗不凡,一個面帶笑容,縱然看得出心情不壞,眉眼也是隱隱的暴戾,另一個微挑著眉毛,過分挺直的鼻梁令人印象深刻,連嘴角弧度都透著傲氣。
曲同秋覺得眼熟,一時也只能先微笑表示禮貌,長得冷傲的男人卻突然瞇起眼睛,心情很壞似的,狠狠盯住他。兩人對視了半晌,曲同秋終於想起些什麼的時候,男人也用怪異的腔調開了口:“你是曲同秋?”
“……莊維!”
曲同秋忙推開椅子站起來,和分別了十幾年的舊日同窗面對面站著,一時激動得不知所措。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兩天,”畢竟多年未見,大家都成了相對穩重的中年人,楚漠對他也比少年時代友善得多,“你呢,什麼時候來的T城?”
“差不多一個月前吧,”曲同秋直搓手,望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嗨,你們……和以前都不太一樣了……”
楚漠哈哈笑,拍拍他肩膀:“你也是。瘦掉了一整個人嘛。現在有多少?一百二十磅?”
莊維不太高興:“都來這麼久了?寧遠,老同學碰了面,你怎麼也不跟我們提一聲。”
任寧遠拿餐巾擦了擦手,叫來服務生再添兩副碗筷,微笑道:“怎麼說得好像你們這麼多年從沒見到過校友似的。見了不免就要幫忙辦點事,你們不都已經覺得煩了嗎?下禮拜我還要接待一個學弟,幫他推薦去面試,你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吃飯?”
曲同秋猛然有些臉紅了,他也是靠任寧遠幫了許多忙才能在T城暫時安定下來的窮校友,連能吃上這頓中秋團圓飯都是托任寧遠的福。
雖然可能任寧遠幫過的人太多了,只要客從遠方來,就必然給予招待,並不在意多他一個,但那種負擔感陡然就讓他胸口不太好受起來。
“先坐下來吃飯吧,”任寧遠笑道,“有位小淑女我們還沒介紹呢。”
一直乖乖不插嘴的曲珂眨了眨眼睛,莊楚兩人也看向她。
“這是……”
曲同秋忙說:“這是我女兒,曲珂,今年十四歲了,來T城念書。小珂,這位是楚漠楚叔叔,這位是莊維莊叔叔。”
兩個“叔叔”都瞪著他。
楚漠說:“嚇?你有女兒?是你親生的嗎?”
曲同秋大為窘迫,連任寧遠也露出苦笑:“你就算真的有疑問,也不能當人家的面吧。”
楚漠聳聳肩:“這有什麼。不必客氣吧。說真的,讀大學的時候,我一度懷疑你在暗戀寧遠呢。”
任寧遠嗆了一下,曲同秋已經僵硬了:“什,什麼……”
“你不是還在錢包裡夾寧遠的照片嗎?比GAY還GAY,晚上睡覺還抱著不放……”
曲同秋忙雙手捂住女兒的耳朵,又愧又急:“有小孩子在,能不能不要講這種笑話啊。”
曲珂被捂著雙耳,張大眼睛滴溜溜轉著眼珠子,很是可愛,楚漠又感慨:“長得完全不像你。”
曲同秋都快惱羞成怒了,急道:“她長得是像她媽媽,可是下巴像我。”
莊維瞪了他一會兒:“你結婚了?”
“是啊……”曲同秋有些莫名,三十來歲的男人,結婚再正常不過,不結婚才有古怪,“你沒結婚?”
任寧遠咳了一聲。曲同秋猛地想起學生時代所見過的曖昧的種種,雖然當時有些隱晦的傾穎s漺夾溼|陑綽軯骫a脊嫻娜范ㄏ呂矗q閃送偶f怠?
頓時意外又尷尬,笑容都發硬了:“呃……不,不結也挺好的……”
莊維皺起眉,“哼”了一聲,拿起酒杯,往椅背上一靠,不再說話。楚漠喝了口酒,問道:“那你妻子呢?怎麼不來一起吃飯。”
曲同秋覺得捂著女兒耳朵的手都發酸了:“我們……離婚很多年了。”
餐桌上一時不再是輕松對話的氣氛,任寧遠朝曲珂招招手,示意她過去,而後把桌上的單子撕給她:“憑這個可以去那邊抽獎搏餅,幫任叔叔贏個狀元回來,嗯?”
曲珂甩著長辮子蹦蹦跳跳地去了,畢竟是小孩子心性。曲同秋很是感激任寧遠的細心,這樣的話題,對一個孩子來說,無論如何都太不愉快了。
“你獨自養個小女孩?她都十四了,你幾歲就當爹了啊,以你的學歷,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單親家庭挺不容易吧。”
曲同秋也習慣了楚漠的直接,答道:“也還好,節省一點總可以的。現在小珂大了,也乖,已經輕松得多了。”
“你妻子那邊不給贍養費的嗎?”
“呃,不用,是我要一個人養的,我自己可以負擔。”
“但這與情與理都講不通啊,她就這樣丟下你們不管了?”
“也,也不是這樣。她也有她的為難。總之我們挺好的。”
漫長的時間過去,他才可以說得這麼輕松。
當時才結婚三年,還是恩愛美滿的時候,妻子突然對他說要離婚,那種感覺,現在想起來還是眼前陣陣發黑。
楊妙哭著對他說:“對不起。我是真的喜歡你。但是還有別的人,無論怎麼樣我都忘不了他,我沒法再騙自己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喜歡著一個可以結婚的人,卻愛著另一個人,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
楊妙對他說的最後一句是:“我也不要你原諒我,是我對不起你,你可以帶走任何想要的東西。”
他帶走了曲珂。其他的都留給妻子。
雖然他一直無法理解,但他不得不默默承受,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所謂成長都是這樣無可奈何。
“算了,現在說那些也是白說,你女兒都養到這麼大了。對了,你打算再婚嗎?”
“啊,”曲同秋遲疑了一下,“沒想過……還是不要了吧。我一個人帶著小珂也挺好。喜歡小孩,又不介意小珂不是她親生的,這樣的女性不是那麼容易找吧。我這種條件,也沒什麼好挑剔別人,還是單身比較合適。”
帶著半大不小的曲珂,他根本不敢隨便結婚,想到再婚可能給年幼的女兒帶來傷害,便寧可年復一年獨身下去。拖到現在,也已經不再有戀愛結婚的熱情了。
“話是這麼說,可你是健全男人,總有需要的吧。難道不想辦法解決嗎?”
曲同秋嘴角抽了半晌,臉都紅了:“這,這種事情……”
“就算不再婚,女朋友總有吧?”
“我……”
“那不然你解決需要靠的是什麼啊?”
曲同秋憋急了:“也,也不是很需要……”
楚漠笑得差點沒抽過去,莊維表情怪異地喝著他的酒,任寧遠也帶點微笑。曲同秋很是尷尬,但他說的不是謊話,飽暖才思淫欲。為生活奔波,又有個青春期的女兒要操心的中年男人,實在也沒什麼時間和心情去亂想那些東西。
正在尷尬,曲珂又蹦蹦跳跳回來了:“老爸,我沒搏到最大的狀元,只差一點點,不過贏的那個人把獎品送我了,我能拿嗎?”
曲同秋嚇得忙想去追,但曲珂指著的那個人影已經走遠了。幸好,獎品雖然面額驚人地巨大,但終究只是張飯店的西點購物卡,想來很多有錢人家的小孩並沒興趣把這家飯店的甜點連續吃上一個月。
“下次記得不要亂拿別人給的東西,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都是需要回報的,明白嗎?”
曲珂“哦”了一聲表示明白,想了想又說:“可是任叔叔給的東西,老爸你都全收的啊。”
曲同秋“呃”了一聲,僵在當場,好容易才窘迫道:“爸爸……以後會回報的。”
任寧遠笑了笑:“小珂,別鬧你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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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飯桌上大家敘舊,聽莊維和楚漠說些他們在美國的趣事,曲同秋才知道除了他之外,大家做的似乎都是和當年學的專業全無關聯的工作。
手下有家牛郎店的任寧遠就不必提了;楚漠表面上經營的是貨運公司,內裡那些則不太好說;而莊維做了著名時尚雜志的執行主編,上個月還剛辦過最新一場的個人攝影作品展。
當年在一起讀過書的同學,到了這個年紀,大部分人雖然不如這三人來得風光,多少事業也有所成。
曲同秋大概是成就最平庸的一個。他沒能讀完大學,回到家鄉為求安定糊口,草草找了份工作,之後便是為賺奶粉錢疲於奔命,成日在尿布與公司文件之間焦頭爛額。好容易等女兒兩歲,不會夜啼盜汗動不動就發燒,他和妻子離婚了。
他最為寶貴的青春時期在倉促和混亂中過去了。等他終於歇下來,抬頭看看,突然發現自己站著的地方和別人的差了那麼遠。
其實他也不覺得有什麼缺憾,踏踏實實做到小公司的管理層,可以養家,供女兒上大學,平安健康。
只是這麼一桌子人,唯有他是顯出有些憔悴的中年人模樣,聽那三人聊的話題,許多是插不上嘴的,相比之下有些不好意思。
吃過晚飯,在餐廳的露台透過玻璃屋頂欣賞了月色,應景地嘗了月餅香茗,吃了西瓜,各自盡興,也差不多該散場了。
任寧遠去結了帳,一行人進了電梯,時間還早,外面一派熱鬧,正是T城的夜生活開幕之前暖場的時候。
“難得聚在一起,去喝一杯吧。”
莊維一建議,楚漠立刻應和:“行啊,我們去夜店玩玩。”
曲同秋拉著女兒,忙說:“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
任寧遠看他一眼,道:“你不來嗎?很久沒喝酒了吧。小珂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人先把她送到家的。”
“呃……”
雖然是同齡人,但做了父親的男人,生活跟黃金單身漢們真的不一樣。
“是這樣,小珂明天下午就要回學校,我得早起,去買點東西,燒些菜做幾塊蛋糕給她帶去學校吃。”
楚漠哈哈笑:“T大又不是荒郊野外,有什麼東西買不到的?還特意帶過去。你怎麼跟個女人似的。”
莊維有些掃興,皺眉道:“結婚生子了的男人就是這樣,他不來就算了,我們走吧。”
曲同秋有些尷尬,笑著連連說“以後我請你們喝酒”,莊維卻還是不高興,把臉拉得老長。
“沒關系,他們還要在T城呆一段時間,有的是機會,”任寧遠微笑著,“我先送你和小珂回去吧。”
現時今日,他仍然是這樣溫和禮貌而周全,像個完美的假人。曲同秋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會有些誠惶誠恐地不知該說什麼。
但有曲珂在,氣氛就活躍了不少,小女孩一上車就不肯在後座乖乖坐著,硬把頭塞到前面兩個男人中間,唧唧喳喳地講話,曲同秋半真半假地責備她:“話這麼多,別影響你任叔叔開車。”任寧遠便會微笑道:“沒關系,我喜歡聽她說。”一車三人,倒也其樂融融。
“對了,”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任寧遠突然開口,“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啊,你盡管說。”
“我最近在城東那邊也有些生意要處理,車程太遠有時候也不方便。你住的那一套就近些。”
曲同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唉,你太客氣了,這本來就是你的房子。公司的宿捨我還留著沒退呢,搬回去容易的,你等我明天收拾收拾。”
任寧遠微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用搬。”
“啊?”
“我不是每天都需要過去。小珂只有周末才在,平時也都空一個臥室。偶爾擠擠就可以了。不是嗎?”
曲同秋又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是,是,你不介意就好。”
父女倆回到家,曲珂把從飯店拿回來的雕成了精美鳳凰模樣的西瓜皮擺在桌上,左看右看,新奇不已,一個勁說:“老爸快看,真漂亮啊。”
曲同秋笑著看她玩,有些微的心疼。這種時候就會覺得自己真的不是好爸爸,能給女兒的東西實在是有限。讓她如此開心的一塊西瓜皮,還有讓她能安心入眠的臥室,都是多虧了任寧遠。
“老爸,你是不是很想跟他們出去喝酒啊?其實你不用太為我操心啦,我能照顧自己的。下回有人約你,你就去吧。”
“嘿,爸爸不喜歡喝酒,爸爸喜歡在家看電視。”
“真的嗎?”
“真的。”
太早成家,固然錯過和犧牲了很多東西。但想到自己還算年輕,以後可以順利看到女兒結婚生子,甚至有福氣看到孫子孫女結婚生子,也就非常的慶幸和滿足。
曲珂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老爸,如果你晚一點再生我會不會比較好?就能跟任叔叔他們一起去玩了。”
曲同秋笑道:“早點生小孩才是好事啊。”
“為什麼?”
“這樣在你成家立業,生活工作壓力最大、最辛苦的時候,爸爸還是壯年,身體好,也還沒退休,就不會拖累你。”
曲珂說著“什麼啊,老爸才不是拖累”,垂下嘴角,挪到他身邊,牢牢抱住他的胳膊。
曲同秋摸了摸女兒的頭。想起第一次從護士手中捧過哇哇大哭的嬰兒的時候,手掌裡那樣嬌弱的一個小動物,隨便一個什麼動作都可能弄傷它。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才是安全的,在種種的惶恐中養大了它。
現在自己雖然青春老去,但是換來這樣一個健康活潑的生命。這是時間留給他的,最寶貴的財富。
送走了曲珂,接下來的就又是工作日缺乏新意的繁忙,每日吃公司樓下小店的便當,回到家便四處打掃擦洗以備任寧遠隨時大駕光臨。
然而任寧遠一直沒出現,每晚睡覺的時候便生出些空虛感來。
這天晚上正對著電視看社會新聞,昏昏欲睡間,突然門鈴大作。曲同秋一下子跳起來,不敢怠慢,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趕去開門。
“老……”
聲音出了一半就忙吞回來。門外站著的男人身形修長,臉上永遠都是輕微不悅的挑剔神色,穿了有些張揚的靴子,顯得更加的高,正習慣性皺眉,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嘿,莊維,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天氣還不冷,男人已經穿上黑色長外套,裡面的衣服貼身而精致,褲子塞在馬靴裡,皮膚長得又白,眉眼烏黑,加上那副冷冷的不耐神氣,大晚上的,讓曲同秋起了雞皮疙瘩地有點吸血鬼公爵的聯想。
“聽說你住在這裡,路過就順便來看看,”莊維瞪了他一眼,“不歡迎嗎?”
曲同秋忙把他迎進來,蹲下身拿了室內拖鞋給他穿。莊維進了屋子,帶些挑剔的神色四下看了看,道:“房子還不錯。寧遠收你房租嗎?”
“咦?不收……”
莊維抬眼看著他:“哦?你們現在關系已經這麼好了。”
“呃,那倒也沒有,”曲同秋老老實實,“任寧遠只是好心幫忙,他對朋友都很照顧。”
莊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下。曲同秋給客人倒水,切蘋果,看莊維臉色不悅,一時找不到話說,有些尷尬。
感覺得出莊維在不滿任寧遠的做法。其實他能借到任寧遠的房子住,只是因為來T城的時機湊巧,碰上了那個運氣。要說任寧遠欣賞的對象,那當然是個性和才華都很不俗的莊維。
現在接待著來人,就有種占了房主便宜的房客突然被女主人找上門來的感覺,不禁有些心虛的拘束。
“你喜歡住在這裡?”
“是啊……是挺好的……”
“但這不管怎麼說還是任寧遠的地方吧。你住著難道不會不自在嗎?”
曲同秋有點慚愧起來:“這……是啊,我只是先借著,不會久住……”
“有想過換個地方嗎?”
“嗯……”
他這麼一說,莊維臉色就好看得多了。曲同秋往杯子裡添了點熱水,又聽得莊維問他:“這一帶很多玩的地方,晚上你都不出去走走?”
“我下班就在家看看電視和影碟……”
時不時要加班的上班族,一個人回到家又沒有現成的飯菜可吃,也沒人打掃屋子,等把自己喂飽,收拾一番,差不多也懶洋洋的只想看看電視睡覺了,完全沒有尋歡作樂的閒情。
“那有什麼好玩的。”
“有些電影還不錯的,你要不要拿點回去看看?”
居家男人的愛好就是影碟雜志這些三維二維的東西,曲同秋也有不少收藏。高票房的大片莊維多半是看過了,那些沒進影院的片子也有可圈可點的地方。見莊維沒有排斥的意思,他便起身去書架前挑了幾張。
“這些都不錯……呃,這張……”雖然有一兩張影碟看著也會覺得陌生,但收藏起來都是值得推薦總沒錯,“應該也挺好的,你閒著沒事的時候可以慢慢看。”
莊維接過那些影碟,看他一眼:“你干嘛總買DVD,捨不得花錢去電影院嗎?”
“也不是啦。影院效果比較好,但一個人看,在家比較方便。”
“原來你是沒朋友啊。”
“……”
“看你這麼可憐,這樣好了,”莊維挑挑眉毛,“明晚新片上映,我剛好有時間,陪你去看次電影吧。”
“咦?”曲同秋受寵若驚,“是嗎?你有空就太好了。”
“票我先訂。到時候出來吃個晚飯,就可以直接過去了。”
“行啊……”
兩人正在商議,門口傳來細小的聲響,而後便有人推門進來。高大的男人很自然而然地從鞋櫃拿出拖鞋換上,而後從容走進客廳。看了看沙發上的兩人,微笑道:“哦,來客人了。”
曲同秋見他出現,很是驚喜,忙站起身:“是啊,莊維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你這麼晚才下班嗎?”
“嗯,今天去了店裡一趟,”任寧遠脫下外套,將它掛起來,畢竟是他自己的房子,一切都做得相當熟練而自在,“莊維你今晚有時間?怎麼不去店裡喝酒,我還想介紹葉修拓給你認識呢。”
“我也沒那麼空,順路而已。下回再認識吧,”莊維看著他松開領扣袖扣,皺眉道,“你晚上,睡這裡?”
“是啊,明天這邊有點事,”任寧遠打開酒櫃,取了瓶紅酒,“喝一點嗎?”
莊維臉上有些僵硬:“不用。我來了半天,喝了不少水了。”
任寧遠抬起眼睛,向曲同秋笑道:“你怎麼拿白水招待客人?也太怠慢了吧。”
曲同秋慌忙答應了一聲。那些酒都是任寧遠的收藏,他一個住客,除了偶爾開櫃子擦擦灰塵之外,怎麼敢亂碰。
任寧遠說他招待不周,他也覺察得出那兩人之間明顯的曖昧洶湧,心裡隱隱覺得搞不好莊維並不是和楚漠在一起,而真會變成這房子的“女”主人。
“對了,你去把浴缸的水放滿吧。”
曲同秋“哦”了一聲,忙去浴室把浴缸又沖了一遍,調水溫,放浴鹽。等他出來,發現客廳裡只剩任寧遠一人。
“咦?莊維呢?”
“他先回去了。”
“哦……”曲同秋覺得實在有許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終究不好發問,只得說,“莊維好像不太高興。”
任寧遠微笑道:“他就是那樣。浴袍在櫃子裡,拿出來了嗎?”
“啊,稍等,馬上就好。”
邊幫任寧遠准備洗澡要用的東西,邊忍不住想,雖然任寧遠說他喜歡女人,但如果是莊維這樣的男人,兩人會在一起也說不定。又想到學生時代就公開追求莊維的楚漠,一時有些混亂起來。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管那三個人之間如何復雜,只有他這個小跟班是永遠不變的。
任寧遠先去沖澡了,曲同秋在客廳裡對著電視發呆。
突然又是電話鈴聲大作。很少晚上有這麼忙碌過了,曲同秋拿起聽筒,聽到女兒的聲音在慌慌張張地喊:“老爸!”
“啊?怎麼啦?”
“老爸,你有沒有看到我在家裡落下的東西?”
曲同秋舒了口氣:“什麼東西?急著要用的嗎?”
“呃,沒有急著用,但是是跟師姐借的……丟掉就不好了……”
“嗯,是什麼?爸爸去找找。”
“呃……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只是影碟而已啦……”曲珂吞吞吐吐起來,“老爸,你沒找到沒關系。找到了也不要亂拆,人家是,呃,限量發行的碟子,比較貴重,又容易卡機器,你要是隨便放進影碟機,萬一把它刮壞就糟了……”
曲同秋安撫道:“別擔心,爸爸不會弄壞你的東西的。”
女兒這才放下心來囑咐他:“DVD的名字是‘美麗芳心’,你有沒有看到過?不要亂拆喲。”
“哦……”曲同秋這才想起來,“原來那是你的碟子。我剛把它借給朋友了。”
曲珂立刻“嘶”了一聲。
“呃……小珂?沒關系吧?那個電影雖然不是很有名,DVD好像也不難買。萬一被弄壞了,就再買一張讓你賠給人家,好不好?”
曲珂好像已經石化了,過了半天才顫巍巍地說:“老爸……我,我去睡了……”
“好,爸爸明天就去幫你買一張吧。”
“不,不用了,我師姐剛說了,裡面裝錯了,裝的不是那個電影,沒什麼貴重的,其實是垃圾來的,老爸你要是拿到,就扔了吧……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曲同秋聽她顛三倒四地掛了電話,也有些明白過來。大概是小女孩長大了,借了cheng人電影之類。
作為十四歲少女的父親,對此雖然覺得很是受打擊。但仔細想想,現在小孩子都早熟,而且已經上了大學,要她還以為自己是從媽媽腋下生出來的,未免也太天真了。該成長的遲早要成長,只是從此以後操心的東西又多了一些,想到這個就不由歎氣。
至於莊維那邊,倒也沒什麼,他這個年紀的男人,有一兩張AV,再正常不過。讓莊維看看也好,以後也不會取笑他“沒需要”。
“同秋,我的褲子呢?”
聽見任寧遠在浴室裡說話,曲同秋忙回答:“我以為你要等出來再穿。”
他幫忙准備洗浴用品,可沒膽子去翻任寧遠的內褲。
“衣櫥裡最左邊的抽屜。裡面隨便幫我拿一條。”
曲同秋忙去開那個大抽屜,任寧遠讓他碰這種最tie身的私人物品,感覺自己就更加被器重了似的。貼身侍從也算是小跟班的一種奮斗目標。
開牛郎店的人,內褲盒裡的顏色倒是非常清爽,沒什麼大膽鮮豔的悶騷設計,一律干淨整齊,簡潔的良好品味。不過任寧遠又不親自下場去工作,情趣內褲的確不必穿在他身上就是了。這麼一想,倒很是安心。
曲同秋揀了一條,進浴室就見任寧遠正靠坐在浴缸裡等著,水未及他胸口,而且還很清澈。第一次看見任寧遠赤裸的上身,親眼清晰地領略到這男人胸腹的線條,曲同秋不由地背上抖了一下。
已經習慣了任寧遠不論何時都衣冠楚楚的模樣,意識到他也是有全身赤裸裸的時候,就有點怪異的新奇感覺。忍不住想往那水下看看,又是好奇,又怕冒犯到任寧遠,只得克制地把眼光定格在水面以上。
任寧遠的身材比穿著衣服的時候要來的更好,和他的性格一樣,不囂張,內斂著的溫文儒雅,但很“厲害”。
曲同秋暗自比較著彼此的身材,出於男人自尊心的本能,眼光一直要往某個地方去。終於任寧遠叫他把浴巾遞過來,准備從水中站起身來擦干。
曲同秋好奇了半天,機會總算到了眼前,在任寧遠帶著水聲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心口卻突然通通跳起來,轉開視線,不太敢正視。
覺察到他的不自在似的,任寧遠也用浴巾在腰間略微纏了一下,等曲同秋拎著浴袍幫他穿上,才扔下浴巾,綁好浴袍的帶子。任寧遠很會體貼身邊人的感受,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不舒服。非常的禮貌客氣。
曲同秋卻莫名地還在緊張,背上都麻痺了,跟在他背後出了浴室,不知怎麼的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
“任寧遠,你看晚上是你睡這邊房間,我睡小珂的房間,還是要怎麼樣?”
任寧遠微微皺眉:“睡小珂的床,那不怪嗎?她也長大了吧。”
曲同秋原來一直覺得自家女兒還和當年那牙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沒區別,但受到那成人電影的刺激,不得不承認女兒搞不好算是心理性成熟的大姑娘了。這樣一來,老爸或者別的男人躺在女兒床上睡覺的場景就有點猥瑣可怕,還是避嫌來得好。
“那……你將就著和我擠擠?”
“嗯,沒關系。”
任寧遠睡前都要看一會兒書,曲同秋跟他一起靠在床頭,費力去瞧那些天書一樣的晦澀段落,跟著看了幾頁,曲同秋只覺得枯燥無味,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那個,為什麼你睡覺喜歡讀這種書?”
任寧遠笑著看了看他:“覺得困了?”
“是啊……”
“這效果不正是很顯著嗎?”
曲同秋過了有一分鍾才意識到任寧遠剛才似乎算是講了個笑話,受寵若驚,不過任寧遠已經又在專心看他的書了。
兩人靠得很近,聽到彼此的呼吸,連帶著熱度的香氣也感覺得到。曲同秋覺得這樣很舒服。突然會有些離譜的幻想,想撲上去,撓個癢癢什麼的。兩人從未有過的真實碰觸。
不過那樣就放肆了。任寧遠不是他能開玩笑,胡亂鬧一鬧的類型。躺在他旁邊,其實也還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任寧遠,我打算過段時間搬走。”
“怎麼了?”任寧遠微微皺了眉,把書合上,“如果又是談房租,那就別說了。客套我不愛聽。”
“不不,我不客套,”曲同秋對著他總覺得嘴拙,正是因為從來也不知道他愛聽什麼,“剛來的時候人生地不熟,你借地方讓我安穩住了這麼久,怎麼都夠了。現在楚漠他們回來了,你朋友又多,正是用得著的時候。連我都借,卻不借他們,沒那個道理。你會不太好處理吧。剛見面的時候,我還說要跟以前那樣伺候你呢,結果你看,來了這些日子,什麼忙也沒幫上過。不能再給你添亂了。”
他說了一串,任寧遠認真聽完,只笑了笑:“能借給他們,為什麼不借給你。你想的還真是奇怪。”
“他們和我可不一樣啊……”
“我不會把房子隨便借人。你別再亂想。住著吧。”
任寧遠生性有些冷淡,說話也不愛用長句,更不客氣。曲同秋卻覺得胸口都熱起來,臉上也發熱,心髒砰砰亂跳:“老大……”
“嗯?”
“你也當我是朋友嗎?我是說,和楚漠他們一樣的……”
任寧遠微笑道:“不然你以為呢。”
曲同秋滿臉通紅,嘴唇都發抖了,簡直是天大的歡喜,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老,老大……”
任寧遠望著他笑道:“聽你這麼叫,倒像回到十幾年前了。”頓了一頓又說:“可惜你我都不一樣了。”
曲同秋幾乎要涕零:“老大,我一樣的,我和以前一樣敬慕你,不管多少年都一樣,我這一輩子都願意ci候你……”
任寧遠笑了一笑:“那倒也不必了。”
看了看曲同秋發紅的眼眶,倒也不覺得可笑,這麼多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中年人的傷感。【本書下載於熱書吧,如需更多好書,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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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來得及好好聚聚。難得你真的來了,你我做個伴吧。”
晚上曲同秋緊挨著任寧遠睡了。算起來是第四次和任寧遠睡在一張床上,想著他說“做伴”,以後真能長久跟著任寧遠,就覺得歡喜又安心。
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也分外神清氣爽,滿心的輕松。任寧遠比他早起,已在浴室裡了,曲同秋穿著拖鞋迷迷糊糊到門邊去站著看,看他刷牙,洗臉,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讓任寧遠來做,都覺得很是好看。
見任寧遠裝上刀頭,打算刮下巴,臉上略微有些疲色,曲同秋便說:“老大,我來幫你刮胡子吧。”
任寧遠看了他一眼,微笑著把剃須刀遞給他。曲同秋仔細給他重新打上剃須沫,扶著他的臉,小心刮他的側臉,下巴,任寧遠也覺得舒服似的,微微瞇起眼睛。
待刮完了,任寧遠看了看鏡子,微笑道:“不錯。”
“以後我都幫你刮吧?”
任寧遠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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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一定很想揍我……== 吃過早飯,任寧遠起身穿外套,溫和道:“對了,我今晚不過來了,要跟楚漠去美國幾天。”
“啊,路上小心。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想到是那麼遠的地方,曲同秋就覺得看不見摸不著。
任寧遠扣著袖扣,看了他一眼:“我常會不在T城。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就找葉修拓幫你辦,也是一樣的。我會把他的號碼留給你。”
任寧遠略微有些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很溫柔的樣貌,漆黑的眼睫,讓人覺得全身都暖和了:“好好和小珂過周末吧。”
周末可以休息兩天,周五便難免要加班,等曲同秋終於擠上比平日更擁擠的地鐵,趕到和莊維約好的餐廳,遠遠便看到男人散發著不耐煩的氣場的身影。
“對不起,下班遲了,”曲同秋氣喘吁吁地在他對面入座,“收到我推遲半個小時見面的消息了嗎?你不會已經等了很久了吧?”
莊維看樣子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但居然沒有發火,抬眼看了看他:“沒有,我也剛到。點菜吧,你吃什麼?”
曲同秋有些意外,莊維今天脾氣倒好,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不時打量他,目光相撞,就立刻調開眼光,卻又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曲同秋訥訥了一會兒,知道是那張影碟的緣故,便先開口道:“不好意思啊,上次借你的影碟,有張放錯了。”
莊維咳了一聲,拿起酒杯:“你看那種東西?”
“呃,偶爾看看,”曲同秋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理直氣壯一些,免得被取笑,“這也沒什麼奇怪。我都離婚這麼久了。”
沒有女朋友,當然只能看成人電影了。
莊維端著酒杯,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挑眉道:“難怪你不再結婚。”
曲同秋覺得他的邏輯有些奇怪,哪有人看AV看到捨不得結婚的。不想在飯桌上把這類話題繼續下去,便指著菜單:“牛舌怎麼樣?”
兩人吃的是自助迷你燒烤,等待肉片和菌類在鐵絲網上熟透的空隙裡便邊刷醬汁邊聊天,莊維把牛排肉翻了一面,隨口問道:“你和任寧遠現在同居了?”
“啊?”這說法聽起來著實肉麻,“算是有時候住在一起吧。我借了他的地方。他為了工作方便,偶爾會過來。”
“所以不是同居了?”
曲同秋笑著烤他的鳳尾菇:“那還用說。你可別誤會,我跟任寧遠是清白的。”
GAY者見GAY,莊維恐怕是見了成雙的男人就會想歪。他和任寧遠又不是莊維他們那樣的性向,兩個大男人談什麼同居。
果然莊維意外似的挑高了眉,往牛肉上又刷了好幾層醬汁:“那你現在還是單身?沒在和人交往?”
曲同秋老實地點點頭:“嗯,是啊。”
“你倒是耐得住嘛。”
“還好啦。”沒老婆又不是過不下去。
莊維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把烤好的牛排肉丟到他盤子上:“這塊熟了。”
“啊,多謝多謝,我自己來就好。”
“你烤那麼慢。笨手笨腳。”
曲同秋連吃了幾片莊維烤的牛肉,受寵若驚。今晚莊維對他出奇的友善,從學生時代起就沒對他這麼好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轉運了。
吃過飯,兩人慢慢走去附近的影院看電影,票莊維已經買好了,曲同秋要把票錢攤給他,被他橫了一眼。
“吃爆米花嗎?”
“好……”
“果汁還是奶茶?”
“果汁……”
捧著莊維買的大桶爆米花進電影院的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很高興。舊日關系冷淡的同學,過了這麼多年,卻有了熱絡的跡象。
少年時期成不了朋友,人到中年,大概反倒覺得合得來了。任寧遠是這樣,莊維也是這樣。想著就覺得手裡年輕時候才會吃的爆米花也變得親切美味起來。
電影散場的時候已經不早了,莊維卻取笑他:“你不會是打算這個時間就回去睡覺吧?這可是周末,別跟老頭子一樣。”
興致正高,次日又不用上班,也接到女兒平安到家的電話,完全可以放心。加上他實在太久沒有夜生活了,曲同秋都想不出不去痛快喝一場的理由。
跟著莊維去了推薦的酒吧,店裡是相當大的規模,周末的晚上竟也擠滿了人,氣氛很熱烈,酒也很好,音樂更好,沒有震得耳朵不舒服,只讓人心髒血液都跟著騷動,臉上身上漸漸發熱。
客人們似乎都熱情健談,因為空間和嘈雜的緣故,貼在一起說著話,滿是笑容,相當親密友好的氣氛。曲同秋覺得跟莊維之間那點生疏感也消失了,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聊天,就像交情甚好的老友一樣。
之前吃燒烤已經喝了不少啤酒,酒吧裡再喝了這麼一回,曲同秋漸漸開始頭重腳輕起來,但越是這樣,越是豪放牛飲,喝酒就跟倒水似的,喝得停不住。
“莊維……”
“怎麼?”
“為什麼這裡女人這麼少啊?”偶爾有看到一些模樣時尚大膽的女孩子,但也總覺得和一般的酒吧不一樣。
莊維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沒來過嗎?這是任寧遠的店啊。”
曲同秋暈眩了一會兒,大腦才出現“任寧遠開的是同性戀的店”這樣的資訊,抬眼迷糊地望著莊維的臉,大腦緩慢地向他匯報,莊維是同性戀,莊維來這種店是正常的,於是又安心地喝他的酒。
“喂,你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了?”
“呃……”
“我們走吧。”
“嗯……”
“要來我家坐坐嗎?”
“嗯……”
曲同秋進了車裡,就一頭栽倒,安靜地睡了過去。
略微清醒過來的時候,聽到莊維在罵他:“喝醉了怎麼就這麼沈的啊?你不會喝這麼兩杯就又胖回去了吧?”
自己趴在莊維背上,腦子還算清楚,但手腳都使不出什麼力氣。幸好莊維罵歸罵,倒沒把他扔在地上不管,動作也不算粗暴。
進了房間,莊維走了一小段路,把他放下來:“重死了。”
曲同秋坐在浴缸裡,只覺得身下硬邦邦的,有點涼,不太舒服地“嗯”了一聲,困乏著又要睡過去了。
“別睡,先洗澡吧。”
曲同秋腦袋發沈,手腳也沈,全身都沈甸甸的,半撐開眼皮,瞇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麼的覺得挺高興,便朝他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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