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四:他讓她的父親知道他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她交往的那個男人好,並表示他願意『買下』她。而她,在被『交易』出去之前,完全被蒙在鼓狸。
星期一,宋詠晴發現自己身後突然多了一個面帶微笑的小跟班,她知道她們一起修一門繫上的選修和一門通識課,可是她們從沒有坐得這麼近過。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個疑似是跟班的小傢伙的眼光一直往她身上看來。
星期二,有著小鹿斑比眼睛的她,還變本加厲地進攻她東南西北方的座位……
終於,她忍不住往隔壁那個有著水汪汪大眼的女孩看去,吐了口氣,斟酌了一下用詞,皺眉地問道:「呃……學妹,有事嗎?」
「嗯?」言子寧一臉無辜地望向她,就像是只搖著尾巴,盼望著人家摸摸頭的小狗。
宋詠晴實在不懂得怎麼應對這種一直散發出可愛泡泡的女孩,雖然知道她滿眼都是謊言,但還是選擇投降,自認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好吧,沒事。」「別這樣嘛,學姊,你不喜歡我坐在你旁邊嗎?」言子寧好可憐地嘟起嘴。
「嘎?」宋詠晴看她這副模樣,差點蹦出『我們熟嗎?」這樣的問句。
她有點好奇為什麼面對一個幾乎可以說是陌生人的自己,這個女孩還能夠這麼親熱,只好問:「那你為什麼想要坐到我旁邊?」「因為我對你有興趣嘛。」這次換她咧嘴笑。
宋詠晴不自禁地又『嘎』了一聲後,略往後退去。
沒等她訝異太久,言子寧又把話接了下去。「學姊你會畫可愛的貓咪對不對?可不可以跟你買幾隻?」
宋詠晴瞇眼。「你要跟我買圖?」繫上明明很少人知道她有在畫圖,這學妹到底是怎麼得知這個消息的?
『對啊,可不可以幫我畫五張有貓咪的聖誕卡片?價錢隨你開,可是一定要很可愛唷。」
「呃……可、可以啊。」一切來得有點突然,不過訝異歸訝異,朱詠晴還是很敬業地從袋子裡拿出隨身的小素描本。「那你想要怎樣的形式?」「嗯……」言子寧轉著眼睛想了想,然後給了一個十分簡單明瞭的回答。「可愛。」
宋詠晴很努力地保持鎮定。『好吧,不然,你跟我說你是要送誰的?」「送嫂嫂、還有我三個姊姊和定雨。」
宋詠晴拿著筆的手僵了兩秒,然後恢復正常地寫了下去。「好,那就四張。」「明明是五張!」
「我畫的卡片拒絕給趙定雨。」
言子寧大驚。「為什麼?!你討厭他嗎?他這個人是傲慢了點、自私了點、帥氣得過分了點、才華洋溢了點,可是整體而言還算不錯的啦!」宋詠晴咳了聲,忍住笑,這個學妹到底是在損趙定雨還是在稱讚他?「不是這個原因……人家是天才畫家,隨便一筆畫下去就值兒十萬,你拿我的卡片去送他,我真的覺得很汗顏。」
「哪會?那是他的榮幸耶!」她不以為然。
「我拒絕,反正我會幫你把另外四張卡片畫得很可愛,可是趙定雨的卡片,就麻煩你自己去外頭找。」
「學姊你不要這個樣子嘛!他的風格跟你又不一樣,他的畫好多我都看不懂,我比較喜歡你的。」
「拜託……他是大畫家耶,你把我拿來跟他比是想嚇死我啊?」宋詠晴笑著。
「我現在先畫個草圖,你如果覺得沒問題,我回去再上色。」言子寧一邊點頭一邊問道:「你看過他的畫嗎?」「只有在網路上看過幾幅有被報導的。」
「那你覺得怎麼樣?」
她停住筆,想了一下。「有一種想要隨風飛走的感覺,很自由、舒服卻又帶著點剛硬……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只覺得一筆一劃都像看到他似的。」其實這些形容還不夠說明他的畫,不過那些迷人的筆觸、實在讓她難以仔細描繪。
或許就像言子寧講的,有一點傲慢、有一點自私……
「他現在在辦畫展唷,之前在台中,最近換到台北了,都在Revere大樓。」
「哦?」宋詠晴應了一聲,繼續畫草稿,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不過,言子寧講到此事,的確讓她瞬問有想要去看看的念頭。
「來,給你一個畫展書籤。」言子寧從手札裡面抽出一張小卡,放到宋詠晴的講義上面。「有空要去捧場一下喔。」
宋詠晴將視線略停駐在那張精緻的書籤上,只是對那個眼睛充滿善意期待的小傢伙微笑了下後,注意力便又放回眼前能夠讓她有些收入的東西上頭了。
「結果呢?她不可怕吧?」Revere二樓的展覽館外頭,趙定雨左手端著只白色紙杯,右手扣著手機,唇邊帶著點笑意問道。
「詠晴學姊當然不可怕啦,只是你突然派給我這個任務,有點令人……嘿嘿,懷疑。」另一端的言子寧賊賊地笑了兩聲。
「別想那麼多,我只是覺得她老是一個人,臨時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總得有人可以聯絡。」
所以他才叫言子寧沒事要主動找宋詠晴聊聊,反正沒有人能夠抗拒子寧那張可愛到爆的臉蛋。
「哼,我不管你這人突然雞婆向善起來是什麼原因啦,反正也多虧這件事情,我才會發現一個畫可愛插圖的人。」她又賊笑兩聲。
「言家的勢力到底是多龐大,讓你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知道宋詠晴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依照前天她向他報告的內容,像是把宋詠晴都摸透了。
「言家比趙家有錢有勢嘛!」她好得意地說。
趙定雨不禁失笑。「這我當然知道……」
言家有一票在Revere擔任重要幹部的親家——Revere的董事長以及總經理都是言子寧的姊夫。他們長久以來就是政商界爭相拉攏巴結的對象,誰不知道有『那個言家』四個字罩著,就如同身懷免死金牌似的。
而他母親最近還暗示他是不是應該好好抓住言子寧……
對於這點,家中二老實在是多慮了。
子寧很可愛、很活潑也很機伶,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這樣美好的她,讓他真的很想把她當妹妹來寵,但絕對不會也不可能有衍生愛情的一天。
不過為了好面子的雙親,他沒表明立場就是了。
突然,透過二樓的玻璃圍欄,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推了旋轉門進來。
原先還算輕鬆的心情瞬間收緊,他的胸口被猛然一擊。
他瞇了下眼睛。覺得連呼吸都有點凝滯住了,他沉聲問道:「子寧,你叫宋詠晴來我的畫展?」
「唉?她真的去啦?」另一頭的言子寧在偷笑。
她估算得沒錯,以宋詠晴的個性,絕對不可能在被告知畫展訊息之後就馬上前往。她星期四下午沒課,星期五早上也是,而趙定雨這兩天剛好人也都在 Revere。
哇哈哈,她真是小半仙。
至於趙定雨的現任女友,她認為那個什麼柔的實在也沒什麼特別,老是高高在上的還硬要裝親和。
所謂的千金小姐她看多了啦,才不會被騙咧。人家詠晴學姊的氣質可是自然散發的,哼!
「你……」子寧現在一定很得意,得意自己把一切料得準準的,但她一定沒有料到萱柔也來了,八成是從家人那邊得知他的行蹤,特地來找他一起吃午餐的……
不過這並不造成什麼影響就是了。
「怎樣,有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沒有。」他否認得乾脆,凝視的目光依然鎖定著同樣的目標。
實不太喜歡驚喜,不過……
趙定雨望著往電梯方向走去的宋詠晴,眼神略黯,隨即卻露出傲慢的笑容。若此時萱柔不在,或許他會更樂於處理這個驚喜。
他往另一端走去,讓宋詠晴出電梯的時候不會看到他,而是直接往畫展展場去,而萱柔則是一出來就會看到他。
「你啊,真是不懂感恩。」完全不知道另一端正在上演有點小複雜戲碼的言子寧,俏皮地哼了一聲就直接結束通話。
他不以為件地淡笑了聲,合上手機。
一抬眼,剛好萱柔走了過來,而略遠處也傳來電梯到達的聲音。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吃飯?」盛萱柔走到他左側,挽住他的手,揚起笑臉問道。
「抱歉,我臨時有事。」他低頭看她,臉上依舊一派自然。
「啊,是我不好,你在忙還來吵你。」盛萱柔忙道。
趙定雨平靜地看著她眼神裡的失落和尷尬。這是他第一次為了別的女孩子拒絕了女朋友,但他發現,他並沒有因此感到一絲愧疚,或許因為他連一點欺瞞她的意思也沒有,所以不至於心虛——
「也說不上是忙,是個朋友來了,不好放她一個人在這。」「啊,是挺重要的朋友吧,你陪『他』,不要緊。」她笑著,擺擺手,語氣平緩,毫不急躁,態度也十分地……『識大體』。
「嗯,你也見過,就是上回出車禍的那位。」盛萱柔的笑容微微一僵。
「噢?她……算是重要的朋友?」
「漸漸算是了。」他點頭。
「好吧。」她踏腳,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一吻,笑了笑便離開了。
宋詠晴的視線停駐在眼前那幅水墨畫上頭,畫裡是一條狹長的巷子,而觀看者像是從巷口窺探一切似的,裡頭有一名老婆婆彎腰拾撿一隻夾腳拖鞋,臉則朝另一頭望去……
她靠近了點,想要再看仔細,但餘光捕捉到右後方似乎站了一個背著手的人,她原本以為只是一同看畫的人,可是當她挪動步伐要往下一幅走去,那人也移動腳步時,她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因此,她轉身。
然後,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
「嗨。」
她退了一步,這個高大人物的出現並不在她預期之內,她不自禁拿起手上的小冊子遮住嘴。「呃?!畫、畫家還需要來顧攤?」他的笑意又深了點。「沒有驚訝到需要結巴吧?」
「因為你好像無所不在。」他們最近巧遇的情況也未免太頻繁了。
「這是我的畫展,我出現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她頓了下,微降低音量。「就是因為我認為你不會出現在這邊,我才大大方方地來的。」
「我不會因為這樣,而解讀成你不喜歡看見我。」他微傾身,這樣告訴她,接著問道:「待會要一起吃午餐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依然輕聲說道:「你可不可以走遠一點,畫我眼前這幅圖的人正站在我旁邊,我有點緊張。」
事實上,他的邀約並沒有讓她特別怦然心跳,或許是邀請的語調太過雲淡風輕了、也或許是因為他看她的神情帶著點熟人般的感覺。
一切對話的進行都像是面對一個熟稔的朋友,連帶她對他說話的語調也就少了些禁忌。
「一起午餐。」他又在她耳邊重複了一次,然後跟著她一起將視線放在她眼前的畫上,並開始煩她。「這幅畫,是採用油畫顏料當素材,一筆一畫都展現了畫者的功力,以深刻的線條描繪出力與美,總而言之,就跟畫家本人一樣,除了帥,還是帥……你願意和這麼一個兼具外貌才情的男子一起共進午餐嗎?」她笑了,拿小冊子趕他。「走開啦。」
「午餐?」
「好啦!」
他以手背輕觸了下她的臉蛋,轉身,抑不住唇邊的笑,聽話地走到旁邊去。
宋詠晴微微轉頭,抬手輕撫他剛才輕觸的地方。
她其實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讓他這樣做,是因為他實在太過迷人,於是她也就如同其他女人一樣,盼著、望著他的『恩賜』?
她是喜歡他在她身邊的感覺、喜歡他那雙親切友善的眼睛,但她應該是比那些唯唯諾諾的女人更有風骨的吧?
那為什麼她輕易地就接受他了呢?
牛皮糖男人她不是沒遇過,溫柔的男人也不是沒追求過她,只是……她在想,重點不在於趙定雨是個怎樣的人,而是她會那麼快地就接受他來到她身邊,難道是因為他總是能夠讓她感到安心自在?
她也不敢說自己有多麼懂他,她甚至可以說和他不太熟稔,但每見一次面。他們離『熟人』的地步就又邁進了一大步,像是他們可以無話不談、像是他們之間可以毫無隱瞞似的。
這些,是她自以為的吧?
但至少,就她對趙定雨的瞭解,如果他不是就某方面『認定』了她,他不會主動靠近,那這是否意味著再怎麼樣,他已認了她這樣的朋友了。
她想,如果她身邊多了這樣的一個朋友,應該會快樂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