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 6
    覺察到了他醒來,原本似在沈思的赤胄立刻抽出手掌起身離開。

    一直被溫暖包圍的手在赤胄把手抽出後驀然降溫,秦霄下意識地起身伸手拉住了赤胄的衣擺。

    "不要走──"

    已經不想再獨自面對難捱的孤寂,還有真實的不像是夢境的那可怕殘忍,甚至是讓他絕望的一幕。

    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他能夠依靠的僅僅是眼前這個總是背負一身落寞的男人了。

    似乎是明白秦霄在害怕什麼,赤胄頭也不回,用沈穩讓人覺得安心的聲音對他說道:"你剛剛似乎做了一個噩夢,所以我才會坐在你旁邊安撫你醒了就好了,只是一個夢罷了"

    說完,他又要走,但是秦霄卻沒有鬆開手,反而拉得更緊──

    "赤胄。"

    輕輕的,似乎經過一番掙扎才終於脫口而出的呼喚輕易的就讓赤胄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

    "我求你一件事。"秦霄低頭吶吶說道。

    "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離開的。"赤胄微側過身,斬釘截鐵地道。

    "我求你的不是這件事。"秦霄慢慢抬頭,看著沐浴於陰影中的一身黑衣的赤胄,哀求道,"我想知道我的同事江巖的情況。他跟我一起來到森林裡的小村莊中,然後因為種種事情不得不分開,現在他生死未卜,我想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醒來前見到的那些若果真是夢境,那麼江巖就不一定出了什麼事,但是分開後他經歷了種種詭異的事件甚至差點死去,也許江巖此刻也正面臨什麼危機啊。

    之前一直急於離開這兒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找到江巖,但是現在知道自己真的難以離開這個地方,那麼唯有向赤胄詢問了。

    雖然不知道赤胄會不會幫助他,但在這兒,除了赤胄外他還能求助誰呢?

    曾經見過的那個白衣女子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就算出現了──一想起之前見到他時,白衣女子那張憎恨自己的表情,秦霄就知道她是肯定不會幫自己的忙了。

    赤胄聽完他的話完一陣沈默,秦霄以為他不肯回答正失望時,赤胄開口了:"江巖,就是跟你一起來到這座森林裡的那個男人嗎?"

    "是的。"聽到赤胄的話,秦霄滿懷希冀地立刻回答。

    "他已經離開森林回到原來的地方了。"

    "真的嗎?"

    "我沒必要騙你。"以為秦霄不相信自己,赤胄不悅地輕哼了一聲。

    聽到赤胄這麼說,秦霄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沒事就好。"當初是他提議要到這裡採訪的,如果連累到江巖,他一輩子難安。

    "你很關心他?"雖然赤胄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沒什麼改變,但隱約之中似乎多了點什麼

    "我跟他沒什麼,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秦霄說完後才奇怪自己為什麼要特意解釋給赤胄聽。

    "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關係,但你要記住,從今而後你只能留在這,只能做我的妻,我鬼王赤胄的妻!"

    赤胄字句擲地有聲,說完後,他留下呆滯中的秦霄拂袖離開。

    秦霄看他走離,聽到他說這些話,這一次他沒有反駁也沒出顯露出底制的表情,只是在赤胄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低下頭,左手輕輕撫上右手,在赤胄不久前握住的那隻手上,感受赤胄殘留在上面的溫暖

    經歷了如同在鬼域裡走了一遭的夢境後醒來,他的腦海裡像是在放電影一樣的陸陸續續的出現了很多場景。

    故事之中,一個名叫言華的少年始終出現。

    這個少年,他熱切的愛著一個名叫赤胄的男人。

    為了這個男人,少年寧願捨棄他的家人,甚至願意變成鬼跟他永遠在一起。

    似乎是受這個少年那份強烈的愛的影響,秦霄發現自己對赤胄,似乎也產生了某種情感

    有什麼溫暖的東西,正在悄然入駐。

    秦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佇立於花海之中的小木屋裡住了多少天,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這個地方裡,除了自己漸漸習慣這個地方外,他察覺不到任何改變。

    也許是過於無所事事了吧,秦霄發現小木屋裡一直在燭台上靜靜燃燒的蠟燭會有某個時段突然熄滅,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自動燃燒,就這麼週而復始,蠟燭卻始終沒有減少過。

    小木屋采光很好,雖然屋外沒有太陽但一直很明媚,因此就算點燈也沒什麼影響,秦霄一開始甚至沒注意到屋子裡有點燈。直到某天無聊至極在屋子裡到處閒逛時才注意到這支靜靜燃燒的蠟燭。

    起初他奇怪屋子這麼明亮為什麼還要點蠟燭,後來才發現蠟燭會時熄時燃之後,才覺得這支蠟燭或許不是單純的用來照明這麼簡單。

    好吧,或許他真的是很無聊沒事做,在發現這件事後,秦霄發揮他記者的挖掘心開始專注起這支蠟燭,想找出這支蠟燭為什麼而熄為什麼而明的原因。

    但沒等他挖掘成功,赤胄在當天送食物到小木屋裡給他注意到他正目不轉睛盯著蠟燭看時,似乎明白了他在做什麼,便向他解釋道:"這支蠟燭是用來計算日子的,每次熄滅的六個時辰為白天,而亮起的六個時辰則為晚上。每一次熄滅又亮起就證明一天已經過去了。"

    聽到赤胄的話,坐在椅子上的秦霄側過身注視赤胄,目光透露出他的不滿。

    "怎麼了?"放下食物後,赤胄問。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可以打發無聊的事情,你卻如此輕易的就剝奪了!"在這裡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望著某人的背影發呆。但他漸漸感覺這樣很不妙,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跑向他身邊的腳步,他想陪著他,讓他不再那麼孤寂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沒了。

    或許是秦霄的聲音裡含著撒嬌一樣的怨懟了吧,聽出來的赤胄在一陣沈寂後突然抑止不住的噗哧低聲笑了出來。

    第一次聽見赤胄的笑聲,秦霄有說不出來的感覺。儘管看不到赤胄的臉,但他能看到他因為在笑而輕顫的身體,聽到他低沈的讓人感覺舒服的笑聲,身體裡有什麼熱熱的東西在流淌,心彷彿陷進了一池春水裡。

    第一次啊,看到他不再因為思念等待而那麼孤寂憂鬱,第一次啊,不是因為某個人而笑,而是自己,自己影響了他,讓他而笑

    "呵,我知錯了,下次下次我會先問過你再回答的"

    赤胄依然沒有面對秦霄,但聲音裡不掩對他的寵溺。

    "如果真的無聊,就跟我說,我會給你找些好玩的"

    雖然聽到他這麼說,但秦霄覺得不管是什麼都沒有眼前的這個人──不,應該說是鬼更要來得讓他在意了。

    應該在這兒與他朝夕相處,但對他而言,眼前的赤胄一身都是謎,他有很多事情想問他,也很想知道他與言華的一切,他知道,如果他問的話他一定會說但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言華?"

    秦霄突然沈思,注意到的赤胄不禁輕聲喚道。

    聽到這聲呼喚,回過神來的秦霄臉色頓時沈了下去

    無法否認的,他越來越在意赤胄,但是赤胄會如此重視他不過是因為言華的關係

    "言華"

    秦霄的異樣令赤胄不由得向他走進一步。

    秦霄用力摀住聲音,這個名字就像是針,赤胄每喚一次他的心就被刺一次。曾幾何時,赤胄於他心裡已經如此重要?難道在花海之中看到他撫琴孤寂的背影的第一眼,他就被擄獲了嗎?還是他身體裡的確存在言華的靈魂,受這抹深愛赤胄的靈魂的影響,他才會對赤胄情不自禁?

    好痛苦,為他呼喚的人不是自己而痛苦,為他深愛的人是別人而悲傷

    "言"

    耳朵被用力摀住了,為何聲音還是能夠聽見?

    "可不可以不要再叫這個名字?"

    秦霄終於忍不下去了,低下頭的他依然捂著耳朵,他不敢抬頭看赤胄,不是因為害怕看見他的臉,而是因為害怕被拒絕

    "在你面前的我不是言華至少現在我不是言華請叫我,秦霄好麼?"

    赤胄不說話了,秦霄沒有希望的在等待著,就像赤胄一開始就認定他是言華堅持讓他留在這兒一樣,他不認為赤胄會改口叫他的名字。

    "好啊。"

    然而出乎秦霄意料的,赤胄居然同意了。以為自己聽錯,抬起頭看向赤胄時,秦霄卻只看到他背對自己的身影。

    "如果叫你秦霄,會讓你開心一點的話,我就這麼叫你吧,秦霄。"

    只是清清淡淡,聽不出變化的一句話,為什麼會讓他如此激動?

    呆呆地望著赤胄的身影,秦霄說不出話,但是鼻子卻在發酸,用力的控制,他才制止住了想要抱住赤胄的郁望

    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為何言華會如此的愛著眼前的這個人。

    他不是讓人害怕的鬼,而是飄零於天際之中一抹孤寂等待被愛的幽魂,看見他的人都會想把他留在身邊好好珍惜,讓他不再寂寞孤單,讓他眼裡只容得下自己一個人。

    16

    在一個彷彿沒有邊際,不論怎麼走都不能離開的美得像是畫一般的地方裡,除了自己外,只有一個總是靜靜深思的人。秦霄想不通赤胄之所以把他困在這裡的真正原因,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的是,秦霄發現他越來越在意赤胄

    也許是除了他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可關注的了吧,每次睡到不想再睡的時候,他都會去注意總是坐在屋外的赤胄。

    一開始凝視著這個在五彩繽紛的花海裡一身黑衣更顯孤寂的身影,他還能克制走得他身邊的腳步,但到後來,等到他發覺時,他已經站在赤胄的身後。

    "怎麼了?"

    不用回頭就知道了秦霄已經站在身後,發出淡淡地聲音的赤胄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地上。

    秦霄一陣猶豫,但最後還是來到他身邊學他的樣子圈腿而坐。

    "又無聊了?"

    赤胄的聲音微微改變了些,隨風傳來,秦霄仍聽出了這細微的變化,是帶著些微笑意的溫柔語調。

    只不過是這麼輕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改變,但不知為何,聽到後竟覺得吹到臉上的風都變得如此溫柔。

    "是很無聊。"秦霄老實的承認。是真的無聊至極,他才會情不自禁的來到他身邊吧?

    "那我把三頭犬召喚來陪你玩吧。"赤胄說著,伸出手悠然地在空中揮了揮。

    三頭犬?!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那只體態龐大,像座小山一樣,長著三個凶殘腦袋吐著粘糊糊的大舌頭和長著刀鋒一樣的牙齒的怪物仍然讓秦霄記憶深刻。

    光回想就讓他全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要跟這隻怪物一塊玩了,就算它很聽話不會用一口就足以吞下他的嘴巴吃掉他好了,要是在玩的時候那個像一輛大貨車那麼大的身軀不小心壓向他那不就慘了嗎?

    正在秦霄驚悸的時候,由遠漸近開始傳來紛踏的腳步聲,伴隨著地面就像是地震的搖晃,一個龐大的灰色身影漸漸接近,而秦霄依稀可以見到長著三個頭的怪狗暗紅色的長舌頭。

    "哇啊!"

    地面越搖越厲害,秦霄在三頭犬急剎腳步停在面前時嚇得躲到赤胄的身後,並緊緊拽住他的衣服。

    "秦霄?"

    在赤胄困惑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三頭犬在看到秦霄後立刻伸出長舌頭舔了他一口水。

    "哇──不要──"

    以為自己就要被吃掉,秦霄更是死命地抱住赤胄的身體。

    "叫它走啊!"

    "可是"

    "赤胄!"

    聽到躲在自己身後的秦霄懇求的聲音,赤胄再無輟言,手再次輕揮,三頭犬即刻向後退,但是卻用委屈的眼神盯住赤胄,還發出嗚嗚的哀怨一般的聲音,似乎非常不想離開。

    躲在赤胄身後的秦霄聽到後看去,正巧看到了三頭犬看向自己的不捨的目光。

    這一刻,秦霄莫名的覺得心軟,差一點就想開口叫赤胄讓它留下,但是在秦霄忍不住開口前,最後深深注視他一眼的三頭犬轉身飛速消失了。

    它跑過的地方花瓣成雨在半空飄散,美得讓秦霄看呆。

    "你害怕三頭犬?"在秦霄呆愕的間隙,赤胄的聲音淡淡的傳來,"你以前最喜歡的就是跟三頭犬一塊玩耍了。你老是喜歡叫它背著你在鬼谷裡到處闖,還喜歡用它愛吃的食物引誘它,讓它的三個頭相互打架,然後你在旁邊笑個不停"

    赤胄越說聲音就越飄渺,沈浸在遠去的回憶中,聲音因為提起某個人而變得溫暖疼惜

    秦霄默默的從地上站起來,他沈聲對赤胄說道:"如果哪天你發現我根本不是言華的轉世,而是一個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你會怎麼做?"

    "不會的,因為"

    "我是說如果。你就回答我,好嗎?"秦霄低頭看著披著一頭黑色長髮的赤胄,澄清的眼睛中,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赤胄一陣無言,久久才道:"我會殺了你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就是言華──秦霄?!"

    秦霄沒有讓赤胄繼續說下去,他驀地走向赤胄的面前,然後跪下直視著赤胄那張可怕的臉龐,讓所料不及的赤胄來不及躲避,等想到避開時,臉卻已經被秦霄捧住了。

    秦霄捧住赤胄那張只有疤痕沒有一片皮膚的臉,直視沒有眼睛只有一雙黑洞的窟窿,並感受手上傳來的凹凸不平的觸感,不知不覺間,竟雙眼發紅。

    不止是心疼這樣的赤胄,不止是為他的絕情,還有他對言華的癡情,以及為了言華就徹底否決了他的存在這件事。

    不是言華就殺了你不是言華就殺了你

    明明是他要問的,應該就事先做好了準備,為什麼當真正聽到時,仍然覺得天旋地轉?

    "你真的看得見嗎?"秦霄對著這樣的赤胄一句一字重重地問道,"你真的看得見我嗎?"

    "秦霄"沐浴在哀傷之中的秦霄讓赤胄困惑了。

    "如果你真的看得見我,那麼請你記住我的模樣,我是秦霄,是秦霄、秦霄!"用力地搖著赤胄的身體,發洩什麼一樣的大聲重複著。

    "你看見我了嗎?你記住我了嗎?赤胄,回答我,記住秦霄了嗎?"

    赤胄看著激動的秦霄,似有所悟地把秦霄輕輕摟入懷中,並對他低語:"是的,我記住了,看見你了,秦霄。"

    第一次不再抵抗被他擁住懷中,秦霄在淚水滴下來前就及時的抹掉了它。

    他對赤胄說:"如果你真的肯定我是言華的轉世,那麼,你就想辦法把他的記憶恢復回來吧,然後,抹消掉秦霄的一切"

    "秦霄?!"秦霄被赤胄從懷里拉了出來。

    秦霄再次直視赤胄的臉,不同的是,這次的他平靜的就像是在凝視一個熟悉的人,伸出雙手,放在赤胄的臉上,他喃喃低語:"我是秦霄,秦霄是誤闖進入這個地方的記者,不會愛上愛著別人的赤胄,是的,根本不會愛上他。他想離開,只想回去到原來的地方赤胄只愛言華,而言華也愛著赤胄。秦霄,是該回去的,是該離開的,所以就讓他消失吧"

    自言自語一般,就像是催眠,秦霄不只是告訴赤胄,也在告訴自己。

    沒錯,他不可能會愛上赤胄,愛著赤胄的人是言華,作為一個多餘的人,他是該離開消失

    "所以,赤胄,讓言華回來吧。"

    17

    再這麼下去,他一定會被傷得遍體鱗傷,赤胄在意的人是言華,就算名字叫的是秦霄,卻也只是透過他在思念另一個人罷了。

    還不如趁早,在自己越陷越深之前,抽身而退。

    "秦霄,你在生氣嗎?"

    再怎麼笨也察覺到了秦霄的異樣,赤胄一陣沈默之後,壓低聲音小心詢問。

    "你在氣什麼呢?氣我剛剛說的那句話?其實"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想再聽下去的秦霄郁起身離開,卻被他拉住了手臂。

    "聽我說完吧,其實,一開始我曾經打算只要言華一回來,我一定要殺了他"

    秦霄錯愕地看著低頭的赤胄,他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他不是,深愛著言華嗎?

    "我愛言華,他出現之前我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牽引我的心。在言華出現之前,我憎惡所有的人類,他們儘管沒有任何力量卻狡猾、惡毒,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惜一切。鬼谷裡藏著人類夢寐以求的藥草、力量,他們甚至傳說這裡有大量財寶,於是曾有段時間,人類經常會闖入鬼谷想得到這些東西。一開始我把這些人抓住,他們以為我會殺了他們,全都哭著向我下跪,說什麼家裡還有父母妻子什麼的要照顧不能死之類的。我一時心軟放了他們,沒想到後來他們卻恩將仇報,找來道士除鬼師想來消滅我,然後奪取鬼谷的一切。我被徹底惹怒,一氣之下讓他們全都變成了永遠都不生不死,沒有靈魂只懂得嗜人肉的殭屍。然後讓他們留在鬼谷之外,吃掉每個闖進來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華出現了,他是第一個闖入殭屍陣卻沒有被咬死的人類,更奇妙的讓守在鬼谷外的原本只聽我命令的三頭犬順從於他,他一見到我,第一句就說"

    你很寂寞啊。

    秦霄閉上了眼睛,腦海似乎迴盪著那個人的聲音,在他的夢裡,他曾經看過這個的畫面。

    少年旁邊站著溫順的三頭犬,黑衣男子一見他便勃然大怒眼見就要殺掉他,可少年卻無懼無畏,帶著溫柔的笑容對男子說:你很寂寞啊

    男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像發呆一樣的站在原處。

    是第一面麼,第一面言華就擄獲了赤胄的心。

    夢裡,秦霄一直看不到赤胄的臉,因此他不知道當時赤胄的臉是不是現在這樣,如果是的話,那麼他會很嫉妒言華,嫉妒他有那麼寬容的一顆心,竟然一開始就能包容赤胄外表的醜陋。

    也許,正因為是這樣,赤胄才會被他所吸引吧。

    秦霄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不得不承認,言華是個值得去愛的人

    赤胄不懂秦霄心中的複雜,繼續不慍不火地輕述:"言華是個很開朗的人,喜歡笑喜歡玩,鬼谷對常人來說應該是個恐怖的地方他卻一點也不害怕。他就像清泉,慢慢就流淌進了我的心,他又像輕風,輕易就能牽引我的一切,他對我而言,是個特別的存在。他是唯一一個能夠讓我接受的人類,不僅如此,他在我心裡越來越重要,我想讓他一直留在我身邊,我沒想到他會對我說,我願意。"

    "為了言華,我取消了與碧顏的婚約。就算我們同為男子,但為了能夠與他長相廝守,並給對方一個羈絆與名份,我們打算遵從最古老的儀式,成親。我們約好了,成親之後,就讓言華變成跟我一樣的有著永恆生命的鬼,永遠永遠在一起。"

    "成親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我為了言華準備了最美最好的衣裳,期待著他能夠穿上的那一天。而言華卻一天比一天變得焦慮,就在成親前的不久,他突然告訴我家鄉的人患上了嚴重的疾病無藥可醫,他懇求我幫他,救救他的村人。我本不想答應,除了言華,其他人的死活我根本不想管,但他一直求我,最後還向我哭著下跪,我不想見他這樣,同意了讓他帶著能夠醫治那些疾病的藥草離開,但我要求他一定要在婚禮的前一天回來。他同意了,然後離開了接著,就再也沒回來"

    "我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我開始明白自己被背叛了比當初那些人類恩將仇報還要讓我憤怒,我恨不得立刻抓住言華把他撕成碎片讓他魂飛魄散,我要讓他償受那比死還要難受的痛苦!我被背叛了,被我最愛的人背叛了!他這一走,帶走的不止是那些珍貴的藥草,還偷走了我的心!"

    "我的這裡"赤胄用手摀住胸口,沈重哀痛地道,"被偷走了後就空了。就這樣被硬硬的掏出來,一直無法癒合,痛不郁生。我想殺了這個膽敢如此背叛我的人,但是我找不到他他就像是消失在這世間了一樣,不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一開始,我恨,恨得在腦海中想盡了所有殘忍的辦法折磨這個傷我如此之深的人,但漸漸的,我發現,比起恨,我更想見到他他消失的時間越久,我就越想見他之所以會那麼痛恨,正因為我是如此的愛著他"

    "當你真正的站我面前時,所有的恨立刻化為虛無,我能做的,僅僅是抱緊你,不讓你再離開而已,言華。"

    面對赤胄的癡情,秦霄腳軟的後退一步,卻被赤胄拉住手臂。

    赤胄從花叢中站起來,這次,換他輕撫秦霄的臉,柔聲低語:"所以,你不用生氣的,言華,或許我連自己都能夠殺害,卻獨獨不能傷害你一絲一毫。你只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但你的的確確是言華。我已經等了這麼久,我不介意再繼續等下去,只要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當初的一切,記起我對你的愛。"

    不是秦霄,他叫的不是秦霄,而是言華。

    秦霄低下頭,感覺心裡有道傷疤在慢慢裂開,被赤胄抓住的地方火燒一樣的炙熱,痛得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夠了,他受夠了這一切,已經不想再聽這些殘忍的話語,既然秦霄在這裡是一個不被需要甚至可以被輕易取代的存在,那他又何必繼續留下來呢。

    聽了赤胄的一番剖白,秦霄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抬起頭,他看似平靜地對赤胄說道:"繼續等下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想起來,赤胄,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快一些想起前世的事情嗎?"

    "取人魂魄一事我倒是熟悉,但是讓人想起前世一事,實在是我不能知道的領域。除了等,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所以他才會把他關在這裡,整天與自己相伴,就是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想起前世的事情嗎?

    秦霄撇了撇唇角,自嘲地笑笑。

    果然,赤胄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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