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時候到了。
飛龍通知昂星,可以收工了。
昂星心中,有許多不捨,只是無法表達。
最後一次,他送傾城上班。
「今天送你過去,我不會來接你了。已經不會再有人害你了,所以,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昂星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傾城輕輕地說,低下頭。
兩人都沉默起來。
傾城輕輕地啜泣起來,扭過臉去。
「我不會不要你。只是,以後不能再來接你,帶你回我那裡了。」
走進天空城,傾城突然轉過來,對昂星說:」可不可以先不要走,坐一下好嗎?」他的臉上,已經回復了平靜,帶著淡淡的笑意。
昂星點點頭。
傾城讓昂星在舞廳裡一處坐下。
傾城走去與樂隊說了幾句,又走上台。
台下客人鼓起掌來。這個漂亮的男孩子跳舞在天空城很有名,但是唱歌,卻是頭一次。
鸚鵡走到昂星身邊坐下來。
「今天,任務就結束了。」鸚鵡遞上一杯酒給昂星。
「是。」
「你做的很好,朱雀十分滿意。」鸚鵡說。
「朱雀過獎了。份內之事。」
昂星笑笑。
鸚鵡是朱雀的手下,同其它朱雀的手下一樣,很是沾染了幾分朱雀的做風,待人一向冷冷,能夠對昂星客氣招呼,不外因為昂星是青龍手下大將,在黑組中很有些地位,加之此次任務做的好,所以自然要給昂星幾分面子。
樂聲響起,是一支老歌,旋律很是熟悉,但是昂星叫不出曲名。
台上的傾城,微笑著唱起:
「你問我為什麼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只有那有情人,眼淚最珍貴,
一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
好春常在,春花常開,
你怎麼捨得說再會……
你怎麼捨得我情深,深如海……
你問我為什麼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要不是有情人,和我要分開,
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昂星只覺得無比的震盪,傾城竟然選了這樣一隻歌,作為分別,他根本不想給昂星一點點回頭的機會。
到底何去何從,無論昂星怎麼樣掙扎,都無從選擇起。
鸚鵡注意到昂星痛苦的表情,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傾城唱完,贏得掌聲一片,他深深地看了昂星一眼,翩然離去,沒有回頭。
昂星的內心,一片迷茫。
鸚鵡喚昂星:」昂星,我該回辦公室了。你也去吧。」
昂星好像從夢中醒來,點點頭,離去。
鸚鵡在昂星身後,若有所思。
昂星開著出租車,在城內兜起圈子,每當車上有乘客,他仍可以平靜地開車,送客人到達目的地,但是每遇到一個紅燈,停下車,耳邊就似乎響起那歌聲:
「你問我為什麼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凌晨四時許,昂星收工,開車回去。
一進門,通訊器響起,是飛龍打來正式通知他,任務結束,他的收入,存入銀行戶口。
飛龍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你小子幸,這次任務好處理吧。受小小傷而。錢老大這次很大方。先休息一下,有時間我們喝一杯啊。」
「好。好。」昂星應著。
通過話,昂星在客廳踱步。
以前,並不覺得自己的住所面積大,今天,只覺得客廳格外大而靜,冷清清的。
昂星想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續來,乾脆去睡覺。可是總也睡不安寧,好像少了什麼。
是了,身邊少了個人。
終於昂星躺不住了,坐起來,看表,才5時許,正是黎明時分,天際已經發白。
昂星總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事,可是是什麼,又說不出。坐著坐著,突然心裡一動,起身,走到門邊,一把拉開大門。
傾城正坐在門邊,伏在自己膝上。聽見響聲,抬起頭來,那雙黑亮的眼眸,正和昂星相對。
真像,這雙眼睛,真像十七年前,那雨夜中的小貓,楚楚動人,滿含著期盼眷戀渴望憂傷的眼神。
昂星覺得,自己徹底被擊敗。
傾城一語不發,撲過來緊緊抱住昂星,再也不鬆手。
等到兩個人從激情當中平靜過來,傾城伏在昂星懷裡,說:」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不會不要你。」
「那,我和你住好不好?」
「好。」
「你還是每天來接我,像以前一樣?」
「好。」
「你怕不怕別人說閒話?說你和一個男人同居?」傾城試探著問。
昂星十分平靜,」成年人有權力選擇自己的伴侶。我怕什麼。」
「但是我還沒成年,我十七。」傾城笑。
「哦,我怎麼看不出來。」昂星一副詫異的樣子。
「啊,你什麼意思。」傾城叫起來。
昂星另有所思,十七,十七,十七年前,不正是自己,貓,難道,傾城就是那隻貓,過了十七年,又回來到自己身邊。
隨即又搖著頭笑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只是,他的眼神,太像太像了。
「你笑什麼?」
「沒有。」
「說!笑什麼?」
「我在想,你會不會是一隻貓。」
傾城露出難以至信的表情,」貓?」隨即,猛地一口咬住昂星的肩,昂星驚叫起來。
「是。我就是一隻貓,會咬人的貓。」
昂星看著他,微笑,溫柔地將傾城抱在懷中,輕輕一下下摸著他的頭。
傾城如小貓般,溫順地依在昂星懷中。
傾城時常翹班,和昂星在一起。
兩人會一起去逛夜市,或是租了船出海夜遊。但更多時候,是在昂星的住所,一起聊天,打電動,或是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相偎,聽聽音樂。很多時候,不需要更多言語,已可以傳達彼此的心意。
兩個曾經孤獨的人,找到了心靈的依靠,都不再寂寞。
昂星與傾城正式同居在一起,兩人宛如相知多年的戀人。
擁著傾城,昂星只覺得無比的溫馨,昂星一直渴望著與人的接觸,孤兒的他,從心底裡渴望著被擁抱,或是擁抱人,希望能夠得到溫暖。
兩人都在對方身上,感覺到昔日生活中所沒有的溫暖與安心。
只是,昂星總在內心深處,覺得這樣的好時光,總會過去。
昂星決定,把自己和傾城的關係,公開給一生堂的同人。
傾城又翹班出來。他總是告訴昂星,已經結束工作了。昂星並不疑其它。
「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車上,昂星對傾城說。
「什麼地方?」傾城感覺的到,這次去的,是個與以往不同的地方,因此有些興奮、緊張。
「去了你自然知道。」
車子停在一處安靜的小街上,一家酒吧的門前。
「琴吧,好怪的名字。」傾城下車,念著酒吧的名字,」我以為,你不會來這種地方。」
昂星只是笑,轉過身,不知自哪裡,取出一枚小小徽章,別在衣領上,帶傾城走進去。
酒吧不大,裝修較為普通,有小小舞池和樂池,燈光也較其它酒吧明亮。
昂星帶著傾城,坐在吧檯前。
昂星顯然和酒保很熟,衝他微笑一下,」老樣子。」
「好。」酒保應著,」那這位……」
「我要一支紅酒。」傾城說。
「未成年人不得飲酒。」昂星板起面孔。
「喂!」傾城抗議。
「給他一杯果汁好了。」昂星對酒保說。
片刻,酒保送來果汁也一杯愛爾蘭咖啡。
「早知道你是來喝這個,我做給你就好了,幹嘛來這裡。」傾城咕噥著,一面四處打量起來。
這家酒吧普通中,又透出一點與眾不同的味道,音樂並不吵,客人也都很安靜,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談天,也有人獨坐,靜靜地。
但是傾城能明顯地感覺到,所有的人,包括酒保與侍應,都在悄悄打量他,從頭到腳。
「我覺得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注意我。」傾城悄悄對昂星說。
「因為你長的漂亮啊。」
「別開玩笑。」
只坐了一會,傾城便提議離開,他有些擔心,總覺得不對勁。
「難得來坐坐,不急。」昂星攬住傾城,難得的,他在別人前表現出與傾城的親暱。
傾城偷眼看著眾人。
突然,他發現一個細節,在坐的所有人,包括酒吧的服務人員,在衣領上,都有一枚看起來是黑色的小小徽章。
傾城皺起眉,正要問昂星,卻發現昂星的衣領上,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枚徽章,他不由湊過去細看。
徽章只比姆指指甲大一點,墨綠色,因顏色深,遠看比較像黑色,徽章正中,有一條騰空的黑龍,盤繞在一把三刃劍上。
傾城明白了,這裡,是一生堂黑組的聚會之處,在坐的所有人,除了自己,均隸屬於一生堂黑組。
發現傾城臉色有異,昂星問,」怎麼了?」
「我怕。」
「怕什麼。」
「這裡所有的人,都是殺手?」
昂星大笑起來,伸手揉亂傾城的頭髮。
「你笑什麼,」傾城擋開他的手,」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昂星停止了笑,看著傾城,」我要告訴所有的兄弟們知道,你是我什麼人。這樣,如果你有事,他們全部都會出手。」
傾城聞言一愣,慢慢低下頭。
昂星攬緊傾城。
傾城又偷眼打量眾人,發現他們看他的眼神中,不是沒有詫異,但是,也沒有任何的鄙視神情,有的,是好奇的眼光,更多人,只是默默地觀注。
傾城抬起眼,看著昂星,有些忐忑,昂星坦然地看著他,微笑。
爬在吧檯上的酒保開口,」昂星,這麼長時間,你也不介紹介紹。」
昂星做了個」對不起,我忘了」的手勢,然後對傾城說:」這是尼斯,這裡的酒保,調酒一流的。」又對酒保說:」這是傾城。」
「哦,天空城的招牌。」
「你知道。」傾城有些訝異。
「當然,你的臉就是最好註解。聞名不如見面,真漂亮。」酒保沖昂星眨眨眼,又看著傾城,不住點頭。
傾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起身去洗手間。
昂星靠近尼斯,輕聲問:」玫瑰現在在哪裡?知道麼?」
「應在布達佩斯。」
「還需多久可以返回。」
「不確定。」
「這一次好長時間。」
「誰說不是呢。」尼斯又補一句,」如果你去,現在當可返回了。」
昂星笑。
「怎麼是他。」尼斯問。
「為什麼不能是他?」昂星反問。
「東鄉門不會放他。」
「我知道。」
「那你……」尼斯欲言又止。
「我是真的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昂星知道尼斯擔心的是什麼。
尼斯拍拍昂星的肩。
傾城回來,喝完杯中的果汁,對昂星說:」我們走吧。」他還是不想在這裡久留,他感覺的到,這裡的人雖然對他無敵意,但是,他們對於他和昂星在一起,並不滿意。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一掌拍在昂星肩頭,」來了還不請我喝一杯!」
昂星回頭,驚喜地大叫:」婁宿,你回來了!」
「是啊。一過來,就看見你了。」
兩人興奮地拍膊打肩,抱做一團,尼斯亦過來招呼。
婁宿發現了傾城,上下打量一番,問:」是你帶來的?」
昂星答:」是。」一面伸手攬在傾城肩上。
面對著婁宿如炬的目光,傾城有些不自然。
「叫什麼名字?」
「傾城。」
婁宿點頭,」天空城的招牌。果然是聞名不如目見,真的好漂亮。」
傾城低下頭,怎麼似乎人人都認得他。
婁宿又打了昂星一拳,」真看不出,你這木頭人,竟然有這麼好的手段,可以得到這麼漂亮的人。」
昂星只是笑,一面把酒遞給婁宿。
「我們回去吧。」傾城再次提議。
「不急,比一下再走。」婁宿抓住昂星的手腕,」好不容易見你一面,總要比一下。」
傾城看著昂星,不知道婁宿要比什麼,有些擔心。
昂星把手放在傾城手上,示意他不用擔心,」你這老毛病總也改不了。你贏不了我的。」
「我就不信。」
兩人一面說,一面來到酒吧一角,牆上,有一面飛標靶。
原來,兩人是要比射飛標,傾城鬆一口氣,他生怕婁宿是要比槍法,那可麻煩了。
「賭點什麼吧。」婁宿提議。
「一瓶香檳可好。」
「不,」婁宿搖頭,一指昂星身邊的傾城,」如果我贏了,我帶他走。」
傾城一愣,沒想到婁宿竟然提出的是這個,臉色紅了又白。
「喂,」昂星臉上帶笑,但是眼神中,透出嚴肅,」別亂開玩笑!」
「好,香檳,香檳。」婁宿點頭,一面去取飛標。
昂星伸手,握住傾城的手。傾城不安地注視著昂星,見昂星臉色平靜,又悄悄打量婁宿,只覺得此人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笑容滿面,穿普通T恤及牛仔褲,像鄰家已念大學的大哥般感覺,並不像花花公子。
但是剛才的提議,已經傷到了傾城,他對婁宿,已無好感。
「怎麼比?」昂星問。
「距離十步,射中所有數字,一局,有三次不中者輸。」
「好。誰先?我無所謂的。」昂星聳聳肩。
「我先好了。」婁宿一面回頭,」尼斯,準備一瓶最好的香檳出來。」
這時,已有人慢慢圍過來看。
見到人群圍過來,婁宿顯然很得意,不斷沖周圍女子使眼色。
「開始了。」
婁宿將手中飛標,一隻隻射出,每一隻,都射中一個數字。
「好準。」傾城不由地讚歎。
昂星雙手抱胸,微微頜首。
隨著射中的數字越來越多,人群也發出讚歎之聲。
但是,有幾隻數字,字塊實在太小,婁宿還是沒有射準,最後,有兩次偏到其它格內。
昂星鼓掌,」不錯,不錯。」
婁宿掩不住笑意,」不行,不行。」
傾城看著昂星,見他面色平靜,不動聲色,又見婁宿如此出色,有些擔心。
昂星在射飛標的過程中始終保持微笑。
所有的字塊全部被射中,無一偏差錯漏。
傾城高興之餘,也十分訝異佩服。
眾人紛紛鼓掌,傾城能夠感覺得出,他們鼓掌,不完全是為了飛標比賽的勝利,他們對昂星,有敬意。
「不愧是昂星。」婁宿看起來也是服了,」我還要繼續修練。」
「你也不差了。」
「但是你是用的右手。」婁宿沉沉地笑。
「左右都一樣的。」
「不一樣。」婁宿遞過香檳來,看著傾城笑。
傾城不自覺地,閃到昂星身後,他能感覺的到,婁宿對他,有敵意。
昂星接過香檳,又遞還給婁宿,」你剛回來,當我替你接風才是,我請你。」
「卻之不恭,我收下。」
昂星對尼斯說:」我請全場一杯。我先走了。」
眾人紛紛以目光示意昂星,昂星帶傾城離去。
火宿堂內,朱雀與青龍在一起對酌。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不出四個月,他們必然在一起。喏。」一面遞上一張照片,正是昂星與傾城在琴吧內的照片。
「居然都帶他到琴吧了,可想而知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朱雀面無表情,語氣卻帶著笑意。
青龍看著照片,面沈似水。
「這下子,可沒法回頭了。」
「如果,結局和你想的相反,要怎麼收場。」青龍緩緩開口。
「不可能。」
「不要說這種話。NEVERSAYNEVER,世間無絕對。」
「那我只能答你』不知道』。」
青龍再看看照片,不說話。
朱雀問:」玫瑰她們什麼時候返回?」
「再一周就可以結束了。」
「這次這麼慢。」
「總要佈署一下,總不能無計劃。」
「如果昂星去,現在應當可以返回了吧。」
「是。」
「無所謂了,反正不耽誤整件事,慢幾拍而。」
朱雀突然問:」為什麼總是你到我這邊來?」
「你不是不喜歡我那邊的裝修麼?」
一聽青龍這樣說,朱雀寒冰般的面容,透出幾分暖意,把手覆在青龍手上。
回到住所,吃過飯,傾城去沐浴,昂星則握一杯咖啡,看起新聞來。
傾城頭上蓋著毛巾走過來,坐是昂星身邊,握一杯酒。昂星見了,就放下杯子,替傾城擦頭髮。
「你要不要也喝一點。」傾城舉著酒杯向昂星示意。
「不了。」
「真的很好喝,這是極品,入口像絲絨一樣。」
「我並不喜歡喝酒。」
「試一下嘛。」
「好。」昂星想站起來也去倒一杯來喝喝看。
傾城一手拉住昂星,喝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湊近昂星,將口中的酒喂到昂星的口中。
昂星哪裡想到如此,驚厄莫名,咕一下便酒嚥下去,什麼味道也沒嘗出來,接著臉紅,咳嗽,別轉頭。
「你不喜歡?」傾城有點怯怯地問。
昂星咳地無法回答。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賤。」傾城的語氣十分的憂鬱。
「怎麼會。」昂星轉過臉來,看著傾城略帶憂傷的表情,忙把他摟到懷中。
傾城搖搖頭。
昂星不是不清楚傾城為什麼不開心,只是不去點破。
過了一會兒,傾城開口,」你,會不會介意?」
「介意什麼?」
「好像人人都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我想不出那有什麼好介意的。」
傾城看著昂星,盯住他的眼睛。
「你,會不會,覺得我,髒?」
「怎麼這麼講,你不是剛洗過了麼?」
昂星玩笑的口吻,引起了傾城的不滿,」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我知道。」
「我記的,你是說過我髒的。」傾城低下頭。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
「那時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昂星微笑,抱住傾城,」我不是一個擅於說話的人,所以,你要聽,也許我真的說不好,但是那並不代表什麼,你應該清楚我對你的心意。」
「我沒有自信,我怕。」傾城也抱住昂星,將頭埋在他頸間。
昂星拍撫著傾城的背,」你不是一向很自信的嗎?」
「聽不到你說,我就不自信了。」
「也不一定非要用說的。」
「是,」傾城抬起頭,看著昂星,伸手,輕撫著昂星的臉頰,」在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我的心意可以傳達給你,讓你明白我全部的想法。」
傾城跨坐在昂星腿上,慢慢靠近他,但又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他呼出的熾熱的氣息,吹在昂星的臉上,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是怕,怕昂星討厭,於是,他只想引誘昂星,讓他主動。傾城垂著眼簾,看著昂星的唇,緩緩靠近,但是又不等觸到,就閃開,手扶在昂星肩頭,輕輕觸摸。
昂星突然笑起來,一把,將傾城拉入懷中,深深吻他。手伸入他浴袍內,抱住他纖細的腰,撫摸著傾城細緻溫熱的肌膚。
結束一個長吻,傾城趴在昂星肩上,輕聲在昂星耳畔問:」好不好?」
「好。」昂星答,一面關掉燈,黑暗中,傾城美麗的眼睛,閃爍如星光般。
在兩人相擁親密的那一刻,傾城能夠感覺的到,他和昂星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的隔閡,他們彼此理解對方,瞭解對方,在昂星的臂膀內,他覺得無比心安。同樣的,昂星擁著傾城,也感受的到他給他帶來的溫暖,並不是僅僅是身體上的親密接觸,而是,兩人的心靈可以溶和在一起。
「我不要和你分開,我以後都不要和你分開,答應我不要和我分開。」傾城不斷地在昂星耳畔低語。
「好。我們不分開。」昂星應著他,做出自己的承諾。
「我愛你,我愛你……」傾城在昂星耳邊,咒語般的呢喃。
一天,昂星與傾城一同沐浴。在浴缸裡,傾城替昂星擦背,一面擦,一面嘻嘻地笑個不住,向昂星轉述聽來的笑話。
突然,昂星臉色一變,一手將傾城攬在身後,一手伸到浴缸一側的水池下,取出一把手槍,直指著浴室的門。
傾城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臉驚鄂。
浴室的門無聲地劃開,玫瑰出現在門口,一手提一盒蛋糕。
玫瑰看著浴室內的兩個人,臉色由紅轉白,面無表情。須臾,即垂下眼簾,輕輕合上門退出。
昂星噓一口氣,」我還以為是……」
「玫瑰姐怎麼進來的?」傾城疑惑。
「不知道。」
「她有你門匙?」
「沒有。只有你有。」
昂星自池中躍出,」我去招呼她。」一面匆忙穿衣。
「哎,」傾城喚住昂星,伏在浴缸邊,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昂星笑了,伸手揉亂傾城的濕發,轉身出去。
這個動作令傾城安心了,但是他也匆匆披上浴衣,悄悄走到客廳門邊,躲起來偷聽。
「你回來了!怎麼直接就過來了,也不通知我讓我給你接風。」昂星滿面輕鬆笑容的問,握住玫瑰的手臂親切地搖動,見玫瑰平安回來他放心許多。心想:也好,讓玫瑰知道自己和傾城的事。他沒有打算隱瞞什麼。
「我如果提前打了招呼,就錯過一幕好戲了。」玫瑰冷冷說。
「怎麼這麼說嘛。」昂星依舊面帶笑容,而玫瑰則怒目而視。
「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你門沒鎖。」
「不會吧。」昂星十分疑惑,他會沒鎖門?
「當然了,你早就昏了頭了,怎麼記得鎖門。」玫瑰一語雙關。
見玫瑰動怒,昂星摸著自家的鼻子,不做聲。
玫瑰看著昂星,半晌,」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你會……」玫瑰停下,恨恨地盯著昂星。
「玫瑰,你誤會了,我……」昂星突然發現,自己無從解釋起,而且,他和傾城之間的感情,似乎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於是換一種方式,」我想,每一個成年人,都有權力選擇他的伴侶。」
「伴侶?」玫瑰冷笑,」你說的可真輕鬆!你真是讓我失望!」
「玫瑰,我想你又誤會了。我們是朋友,我和某人是伴侶,並無損你我之間的友情,我對你的友情依然不變,何來失望。」
玫瑰坐下來,歎氣,攏一下自己的頭髮,」你真是冷靜,居然面不改色。」
昂星坐在玫瑰身邊,」你看你,怎麼這種反應。我選擇什麼人做伴侶、愛人,對你來說,重要嗎?是我選擇,而不是你,並且我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是瞭解我的,應該清楚我的個性,所以,玫瑰,我不明白你在氣什麼。」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不能是他?」
「哦,天哪!」玫瑰撫住額角,」你到底是在想什麼?本市有那麼多女人,你卻偏偏選擇了一個男人?為什麼?」
「因為他比較合適我。」昂星慢慢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他合適你?」
昂星微笑,輕輕拍玫瑰的肩,」我和他之間,你不明白。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更合適。」
「我們?我們?你和他已經用』我們』這個詞了。」
「不行嗎?」
「你太、你太讓我……」玫瑰揮舞著手臂,已經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昂星再度微笑,」玫瑰,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你是瞭解我的對不對,所以,我想你明白,」昂星停一下,認真地看著玫瑰,」我是認真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很認真的面對這段感情。我對他,是認真的。」
門外偷聽的傾城,聽到此處,不由把頭靠在牆上,他等的就是這一句。
玫瑰低下頭,」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不清楚,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他了。也許,這就是日久生情吧。」昂星說出這些,不免有些羞澀。
「誰主動的?」
「什麼主動?」昂星不明就裡。
「我是問,誰主動挑逗對方,誰主動上床的?」
「唉?怎麼問這個,你真是,」昂星臉又紅又白,」莫名其妙!」
「回答我,快說!」玫瑰抬起頭,逼視著昂星。
「唉?」昂星環顧左右,開始撓頭,」那個,那個,是我啦。」
玫瑰閉上眼睛,」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停一刻,又輕聲說:」怪不得,你從來不碰我。」
「什麼?」昂星沒有聽清。
玫瑰低下頭,彷彿已無法承擔住身體,好半天,才抬起頭來,臉色,已然恢復平靜,微笑著說:」我本來是想來看看你的。現在看到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走了。」一面轉身,拿起皮包,往門口走去。
昂星一時也不好留她,於是只得送她出門。玫瑰示意昂星留步,自己關上了門。
站在門外,玫瑰的臉上,出現痛苦而失落的表情,把頭靠在門上,閉上眼睛,好久好久,才咬咬牙,離開。
傾城從門後閃出來,抬手關掉客廳的大燈,只餘一盞小小壁燈。然後走到昂星面前,抱住他。
「你怎麼又不擦乾頭髮。」昂星一面說,一面拉傾城進浴室,取過毛巾,替他擦頭髮。
「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裝的?」傾城問。
「什麼?」
「玫瑰姐喜歡你。」傾城抬頭,看著昂星。」我本來以為,你喜歡玫瑰姐,但是現在覺得,是玫瑰姐喜歡你。
昂星露出傷感的微笑,」我和玫瑰是不可能的。」
「那麼你是知道的了。」
「說一點感覺也沒有,也不是。只是,我從來只把玫瑰當成是妹妹,我們多年知交,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所以,我會當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老實人也會演戲。」傾城笑。
「我哪裡好算老實人。」
「對,你就是不老實。剛才為什麼說謊?」傾城傾身向前,帶著壞壞地笑,注視著昂星,」你什麼時候主動過?」
「唉?」昂星在他的逼視下,步步後退。
傾城出其不意地用力一推,昂星一下跌進浴池,隨即,傾城也脫了浴衣跳進去。
昂星慌了,掙扎著要出來,」哎,你要幹什麼!不要鬧了。」
傾城抱住昂星,看著他,眼中似有火焰在閃動,並不回答什麼,只深深地擁吻昂星。
昂星慢慢軟化了,過好久好久,才說:」唉,我想,我真的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昂星被雨聲驚醒,一睜開眼,發現傾城竟不在身邊,頓時,難以名狀的失落感由然而生。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醒來時,先看見傾城長長的睫毛,突然身邊少了那個柔軟溫暖的身體,空落落的。
傾城披著雪白的毛巾浴袍,從浴室走出來。
「昨夜颱風登陸,今天可以不用上班了。」傾城一面說,一面將手中的毛巾遞給昂星,坐在昂星身邊,示意他替他擦頭髮。
昂星輕輕替傾城擦頭髮。
「怎麼,知道不用上班,你還不高興?」傾城注意到昂星臉色不佳。
「沒有。」
「那起看起來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那麼想上班你開車出去好了。」
「不。你誤會了。」昂星微笑著掩飾。
「是不是因為醒來沒有看見我,就不高興了呀?」傾城笑問,再仔細看看昂星的表情,更加得意,」一定是。」
昂星不回答,只是擁他入懷,把臉貼在傾城的頸間輕輕揉蹭著,靜享一份寧靜溫存。
不知為什麼,抱著傾城,昂星感覺特別的舒服溫馨。
過好久,傾城輕聲地問:」以後怎麼辦?」
「我一直都在想。」
「真的?」傾城不信,」你真的有在想我們的以後。」
「當然。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麼明確的辦法,但是我的確有認真考慮。」
「你打算怎麼對我交待呀?我總得有個名份。」傾城嘟著嘴笑問。
「我想,我會盡量讓你自由。我不會用我對你的感情來束縛你。」
傾城一震,」真的?」
「是。我年齡比你大,經歷的事比你多。我已經不是那種只會不切實際的空想、以為愛情就是一切的年齡了,而且,我是一個很務實的人,我從來就不認為,愛情就是一切。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會更多的從實際出發,來考慮問題。」昂星認真地看著傾城。
「你只有十七,你的一切都還沒有定形,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厭倦和我在一起,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決定,把選擇權交給你,由你來決定是否要和我在一起。你選擇和我在一起,我會盡我全力的愛護你、照顧你、包容你、理解你,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決不糾纏你,我會微笑著送你走,祝你幸福。」
傾城聽到昂星的表白,十分的震驚,呆呆地看著昂星。
「其實,你知道的,我比同年齡的人要成熟的多。」
「是,但是你仍然比我小啊。」
「如果我真的選擇和你在一起,你是否會為我做任何事?」傾城問。
昂星笑起來,」當然不可能。」
傾城失望,」啊,那你是騙我的!」
「不。我並非萬能,怎麼能給出那樣的承諾,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的。我會在我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全力的為你。比如說,你現在要我去火星的衛星德莫斯給你買禮物,那就不能做到了,申請和輪候起碼半年。」
傾城點頭,又像想到了什麼,」你說德莫斯,我想到了一個故事。」
「什麼?」
「不知你有沒有聽過。說有一對相愛的戀人,女的突然希望到德莫斯去工作,因為聽說那邊機會更多。可是男的反對,高機遇伴隨的是高風險,那是個充滿罪惡的星球,法律和地球不同。最後,女的執意要去,男的對她表示:只要你回來,我愛你如昔。女的一去很久很久,男的極力打聽她的消息,但是並不容易得到,只是聽說,在那裡她混的很不如意。男的不斷托人帶訊息過去,表示:只要你回來,我愛你如昔。終於,女的送訊息過來,表示:』我要回來了,只是,你見了我,就不會再愛我了。』。有一天,男的打開家門,發現門外站一隻狗,渾身血污,慢慢抬起頭,狗頭上,竟然是那女孩的臉,原來,在那個罪惡的地方,有人把她的臉接在狗身上來玩。」講到此處,傾城閉上眼睛,輕輕發抖。
「然後呢?男的什麼態度?」昂星追問。
「不知道,故事沒有下文,故事沒有結局。」傾城緊閉雙眼,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變得和那個女孩一樣。我總有一天會和她一樣!奇形怪狀,渾身血污,四處蹣跚流浪,終有一天會被汽車碾過,倒在路旁,死掉,然後一場大雨,沖掉一切。我總覺得有一天,我會這樣,一定會這樣。」傾城說不下去了,把頭埋在昂星胸前。
昂星緊緊地抱住他,」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只要有我在,不會的。」
「真的?」傾城抬起臉,淚眼盈盈,昂星輕輕幫他擦去,」我說不會就不會。你還有我。即使你真的,變成了那樣一隻狗,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
「你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長的美?」傾城問。
「怎麼會,」昂星看著他,」如果只是為了臉蛋的話,我為什麼要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我大可選擇女子。再說,我早過了只看容貌的年紀。我和你在一起,純是因為我喜歡你的人。」
「總有一天,我會變得不漂亮的。」傾城幽幽道。
「容貌並不代表一切。」
「我知道,可是我除了這張臉,就什麼都沒有了。」傾城歎息。
「不是因為我的身體?」傾城突然又問。
昂星啞然失笑,」身體人人有,你有什麼特別。」
傾城拉下浴袍,露出半邊肩,蜜色的肌膚光滑細膩,一如少女般,他用細長地手指輕而慢地撫過自己的鎖骨,那情景,真的不能說沒有一種銷魂奪魄的感覺,」如何?不要說一點誘惑力都沒有。我對這一點有絕對的自信。」
昂星替他拉好浴袍,」你認為我是那種人?」他看著傾城,反問。
傾城思考良久,」不,你不是。你是有史以來,我誘惑的最費時費力的一個人。」
「那麼,如果我是一隻狗呢?傾城又問。
「那我也是一樣待你,」昂星一面想,一面答,」我會,做很好的東西給你吃,把你養的胖胖的,每天為你清潔,帶你出去散步,定期看醫生。只要我下班回來,就會陪著你一起。」
「真的?」
「真的。」
「那也不見你養隻狗。」
昂星咧開嘴笑,」因為不是你呀。」
「唉,」傾城反應過來,」你說我什麼?」
傾城再度拉下自己的浴袍,同時用誘惑的眼神注視著昂星,慢慢靠近他,」你知不知道,用身體去引誘另一個人時,也不一定要脫光光才好,那樣太直白,不夠含蓄,會嚇到對方,有時反而會另對方有噁心的感覺,造成反效果。誘惑,半遮半露才是上佳做法。所以,最佳選擇是,只露出肩膀和鎖骨就可以了,如果身材足夠好的話,只這樣就可令對方完全失控了,效果只會更好。」
「怎麼樣才算身材好?」
「像我一樣。」傾城仰頭。
「這麼自信?」
「當然。」
傾城皺眉,」有時候我真討厭你那絕對的冷靜,真的泰山在你面前崩塌,你也面不改色嗎?」
「塌都塌了,我變了臉色,它會復原嗎?」
「討厭,討厭,你怎麼還看不出人家的意思!」傾城大叫,捶打昂星,」每次引誘你,都那麼難,你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到底是不是人?」
昂星笑,一個翻身將傾城壓在身下,」誰說我沒反應?」
「你故意的,你太壞了。」傾城伸手緊緊抱住昂星,然後在他耳邊輕聲溫柔地說,」我愛你。」
昂星只覺得,有一種強烈的甜蜜而痛苦的感覺。一任自己在慾海沉浮的同時,又不由的自問:」以後,要怎麼辦。」
傾城開始找出各種不同的借口翹班,然後和昂星私守在一起。
昂星近期並無新工作,樂得同傾城一起,享受二人世界,並不疑其它。
管理東鄉門日常事務的托尼發現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