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繞階行,窗外月朧明。
本已經睡下的岳英揚劍眉一斂,已經摸出枕邊匕首,也不出鞘就翻身橫架到床邊人的頸項邊。
「英揚……」剛剛站到床邊,對於自己打算進行的事情還一件沒有如願就遭到這樣的對待,被匕首抵住了脖子的人也只能軟聲叫道。
岳英揚一聽到那已經聽了不知道有多少次的醇濃聲音,心下一歎,手已經低垂了下來:「你如何又跑了出來?」轉身打著火折子,身後那人早已經上前一步,從背後一把抓著岳英揚纏了個死緊。
「我們新婚,你卻連朝都上不了,朕白天又脫身不得,現下不來什麼時候來呢?」那人把岳英揚翻過身來,尋著他沒有表情的唇黏著般吻了上去。
再退開時,岳英揚雖然還是表情嚴肅,但是臉上已經多了些紅暈,在搖曳的燈火下看得格外朦朧,只不知道是被那人惱的還是已經情動。再看那膽大包天夜闖將軍府之人不是當今聖朝的少年君王司徒恭弘是誰!
「難道這樣的理由就可以使得你夜不歸宿,每晚都偷跑出來嗎?」岳英揚在白天的時候就打定主意,如果司徒恭弘今兒夜間再來時定不給他好顏色看,所以才有剛才以劍相比之舉。只是此時卻又見司徒恭弘說得可憐,又知他對自己也的確一片深情,白天的決心早不知被丟到哪個角落裡去了,只礙不過面子,才不得不硬撐罷了。
這兩人自然就是日前因為皇帝胡鬧而大肆舉行婚儀,首次把聖朝皇族的同性戀情公諸於民間,氣得朝中一干大臣差點集體提前去了見玉皇大帝老爺,只是這樣皇帝下嫁的事情未免太過於荒誕,而且事關國體,眾大臣緩過氣來之後一致給皇帝施壓。
別看司徒恭弘平時天地唯我獨尊,但是卻也知道整個朝廷的運作和穩定還是得仰仗眾位卿家,所以當所有大臣提議希望皇帝取消先前的婚禮的請旨後猶豫再三,終於在眾人紅著眼嚴厲的神情下不得已妥協,讓岳英揚暫時停朝,希望可以緩和雙方緊張的氣氛。
而司徒恭弘會夜晚偷溜出皇城,潛進將軍府是在事情稍有所平息的五天前,終於熬不住相思之苦的皇帝不惜買通了皇城的守衛,跑了出來,見到岳英揚後自己所受的委屈盡皆吐了出來。
岳英揚也想他堂堂帝王,卻連自己的婚戀自由也沒有,只好和顏悅色「略微」安慰了一下,誰知嘗到了甜頭的司徒恭弘開始每晚到訪將軍府,又不慣隱藏行蹤,已經引起府裡下人的注意,這才惹惱了岳英揚,想趁今夜讓司徒恭弘知難而退,卻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朕恨不得天天把你綁在身邊,晚上就用朕的膀子困住你,讓你見不得陽光,看不到月亮,把你囚在後宮裡,直叫那些迂腐的老匹夫全沒法為難你,你爹還沒有……」「打你」兩個字司徒恭弘全沒有出口。
當日岳老將軍知道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光宗耀祖的希望,竟然背著自己和當朝的皇上做下如此苟且的事情之時,沒有辦法責怪皇帝的老將軍著岳英揚跪在午門口用兒臂粗的棘鞭絲毫沒有留力的抽到岳英揚身上,直到皇帝出來撲到岳英揚的身上。岳英揚的身上早留下了不止百條的傷痕皮翻肉綻,看得司徒恭弘揪心刻骨,只差當場拿了岳老將軍這個三朝的元老下獄。及至看見岳英揚滿眼的懇求以及身邊心腹太監的勸阻這才息事寧人。
親自送了岳英揚回將軍府,然後苦澀的一甩袍袖,轉身……離開。這也是他為什麼在事情稍有平息之後就夜夜必到將軍府,而且都有跡可尋的原因。他要全國上下的人都知道岳英揚是他的夫──這樣的事實!
「自然是沒有。其實錯全在我,如果是我兒子做下這樣的傻事,只怕我的手還要下得更重些。平時也不見你把朝廷的事情放在心裡,這會兒又什麼都往心裡去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岳英揚把腰挺得筆直,待話說完看司徒恭弘擔心的看著自己,又放鬆下來。
司徒恭弘知道岳英揚剛才有些僵硬,因為他的那些話說出來除了安慰他之外大抵也還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岳老將軍鐵打的臭脾氣朝廷上人人都是知道的,當年年輕的時候宮銜還低,在戰場上為了自己的判斷也能拼著腦袋不要和自己的將軍針鋒相對的人。只是這些天他回到自己的府邸就不再到岳英揚的將軍府,只把將軍府所有的職權全部收到他手上,對岳英揚又是嚴加看管也知道他的氣一時半會兒難消。
「朕,我們……做的是傻事嗎?滿朝文武家裡不知養下了多少的孌童侍妾,只朕真心愛上了你他們便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他們不知道你是唯一一個值得朕去愛的人嗎……」司徒恭弘的淚落到岳英揚的肩上,帶著滾燙的溫度,等進到了心裡,卻好像變了一道溫泉似的,溫情而柔軟。
「怎麼說著好端端的又哭了,這些天你倒好似又活回去了,比個娃兒還愛哭,要是滿朝的將士知道他們聞風色變的皇帝心性上還是個長不大的,他們只怕也是要哭的。」也不是沒有看過司徒恭弘哭,只是不知道他竟然有這許多的淚水,活生生要讓他滅頂一般。只好帶著他到床邊坐著,想說些俏皮話來才知道自己口舌的笨拙。
「朕愛哭便哭!即便是哭也只會在你面前哭的,管他那些領人俸祿還要多嘴多舌的奴才們那許多。」司徒恭弘一向任性慣了的,就算是滿朝文武的不滿眼下也覺著沒有自己一個皇帝的怨氣來得大。
本也打算要堅強些,再堅強些,直到成為一個可以讓岳英揚放心依靠的皇帝,一個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霸主,但雖不說事與願違,不過真實行起來卻艱難萬分。
自從皇帝下嫁的事情之後,原本在朝上礙於他的威嚴,許多大臣都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但是現在卻好像商量好了的一樣,質疑他的每一個決定,過問他的每一道聖旨。尤其老丞相還找出先帝的老遺詔,宣讀上面有提到在特殊情況下可以請幾個王爺輔政云云……
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會和岳英揚如實說的,只到了岳英揚的房裡,處身在這樣恬淡的環境裡,眼淚卻自做主張的湧了出來。心裡暗叫了多次不行,表面上卻連把淚水擦乾都無法自控,甚至差點哭出聲來。
「別人說的話全別往心裡去,這原本就是你極會的招數,我就在府裡待著也沒有什麼大礙,不准再在心裡掛著。今兒哭過就算了,明兒別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來,身邊只讓李公公伺候著,暫時委屈些……」岳英揚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司徒恭弘卻掙扎著起來了。
「朕委屈?憑什麼朕就要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這個親朕已經結了,而且絕對不會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就算大逆不道朕這回也要逆天而行!朕不光要嫁!朕還要嫁得名副其實……」司徒恭弘跳將起來高聲嚷道,說出來的話讓岳英揚也詫異得忘記摀住他的嘴巴。
說到「還要嫁得名副其實……」的時候司徒恭弘的臉一紅,聲音自然也就收了回去,顯是想起許久之前這禮已經行過,他倒也算是嫁得名正言順了。
攤上這麼一個口無遮攔的皇帝,岳英揚也只得搖頭苦笑,只慶幸這樣一鬧倒是把剛才壓抑的氣氛沖淡了不少。只現在空氣中又重新被一種曖昧的氛圍所包圍。
「英揚……你不喜歡抱朕嗎?」否則為何兩人間的情事全是他主動要求的,岳英揚卻從來沒有想要他的衝動?
「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情又何必問這樣淺薄的問題。」岳英揚拉過司徒恭弘的身體,兩人並排躺倒床上,又拉了被子把兩人裹好,才假裝嗔怒道。
「那為何……」
「因為捨不得……」捨不得傷了你,捨不得弄哭了你,捨不得看你精神不濟卻還要第二天上朝,捨不得你被別人在背後嚼舌頭,捨不得……
「英揚……」司徒恭弘從鼻子裡哼處甜膩的呼喚,一邊用臉在岳英揚的頸邊磨蹭著。「今兒,朕不想動,你來……」上次被岳英揚抱住的事情好像已經久遠到他要努力回憶了,而現在岳英揚溫暖而有力的身體就在自己身邊,而他心臟的聲音迴響在他的耳邊。
「皇……恭弘……」岳英揚翻身,從上面看住司徒恭弘微微半閉的眸子,依稀那日見過的星光,心下一甜,已經尋著他的唇痛吻上去。
終於如願以償的皇帝哪還不知機的手腳齊用,頓時把岳英揚糾纏得牢靠,雙手還緊緊抓住岳英揚散開的衣領,迫切的追尋著不同以往的快感。
岳英揚也完全沉浸在兩人極度的歡愉之中,這可以讓他們忘記了煩惱,忘記了時間萬物的情慾之歡,初時還能偶爾聽聽周圍的動靜,待司徒恭弘在他的引導下終於發出歎息般的呻吟時腦筋裡萬雷轟響,頓時切斷了所有的警覺感官。
「英揚……」
「畜生!你……你在幹什麼?!」蒼老的聲音伴隨著不信,質疑,打擊以及種種類似的感情在原本極寂靜的廂房裡噴薄而出。而岳將軍岳衛國雙手緊握地站在門口,雙眼怒張著,額頭上青筋浮凸,顯然正在忍受極大地怒氣。
「爹。」岳英揚抬頭,冷凝。
司徒恭弘還掛在他的身上,衣衫半解,星眸半閉,只要是明眼人即可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岳英揚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他爹竟然會突然出現在他的將軍府裡,心下暗歎稍稍平息的風波只怕會捲土而回。歎罷才把司徒恭弘安置到一邊,用錦被將他裹好,這才翻身而起,攔在皇帝和自己的父親之間。
司徒恭弘在被子裡扣好出宮時換上的長衫,也掀被而起,臉色蒼白的在岳英揚身邊站定。
如果今天他們面對的是其他任何人,司徒恭弘都有辦法讓他出聲不得,然後隨便找個理由讓那人消失掉,頂多被宅心仁厚的岳英揚時候數落幾句,但是如今這法子卻是如何都行不通的了,因為眼前的老人是岳英揚的父親,那個極重感情,尤其盡孝的岳英揚!
「不准叫我!我只當我岳衛國沒有一子半女,只當我岳家的男兒盡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犧牲了!」老岳將軍一字一頓,生硬絕情的語言卻不知道比戰場上勁射而來的敵箭更要尖利百倍千倍!
說罷真的不再朝岳英揚看去,踏進門內細心將房門關好,卻當著皇帝和岳英揚的面重重跪了下來!然後行叩拜大禮。
「岳老將軍。」司徒恭弘也不知他此舉為何,出聲叫他也不見他有任何答覆,仍舊只是磕頭。只三個響頭磕完了,便起來,朝他們走上三步就又跪下,再磕頭……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篤篤在心,司徒恭弘只覺不暢快至極,恨不得一口嘔出血來。突然身邊岳英揚的身影一個搖晃,然後竟然也跌跪在地,英挺的臉上早爬滿鹹濕的淚水,但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只嘴巴嚅囁著,皇帝湊近了,才知道岳英揚咬牙叫「爹」,卻不敢出聲。
室內就這樣一站一跪一拜,三人莫不是辛苦難言。
終於老將軍跪到司徒恭弘腳前,俯下身軀,地上早灑落滴滴鮮血,儘是從岳老將軍額上傷口淅瀝而下。
「皇上……老臣教子無方,導致劣子對皇上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人神共憤之事。請皇上開恩,老臣定親手處決罪子,定不會有染皇上清譽!請皇上下旨!」此話一出,岳英揚和司徒恭弘盡皆愕然。
司徒恭弘朝眼前似乎變得陌生的老人看去,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眼前這個把國家看得比自己老來得的唯一的兒子還要重的人!因為他要維護的絕對不是司徒恭弘個人的利益,他要維護的是大聖朝的國家的利益,不論此時這個皇帝是誰,只怕他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在你們的眼裡,朕和英揚就是如此不堪嗎?非要鬧個你死我活不可?岳老將軍,你糊塗了……你真的糊塗了!英揚,你起來!這樣的父親你大可不必跪了!」說罷伸手就要拉了岳英揚起來,但是岳英揚氣聚丹田,所有的重量都灌注到雙腿上,司徒恭弘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拉動岳英揚半寸,無奈下只好放手。
「爹,只要您說句話,孩兒就算自刎當場也絕對不會污了您的手……」岳英揚悲聲叫道,卻仍舊換不回他爹的一個眼神。
「英揚!」司徒恭弘聽到岳英揚如此說道,不禁啞聲叫道:「你打算就此一死了之,那朕呢?你打算就這樣丟下朕,你對朕卻原來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恭弘……」岳英揚會說出那樣的話也只是因為一時被老父親的行為所震懾,全憑心裡一股子熱氣,心想就算一死只要父親覺得滿意倒也不無不可,待聽到了司徒恭弘的叫聲,這才猛然省起,是啊,自己還有這個不得不去守護,不得不去牽掛之人,如果自己就此死了,只怕到了地下作鬼也是不得安生的。
抬頭望著司徒恭弘絕望的吐出那兩個「僅此而已」,心裡一緊,什麼僅此而已,僅什麼而已……他對他的情意又如何可用這個淺薄的詞語來代替……兩人默默望著不禁皆滴下淚來。
只是……只是如今總也到了他不得不死的局面了!
「皇上,請下旨,一時的糊塗可能導致一世的後侮啊!」誰知岳老將軍卻看也不看兩人,只低著頭咬牙請旨。
「岳老將軍……」皇帝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在他的頭頂,待說到「軍」字的時候聲音已經到了耳邊,岳衛國大驚抬頭,卻看見司徒恭弘,堂堂大聖朝的皇帝陛下已經在他面前跪下,手裡還緊緊握著自己兒子岳英揚的手,俊目蘊淚,苦楚無聲。眼前的這個哪裡還是皇帝陛下,簡直就是一個孤苦而又即將被奪走最後依靠的絕望少年。岳衛國看著,眼睛再也移不開去。
「朕五歲被封做太子,朕九歲時父皇由於母后的一個無心之過而賜死母后,也廢了朕的太子之位,直到朕十二歲,由於新太子又被廢,朕才最後又被冊封太子,然後繼位……到朕十四歲,太子妃由於言行不慎,也被……那一年,朕在先帝的御書房裡,看見了英揚……」抽泣著的司徒恭弘感覺到岳英揚用力握緊他的手,不禁又抬頭和他對望一眼,以獲得還能夠繼續講述下去的勇氣。
「朕任性的想毀了他,用最殘酷,最卑劣,最無人道的方法,但是他不卑不亢,英挺正直,他就是不臣服於朕,這樣的人,倒是朕被他給折服了。朕用他全家,乃至全朝人的性命威脅他,拼著命篡改先皇的遺詔救下他,拼著命把他強留在自己身邊,這一糾纏就是七年……
但是他不是朕一個人的,他是個將軍,是全聖朝人民心目中最勇猛,最仁厚,最剛強的將軍啊!而且他要成親了,只為了給岳家留個後,一個可以讓他以後在戰場上陣亡之後魂魄下到泉下不會沒臉見岳家祖宗的兒子。
朕大怒,因為朕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也沒有能夠使他放棄這個打算,朕還威脅過紅藥,但是他還是成親了,不顧朕前天晚上在這喜堂上和他大打出手,不顧朕第一次哭著求他,不顧朕像個女人一樣的哀求……就在我們擁抱過的地方他娶了他自己選擇的女人……」
說到這裡,司徒恭弘已經泣不成聲,彷彿當日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裡。岳英揚嗚咽著搖著頭只希望他可以別再重複那段太過於淒涼的往事,但是司徒恭弘卻只是看著已經了無生氣的岳衛國,用顫抖的哭音繼續訴說。
「後來朕甚至想要殺了他,他的存在對於朕來說太痛苦了,朕不可以讓這麼可怕的存在繼續生存在世上,於是朕讓他新婚的當夜就出征!然後在他的軍中埋伏下冷箭,只要他背對著友軍,他就會被暗箭所傷!而且還把他安排到一個素來不合的將軍手下,終於朕的計謀成功了,他左胸正面中箭,只因為他後來對朕說將軍不能在自己的軍中背後中箭!他要死了!」說到這司徒恭弘一個哆嗦尖聲叫道,眼前儘是當時傷痕纍纍的岳英揚閉目待死的樣子,岳英揚終於看不下去,當著自己老父親的面卻還是把司徒恭弘抱到懷裡。不知是不是岳英揚的溫暖,司徒恭弘最終還是接著講下去:
「但是,朕後悔了,總算救下英揚時他身體還是熱的,但是太醫卻說他是活不了了!當時朕的心裡疼得好像生生被挖去了一塊肉,血淋淋的被砍去半邊身體,就是下了阿鼻地獄那樣的業火也沒有朕當時心裡十分之一的難受。
再後來,他竟然醒了,只看著朕就說『我原打算一死也是按了你的聖旨,了了你的心願,只沒想到你現在又不要我死了。都說君無戲言,你又如何前後聖旨相違,果然還是個小孩心性。』這句話在朕聽來卻從來沒有哪樣的仙樂能夠比擬,因為朕知道他又活過來了!
但是現在……現在只因為你的一句話,你就要逼死朕那樣才救活的英揚……」司徒恭弘,停下說話,一對淚眼只看著同樣淚流滿面的岳衛國。
「這樣的一個人,你還要他死嗎?如果英揚他就這麼愚死了,相信你也知道,朕定不會獨活下去,既然朕嫁了英揚,大聖朝就是朕的陪嫁!朕絕對會要整個大聖朝的滿朝文武,天下百姓乃至朕可以觸及的所有生命盡皆為英揚陪葬!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再寬容一點,你不光會有英揚一個兒子,朕也會做你的兒子,奉養你百年。英揚是那樣一個可以值得全天下所有的父母驕傲的兒子啊……」司徒恭弘至此終於號啕大哭,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知道……我知道……英揚的好我當然知道啊!我岳家百年才出來這樣一個孝順而又乖巧懂事,成就傲人,光宗耀祖的兒子啊!只是……只是我怕……怕皇帝對他的寵幸只是一時新鮮怎麼辦?伴君如伴虎,如果我兒不是自願的怎麼辦?如果……我也是要為我的兒子考慮的啊!我不是一個狠毒的父親,父子哪有隔夜仇的,英揚是我唯一的兒子啊!既然不能從皇帝的身邊逃離,不如一死!我岳家拼著全族的性命不要,我也不願意我的兒子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下啊!只是,我卻不知道你們還有這麼許多的故事……這麼……沉重的故事……」
話沒說完,岳老將軍已經轉向岳英揚,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
岳英揚面對著兩個愛他至深之人,兩個在他面前拼著尊嚴形象不要也要誓死維護他的人,兩個在他面前切切落淚,哀聲痛哭的人。
他果然還是不瞭解他的父親岳老將軍的,老人用自己的方式關愛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如果是在一年前,老將軍的辦法豈不就是當年他最想得到的解脫……知子莫若父,知子莫若父啊!如果他真的是在他父親不得不猜想的狀態中繼續存活的話,他──不如一死!
只是,只是現在他的生命中已經沒有了一個陰沈霸道的皇帝,多了一個任性但是卻體貼的情人,他的恭弘。他當然瞭解他,他幾乎可以知道他的每一次思考,感受他的每一個微笑,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深邃至斯。
而自己能夠報答他們的除了自己的全副感情還能有什麼呢?
「爹,今兒恭弘和我一起叫您一聲爹,日後無論您如何看待我們,我們必還是您的兒子!」岳英揚一挺脊背,臉上已經完全沒有剛才頹喪失意,彷徨,淒苦的樣子,就如同換了個人般,本來如刀刻般線條的面上更增添了希望的光彩,越發的閃耀迷人,司徒恭弘不禁看得呆了,直到岳英揚說完,才跟著磕下頭去。再抬頭時老人的目光已經恢復到平穩而睿智,依稀便是岳英揚將來的模樣。不覺又鼻下一酸,知道日後自己和英揚總算有了親人!
「好啦,好啦,你們起來!起來說話!」岳衛國伸手去扶兩人,到手接觸到司徒恭弘的肩膀時突然想到對方九五之尊的身份,但是又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手已經穩穩地落了下去,抓住他的肩膀,如同對待自己親子。
三人在桌邊坐定,岳衛國的目光在兩張年輕的臉上轉了一圈道「想我堂堂三朝元老,輔佐了開國皇帝,打下了這麼一片疆土,先皇繼位後親封為衛國上將軍,又是看著你長大的,如今你和英揚既然兩心相悅,叫我一聲爹我也是受得的……」
司徒恭弘原本就是極聰明機伶的,這時哪還不知道打蛇隨棍上,當即也離坐,剛要拜下卻又被岳衛國托住,司徒恭弘詫異抬頭。
「只是,我們這認親之事只應在我們岳家家內,日後到了朝上,你還是那臨朝的皇上,我們岳家卻還是你殿上朝臣,不可有其他包庇愛護之舉,此事你可能做到?」想這岳衛國也當真是硬骨頭,能夠對皇上提出這樣要求的人除他而外也不作第二人想。當下司徒恭弘對岳衛國的敬愛之情在對岳英揚的愛屋及烏之外又更深一層,大喜應諾。立時感覺岳衛國手上阻力一鬆,人已隨即拜下,口稱「爹爹」。
岳衛國捋著兩縷長鬚,心內歡喜。見岳英揚也跟著司徒恭弘拜下,如是把當日拜堂之禮又行一遍。雖高興點頭,但臉上的神色卻已經嚴肅起來。
喝了兩人遞上的茶水,岳衛國面容一整,道:「你二人且坐下,有些事情,目前是非知道不行了。」當即從袍袖裡取出絹圖一幅,展於桌上。兩人細看是卻發現居然是衛城的軍事防禦佈置圖!
司徒恭弘冷汗涔涔而下,沉聲問道:「這幅圖不知爹是如何得到?」
要知道衛城的防禦佈置圖是何等重要之物,平時除了他皇帝御書房裡密藏一份之外就只有負責城防的蔡大將軍手上留有一份,其他人,就連岳英揚身為揚威大將軍,只因分管不同卻也是無緣得見的,不知這已經多年不管事的岳衛國卻出手就是如此機密之物!要知這圖紙如果被圖謀不軌之人拿到,就等於皇城防禦盡失,而他皇帝也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兒啊,你們最近皆被眼前的一個『情』字糊住了眼睛,本應該看到的東西也忽略了。身為一國之君和護國的大將軍如果只把眼光放在己身可及的都城之內是治理不好一個國家的!」眼見皇帝開口叫爹,老岳將軍頓時老懷大慰,當即提點眼前的兩個本是聰明至極的年輕人。
兩人本來都是雄才大略之人,至此自省才發覺最近當真就除了對方什麼也沒有顧及,亦或是不想顧及,管他衛城怎樣,大聖朝又怎樣。這時聽岳老將軍說出才頓悟自己的第一要務卻還是大聖朝的皇帝以及將軍的。兩人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出懊惱自責的情緒,不覺羞愧難當。
這一切岳老將軍莫不是看在眼裡,看他們思過的樣子,心下讚許,才又接著說道:「這份絹圖乃是平賢王用來收買朝中眾位對你們不滿的大臣所用,正是圖謀不軌的最佳罪證!至於如何輾轉落到老夫手裡,你們倒不用再管,目下刻不容緩之事是你們一方面要安撫朝中大臣,避免大家因為對你們日前所作所為的不滿而傾向平賢王一方,另一方面就是要做好完全的應對準備!你們一個是領軍多年驍勇善戰之將軍,一個是冷面無情,少年有為的帝王,後面的局面該如何控制相信已經不用我這個隱退歸田多年的老頭子來教了吧!」
兩人聽完,眼裡爆起精光,莫不為那平賢王竟然趁此機會落井下石而感到氣憤異常,同時也為岳老將軍的警覺精明而慶幸,否則等那平賢王帶著不滿的群臣打到金殿之上,他們兩還要在那怨天尤人。汗濕重衣的同時,兩人開始重新整理思緒,房間裡頓時只有香爐裡盤旋繚繞的煙氣連綿不絕。
「好了,夜也深了,老頭子要回去睡覺了,也不知怎地,最近精神老是不大好,每日一入夜就只能安歇下來啦……」岳老將軍站起身來,朝兩人頗有深意的一笑,這才轉身帶著門外心腹鐵衛離去。
岳英揚和司徒恭弘相視一笑,都知道岳老將軍最後的話是提醒他們不要讓別人知道他今夜來過……看著老人閃過院落外的青磚圍牆,身影一沒不見,兩人均泛起高深莫測的心情。
「今天才知道原來朕認了個老狐狸做爹。」司徒恭弘壓低聲音爽朗笑道。岳英揚本想抗議司徒恭弘把父親比作狐狸,但一想自己倒是真的從來也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在自己還是個自怨自艾的青澀少年時就已經是聖朝第一有勇有謀的上將軍的爹,能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掩飾得這麼好,不是老狐狸又是什麼,當下苦笑搖頭,跟著也笑出聲來。
「不過,平賢王他的膽子倒是不小!」過了一會兒,司徒恭弘笑聲一收,臉上儘是陰狠的表情。已經習慣他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岳英揚接著道:「自從你登基之後為了防止衛城裡勢力派閥消弱皇權,隨便就找了個借口便把所有皇族子弟全部分封到地方,還下旨不得傳召不得進京,他們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眼下有了這麼好一個機會當然要趁機把握。只是,他到底是如何得到衛城的防禦佈置圖?」
「這個容易,看平時能夠接觸到防禦圖的人選裡,誰最近突然得了一筆來路不明的橫財,又或者是誰最近開始大肆張揚的,一定脫不了干係。只要叫人一查就是了。」司徒恭弘重重一拳擊到面前的茶几上,手還擱在上面,突然嘩啦一聲,木桌卻從中間整個碎裂開來。司徒恭弘才記起剛才自己完全沒有留力,對著岳英揚靦腆一笑。
岳英揚總拿這個在孩童和皇帝的角色間切換自如的大男孩沒有辦法,裝著著惱地瞪了他一眼,見他裝作一副無辜地樣子忍俊不禁又微笑起來,兩人自然又說笑一回,這才回到正題上來。
「我們目前最緊要的是不要讓平賢王方面的人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他的企圖,這樣可以穩定眾大臣的情緒,也不至於在選無可選的情況下使他們都傾向於平賢王的一方。我們一定要製造出一個讓他們都感覺到只有依附在你的朝廷中才可以使大聖朝最安定繁榮,而他們也是發展最大的選擇。這樣一來平賢王人心盡失,我們也不用擔心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岳英揚剛說完,就發現司徒恭弘像看猴子一樣的眼神看他,不禁脫口問道:「你看什麼?」問完之後卻又馬上後悔了,生怕司徒恭弘還像原來那樣逗他說些類似「喜歡看你的臉」之類沒有涵養的話來。
「你果然是岳老將軍的兒子,朕竟然今天才發現你的腦子裡居然還有這麼些好主意,你以前上朝的時候定是怕朕用了你的主意使我的力量又強大了些,所以才老是藏著不講出來,現下終於露餡了吧!果然你岳家的人都是其狡如狐!」
其實司徒恭弘從岳英揚做他太傅以來便知他的智計決不會遜色於他的勇武,只是一來他們都是在暗自較勁,二來岳英揚平素做人低調,等在戰場上有所表現,偏偏司徒恭弘卻只能坐在金殿之上,最多只能聽聽最後岳英揚的勝跡如何,對於戰場上他是如何智勇退敵倒真的無緣一見,所以今日聽見岳英揚這麼清晰的分析了目前的狀況,不禁後悔當初只顧了和他在情場上拚個你死我活,偏放著這麼好的心腹謀臣不用。
「說起狡猾來,我哪比得過當今的皇帝陛下!」岳英揚還沒有忘記當初從北疆回來的路上司徒恭弘是怎樣炫耀的說著自己法辦王連富的過程。再說他這用的是計謀,講的是誘敵致勝,但是司徒恭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欺騙啊……
「是啊,所以這次我們兩個聯手還不把他們的鼻子牽著,我們指東哪輪到他們往西!」司徒恭弘故意扭曲了岳英揚糗他的原意,乾脆吹噓起來。
「好了,從明天開始,我的鷹軍和你的近衛軍全部不能動用,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可用之人需是完全知根知底,又有能力的人,事情也不能完全透露給辦事的人知道,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我們再來看看平賢王手上目前到底有多少的班底。」岳英揚懶得和司徒恭弘一般見識,乾脆自己分析起來,司徒恭弘聽他分析不禁也認真起來。
「聖朝有明文規定,每個封邑,可以擁有的武裝力量上限騎兵不得超過一萬,步兵不得超過三萬,其他兵種和每年的勞役不得超過一萬,所以每個封邑的兵力上限是五萬。現在平賢王正是衝著朕不顧朝廷禮儀,行事乖張之理由而爭取眾大臣的支援,當不會派出超過這個數目的軍隊來,讓人覺得他早就有謀反之心。」
岳英揚緩緩點頭。「只是既然平賢王有這個野心,我們當不可不防當初和平賢王一起被遣離衛城的其他兩個封邑王,最近的秋祭他們定當都會點齊家當前來衛城!如果把他們的兵力全部加起來,總兵力當可達十五萬之眾!這樣的兵力,單憑我的五千鷹軍,你的兩萬近衛軍也無疑是以卵擊石!」說到最後已經眉頭緊鎖,顯示想到兩方兵力懸殊,這仗難打!
「如果只用你的鷹軍和朕的近衛軍情況當然是這樣啊,所以我們要在近日內取得虎符,調動衛城外駐守的五萬城衛以及離衛城最近的坎城的二十萬大軍。這樣我們手上一共二十八萬左右的軍力,還不叫這群逆賊飲恨綺羅江!」
「虎符有一半是掌握在宋丞相手中,當日他是反對我們的事情中最堅決的一個,不惜請出聖旨,要封邑王輔政,所以就算虎符有一半在你手上,我們拿不到另外一半卻也是白搭。」岳英揚看著司徒恭弘的眼睛娓娓道來。
司徒恭弘面上一紅,「你原來已經知道了麼?」他原來是打算不把這朝上丞相提出請封邑王輔政之事說來讓岳英揚更加煩心的,不想他卻已經知道了。
岳英揚上前一步,攬住司徒恭弘的雙肩道:「以後的路我是打算和你一起戰鬥的,你呢?莫不是想要單打獨鬥下去?只把我當個木頭一樣擺在自己身後嗎?」
司徒恭弘聽了岳英揚的這話,心下大叫冤枉,雖然他原來的確是有過岳英揚所說的這種打算,自己來當他的守護神,但是今天享受過和岳英揚這樣沒有隔閡的討論著戰術,討論著制敵,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這種相處的方式,也更加迷上了這樣神采飛揚的岳英揚,想在往後無數的日子裡就這樣和他相濡以沫的走下去,心裡哪裡還有什麼單打獨鬥誰要去守護誰的想法,這往後的風風雨雨他們注定要共同面對的!
「如果朕還說以後要當你的屏障,當你的防風牆,朕就不配擁有你岳英揚!不,不是朕,是我,我司徒恭弘發誓,日後和你岳英揚共同扶持,彼此愛護,坦誠以對!」司徒恭弘俊目一紅,同時用力握住岳英揚的手。
「我們之間的戰爭,我徹底的輸了。我這心裡再容不下其他人的影子了,你可滿意了?」岳英揚臉上帶著純淨的微笑,就連眼睛裡都是笑意,偏是那種有些不甘心的語氣就如同撒嬌一般,聽得司徒恭弘心裡直犯癢癢。但是也知道這個時間不對,只好壓下心中的欲想,呆子般說道:「我才是一早就輸掉了,因為我的心裡從開始就沒有其他人存在過。」
岳英揚心裡一陣激動,因為他終於得到了他原本以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希望,那就是能夠作為一個完全平等的存在站在司徒恭弘的身邊,不是禁臠或者寵臣,而是擁有一個可以互相交流,互相扶持,一個可以讓他站在司徒恭弘身邊不至於覺得自己不配的地位,司徒恭弘心裡的地位。
誰知竟然在今天這個緊迫,大敵當前的日子,在兩人傾心的交談中,意外的獲得了。
在司徒恭弘第一次意識到在他的面前不用「朕」而直稱「我」的瞬間認可了──自己不光是他的將,亦是他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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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司徒恭弘和岳英揚商議,兩人的舉動不可貿然大意,必要和先前無異,這樣才能麻痺敵人的視聽。至於司徒恭弘夜闖將軍府一事,應該已經不是秘密了,說不定已經成為平賢王離間大臣心理的工具之一,所以以後必然還要把這戲演下去,而且又可以利於兩人互相聯繫佈置,何樂而不為呢。
又過了兩日,平賢王那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倒也算合理,想必一直到平賢王他買通大部分的大臣起事之前他都要做到不留一點痕跡。
岳英揚和司徒恭弘還在為那一半的虎符而擔憂。聖朝自開國以來就規定,一次若要調動超過五萬以上的兵馬必須將領手上同時持有皇帝和丞相手中的兩塊虎符方可,否則不光沒有權利調動兵馬,說不定還會以謀反的罪名逮捕歸案。
所以就連皇帝也是無法擅自調動軍隊的,這樣的安排除了防止有人圖謀不軌,還隱隱有些框扶朝綱,以免皇帝過於好大喜功胡亂發動不必要的戰爭之意,誰知現在卻苦了司徒恭弘和岳英揚。
這天剛用完午膳,岳英揚照例的到書房看看兵書,只最近心裡煩躁,這書著實看不進去。剛坐下就有親兵來報,有自稱龍公子的人門外求見。
岳英揚猜想半天,最後只隱約懷疑,於是讓親兵把人直接帶到書房來,等親兵帶上門出去,那自稱龍公子的人取下頭上斗笠,果然就是司徒恭弘。
「反正晚上就可以見著了,怎麼這個時候又來了?我們還是小心些好。」岳英揚看著他好整以暇的在桌邊坐下,不解問道。要是真的假戲真做,讓所有的大臣都對這個玩物喪志到連一個白天都不能忍受的皇帝死了心,麻煩就大了!
「我想到了得到虎符的辦法!」司徒恭弘端起茶杯想喝,但是想想還是放下開口說道。
「怎樣?」岳英揚果然被他的話吊起了性子,急切的問道,他在府裡把所有能夠用到的法子輪著想了個遍也沒有好的辦法,他就不相信這個皇帝只回宮裡去轉了一圈就有辦法了。
「偷!」司徒恭弘說得不無得意。
當晚據某消息靈通人士透露,皇帝易裝拜訪了這些時對他反對聲浪最高的宋丞相府,還說皇帝看起來就像這些天來已經受盡折磨的樣子,滿臉憔悴,形容枯槁,而且平日裡囂張跋扈的皇帝第一次口稱丞相是長輩,悔過了自己所犯下的巨大錯誤,決定以後不會再任性胡來,也不會再堅持自己和岳英揚之間的事情……只因為岳英揚實在是對國家貢獻頗多,兼且以前兩人間還是有些感情所以想要隨便找個差使把岳英揚調開就算了,也不用弄得大家扯破臉不好看……
這個可是皇帝第一次對大臣的讓步啊!所以當天這個消息就以公開的秘密的形式在所有的耳目間流傳,而喜極而泣的老丞相哪裡還記得起來去查看自認為收藏得極為隱秘的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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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大臣第二天的早朝都到得格外地早,齊聚在殿外的門廊上個個神清氣爽。只要皇帝肯悔過,早前平賢王爺提過的不得已可以廢帝之事當然就可以作罷,這個皇帝雖說陰晴不定了些,但是繼位這麼多年倒也風調雨順,誰也不願意突然打破這樣的秩序。
對這樣的發展氣得跳腳的大概只有計劃不能順利實施的平賢王了,不過他也不打算放棄,他手上還有衛城的防禦圖,還有從各個封邑集合過來和收買到的將近十三萬的人馬,都已經順利潛入到衛城周圍,到時候打著清君側,斬佞臣的旗幟一舉發難,還不把這些朝秦暮楚的大臣和司徒恭弘那個小崽子一鍋燴了!
誰知早朝的時候司徒恭弘突然宣佈昨夜接到邊境告急,原本和平相處的幾個遊牧民族竟然開始騷擾邊境,忤逆大聖朝的天威,於是皇帝和宋丞相連夜商量對策,決定派遣揚威大將軍岳英揚帶兵二十五萬出兵鎮壓,證明大聖朝的疆土不是任人自由來去的!
本來已經候在殿外的岳英揚馬上聽宣進殿,口呼萬歲,並且接過司徒恭弘賜下的左右虎符,又表明決心不把那些無知的賤民趕回塞外絕對不會班師回朝!君威臣忠,儼然朝上的楷模。表面事了,岳英揚順利帶著兩塊完整的虎符,下朝到軍部點人去了!
而司徒恭弘趁著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宣佈退朝,又稱近日身體不適,不再接見議事躲入寢宮。
朝下宋丞相被人團團圍住,剛想說自己也不清楚出兵的事情,然後又想到昨日皇帝表示要把岳英揚調開的話,心想說不定便是趁此機會,再者自己又解釋不了虎符的事情……為何明明在自己府中,那虎符卻像長了翅膀一樣突然出現在皇帝手上。宋丞相也是兩朝的丞相了,也知道有的事情越描越黑,當下也只好躲開眾人自己遠遠避開。
這件事讓平賢王警惕了一回,突然間調動了二十五萬的大軍啊!不是個小數目,如果說光只是調開岳英揚也用不著這麼勞師動眾,於是立即撤銷了所有的行動計劃,當即龜縮不動。直到派出的探子探到邊境真的有遊牧民族擾邊,而岳英揚帶著的二十五萬人也確確實實朝前線開進。
他這才長出一口氣,歎道真是天要助他,這個時候岳英揚帶走了二十五萬人馬,讓他的計劃實施起來更加安全沒有阻力,到日後等岳英揚班師回朝的時候他早平定朝廷,只等著他岳英揚自投羅網,他再接收他手上的大軍!
於是和其他的幾個封邑王爺以及少數被他收買的大臣約定十日後九月初五,秋祭日趁皇帝帶著文武百官到祖廟祭祀之日,就是他們舉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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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英揚當然不會帶著大隊人馬走遠,好不容易得來的大軍被他帶著往戰場的方向兜了個大圈子,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又回到衛城不遠的武陵山區掩藏,這是當初舉行春祭的地方,也是司徒恭弘和岳英揚一致覺得隱蔽大軍最好的地方。好就好在這裡離衛城近,快馬半天可到,絕對不會延誤軍機!
而司徒恭弘和岳英揚間的聯繫全靠岳老將軍在岳英揚出兵之前借給他的十八鐵衛,這些人不光對岳老將軍忠心耿耿,更可貴的是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被岳老將軍藏在身後的隱秘班底,生面孔,混進個把在近衛軍裡進去皇宮和司徒恭弘聯繫絕對不會有被人認出的危險。
人人都在等待秋祭的日子!
司徒恭弘在朝陽殿裡左右踱步,身上的禮服已經整理完畢,只等著外面的禮官宣佈吉時已到就可以出發前往衛城東面的皇家祖廟。
祭祀之時只有皇族成員可以進廟,其他大臣全部在廟裡大殿前的廣場上等候,所以如果司徒恭弘當真一無所知的去祭祖,只怕外面的所有人馬都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被悄悄幹掉,他再在裡面被從封邑趕來祭祖的平賢王控制住,那還不是大局已定,淪為刀俎。想想都一身冷汗。
再轉一圈,又想起岳英揚臨走時自己差點就臨時改變主意,不放人了。他現在全身心的只是希望可以和岳英揚再也不用飽受分離之苦。但是他也想到,現在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他的身邊,岳英揚只有待在他的鷹軍之中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待在將士之中才能保證他這個必是平賢王欲得之而後快的聖朝第一將軍的安全,所以司徒恭弘一反先前和岳英揚說好的出兵十五萬人馬,臨朝換成了二十五萬精兵。
岳英揚臨走的時候咬著牙用唇型比了一個「保重」。
「皇上,」殿門輕敲,傳來心腹太監李全順的聲音,「吉時已到,請皇上起駕。」他的聲音帶了些平時沒有的顫抖,因為他是皇帝身邊唯一被告知今天險惡形勢的人。
「走吧。」司徒恭弘拉開殿門,走出去的時候一臉鎮靜,彷彿剛才的那許多思緒都已經隨著飄揚著的披風而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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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將軍,第一小隊已經到達預定地點,請示命令。」
「報告將軍,第二小隊已經到達預定地點,請示命令。」
「報告將軍,第三小隊……」
絡繹不絕的快馬陸續到達岳英揚所在的總指揮部,並且帶來的消息都是完全按照他先前吩咐下去的命令得到執行後的好消息。
作為幕僚的劉音真一面讓人帶傳訊兵下去休息,一面看著面沈如水的大將軍。相信除了他們指揮部的人以外所有的將士都不知道主帥為何會兜個圈子又回到衛城來,然後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傳令下去,以衛城東面升空的煙花為訊,所有小隊同時攻擊,不准留活口,不接受投降,務必全殲敵人!違令者軍法嚴懲!去吧。」看了看時間,岳英揚終於下令。劉音真一歎,對著已經有些呆愣的下屬一個眼色,那個低級軍官回過神來忍住想要詢問的神色出去傳令去了。
誰都知道這道命令和他們鷹軍一向以來的行事作風大不一樣。不留活口,不接受投降……這些都是以往的作戰裡沒有出現過的軍令,因為如果讓敵人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沒有後路可退的地步,必然兇猛反撲,有的時候甚至會影響到整個戰局的形式,帶給己方更多的損傷,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又或者是深仇大恨的情況下是沒有將領會下令全殲敵人而且不接受投降的。
「音真,你覺得我殘忍嗎?」岳英揚端坐在帥座上,用手揉著眉心。「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我要幫皇上立威!給那些存著一絲僥倖心理的人們敲敲警鐘,逼他們看清目前的形勢,誰才是真正的一國之君!……你先下去吧,去宗保那看看,別讓他莽撞地把事情搞砸了,等會時候到了再進來叫我。」
劉音真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岳英揚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腰身一挺,行了個軍禮,走到帳外又叫幾個守營的士兵不可打擾將軍這才翻身上馬,往衛城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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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恭弘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容沉靜,帶著一個帝王應有的威嚴和肅穆。因為他知道如果平賢王要發難的話絕對不會是在祭祀儀武的進行中,因為他必然要為自己在殿外的戰鬥爭取更多的時間,所以直到儀式結束他們轉身出殿之前都是安全的,他們必然在全部的人都覺得順利完成祭祀禮儀,心情放鬆的情況下一舉發動。
他不知道岳英揚的援軍什麼時候會來,戰場上的一切都是不可預料的,而他要做的就是盡量在殿內拖延時間,讓平賢王感覺不到殿外的變化,同時還要保證殿內這一干臣子的安全。朝廷日後的正常運行和聖朝長期的和平局面都少不了這些人的心力!
只是司徒恭弘沒有想到情況會這麼糟糕!
當他準備好轉頭的時候,兩邊驟然出現極其強烈的殺氣,而從眼角餘光中背後還有一把當頭砍下的長刀!
平賢王竟然打算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先亂刀把他砍死,到時候木已成舟,其他大臣又眼見如此場面,早就心寒膽顫,再胡亂嚇唬一下,怕還不乖乖的任平賢王擺佈。
司徒恭弘肩頭微晃猛然轉身躲過三處偷襲,不往正前方看似無人偷襲的地方退去,反而往平賢王站著的右後方搶去!
他這一招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光似早有準備,而且逃出路線也和先前他們所設計的完全不一樣,害得平賢王安排的正面伏兵失去奇兵的效用,差點被司徒恭弘搶到身前的平賢王更是氣得幾快暈厭,總算反應還快,就地往後一滾,雖然姿勢難看,倒也有些用處,順利脫出了司徒恭弘的攻擊範圍。
很快,在平賢王的指示下,從大殿後面湧出更多的親兵武士,將大殿裡驚惶的其他皇族成員還有已經和那三個偷襲的人戰在一處的司徒恭弘團團圍住。
「司徒恭弘,你身為大聖朝皇帝,但是昏庸無道,有違倫常,人神共憤!未免聖朝百姓遭你魚肉,我司徒恭逸要為民請命,為天除害,還我大聖朝一個清明天下!」那平賢王口中朗朗說出司徒恭弘的罪狀,倒也有些氣勢。
「大膽逆賊!行刺皇上,扣押大臣,你該當何罪!這堂堂宗廟之內何時又輪到你大呼小叫!」司徒恭弘一面避開敵人的進攻,一面分神用言語和平賢王對抗,一個分神,手臂上已經被長刀劃過,還好只是皮肉小傷。
親王們這時才反應過來,平賢王造反啦!但是已經為時晚矣,連同眾位軍職人員在內都被平賢王的手下綁成個粽子,丟在牆角由專人看守。氣得這些平時趾高氣揚的皇親國戚們差點口吐白沫。
很多先前被平賢王收買過的人痛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提高警覺,沒有把這樣大的陰謀上稟給皇帝……而武將們則是悔恨自己居然沒有反抗的任人綁了!
這時先前和司徒恭弘對戰的三人已經被換下去休息,圍攻他的人已經變成了八個。看來平賢王今天是不殺了他誓不罷休!還好今天大部分的人都要在外面對付守衛的近衛軍,否則剛才偷襲的就不是三個,換成三百個的話,司徒恭弘早就已經成了刀靶子。
「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趕快讓罪帝伏誅!」平賢王覺得這次行動中太多出乎預料的事情了,比如他就不知道司徒恭弘的武功原來這麼厲害,竟然在八個精挑細選的死士的圍攻下還能苦苦支撐這麼久!
突然屋頂上一聲大喝,轟聲巨響中,突然屋頂碎裂,生生落下一個人來!
平賢王心裡一驚,等大叫不好時那人影已經落到自己身後,脖子上已經多了一把雪亮的鋼刀。
「所有人都住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平賢王的背後,那正用鋼刀逼著他脖子的人不是岳英揚是誰!
「岳將軍!」有的大臣叫道!
「英揚……」已經停止了打鬥,渾身血污的司徒恭弘不敢置信地看著從天而降,如同神兵的岳英揚。
剛剛的戰鬥他完全是憑了不能認輸的精神強撐下去,岳英揚的樣子也在腦子裡轉了多少次,想像著只要熬過了這一關以後就有大把的好日子;也想再撐一會,岳英揚就會帶著手下的大隊人馬撞破大門進來,只是沒有想到過他居然會獨自一人震碎屋頂,飛身而下,馬上掌握住敵人的首腦。
「叫你的人都放下武器,然後都蹲到牆邊!」岳英揚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樣子狼狽的司徒恭弘,轉頭又變身成為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他自然最會處理這樣的場面。
「岳英揚,你不要亂來,我外面還有十幾萬人,你這樣是逃不出去的!只要你願意放開本王,本王保證讓你無恙離去!」平賢王看到岳英揚單身一人出現,以為是私自離開了前線,當下就開始打起了商量,他是將來要做皇帝的人啊,身體自然是寶貴無比,怎麼能夠讓他這樣比來比去!
至於那什麼無恙離去的話自然也是信口胡謅,一旦自己脫離了他的威脅,到時候便放他離去,只要叫了幾百人從後跟上……
「本帥自然可以安然離去,多謝王爺掛心。只要王爺可以叫手下撤去手上武器,本帥也可以保證各位不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說著手上的鋼刀又向前推送幾分,平賢王的脖子上血痕立現。人人都看出平賢王的臉色變了。平賢王也明白自己這個時候一旦功虧一簣的話最後定走不出這個宗廟去!
所以當他環顧四周時,發現手下的親兵中有個原本正和司徒恭弘交戰,變化起後皆立在原地沒有移動。而司徒恭弘因為轉頭看岳英揚,所以變成那個人就站在了他的背後!
平賢王朝那個親兵做眼色的動作在平賢王背後的岳英揚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他卻可以看見司徒恭弘背後的那個獰笑的士兵以及已經舉起的鋼刀!
「恭弘!」要越過去已經來不及了!岳英揚只來得及擲出手上用來指著平賢王的鋼刀!
而這恰巧也是平賢王最終的目的。
他一扭身體,已經從岳英揚的控制中脫離出來,反而站到岳英揚的身前,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只要岳英揚的手上沒有刀,他就不會畏懼他!而平賢王自小力大無窮,十二歲能伏虎!自然對自己掐死岳英揚一事懷有極大的自信!
那邊岳英揚擲出的鋼刀正中那個偷襲親兵的額前,刀尖又從他後腦穿出。司徒恭弘眼看岳英揚遇險,嘶聲喊著不顧一切地跨越著兩人間只有十步之遙地距離。
「英揚!」
但是平賢王卻在司徒恭弘的眼前頹倒了下來,變形的臉上還掛著憤慨以及悔恨的表情。司徒恭弘停下了腳步,他身後開始追趕他的平賢王的親兵也停下了腳步,所有人都看著平賢王倒在地上的屍體,左胸的地方慢慢暈開一片血紅,直流淌到岳英揚的腳邊。
「我答應了王爺,會留你一個全屍……下輩子千萬記住,沒有一個好士兵上戰場是只帶一樣兵器的。」岳英揚從平賢王的胸前抽出一把八寸長的匕首,反手一揚,釘到緊閉的廟門上:「餘黨放下武器投降,否則五馬分屍,誅連九族!」
第一個放下了武器,接著……全部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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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穆宗保和劉音真剿滅完平賢王的餘黨,帶著大隊的人馬撲進廟門的時候,發現應該還在後面指揮所裡休息的主帥已經完成了對宗廟內情況的控制。最不解的是那些原本覺得岳英揚老實好欺負的皇族們全部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今天的岳英揚,劉音真想或許是岳英揚吩咐將那些投降的俘虜全部坑殺一個不留時的氣勢把他們嚇到了……
所有被解救出來沒有當場參與叛亂的大臣全部集中到宗廟前的廣場上,岳英揚的鷹軍負責接管整個宗廟的安全護衛。岳英揚伴著司徒恭弘兩個人站在宗廟前的台階上,兩人都已經做過清洗,衣袂飄飄,恍然若仙。
大多對他們之事持反對意見的大臣由於岳英揚剛剛新近成為他們的救命恩人,這反對兩個字就不知道該如何出口,整柱香時間就在沉默中一晃而過。
「你們反對朕召揚威大將軍岳英揚為婿是嗎?以至於你們覺得朕這個皇帝以前的所有功績全部被這樁婚事所抵消了,這樣你們還不滿意,甚至想要對朕逼宮!嗯?!等到被綁上的時候才知道怕了!
你們怕什麼?這是你們串通好了的,只等朕的人頭落了地,你們就可以對著平賢王三呼萬歲了!只是你們的如意算盤都打錯了!朕和岳將軍識破了平賢王的陰謀!你們現在就要開始擔心自己的脖子了!」
司徒恭弘臉罩寒霜,氣發丹田。底下站著的大臣莫不被他的神威嚇得瑟瑟發抖,接觸過平賢王的人只希望司徒恭弘全不知情,沒有接觸過平賢王的人也希望這樣的煎熬可以趕快結束,以免被生生嚇死。
「李熊非,張平,王易璉……」當下司徒恭弘點出一大串大臣的名字,馬上就有鷹軍的將士過來把那些人拖到一邊架住,直到這樣被架出來的人已經有二十多人之眾,司徒恭弘才停了下來,玄冰似的眼神又掃過群臣,才緩緩開口:「這些人經查全部和平賢王脫不了干係,全部押下死牢,明日午門外問斬!家裡男丁發配北疆戍邊,女子賣入官窯!」
被拖出來的人當場面如死灰,有的已經暈死過去,下面剩下的大臣也全部一陣搖晃。
「周全,成禮晟……」司徒恭弘又點了幾個名字,這次倒是沒有鷹軍上來架人,只是那些人自己卻有的已經站不大穩,搖搖欲墜。只其中特別膽大的五品官軍職的周全跪下身去,衝著司徒恭弘顫聲道:「皇上明鑒,平賢王確是找過下官,但是下官已經明確拒絕了平賢王,請皇上明察啊!」
司徒恭弘哈哈大笑,才道:「周全!好,忠肝義膽,只是膽子有些小了,以後跟著岳將軍好好鍛煉吧!周全聽旨:官升三品,俸加一等,賜府邸一座,奴婢百人,其他人比照周全各有賞賜!領旨謝恩吧。」
剩下的大臣心裡五味雜陳,眼下皇帝有賞有罰,顯是對朝中大臣的根底摸得極細,朝中大小事情均逃不過他耳目!且賞罰分明,一派明君風範!哪像當初平賢王策反時候說的什麼男人出嫁,定是不男不女的妖孽,興風作浪,敗國之相之類……
司徒恭弘又面容轉柔,這才對著岳英揚颯然一笑道:「揚威大將軍岳英揚,情報準確,回防及時,護駕有功,即日起升為上將軍!封護國侯,封地十邑,可隨時御前行走……亦是朕的將夫!侯府擇日選址,麾下親兵增加為八千,僕婢五百。護國侯麾下所有參與今天平亂將士皆晉陞一級,賞金十兩。護國侯,還不領旨謝恩。」司徒恭弘俏皮的揚高下巴,做出一副等著他謝恩的樣子。
岳英揚搖頭苦笑,這樣子大張旗鼓,不是把剛剛他們費心拉到皇帝身邊的大臣的心又提了起來,但是又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皇帝下不了台,只好雙手一攏袍擺,跪地謝恩。
「你們是不是很不贊同朕和岳將軍之間的親事?你們是不是又覺得朕只因為私心所以就大封近臣?你們不服氣是不是?但是今天平賢王造反的時候你們誰站出來了?誰護駕了?誰又提前向朕稟告過實情?你們沒有資格來評價朕的行為!朕是一國之君,朕是暴君也好,昏君也罷,都論不到你們說話的份!既然你們是朕的朝臣,你們就給朕老實的做自己的事情,下次再有這樣逼宮的事情發生,朕就不是處決幾個叛亂的大臣這麼簡單了!只要有朕這個皇帝在,就是整朝的大臣換了,這裡還是朕的江山!你們都給朕仔細點了!禮官。」
司徒恭弘揚手一揮,旁邊早就預備好的禮官登上高台,清清嗓子,展開聖旨。而司徒恭弘就退後一步,大方的站在岳英揚旁邊朝著他的臉上又滿是笑意,看著不滿意他威脅朝臣舉動的將軍夫君。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逆王作亂,臣心浮動,民心惶惶,實大聖朝之不幸。然陛下英明神武,又護國侯忠心可表,國禍人災,止於襁褓。雖尤可慶,但不可輕慢待之……是以決定更年號為厲治,每年今日為國慶日,望日後君臣共勉之,以圖大聖朝之長治久安……又年號更改之大慶,天下大赦,開恩科,納賢才,廣恩澤,國昌隆……欽此!」
至此,司徒恭弘終於收攏朝中所有實權,日後又趁開恩科的機會大取賢才,廣納言士,在岳英揚等一眾大臣的輔佐下終於成就被後世史書贊為「厲治盛世」的無上治世!
司徒恭弘更是被後世尊為大聖朝的開國明主,歷史上的治國怪才。雖然不少後人認為他下嫁本國將軍一事是為了鞏固皇權,又或是因為當時上將軍為了控制軟弱皇帝的種種手段等等提出疑義,但是這位歷史上第一位結成同性婚姻的皇帝的確和那位據傳手握重兵,殺人如麻,魔鬼轉世的上將軍一世相伴,白頭偕老……給後世留下一個個不解的帝王傳說。這些都是後話了。
司徒恭弘笑看著底下臉色由紅轉白,由白又轉綠,轉瞬間已經換過多少種顏色的大臣們,皇帝臉上的表情倒是只可用「興高采烈」這樣的辭彙來形容,當即讓禮官暫且退下,依舊上前一步,朝著底下已經經受了太多打擊的眾臣們嫣然一笑道:「這麼喜慶的日子,一個個哭喪著臉幹什麼?難道是替那平賢王不平嗎?都給朕──笑!」
於是廣場上的一眾大臣據說全部擠動著自己不太聽話的臉皮,每個做出的怪相都夠司徒恭弘日後想起來的時候拿出來和岳英揚說笑一回而不會覺得乏味……
又據說雖然群臣們由於剛剛經歷過一場小小規模的平亂戰役,大都沒有恢復過來,但是大聖朝皇帝陛下的爽朗笑聲當時即傳遍了衛城第一個國慶日明媚的天空。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