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正,佐正……………………
我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這是佐正的味道,我最熟悉了,這種讓我安心讓我覺得溫暖的味道……
一種深埋在心底不敢觸摸的東西蠢蠢欲動,
記憶潮水一樣湧來,我置身其中不能呼吸。
我沒敢開燈。我就像個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在屋裡摸索。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淡淡地照著,我從客廳挪進臥室──擺設都沒怎麼變,一切都和我最後一次看到的差不多──我站在床邊,遲疑地伸手摸了摸,呵呵,還是那麼乾淨柔軟,就跟我第一次躺在上面的時候一個樣。以後睡在這裡的,就會是佐正和……安志洛了……
我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實在是憋不住了,這麼久以來心裡的苦楚一股腦兒湧了上來,我抽抽噎噎地哭,哭得直打哆嗦,費力地嚥著氣的聲音就像風捲著落葉刮過一樣。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抱住了我。
我尖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聽到身後那人急急地說,方其,方其,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佐,佐正。
我還在急促地喘著氣,剛才是真把我嚇慘了,徐佐正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麼?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把我轉過來面對著他,我的臉貼著他的,他溫熱的呼吸吹在我臉上,我連心都顫抖了。
黑暗裡他急切地尋找我 的嘴唇,我想避開,可是身體早已不聽使喚,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已經在本能地回應他。他的親吻,他的撫摸,他的擁抱……我身上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感官都如此熟悉而且渴望。我抱緊了他,閉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了,什麼都不重要了,就算明天他就要和別的人結婚,就算他已經不再愛我,就算他嫌棄著我……現在我在他懷裡,這就夠了……
我死命地糾纏著他,主動得都有點厚顏無恥。佐正你現在是我的……你不要離開……明天到來之前你只能想我一個……
我就像那些絕望無奈的棄婦一樣,在最後的時候只能義無返顧地掙扎著要用身體留住自己心愛的男人。他還肯碰我,太好了,他沒有嫌我骯髒……我在他進入的時候淚流滿面。
陽光刺得我睜開眼睛。啊,天都亮了,好像已經快中午了。我頭還是暈得厲害,也許是因為時差,也許是因為昨晚……
想起昨晚,我驚跳起來,張皇地看著左右。床上空蕩蕩的,他不在。
失神了一會兒,我虛軟地爬下床想找自己的衣服。
「起來了?!」他突然從廚房探出頭來,看起來神清氣爽的樣子,「你等一下,在床上別動,我把早點給你……當然,你要是總算有了先刷牙再吃東西的好習慣的話我會更高興。」
我呆呆看著他把牛奶煎雞蛋烤麵包和火腿放在盤子裡送到我面前。
其實不吃也沒關係,看到你還在我就很開心了。
「傻瓜發什麼呆。」他捏捏我的鼻子,拿件衣服套在我身上:「不要著涼了,快吃,乖。」
我覺得好像在做夢,這一切都像中赫出現之前的那段日子那麼溫暖幸福。我連動都不敢動,害怕一動就把這個最美好不過的夢境戳破了,然後發現自己還是躺在LA那張寬大冰冷的床上,和以前的無數次一樣臉上掛著眼淚。
「喂,我不會把你給累傻了吧?快吃,東西要涼了。我先去換衣服,你要快點哦。」他解開身上的圍裙,從衣櫃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套西服,走進浴室。
我突然驚醒了,他去換的西服是………………對了,他今天就要結婚了!!!
他換好衣服出來,看我還是怔怔地發愣,過來不客氣地敲我的頭:「都這麼不聽話啦!再不吃我就要用灌的了哦!吃了飯還要收拾收拾,安志洛他們馬上就要來了,你不快點就來不及………………」
後面的話我沒聽見,我只聽到一句話,安志洛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心臟那個地方痛得要縮成一團。安志洛要來了……那我是該快點起床,我該走了。
樓下傳來汽車不耐煩的喇叭聲。
「靠,這裡按喇叭要罰款的!」佐正把頭探出窗口,吼,「急什麼,馬上就下來啦!!」
「安志洛他們都來了,你看你還不快點。」
我沒說話,就那麼傻傻地看著他,佐正,你真的不要我了?
「I 服了YOU!」佐正一把把我扛了起來扔進浴室,拿條毛巾三下五除二抹了抹我的臉,逼我草草漱了口,再給我套上一套衣服。然後又把我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用腳關上門。
我完全呆到家了,他給我穿的是什麼啊,這不是我的衣服呀……
「靠,你們小倆口不用浪漫成這樣吧。」靠在車門上光鮮得無人能比的安志洛瞪著佐正像扛炸藥包一樣把我扛過來,丟進車裡。「沒辦法,我們方其大少爺一大早的就傻了,只好這樣。」佐正看看表:「現在還來得及吧?你們東西都帶好了吧,那個……」他趴在窗口問我:「方其你的護照帶了嗎?」
「在昨天那衣服的褲兜裡……」我大腦根本不能運轉,回答純屬條件反射。
「靠,不早說!」佐正劈里啪啦地跑回樓上去。
我木頭一樣地坐著,直到旁邊的可東把手放在我面前晃晃:「方其哥?方其哥!」
我看向他,不是眼珠在動,而是整個腦袋扭過去,用的還是木頭一樣的眼神。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犯糊塗……沒事,反正佐正哥以後會跟你解釋清楚的。先跟你講重點。我們過會兒要去機場,飛到法國去結婚。沒法子,只有那裡和荷蘭才承認同性戀的婚姻。那個……你是和佐正哥,我是和……安志洛。」說到最後一句他的清秀的小臉紅了。
「啊──」我總算緩過口氣來,「可是為什麼……」
「好了,東西都帶齊了,我們走吧。」佐正打開車門鑽進來,「可東你到前面和你老公一起坐去,我有話要和你方其哥說啦。」
可東呵呵地笑著爬到前面,安志洛湊過去迅速親親他:「親愛的我呆會兒下了車也要扛著你走,咱們決不能輸給後面那倆老家夥呀。」
「開你的車吧!」佐正撈起束花砸在安志洛腦袋上,然後把我抱進懷裡。
「靠,徐佐正你不是吧,連花也買,法國買不到這玩意兒還是怎麼的!」
「嘿嘿,這邊東西便宜。」
然後去機場的路上我就聽著佐正的滔滔不絕。
「…………那個中赫真夠絕的,求他那麼多次都不肯告訴我電話。還有你那生死之交文威啊,幹嘛老拿防賊的架勢防我,我話都沒問完呢,他就驚恐萬狀地狂搖頭。後來實在熬不住了,你看連安志洛和可東都宣佈要結婚了,我倒只有眼紅的份,多慘哪!我就只好再去求文威,求他給你打個電話就說我要和安志洛結婚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給逼回來,嘿嘿,想不到還真有效,早上才打的電話,你晚上就出現在我家裡了。」他得意洋洋。
「那我要是不回來呢?你是不是就真隨便找個人過日子了?」我覺得自己被設計了,非常鬱悶。
「我當然是做兩手準備啦,你要還不肯回來,多半是變心了。那我馬上拿刀去逼文威,然後衝到美國LA,在你家門口圍追堵截,管他什麼法子,全用上了,不逮到你我就賴在LA不走了!」
「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賴!」我滿腹不爽地掐他的大腿,他齜牙咧嘴地忍著不叫出來。
安志洛從反光鏡裡看了我們一眼,對可東歎口氣:「寶貝,你以後可千萬不要這樣對我,你老公的身體比某個農民嬌貴多了!」
可東低著頭輕輕地笑。
然後安志洛就湊過去親他。
佐正緊張地大叫:「安志洛你好給我專心開車啦!!這車你到底買了保險沒有啊!」
「佐正……」
「嗯?」
在飛機上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時候,我扯扯佐正的衣服,他睜開眼睛寵溺地看著我:「怎麼了?要喝水嗎?」
「不是…………佐正,我……我以前你都知道的……你真的不嫌棄我嗎?那麼糟糕的過去……」
他嚴肅地想了想:「老實說,換了別人我一定會嫌棄他的,不過……」他側過來吻了吻我,「你是方其呀,不管什麼樣的方其我都沒辦法不喜歡。只要是你這就夠了,只要你還愛著我,我就一定要你在我身邊……怎麼都不放開你……」
他用力擁緊我,我的頭埋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很舒服,舒服得要掉眼淚了。
「那時侯我就不該放你走……你看我多傻,當初怎麼會放你走呢?你不在的這半年裡我發瘋一樣的到處找你。沒有人知道你去哪裡了,知道的也不願意告訴我……還是文威看我可憐,估計也是被我死纏爛打的弄煩了,才說你回美國去找你父親。其實我讓他騙你我要結婚的時候,我心裡真的一點底都沒有。我覺得我是在賭運氣,賭你是不是還愛著我。我怕啊……從來沒有那麼沒把握過,我怕等一天,兩天,三天,你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方其,你回到我身邊在,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方其…………我愛你。」
當著飛機上那麼多人的面,我主動吻了他。
婚禮實在是很烏龍,昏了頭的牧師居然說「方其你願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嗎?」而且更糗的是緊張過度的我們四個居然一起大聲說「願意!」交換戒指的時候我看著安志洛握著可東的手抖得跟篩糠一樣,心中狂笑不已,沒注意到佐正已經捏著戒指往我手上套了半天都沒套進去。
大功告成的四個男人走出教堂還在互相攻擊。「安志洛你丟人吧你,親吻新娘的時候還要可東低下頭來!」佐正惡毒地,他對那句「方其你願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嗎?」以及後面整齊的「願意」一直耿耿於懷。「我呸,方其你認真看清楚了,你老公給你買的戒指指不定就是個假貨,呆會兒回去就趕快讓我給你驗驗吧!」「你住嘴,這是貨真價實白金鑽戒,倒是你那個,鑽石大成那樣,八成是仿真的什麼的,說不定還是塊玻璃……」
我和可東在旁邊狂笑ING。那兩個男人已經準備互毆了。「等等,我把西裝脫了!」這是佐正。「說好了,打哪兒都行,不許打臉!」這是志洛。
我們笑著看自己愛的那個人,不用轉頭我也知道可東的目光和表情一定和我一樣專注而幸福,好像我凝視著的,和他凝視著的,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