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要結婚了,那我們就結束吧。」林幼楓這麼說,他平靜的目光告訴葉均哲他不是在開玩笑。
葉均哲跳起來抓著林幼楓不放:「為什麼?」
「因為你要結婚了。」林幼楓回答得很簡單。
葉均哲氣急敗壞地叫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結婚了?」
「剛才。」
「我只是說可能!」
「哦。」林幼楓應了一聲,如果說葉均哲在這一瞬間萌生了某種期待,那麼林幼楓的下一句話就將他的期待完全打破了,「那我們還是結束吧。」
葉均哲抓狂了,他按住林幼楓的肩膀咆哮地質問:「為什麼?我又沒有結婚為什麼要結束!」
林幼楓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這個動作讓葉均哲不由自主地愣住了,似乎林幼楓這一眨眼就眨去了數十年的光陰。
在葉均哲呆愣的時候,林幼楓說:「因為我累了。」
「累了?」
葉均哲錯愕地看著林幼楓,手上的勁道無意識地鬆開,林幼楓順勢將他推開一點,靠在床頭坐直了身子。
「是的,我累了。」林幼楓看著葉均哲不帶感情地說。
「從小我就沒有朋友,小朋友們不和我玩,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他們玩。直到你出現,你是唯一會帶著我一起玩的朋友,所以我自然地只追隨你的背影,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盡力去做。」
林幼楓傾吐出他放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心聲,葉均哲呆呆地聽著,這是他第一次聽林幼楓說起自己的感受。
「幼稚園畢業的那場聯歡晚會上,我們的音樂老師用小提琴拉了一首曲子,你對我說你更喜歡鋼琴的音色,於是我要媽媽幫我報了鋼琴班,我很努力練琴,希望有一天能彈給你聽,但是你從來沒有想聽過,唯一讓我高興的事,總算這項技藝還幫過你一點小忙。」
「小學一年級時學校舉辦了一場書法比賽,看著操場上展覽出的作品,你說『果然人如其字,字好看,人也好看』,於是我去學了書法,寒暑數載,一日百字,不敢有一天間斷,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讚美的那幅書法是當時六年級的班花寫的,而你是想把她收作你的第二位小妾。」
「三年級時我參加全國奧林匹克競賽,比賽在星期六,可是星期六你約我去打球,我說要競賽沒辦法去,於是你不高興地走了。第二天我去找老師推掉了比賽,可是到了星期六,你卻對我說『不打了,我要和女朋友去看電影了』。」
「我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有一天你說你不想再吃漢堡披薩,於是我開始學做菜,早餐午餐晚餐,中式西式,只要你想吃的,我都努力去學。你說你愛吃七分熟的雞蛋,於是我在家裡煎了無數次,怕被父母說浪費,所有的煎蛋我都吃下去了,天知道,我最討厭吃的就是雞蛋,還是帶生的!唔,但這大概是我唯一得到被你讚美的事,看到你喜歡我煮的東西,我很高興,我曾經一度為你的讚美而欣喜若狂……」
「你說你喜歡乾乾淨淨的林幼楓,於是我放棄了體育活動;你說你喜歡安靜的林幼楓,於是我將看書當成自己唯一的興趣;你說你喜歡聰明的林幼楓,於是我認真讀書,可是你又說如果林幼楓的成績太高你會被父母罵,於是每次考試我故意填錯幾個空讓成績降下來;你說查字典很麻煩,於是我把字典背下來;你說你要我幫你補習理化,於是我花了十幾個晚上將所有理化習題記得滾瓜爛熟……我還像一個善妒的女人一樣對你身邊的女朋友耍著小心眼,明知道林晶婧想和你單獨說話卻還假裝不知,在你們之間充當一個大電燈泡,直到林晶婧離開了,我還要無辜地說那麼一句話挑撥你的怒氣,明明是個男生卻要這樣去討好另外一個男生,有時候我自己為自己不恥。」
林幼楓說著聳聳肩,嘴角勾起的微笑卻帶著深深自嘲。
葉均哲啜啜道:「我從來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林幼楓打斷葉均哲的低語,「這些東西我怎麼會對你說?難道我要對你說『均哲,我練了一首曲子,你週末來聽吧!』、『均哲,我為你推掉了比賽,你一定要和我打球。』、『均哲,我做了晚餐,你回來吃吧!』我能這麼說嗎?我不能。」林幼楓淺笑著,似乎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我當然不能這麼說,我說一次你會照做,說兩次你會照做,說三次、四次、無數次呢?你大概會覺得我煩吧?你說過,你討厭不懂事的情人,所以我一直努力學著懂事。」葉均哲驚訝地看著林幼楓。
林幼楓自嘲一笑,道:「身邊的人對你來說就像一件衣服,不喜歡扔掉就好,就算是喜歡的,丟了也沒什麼,反正還有很多,你就是這樣,不斷地更新著你的衣櫥,我也是巨大衣櫥裡的一件衣服,時時刻刻等待著要被清理出去,不想被清理出去,那就只好不斷迎合你的愛好。」
「不,你不是……」葉均哲想解釋什麼,但林幼楓打斷了他。
「是,我是的。」林幼楓神色平靜地說,「我曾經猶豫要不要去美國,我曾問你你心中的未來是怎麼樣的,你回答我『就是現在這樣』,『現在這樣』?『現在』是怎樣呢?你不斷地向前走,我不斷地追著你,你會有你的家庭,我呢,我或許會依然追在你後面,也有可能會有我自己的家庭。Sexualpartner,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們的未來在你心中只是這樣的,偷偷摸摸,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臨走前一天,我去你家找你,我想說服自己,最起碼你是喜歡我的,可是結果呢?你和陳捷去逛街了,我一個人坐在你家的沙發上等你回來……」
「不是,我那時……」葉均哲想插嘴,但林幼楓卻毫不理會,自顧自地說下去:「現在想起來真是傻透了,然後更加愚蠢的是,我居然會期望你真的會因為我一句話而和女朋友分手。這是你曾賦予我的權力,我第一次使用,我只是希望你能表現出一點點喜歡我的心情而已,你卻推三阻四左右閃躲,甚至連敷衍都沒有,為了這樣的你,我為什麼要留下?」
林幼楓看著葉均哲,那目光銳利得讓葉均哲難以面對。
「我去了美國,可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無法克制地想你,我壓搾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去讀書和打工。在美國的十年裡我每天睡不到兩個小時,因為我害怕做夢,每一個夢都是關於你的,你的笑、你的怒、你的開心、你的煩惱,簡直像烙印一樣停留在我的記憶裡。」
「我嘗試過墮落,但是抽煙、喝酒甚至吸食大麻都會讓我更加空虛,煙霧繚繞出的是你的虛像,美酒散發出的是你的氣味,連毒品帶來的極樂世界裡都是無數個你。」
「在我如此痛苦地和思念對抗的時候,你呢?這十年裡,你可因為我不在身邊而難過?你會因為我改變你的作息嗎?不,你沒有,情場得意,事業順利,你的人生十分美妙,並沒有因為少了我而有什麼不痛快。唯一讓我還有點欣慰的是,至少我離開的時候你有了情緒波動,不像陳捷離開你的時候你只給了一個寬容的微笑。」
「我還做夢以為你或許會因為想念而來找我,不過我真是太自戀了,你不要說找我,你甚至沒有向身邊的人打聽過我的任何情況,你不知道我的電話、電子郵件,不知道我在美國就讀哪所大學,更不知道我拿了多少學位。你不想聽、不想看、不想知道任何關於我的事情,你在記恨我,能讓你記恨這麼久我是否應該感到榮幸?」
「我、我不是……」
「聽我說完。」林幼楓再一次打斷了葉均哲的抗議。
「然而,十年、十年也不能讓我忘記你,我愚蠢地回來了,因為你接近我而愚蠢地再次萌生期待,我更愚蠢的相信你只是不懂愛而已。」
「我以為十年的分別或許能讓你想起我的一點好,我非分的想玩一點欲擒故縱的技倆。很好,這個技倆倒不壞,你確實開始注意我了,但不幸的是,我發現自己真是一點也不瞭解你,你沒有如我期望的那樣追逐我,相反的,你離我更遠了,你去和別的女人約會,如同十年前那樣,在約會回來後帶著女人的香水味擁抱我,還告訴我關於你的女人的事。你也和我玩起了欲擒故縱?和我比耐性嗎?和我比誰更喜歡誰嗎?恭喜你,你贏了。」
林幼楓一口氣說完,過長的話語竟讓他的面色有些發紅,他微微喘著氣,這讓葉均哲知道林幼楓在激動。
短暫的喘息後,林幼楓終於擲出了他心中的最後一句話:「葉均哲,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從沒有把我當成一個情人那樣的喜歡?」
葉均哲急急辯解:「我當然喜歡你!」
林幼楓輕輕一笑,道:「是的,你喜歡我,就像你喜歡這件衣服也喜歡那件衣服一樣,你可以喜歡很多東西、很多人,而我呢?我愛你,獨一無二地無人可以取代地愛你!」葉均哲震驚地看著林幼楓。
兩人沉默對視,然而片刻,林幼楓忽然從容一笑,帶著如釋重負的輕鬆,道:「不過沒關係,從明天起,我會忘記你,忘記你的好、忘記你的壞,忘記你給我的快樂和傷痛。我會找一個愛我的人,過沒有你的日子,或許我無法再愛其他人,但起碼我還能愛我自己。」
這晚,林幼楓睡著了,葉均哲卻睡不著。
每次回頭就能看到林幼楓走在身後、每次需要幫忙就會有林幼楓挺身而出、每次寂寞時都能得到林幼楓的陪伴、每次失眠時都能擁抱林幼楓,林幼楓就好像空氣一樣存在於葉均哲的生活裡,平常到不曾存在過。
這些平常得似乎是渾然天成的事情如今卻突然變了個樣,林幼楓不是理所當然要跟著他的,林幼楓不是理所當然要喜歡他的,林幼楓不是理所當然要為他做飯的,林幼楓更不是理所當然要這樣睡在他懷裡的。
葉均哲從沒有去深究為什麼他們會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最開始也不過是很簡單很純潔的朋友關係,可是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林幼楓萌生了情慾了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坦然地擁抱林幼楓,而不擔心林幼楓對此會有反抗呢?
因為有了第一次,所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日後的每一次,長久下來,已經成為一種像喝水、吃飯一樣不需要去思考的問題了。
葉均哲以前總是覺得這很簡單,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啊,他們從小就是這樣的啊,當然現在也是這樣啊。
沒有理由的,如果沒有人問的話。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林幼楓對他的好,不是因為兩人從小長大,不是因為他們從小就這樣,而是因為林幼楓愛他。
這晚,葉均哲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無意識地調整睡姿時卻驚覺懷中空空,他猛然驚醒,睜眼一看,懷中又是僅剩棉被。
林幼楓向來早起,葉均哲也算習慣了。
葉均哲以為林幼楓是下樓做早餐了,他在床上躺著,望著天花板發呆,不知怎麼著,心臟急跳,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葉均哲想了想,突然從床上跳起,衝下樓去,果然看到廚房空空,竟不見林幼楓忙碌的背影。
葉均哲一嚇,衝進林幼楓的房間,卻見房間整潔如新,屬於林幼楓的私人物品全沒了!
葉均哲一回頭,就看到門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以屬於林幼楓漂亮的字寫著:我回美國了,再見。PS:八點的飛機,你不必送了。葉均哲恨得直咬牙。
以平時葉均哲起床的時間,若是林幼楓搭八點的飛機葉均哲是怎麼也追不上的,但今天葉均哲心中有事,睡得不安穩,懷中一沒人他就驚醒了,事實上他不過比林幼楓晚出門半個小時而已。
一路狂飆殺到機場,葉均哲顧不得旁人的阻攔將車往機場門口一停就跳下車,一看時間還有二十五分才到八點,說不定還能追上!
葉均哲沒停頓地跑入機場大門,直奔出境大門。
奔跑在十年來不曾改變的機場大廳,時光彷彿再一次倒回十年前,葉均哲恍然想到那時也是這樣急沖沖地跑入機場去追同一個人。
而這時,林幼楓正站在出境隊伍之中靜靜等候著。
葉均哲終於看到了那排乳白色的出境大門,一路尋去,淺金色的陽光下,一個清秀的背影緩步走著,淺色的格子襯衫和深色的牛仔褲,他的打扮依然那樣普通,卻能在出現的那一秒捉住葉均哲的視線。
「林幼楓!」在林幼楓通過出境大門口的那個瞬間,一聲暴喝從身後響起。
林幼楓回頭看去,卻見葉均哲以一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在離自己還有兩三公尺遠的時候就如同猛獸一般充滿爆發力的姿態飛撲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林幼楓反應過來並作出躲避動作之前,一個餓虎撲羊,將林幼楓狠狠撲倒在地!
乒乒乓乓一陣巨響,井然有序的出境處頓時被攪得亂七八糟,圍觀的、受波及的、抱怨的、好奇的,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倒在地上的那兩個男人身上。
林幼楓整個人被壓倒在地上,還打了兩個滾,不單背部遭受重擊,全身都好像被輾過一樣快散了。而就在林幼楓連呻吟都還來不及發出時,壓在他身上的那個男人已經迅速坐起並且扣住他的肩膀大聲咆哮:「林幼楓,你不准走!」
林幼楓皺眉揉腰,斜著眼角對葉均哲發出強烈譴責,「你想要謀殺我嗎?」
「沒有!怕你走過出境大門我就追不上了!」葉均哲居然理直氣壯地回答。
林幼楓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追來幹嘛?讓開。」
「不要!」
「讓開!」
「不要!」
「……讓開!」
「不要!我不准你走!」葉均哲霸道地說。
林幼楓冷冷道:「我不走幹嘛?和你玩家家酒?」
葉均哲立刻反駁:「不是家家酒!」
「那是什麼?」林幼楓以嘲諷的眼神看著葉均哲,「一場持續了二十多年並且還要繼續演下去的愚蠢肥皂劇?」
「不是!」葉均哲急了,「不是、不是!」林幼楓不說話,冷淡地看著葉均哲。
葉均哲紅了眼,大聲嚷道:「我愛你呀!」
林幼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葉均哲誤會了,慌忙強調:「不要不相信,我真的愛你!」
「喂!」林幼楓指指周圍,「注意一下場合。」
葉均哲這才想起,自己是在機場的出境處,大庭廣眾之下……周圍果然都是無比好奇兼驚悚的目光……
雖然在公眾場合告白聽起來很浪漫,不過當雙方都是男性的時候,這種私密的事情還是放在獨處的時候做比較好。
葉均哲拉著林幼楓去了機場外無人的空曠角落。
「林幼楓,我愛你,真的!」葉均哲迫不及待地強調。
林幼楓斜眼看人,顯然不把葉均哲的話放在心上。
「真的!」葉均哲蒼白地重複自己的論調。
林幼楓盯著葉均哲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愛』用說的很廉價,知道嗎?」
「我……」葉均哲想抗議,但林幼楓卻打斷他:「你說你愛我,十年前我走之前的那個晚上你去幹什麼了?你和陳捷分手的時候你回答我什麼了?我問你我們的未來時你計劃什麼了?還有……」林幼楓目光漸冷,「我在家裡為你煮飯做菜,陪你上床供你開心的時候你為我做過什麼了?」
林幼楓的質問讓葉均哲啞口。
對視良久,葉均哲始終沒有回答,林幼楓再一次失望了。
林幼楓沒有強行通過出境上飛機,他選擇和葉均哲來到這裡說話,他想給葉均哲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期盼,他並不是真的要讓葉均哲為他做什麼,他要的只是一個回答,讓自己知道葉均哲真的是「愛」他,而不只是說說……然而現在林幼楓卻知道自己又傻了。
眼簾一垂,林幼楓掩去眸中的悲傷,二十多年來的愛情馬拉松讓他身心疲憊,而如今,他真的應該放下了。
「回答不出吧?」林幼楓淡淡地問:「那我走了。」
雖然已經趕不上飛機了,但是林幼楓寧願回到候機大廳枯等,也不想再面對葉均哲。
林幼楓轉身離去,卻被葉均哲拉住。
「等等!」林幼楓連回頭都懶得回頭,反正無非就是那樣,說說而已……
「我、我不是故意的!」葉均哲擠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林幼楓保持沉默。
葉均哲喘了一口氣,大聲道:「十年前,我不是失約,我去買禮物了!」
「哦。」林幼楓回應冷淡,葉均哲知道他誤會了。
葉均哲急了,他扳過林幼楓的身子,慌張地解釋道:「不是給陳捷的,是給你的!」林幼楓終於給了葉均哲一個正眼。
見林幼楓有了反應,葉均哲一喜,忙說:「你不記得了嗎?你走的第二天就是你的生日啊!其實我本來就打算在那天去給你買禮物的,但是我沒想到你會突然說要來。你說要來我當然很高興,可是如果那天不去我第二天學生會有事就沒空去了,所以我不得不趕在那天放學後去一趟啊!」
林幼楓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回事,他不是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事實上那年生日是他自認識葉均哲之後第一次一個人過生日,以往都有葉均哲陪在他身邊,因此那年生日他感覺特別的孤單寂寞,如此悲傷的記憶他恐怕一輩子都忘不掉!
林幼楓愣了愣,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那陳捷呢?你是和她一起去的吧?而且我根本沒有看到你拿禮物回來。」
「我怎麼可能拿回來?我本來是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葉均哲苦笑,「和陳捷去純粹是意外,本來我是打算一個人去,但是下午的時候陳捷問我去不去逛街,我就說了要買禮物的事情,她就說那剛好兩個人一起去。我心想你在我家我也沒辦法把禮物拿回家,放陳捷那邊剛好,所以就答應了!」
記憶重播,林幼楓想起當日葉均哲確實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幼楓,別生氣,過兩天……」,還有昨晚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葉均哲也試圖解釋了一句「不是,我那時……」,只是這句話被林幼楓自己打斷了……
林幼楓感覺自己的心在鬆動了,但他卻有些不甘心,「我要你和陳捷分手你也沒有分!」
「那個……」葉均哲尷尬地抓抓頭,「和陳捷分手那件事我確實是猶豫了……但是我也沒有說不好啊……主要是陳捷作為女朋友實在是……是那個……無可挑剔,而且我的禮物還放在她那邊……總不能一回頭就說分手吧?我本來是想等你生日過了之後再找個機會解決這件事的……」
「好,這件事就算了,還有我們的未來呢?」林幼楓一說完便驚覺自己的口吻與其說是在質問倒不如說是吃醋的情人耍任性,林幼楓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懊惱,立刻扳了臉,瞪起眼睛,做出一臉兇惡。
葉均哲眨眨眼,反問道:「我當時是怎麼回答你的?」
「你說『就像現在這樣嘍』!」林幼楓清楚地記得葉均哲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甚至連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葉均哲居然咧嘴一笑,道:「那不就對了?當時我就愛你啊,兩個人恩恩愛愛有什麼不好的?」
「你強詞奪理!」
「沒有。」葉均哲的表情看上去很無辜。
林幼楓瞪了葉均哲好一會兒,突然緩了一口氣,轉而質問道:「那我在家裡為你煮飯做菜陪你上床供你開心的時候,你為我做過什麼?」
這回葉均哲真的答不出來了。
葉均哲的沉默讓林幼楓的心又冷了。
「請問,你做了什麼能讓我感覺到你愛我?」林幼楓發問:「過生日嗎?朋友也是這樣做的吧?一起上下學嗎?那是朋友會做的;還有呢?擁抱?親吻?做愛?但是你同樣也和其他人做過這些對吧?」
「這……」葉均哲支吾了好半天,終於冒出一句話,「我只和你做愛!」
「不論男女?」
「呃……」葉均哲沒有正面回答,但這個反應已經很明白地說出了答案。
林幼楓的心真的是墜入了冰窖。
「你為了我做過什麼?洗衣做飯?還是學了什麼特別的技能?又或者是做了什麼自己根本不想做卻只是因為我喜歡的事?」
「我努力學習……」
林幼楓冷笑:「還有呢?」
葉均哲眼珠子亂轉,卻說不出話。
「繼續,怎麼不說了?」林幼楓冷笑不止。
「我……」
「說啊!」
「我……」
「哼,沒話說了對不對?因為你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過!」林幼楓說不出自己是絕望了還是憤怒了。
林幼楓的目光徹底結凍。
「讓開,我要上飛機了。」林幼楓甩開葉均哲的手,逕自離去。
「幼楓。」葉均哲再次拉住林幼楓,卻被林幼楓頭也不回地甩開,腳下的步伐更是一步也沒停。
「幼楓!」葉均哲還想再挽留,但林幼楓根本不理他。
「幼楓……」就算身後那個男人的聲音透出了些許哀求的顫抖,林幼楓的步伐也沒有任何停頓。
「幼楓……我、我不是不想為你做什麼……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葉均哲近乎自言自語的低語終於讓林幼楓頓了頓,雖然沒有回頭,但葉均哲卻在這一瞬間捕捉到了希望。
葉均哲連忙追上去拉住林幼楓的手,生怕他跑掉似的。
林幼楓在懊惱,他為什麼一聽到葉均哲的討饒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就聽葉均哲說:「幼楓,真的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根本不會做啊!就算我想為你做一頓飯,也只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到最後還不是要你為我收拾殘局?」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想為我做過……」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只會幫倒忙啊,與其給你添麻煩,還不如乖乖地等著吃飯對不對?」
林幼楓不語,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或許根本不瞭解葉均哲。
葉均哲皺著眉頭苦惱而鬱悶地說:「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十年前你那麼不高興都不說,連眼神都不給一個,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從來不說你要什麼,不論我做什麼、送什麼、說什麼你都是淡淡的,你不說不喜歡我也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你連我和其他女人交往都一聲不吭,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在意還是不在意?你一直是那樣默默無聲地跟在我身邊,什麼事情都願意為我做,什麼事情都默默幫我做好,不抱怨也不邀功,從小就是這樣,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這樣,你幾乎讓我以為那是你的天性,你讓我怎麼感受到你的想法?你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有表情,才讓我知道你也有情緒,我當然只和你上床啊!」
葉均哲一口氣說出了他的所有感受,林幼楓靜靜聽完,輕聲開口:「……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葉均哲沮喪道:「我真的不是不愛你,只是從小就習慣了,我根本沒去想過這些事,因為你總是在我身邊我根本不需要去想……」頓了頓,葉均哲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追問:「幼楓,你別走好不好?」
沉默片刻,林幼楓搖頭,葉均哲的心頓時墜入谷底。
「幼楓,我真的愛你……」葉均哲喃喃低語,他連強調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走?」
雖然這麼問,但葉均哲卻愈發絕望,幼楓即使知道了他的愛還是要離開,也就是說幼楓對自己真的完全沒感覺了嗎?
「葉均哲,我要回美國……」林幼楓這麼說,口吻平淡,不帶起伏。
葉均哲悲傷得即將慢慢化為灰燼,卻在短暫而要人命的停頓後聽到林幼楓說:「……交接完工作,最晚一個月後就會回來。」
呆滯。
「真的……?」
「真的。」
「不騙我?」
「不騙你。」葉均哲復活了!
「幼楓、幼楓,我知道了,你等等!」
「等什麼?」
「我也去美國!」
「為什麼?」
「結婚!」
為什麼這個詞怎麼聽怎麼覺得神奇?看看還處於極度亢奮中的葉均哲,林幼楓覺得他們的老爸老媽大概會抓狂吧?不過……
面對葉均哲期待的目光,林幼楓微微一笑。
「那就結婚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