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二夫 第五章
    聖祺睜開眼睛,先看見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然後嗅到消毒藥水的氣味。

    這是什麼地方?他想起床,但一動,胸口便傳來痛楚。

    「別動,你斷了兩根肋骨。」是伊毅的聲音。

    聖祺轉頭,看見男人額角貼著膠布。

    「記得嗎?我們離開酒吧,在路上發生車禍。」伊毅只是輕傷,聖祺撞上了方向盤,情況比較嚴重。

    「是嗎……」聖祺閉上眼睛,慢慢憶起……

    『伊毅……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不愉快的對白在車廂繼續。

    『因為我是成年男人,有性需要。』男人很不耐煩。

    『可是……那是同性戀酒吧。』

    『我知道。』

    『你喜歡男人?』

    『是。』

    那時他腦海一片混亂……然後……

    『紅燈!小心!』

    『吱——』煞車聲。

    『轟!』

    「對不起……」聖祺內疚,鼻酸,眼皮發燙。

    「……不是你的錯。」很溫柔的聲音,溫柔得不像那個人的。

    一隻溫暖的手替自己掠起碎發,輕撫額頭。

    「……已經沒事了。」

    聖祺希望時間靜止,永遠不要流動。

    「打擾了。我是警察,來替兩位錄口供。」突兀的聲音打碎了他的夢。

    聖祺一驚,彷彿秘密被窺見,連忙掙扎起來。

    「小心。」伊毅扶他一把。

    聖祺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被握著。

    兩手的溫度已經融為一體,似乎相握良久。

    難道在自己昏迷的時候,他……一直握著自己的手嗎?

    聖祺迷惑了。伊毅看看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隨即不著痕跡地鬆開手。

    一陣強烈的失落……

    「請說一下事發經過。」警察問。

    聖祺連忙回神,想了想,答:「當時是紅燈,我急忙煞停車子,後面的車子可能反應不及,結果撞了上來。因為衝擊力太大,我昏了過去,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伊毅的說法亦一樣。

    「那車子撞了你們之後不顧而去,你們可記得車牌和車的型號?」

    聖祺茫然搖頭,伊毅也搖頭。

    警察又問了幾個問題,見沒有收穫便離去了。

    病房只剩下兩人。

    好像沒什麼話好說,氣氛有點尷尬。

    過了一會,聖祺突然想起一事。

    「我昏迷多久了?乖乖呢?」

    「十多小時,現在是星期六下午。乖乖還在露營,我沒有通知宏祺。」

    聖祺鬆了口氣,「那就好,別讓孩子們擔心。」

    伊毅牽牽嘴角,似笑非笑。

    「怎麼了?」聖祺臉上微紅。

    「廿四孝父親。」

    「乖乖還小。」聖祺說。

    伊毅不反駁,只說:「我通知了學校,替你請三個月假。」

    「啊……」聖祺臉有難色。

    「你骨折了。」伊毅提醒他,「傷筋動骨一百天。」

    可是學校人手不足呢,校長知道會跳腳的。聖祺很苦惱。這時步聲響起,探病的人來了。

    「沈老師!」

    「校長。」說人人到。

    「秘書告訴我,你出車禍了。」校長拿手帕抹汗,「傷勢很嚴重嗎?要請假三個月?」

    聖祺望向伊毅,伊毅臉無表情。

    「是的,傷勢……有點嚴重。」聖祺低頭。

    「呀……那怎麼辦?」校長的手帕快要擰出水來,「叫我一下子去哪兒找代課老師?」沈老師負責高三精英班,功課最是繁重。

    聖祺很為難。他一向是盡責的老師,但伊毅……他不願意違拗伊毅。

    「其實……我的傷……」幾經掙扎,「不是那麼……」

    「我來吧。」伊毅打斷他。

    「什麼?」

    「我來當代課老師。」

    「啊?」

    「信不過我的能力?」伊毅微微一笑。

    聖祺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拒絕這個男人。

    ◇◇◇

    一個月後,沈宅。

    「沈先生,這湯熬了半天,趁熱喝吧。」保姆送上黑漆漆的湯汁。

    聖祺看見,不禁苦起了臉。最討厭藥材的味道了。

    保姆看見他孩子氣的神情,覺得好笑。

    「伊先生吩咐我做給你喝,說對你的傷有好處。」

    聖祺輕輕接過碗,「謝謝。」

    「爸爸~」乖乖跳上沙發,依偎在父親身邊,「爸爸喝什麼?乖乖也要!」嗅了嗅,捏住鼻子,吃驚道:「好臭!」

    保姆哭笑不得,「都是名貴藥材哪,是伊先生問來的秘方,做起來很費功夫呢。」

    聖祺聽著,微笑,慢慢地喝。

    「爸爸,苦不苦?」乖乖一臉關心。

    聖祺笑著搖頭。

    「是不是喝了身體就不痛了?」

    「嗯,一點也不痛了。」

    「爸爸好了?」

    「好了。」

    「好耶~~」乖乖很開心,忙不迭伸出手臂,「爸爸,抱~」

    「乖乖!」保姆趕緊阻止,「爸爸身上有傷啊。」

    「沒關係沒關係。」聖祺笑著,親熱地把兒子抱在懷裡,「醫生讓我出院就說明我康復了。」

    「爸爸軟軟的,好好抱哦。」好久沒被父親擁抱了,乖乖像樹熊抱著樹幹般,怎樣也不肯下來。

    「是嗎?」看來在家休養太久,養胖了。「乖乖,功課做完了?」

    「嗯!」

    「那爸爸帶你去公園玩。」

    乖乖大喜,旋又露出猶豫的表情。

    「乖乖不喜歡嗎?」

    「伊叔叔說沒他批准,不許出去玩。」

    「呃?是嗎?」伊毅那麼嚴厲?「那我們打電話給伊叔叔。」

    電話沒接通。過了一會,保姆出來說晚飯做好了。

    小孩子要早睡。乖乖習慣在六時吃晚餐,九時睡覺。

    「我們先吃飯,待會再打電話。」

    ◇◇◇

    電話仍然沒人接聽。

    聖祺看看掛鐘,已經九時。

    乖乖睡了,保姆已下班,爐上熱著二人份的飯菜。

    這段日子,聖祺習慣了等伊毅一起吃飯,然後在飯桌上聊聊學校的事。畢竟伊毅沒有教書的經驗,很多事情需要問聖祺的意見。

    很難得二人能自然地相處,不用互相躲避,也不用面對無話可說的尷尬。

    聖祺很珍惜這段日子,如果可以永遠維持下去,他一生別無所求。

    時鐘上的短針移動了一格。

    聖祺感覺有點不安。

    這時電話響起。

    「伊毅!」聖祺緊緊攥住電話筒。

    『沈老師?』不是伊毅。

    「是陳老師嗎?」

    『嗯,是我啦。』男人的聲音有點凝重,『我想問一下,你能不能打電話給你那親戚,就是代課的伊老師,看他回家沒有?』

    「呃?這是為什麼?」

    『不是我要多管閒事,這可是關係到學生和學校的聲譽。』

    「伊毅他做錯了什麼嗎?」

    『沈老師,因為你的關係,我一直沒有把伊老師是同性戀的事向任何人透露。』

    伊毅是同性戀……這事聖祺一直刻意不去想起。

    「咳,陳老師,你的意思是……伊毅向學生出手?」說罷,又搖頭否定,「他不會這樣做的,其中一定有誤會。」

    陳老師沒好氣地打斷,『他很聰明,沒有向學生出手,而是向家長出手了。』

    聖祺吃驚得說不出話。

    『沈老師,你負責高三班吧。每年這個時候,你都忙著約見家長,跟他們商量學生升學和就業規劃的問題。可今年你不在……』

    「這事我跟校長商量過,他答應親自跟家長商談。伊老師代課才一個月,對學生瞭解不多,怎會讓他處理?」聖祺很意外。

    『校長認為姓伊的辦事能力不錯,所以讓他負責了。』陳老師哼了一聲,他真正想說的是:校長被迷住了,老師被迷住了,學生被迷住了,學校的雜工被迷住了,除了自己之外,學校裡所有的生物,包括生物課室養著解剖的小白鼠都被迷住了!!『那傢伙男女通吃,家長們全被他迷到暈頭轉向!姓伊的簡直是……哼哼!』狐狸精轉世。

    「……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聲音乾澀。

    『沒有誤會!我親眼看見某學生的監護人替他整衣領,神態就像酒吧裡那些變態一樣!放學之後,那男人還駕著名車來接姓伊的放學!』陳老師激動地叫,『作為老師,我不希望學校的聲譽受損!更不希望學生的家庭遭到變態老師的破壞!!』

    耳畔嗡嗡作響,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最後聖祺也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來安撫陳老師。

    電話輕輕掛上,他蹲下,抱著頭。

    ◇◇◇

    十一時

    門外傳來汽車聲,接著大門『卡』的一響。

    伊毅回來了。

    「聖祺?」黑暗中依稀看到沙發上的身影,伊毅亮著檯燈,「你在等我?有事嗎?」

    聖祺臉色蒼白。

    「身體不舒服嗎?」伊毅皺起了眉,走過去,摸摸他的頭。

    動作很溫柔,手的溫度很暖。聖祺閉上眼睛。

    「你喝酒了?」他聞酒味。

    「嗯。」伊毅答,然後突然想起,「你等我回來一起吃飯?抱歉,我吃過了,我忘了打電話回來。」

    「……」

    「以後不要等我。」伊毅說罷轉身,一邊解開領帶一邊往房間走。

    「你跟誰去喝酒?」聖祺生硬地問。

    伊毅頭也不回,「朋友。」

    「學生的父親是你朋友?」聖祺的聲音充滿倦意。

    意外的表情在絕美的臉上掠過,伊毅停步,轉身,冷冷道:「不是學生的父親,是兄長。」

    鬆開的領口露出修長的頸項,白晢的皮膚上有抹曖昧的痕跡。

    聖祺閉了閉眼睛。

    「你就那麼喜歡男人嗎?!」他一輩子沒那麼大聲說過話。

    伊毅嚇了一跳,旋即冷笑,「你管得著嗎?」

    「你是老師!請顧及自己的身份!」聖祺咬著牙,沒察覺自己的聲音在抖,身子在抖。

    「我這老師只是暫時性的。」伊毅很冷淡。

    「一天是老師,一天就要遵守老師的操守。」

    伊毅挑了挑眉,「很好,我是老師,師生戀是禁忌,所以我絕不會對學生出手。但家長則不在禁忌之列。」

    「家長也不行。」

    「哦?為什麼?我不記校規之中哪一條說明老師不得跟家長談戀愛。」伊毅負著手,緩緩踏前一步。

    「老師……不能破壞學生的家庭……」

    「挑單身的對象就可以了?」踏前一步。

    「你……你們都男人……」二人的距離只有一臂,聖祺聞伊毅身上的氣息,不自主退後一步。

    「女人就沒問題?」伊毅仍是步步迫近。

    「不……」退後。但再後一步就是牆壁,退無可退了。

    「只要雙方情願,不鬧出醜聞,不影響工作,你就沒有立場反對了吧?」一頓,伊毅再踏前,「或者,你還有其他理由?」

    聖祺無力地靠著牆,呼吸紊亂,「乖乖……」

    「這個根本不是理由吧?」伊毅笑出來。為了兒子的幸福,父親不准戀愛?

    聖祺都唾棄自己。

    「聖祺……」伊毅突然溫柔地替他掠起髮絲,「慧君已經死了。」

    聖祺一怔。伊毅誤會了。

    「不是的……」他不是為了慧君而反對,他沒那麼偉大。

    「她死了,你面對現實。」伊毅歎息。

    「不……」聖祺慌亂地搖頭。他並不是伊毅所想那麼無私、那麼美好!

    「聖祺……」伊毅雙臂抵著牆壁,困住企圖逃走的男子,「我知道你很愛慧君……」

    「不是!」不願以深情的假面欺騙眼前的男人,亦恥於利用死者,聖祺尖叫:「我愛的不是她!」

    伊毅一怔,還沒回神已被抱緊。

    男子的體溫汨汨地傳來,他感覺到他的心跳,感覺到他身軀的輕顫。

    詫異的目光瞬間變得瞭然,嘴角微微上彎,摻著絲絲的冷意……

    「原來如此。」輕柔的聲音,「真令人意外。」

    ◇◇◇

    天色由暗轉亮。

    聖祺躺在床上,呆呆看著天花板。

    浴室傳出沙沙水聲。

    為什麼……事情會弄到這個地步……為什麼……

    手捂著眼睛,眼皮滾燙。

    昨夜的激情歷歷在目。

    被逼到牆角,腦海一片空白,素來的冷靜自持徹底崩潰。

    有生以來第一次完全失控。

    心靈和肉體一起淪陷,被那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待回過神來,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為什麼……」自己總是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你要悔恨到什麼時候?沈聖祺?」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水聲不知何時停止。

    聖祺如同觸電般一震,緩緩坐起。

    伊毅悠然從浴室步出。

    「反正已經做了,後悔何用?」他上身赤裸,窄腰上圍了一條毛巾。深棕的髮絲潮濕,點點水珠滴落,滑過結實而不過於壯實的胸腹。

    這情景帶來強烈的視覺震撼。聖祺移開眼睛。

    伊毅神態自若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昨晚……為什麼?」聖祺啞聲問。他不明白,伊毅是以怎樣的心情跟自己相擁的?

    沒有回答。伊毅對著鏡子整裝,扣上衣袖上的紐扣。

    「你要去哪裡?」聖祺看著他的背影。

    「學校。」一頓,伊毅不帶感情地說:「以後不要再傻瓜似的在客廳等我。」

    聖祺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無力地說:「今晚又是哪個家長?伊毅,在道德上—」

    話還沒說完,嘴唇忽然被某人的指尖輕輕按住。

    男人的指尖很溫暖,但說出來的話卻有如冷箭。

    「沈聖祺,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他靠得很近,微笑著,「難道經過昨晚的事,你認為自己還有立場教訓我嗎?親愛的——偽君子。」

    聖祺好像聽見物件碎裂的聲音。是自己的心嗎?

    「又或者,你以為跟我睡過一次,往後便有權力干涉我的事?」

    閉上眼睛,好像看見地獄之門打開。聖祺身子晃了晃,輕輕推開伊毅的手。

    「這個就是理由?」他直視著惡魔似的男人,平靜地問:「昨晚的一切,就是為了羞辱我?」

    惡魔的眼神閃過一絲恍惚。

    「你等這個機會很多年了吧。」聖祺垂下眼皮,苦笑一下,心中感到說不出的悲涼。早料到沈家加於男人身上的羞辱,總有一天要由自己償還。但,難道不能以其他方式嗎?

    「不!」斷喝聲中隱隱帶著著焦躁,還有……絲絲怒氣。

    怒氣?聖祺愕然,抬頭望向男人。

    伊毅已回復常態,一臉雲淡風輕。

    「不?那是為什麼?」聖祺輕問。心裡奇怪:伊毅發怒?是搞錯了嗎?回想起來,好像從來沒有人見過伊毅發怒的樣子。學校裡,每個人都說沈聖祺沉穩自持,伊毅張揚放任。但聖祺知道這只是表象。實際上,伊毅的隱忍和冷靜無人能及。

    「不為什麼。」伊毅點了支煙,優雅地吐出一個煙圈,「我做事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亦不需向任何人解釋。」

    說罷,他轉身前行,打開房間的門。

    「對我來說,性只是性。」

    門關上。

    聖祺蜷縮著,把頭埋在膝蓋。

    性只是性,與愛無關。他很清楚,亦從來沒有抱持任何幻想。

    可是,心還是很痛。

    如果沒有說出來就好了。

    如果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了。

    把秘密帶進墳墓,至少,還可以得到一點尊重。

    ◇◇◇

    下午

    天氣由晴轉陰,下著毛毛細雨。

    課室不時響起嗡嗡的私語聲和少年男女銀鈴般的笑聲。

    「安靜。」伊毅以鋼筆敲敲桌子。

    一室寂然。學生們低頭沙沙地寫功課。

    伊毅揉了揉眉心。在學校不能抽煙,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質扁瓶,緩緩喝了一口。無色無味的伏特加入喉,稍微撫平了心底的焦躁。

    焦躁……真可笑。他從事業顛峰摔下來時沒有感到焦躁;他偷渡到美國,前路茫茫時沒有感到焦躁;甚至在被黑道追殺的時候,他亦保持冷靜。

    現在,為了一個失控的晚上,居然感到焦躁。

    伊毅無聲地笑。

    昨晚失控的不只一人。

    秘密揭開那一瞬間,莫名的怒火湮滅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

    又喝了一口,伊毅托著頭,陷入沉思。

    格格的步聲響起。

    伊毅的警覺性很高,立刻回神,起立,轉身。剛好對上正要敲門的校長,還有應該在休假的沈聖祺。

    鳳眼微微瞇起。

    校長笑著進來,聖祺跟在他身後。

    「伊老師,沈老師說傷勢已經康復,隨時可以復課了。」

    「是嗎?」伊毅微笑,看著聖祺。

    「是的。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決定由今天起復職。」聖祺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神態自若,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可以嗎?」

    呵,今早還一副想死的樣子呢。伊毅笑容擴大,伸出手,「當然。」

    二人握手,伊毅靠近,在他耳邊輕笑問:「這算什麼?你不會以為這樣可以打擊我吧?」他來代課,純粹看著聖祺受傷跟自己有關的份上。

    「不,我沒有那麼想過。」聖祺以同樣音量回答,「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

    伊毅挑了挑眉。

    「伊毅,你要跟誰搞上我無權干涉,但至少,請你離開學校。」

    多麼無聊的堅持。伊毅一笑。

    「沈聖祺,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

    熾熱的息吹在掠過,耳朵一陣發麻。

    回過神來,伊毅已遠去。校長跟在他身邊熱情地歡送。

    學生們湧上來,一時詢問他傷勢,一時追問關於伊毅的事。

    「沈老師,很高興你回來。伊老師雖不錯,但及不上沈老師。」陽光般的少年排眾而出,親熱地握住聖祺的手,「我最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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