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在幸福中輕快地溜走,轉眼間半年已經過去。
玥族在英明的王子領導下日益興盛,西門儀帶著舊部也漸漸跟眾人打成一片,而二人的關係亦日漸明朗……
這一天,睿智的王子正處理公文,血姬忽然闖了進來。
「姑姑?」日影抬頭,一見他家姑姑立即臉露尷尬之色,「影兒有要事在身,正想先行一步。」
「站住!」血姬不怒而威,「姑姑有要事跟你商談。」
「……」日影警惕。
「放心,不是那件事。」血姬歎了口氣。
「啊?難道有更重要的事?」那倒真意外。
「哼,你也知道你登位和立後是重要的事麼?」
「姑姑……」日影一臉尷尬。登位還罷了,立後的事卻不好解決,「我這輩子是不會策立后妃的了。」
「你不立後難道要皇家絕後麼?」血姬忍不住生氣道:「你跟西門公子的事我也算了,但你也不能不立王后呀。中原人哪一個不三妻四妾?他們的皇帝更是後宮三千!你納幾個妃妾有何不可?西門公子會理解的。姑姑和巖長老在他面前故意提了幾次,也沒見他不高興。」
日影咬牙道:「是啊,他理解,他高興也來不及了。」那色蝴蝶巴不得他多納幾個美人,好分些給他。
「那你還猶豫什麼?」血姬奇怪道。
「不必多言!反正我絕不改變心意。」日影生氣地撇轉臉,「繼任人就從旁系去挑好了,不然姑姑也可以生一個,巖長老不是一直在等你麼?」
「你這孩子胡扯什麼,姑姑在跟你說正事!」血姬跺腳,蒼白的臉泛起一絲紅暈。
「是你先扯起來的嘛。」日影吐吐舌,陪笑:「姑姑不是有要事商量麼?」跟西門儀久了沒學會什麼,就是學了他的厚臉皮。
血姬聽了忽然歎了口氣,嚴肅道:「早前我派人到魔鬼林視察,採集了不少珍罕的藥物,你知道麼?」
「嗯,巖長老有提起過。」
「後來用那些藥物,加上祖傳那半條『灰飛煙滅』的秘方……」
「姑姑,難道你讓『灰飛煙滅』重現人間?」日影劇震。
血姬點點頭,又搖搖頭。
「威力遠遠不如,可是已經足以為死去的大哥,和千千萬萬的同胞報仇。」
***
『姑姑研製的藥雖沒『灰飛煙滅』霸道,但勝在無色無嗅,只要撒一把於空氣中,就足以殺掉幾萬人。』
『只要咱們混入宮中,隨處散播一點,鳳驍跟他的狗官不消一刻就會一個個死去。影兒,咱們大仇就要得報了。』
『不必擔心行動時的安全問題,姑姑已經研究出解藥,只要事先服下,可保萬無一失。』
『唉,如果你不願去也不勉強,姑姑明白你有為難之處,這事就交給姑姑辦吧。只是,影兒啊,此事無論如何不能讓西門儀知道,他到底是中原人,跟鳳驍關係密切。』
血姬的話一直纏繞在耳邊,日影心頭沉重之極。他的命由血姬所救,亦由她撫養長大。血姬雖然嚴厲,但對他不失愛護,試問他怎能讓她涉險?再說,父仇不共戴天呢……
幽幽歎了口氣,日影忽覺腰間一緊,身軀已被溫暖的體溫包圍。
「儀……」緩緩閉上眼睛,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嗯?」埋首在烏黑鬢間的男人發出濃重的鼻聲。
「你這是幹嗎啊。」弄得他頸際麻麻癢癢的。
「討債啊。」不是很明顯嗎?
「討少一天好不好?」日影歎氣。
「那要加收利息。」西門儀反應飛快,不愧是錢鬼一名。
「隨你……」苦笑。在那狡猾的傢伙巧立名立下,他欠下的早已八輩子都還不清。
「咦?」西門儀一愕,忽然把他拉到床沿坐下,握著他的手溫柔道:「你有心事。」
「沒什麼。」日影若無其事地說。
「影兒,你知道成為一個好的探子,首要條件是什麼嗎?」西門儀側著頭。
「呃?交遊廣闊?心思慎密?膽色過人?」
「是敏銳的直覺。」前天下情報第一莊莊主笑答:「別人身上有沒秘密,可有隱瞞撒謊,只消一眼就可窺破。」
日影臉上一紅,「你就別問好不好,我只是要離開一陣子,很快就回來。」
「你該不會又在做那復仇夢吧。」除此以外日影也沒別的需要隱瞞他。
該死的西門儀怎麼就這樣聰明啊,日影咬著唇:「那不是夢。」
西門儀臉色一沉,厲聲說:「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
「殺父之仇豈能說放就放。」日影也提高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饒了金狼族,卻不能放過鳳驍?」
「金狼王已死我才不跟他的族人計較,兩事豈能相能並論?」
相識以來二人還是首次激烈爭辯,雙方均感心痛不已。
「儀……」日影忍著心痛,低聲說:「我不求你幫我,只求你當什麼也不知道,只求你置身事外罷了。」
「我已知道又豈能置身事外?」西門儀歎了口氣。
「那你要幫你的皇帝?鳳驍只是你的皇帝。」而我,我卻是你情人啊……日影心頭漸惱。
「我又何嘗不是想幫你們?你以為鳳驍是容易對付的?只他為敵你們只會死在中原。」
「我們自有取勝的法子,無論成敗也不勞你費心,假如你是真在為我們費心的話!」日影說著霍然起立,轉身而去。
「影兒!」西門儀陡然叫道:「就當是為了我,放下吧。」
「復仇不是我一人的事,姑姑和眾長老他們親眼看著父王和族人慘死,豈是輕易可以放開的。」日影佇立不動,沉痛地說:「我不能背棄我的民族,妄顧我親人的感受。儀,假如你要阻止我,這就殺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說過死在喜歡的人手上是一種幸福。」
「你知道我不會。」西門儀低吼:「你這是在為難我。」
「你又何嘗不是在為難我?」日影回頭冷聲道:「假如我要你隨我去中原助我一臂之力,你會答應麼?你肯為了我與你的故友為敵麼?」
二人對峙,西門儀默然良久,忽然低聲道:「我跟你回中原。」
「你是認真的?」日影渾身一震。
「這樣的話,也許我還有機會帶你回來。」苦笑。
日影以顫抖的聲音道:「你真的願意為我……為我……」
長臂一伸,西門儀把日影扯進懷裡。
「不要再說了,影兒。」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慨歎:「這是我們的命運。記得麼?相識之初,你就求我為你射下太陽。」
而太陽,正是天朝的國徽。
***
天朝有例,掌管邊陲的潘王必須每兩年上京述職,今年適逢其會,玥族人正好混入眾潘王麾下進入禁宮。
日影跟西門儀易容後,被安排混至鎮南王軍下。至此西門儀才知道玥族為復仇花了不少心思,多年來不斷派遣奸細,西北一帶的番軍大半有他們的人在,連偏遠的南蠻也有他們買通的人。
「儀,怎麼了?你神色有點慌張。」日影擔憂地問。二人隨軍而行一直相安無事,再幾天就要上京面聖了,不要在這時候才出亂子啊。
「沒什麼。」西門儀苦笑搖頭。
「儀……要是你後悔還來得及。」日影咬著唇,難掩臉上傷感。西門儀雖答應相助,但對二人關係卻日益冷淡。
「別多心。」西門儀安撫道:「只是剛才碰見少天,險些給他認出來。」
日影微微一震。鎮南王南宮少天,昔日的金牌名捕之一,乃西門儀生死之交,要是被他識破可不好辦。
「儀……」日影欲言又止,忽然從懷裡掏出一枚鮮紅的藥丸,「吃了它,是解藥。」
「解藥?現在吃?不是五天後才動手麼?」西門儀微感詫異。照計畫應該在五天後,鳳驍在御花園宴請群臣時下手啊。
「是五天後,但解藥要連續吃五天才生效。」
「毒性一定很猛烈。」西門儀苦笑。
日影垂頭,輕聲說:「我會讓人把份量調低至不致命的地步,待眾人毒發後,我族死士會……對付那些當年有份參戰的人,至於宮中其他人,只要不妨礙我們,我們也不會濫殺無辜。」
這對深恨中原人的玥族來已是很大的讓步。西門儀無言地服下解藥,辛辣而獨特的藥味在口腔靜靜散發。
五天之後,王室御宴,御花園將燈結采,佈置隆重奢華。
眾番王帶著親兵盛裝出席,讓宴會氣氛更見隆重。
西門儀冷眼旁觀,只見鳳驍依舊揮灑自如地對應付群臣,南宮少天跟鳳飛揚一直在席間喁喁細語,感情更勝往昔。誰想到這象徵天朝國運興隆的一夜竟是暗伏殺機?
此時,日影悄悄牽著他的手,二人的手心都是冷汗。影兒很緊張吧?待會他要代表鎮南王上前放煙火,而毒粉亦會隨絢爛的煙花四散。
焉地,悠揚的禮樂響起,眾番王的代表越眾而出,輪流發放致送給皇帝的煙火。一時之間,五光十色的煙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日影看著天空不禁失神,他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煙火,但煙火墮落之後,一片煙霧瀰漫,是混著劇毒的濃煙。
只待眾人毒發,他和一眾偽裝為士兵的死士就會動手,多年大仇終於得報,但日影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西門儀……他會怎樣?他會忍不住阻止自己嗎?果然是不應該讓他跟來的……日影想著,心頭隱隱作痛,漸漸,痛楚緩緩加劇,直痛得他渾身無力。
「哎喲。」忽地傳出一聲呻吟,一名親兵在人叢中倒下。
「啊。」、「好痛。」、「哎呀。」奇痛好像瘟疫般襲來,親兵或守衛們一個個倒下。
日影捧著心痛得跪倒,但依然用失神的眸子在地在人群中尋找,直至找到那冷靜佇立一旁的身形,焦慮的目光才慢慢變得瞭然,變得悲傷。
是他,只有他,只有他才能把毒藥換走,換成一種只對長期服食解藥的人才生效的藥物。
「西門儀!你出賣我!」日影咬牙,一縷鮮血從嘴角淌出。
隨著淒厲的聲音落下,高據王座的男人發言了,以沖和平淡的聲音點出事實真相。
「他沒出賣你,由一開始西門儀就是朕派去你身邊的,負責對付血影的人。」
***
一場危機化解,禁宮回復平常。
這夜,顯得格外寧靜,只有素雅的太子殿響起清冷琴音。
當今天子鳳驍悄然肅立殿外,沒敢貿然闖入驚擾撫琴人的興致。
良久,琴音曳然而止,鳳驍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別太勞神了,你的傷……」
「早已不礙事。」楊朗淡淡地打斷他。
「話雖如此,可是失血太多到底傷了元氣,還是……」
「驍……」楊朗再一次打斷,「你來是為了討論我復原已久的傷勢嗎?」
鳳驍一愕,連肩膀都跨下了,神情沮喪一如犯錯的小孩。
「你知道了。」果然瞞不過嗎。
楊朗牽牽嘴角,在這個皇宮,只要他想知道,還沒什麼能瞞過他。
「若我不知道,你就瞞著我把日影殺掉?你曾答應我放過他的。」
「朗兒,請聽我解釋……」鳳驍哀求。
「不必了。驍……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變。」楊朗搖搖頭,疲倦地輕歎:「對我,你總是陽奉陰違。」
鳳驍急道:「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為了我。」楊朗淡淡一笑,微涼的手輕輕撫上鳳驍的臉,道:「我知道,可是驍,你從沒顧及我的感受,你總是……如此霸道。」語氣竟透著一絲憐惜。
「對不起、對不起……」鳳驍把臉緊挨著楊朗的手,嘴裡喃喃說著,心裡也說不出的痛,可是對當年做的一切,他不悔。
深知他死不悔改的脾氣,楊朗只好無奈一笑,輕聲道:「讓我見他。」
鳳驍一震,倏地捉緊住他的手。
「玥族王子對你成見甚深,你們不宜見面。」語氣雖然溫和,但卻是堅決無比。
「我自會小心。」楊朗輕巧掙開桎梏,鳳驍渾然天成氣勢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上次你也答應小心,可你不單沒依計行事還讓自己受傷!」鳳驍急了,越說越激動。
「我根本不贊成你們的計劃,誘出暗殺組織的幕後主腦是好,但何苦要設計讓西門儀混入他們。」楊朗歎氣,神情困惱一如面對冥頑不靈的幼童。
「就算你要阻止,也不用故意挨一劍吧?」鳳驍也歎息,他早已後悔了。
「那一劍是我欠他的。」楊朗一臉淡然。
「你沒欠他,是我欠了月華。」鳳驍閉上眼睛,沉痛道。
「月華為救我而死。」
「可是……」
「就算她救我是因為愛你,不忍看你傷心,但她依然直接因我而死。」楊朗清澈的眼神閃過一抹惋惜。月華是奇女子,為助玥族入侵中原,不惜借和親名為名,委身下嫁以作內應。他們這對以政治為目的而締結的夫妻本應爾虞我詐,但為了一個男人,最後竟連成一線。
鳳驍想起往昔,心裡也是一揪。
「我從沒忘記月華,她的恩我只好來世再還。」只是他愛的人永遠只有楊朗,他實在無法回應別人的感情。
「若果真如此,請看在月華份上,放過她弟弟。」
「朗兒,我已放過他不止一次……」鳳驍苦笑,他何嘗不想,只是日影復仇的矛頭直指楊朗,他不敢輕易冒險。
「日影是西門儀深愛的人,西門儀不負你,你卻要負他嗎?」楊朗溫柔的聲音銳利如箭,鳳驍只有節節敗退。
「朗兒,請讓我考慮。」
「即使是我的要求?」
「朗兒,我只問你一句話。」鳳驍咬牙,問道:「若日影此刻出現,決意要殺你為姐報仇,你能狠下心傷害他嗎?」
***
漫長的夜過去,一絲曙光透過地牢的氣孔,巧合地射向日影手上的冰晶石。一道五色彩光驀地映入眼簾。
日影看著看著,往事忽然像走馬燈般重現。
『謊言只要一輩子不拆穿就是真話。有時候,假的事物比真的更加美好。』平湖映月的晚上,男人勾魂的笑意歷歷在目。
假的確是比真的更好,只是世上果然沒有永不拆穿的謊言,永不破滅的幻象。當美麗幻影破滅,他的信念也隨之崩裂了,這教他如何去面對殘酷的真相。
『我一直以為你對我,跟我對你的心意是一樣的。』危機四伏的森林,那人情深款款的眼神閃過腦海。
的確是一樣,我以色相設局利用你,你也將計就計引我入殼。虛情對假意,實在是再妙沒有。
『難道沒有別的比這兩者重要?』
『國家跟人民。』溫柔的沙漠綠洲,二人打情罵俏話兒猶在耳邊。
日影沒想到,那時西門儀說了真話。
『儀,假如你要阻止我,這就殺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說過死在喜歡的人手上是一種幸福。』可是男人沒有施予仁慈,讓他在幸福中死去,反而把親手他打進地獄。儀,假如你要絕情,怎不絕情到底呢。
驀地,一道清脆的碎裂聲響起,漫室彩光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日影低頭一看。哦,冰晶石被捏碎了,尖銳的碎片直插入手心。看著鮮血淋漓的手,他竟不覺痛。
是痛到盡頭所以麻木了嗎?還是心已死去,此後再無知覺?日影想不出答案,答案也不再重要。這一刻,他只覺累了,累得縮成一團,把臉埋在膝上,好像巴不得就這樣過一輩子。
「日影王子。」
不知過了多久,日影才緩緩抬頭。
隔著牢籠,鳳驍接觸到他的眼神,還是不禁微微一震,那是負傷猛獸的眼神……
「王子殿下,讓我們來談談。」
日影重新把臉伏在膝上。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談呢?
「你要你的族人生,還是要他們死?」鳳驍語出驚人,但日影只是牽牽嘴角,沒甚反應。
「這裡有一紙和約,只要你願意簽下,就可以免去一場戰禍。」拿出議和書,鳳驍放下身段,道:「戰場上沒有對錯,國與國之間亦沒有仁義,只有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千百年來,吞併分裂從沒一日停止。期間,玥族亦曾興盛一時,亡在你們鐵蹄下的弱小民族不計其數。但今天,時不予你,玥族再努力討不到好去。」
「……」
「天真的王子,當初有份參戰的國家,沒一個是清白無辜的。朕也好,你父王也好,都是雙手染滿鮮血的野心家,同樣為求目的不擇手段。朕不會砌詞為自己掩飾,但你又可敢撫心自問,你們所謂的報仇,是不是真的那麼理直氣壯?」
鳳驍勸了半天,日影終於抬起眼睛,不勝其煩地道:「何必多貴唇舌,殺了我豈不乾淨。」
「殺你、滅掉只有區區幾萬人的玥族,均不是難事,只是有人會很傷心了。國與國之間沒可以沒仁義,但人與人又豈可能沒情誼。」
日影聽了一震,雙眼射出深切仇恨。
鳳驍暗叫不妙,好像弄巧成拙了。
「王子殿下,也許你不相信,月華是朕的知己。害死她的人是朕,不是楊朗。朕欠月華甚多,若非迫不得已,實不願傷害你。」
「……」日影默然良久,眼角緩緩和議書掃去。「你要留我做人質?」說得好聽,手段還不是一般卑鄙。
「只要有利益,敵國隨時可變成盟國,反之亦一樣。朕不會相信一張紙。」鳳驍坦然承認,為了楊朗安全,他不能輕率行事。
「你做得對。」日影淡淡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
「殺了我吧。玥族人寧死也不會屈辱地活著。」
「這又何苦……」看著少年堅決的眼神,鳳驍歎息,「你再考慮一下,朕讓你見一個人。」
見人?不,他不要!這輩子,他再也不想見他了。
日影一震,痛苦地抱著頭。
淪為階下之囚,日影再不情願,那人還是出現在他面前。
「影兒……」二人沉默良久,西門儀忽然輕聲道:「天若無日,萬物就會淪入黑暗。鳳驍若死去,天下必然再起戰禍。」
此言雖屬實,但日影關心的不是這個。
「血影行事小心,到底那裡露出破綻,讓你洞悉先機反過來設計我?」
「我再不濟也不可能男女不分吧?那時我在追查血影,你出現的時機太巧合了。」
「原來一切是我自找的?說得也是,我不該輕視你花蝴蝶的本性。」日影低笑。
西門儀笑也了,笑著笑著,忽然流下淚來。
「影兒,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呢?」日影歎氣,「是騙了我,還是沒騙我到最後?」
「我該跟你坦白,我有千萬個機會跟你坦白,可是我心存僥倖,以為我會有福份騙你一輩子的。」
「我也希望你能騙我一輩子,可惜你沒有……」唏噓。
西門儀陡地叫道:「影兒給一個我機會,讓我補償你,讓我們從新開始。」
「重新開始……」日影啞然失笑,「欺騙、出賣、傷害,經過那麼多,還可以重開始?你教我怎麼能相信你?這一刻你跟說的,是你心底話兒,還是為了替鳳驍說服我?我已經分不清了。」
「我對你怎樣你心底一直知道。你感覺到不是嗎?在我逃避、掙扎的時候,你都沒放棄我,因為你已經清楚感覺到了。」
「是嗎?我還能信相自己的感覺?」日影歪著頭,自嘲:「就算是,我也不是心胸廣闊的人。鳳驍問我,殺他報仇是不是真的那麼理直氣壯。答案是否定的。殺人者人亦殺之,這道理我聽過,但還是放不下。你出賣我是為了你的國家人民,我不該恨你,但我還是恨你。」
「那你留著命向我報仇啊。」隔著牢籠,西門儀緊緊抱著日影。日影也不掙扎,只是勾起一絲快意的笑。
西門儀心中忽然一動,回頭看看日影的神情,一般寒意湧上心頭。
「不!影兒!你不能這樣懲罰我!!」
此時,候在牢外的鳳驍聽到爭吵聲,忍不住進來窺探。
日影看到他,朗聲問:「鳳帝,你說姐姐對你有恩,是真的嗎?」
鳳驍點頭。日影又道:「那我死後,你不會對他們用兵,是吧?」
鳳驍心一沉,還是點頭。
「在死前,我可否求你一事。」
「說吧,只我能做到。」想起月華,鳳驍無法拒絕。
日影神情堅決,一字一字清晰道:「請鳳帝下令,讓西門儀親手斬殺我。」
***
半個月後,鳳驍下令將玥族王子處死,死刑由西門儀執行。由於日影身份特殊,為防萬一,特派東方彥、南宮少天、北冥等人率兵守護刑場,確保萬無一失,免絕後患。
「影兒……」西門儀拿著刀,蹣跚步上斬刑台。
日影抬頭,背著光西門儀的輪廓模糊不清,但身形憔悴多了。
「最後能聽我說幾句話嗎?」西門儀蹲到他身前。日影故意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但他的話還是一字不漏地鑽入耳中。
「影兒,將計就計對付你們,是我主動向鳳驍提出的。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因此遇上你。」
「由相識,至逃亡,由中原至西域,我一直在設計你。但我不後悔,因為那段日子,讓我經歷了很多快樂的時光,很多難忘的回憶。」
「我多番對你欺騙,但我不後悔,因為即是是用騙的,我也總算得到你的心。」
「後來背叛了你,我依然不後悔,因為這是我身為天朝子民該做的事。」
「事情弄到今天,我們在刑場上相見,我也不後悔……」
日影一顫,睜開通紅的眼睛。
西門儀微笑,在他唇上一吻。
「因為你死了,我會隨你而去。」
「儀……不……」日影心痛得說不出話。心中一道聲音一直在問,這真是自己要的嗎?
可是已經太遲,西門儀長身而起,舉刀,朗笑一聲。
「誰會笨得留下漫長的一生來悔恨呢。」
這一天,天很藍,刀刃在日光下閃閃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