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束吧!」立在窗前的籐臣朝露背對著莫霄,雙眼無神地瞪著遠方的天空。
「露,你不是說真的吧?」莫霄極度憤怒地箝住她的雙肩,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今天我被叫到校長室去,與你同居的事已經曝光了,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學校退學,到時候,恐怕連畢業都很困難。」籐臣朝露依舊用著平板的聲音,和沒有表情的臉孔說著,盡管心痛得要死,她依然偽裝得很好。
「這種事不是早就該在你的計畫之中嗎?既然你敢拿我當幌子離開籐臣家,就該想到我們的事被拆穿後的結果。」莫霄臉色發青地道。
她一定是後悔當初選錯了人,他們之間本來就存在了太多的矛盾,他又粗暴又愚蠢,只是空有一身蠻力而已,她已經厭倦他了,所以才會趁這個時候離開他。
籐臣朝露抿抿唇,輕聲說道:「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更何況,當初是你說服我和你同居的。」
「你後悔了嗎?」他沉下臉色,怒火在黑瞳間閃爍。
不,她下意識便想搖頭,但多年訓練出來的冷靜及時拉了她一把,她垂首不語。
「你果然後悔了。」她的沉默證實了他的猜測,他握緊拳頭,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剜去一大塊似的難受。
籐臣朝露忽然抬起頭笑道:「男女之間存在著永恆不變的情愛嗎?像我們這種以虛偽、謊言為基礎的脆弱關系,一碰到現實,馬上就禁不起考驗了。」
「你錯了,不把我們之間的事當真的,只有你。我一直很看重我們的愛情,甚至想休學來保護……」
他慷慨激昂的話被她倏地打斷,「你要用什麼來保護我?用你的拳頭嗎?像在聖風學園的校門口一樣為我打架嗎?如果遇上一個拳頭比你更強的人,我是不是應該自求多福呢?」
「這……」她冷靜理智的話語,堵得他啞口無言。
「你休學之後能做什麼呢?就算不休學,你的高中生涯也已經被烙下污點了,跟著你有什麼好處呢?」籐臣朝露握緊手心,手用力得連指甲都陷進肉裡去了,但她渾然不覺。
他難忍怒氣的抬起她的下巴,細細地梭巡她的表情,這個冷漠無情的女人,在這時候仍是一逕的淡漠,彷佛她從不曾付出過真心。
「你在乎這些嗎?還是你被那些心高氣傲的學生嚇到了,以為他們真的有本事把我送進監牢?又或者是你不願意和我這一無是處的人在一起,怕會污辱了你,是嗎?」
他每一句話都刺痛著她的心,她多想大聲地否認他傷人的揣測,但為了他的將來,她必須演好這個冰冷無情的角色。
「我已經達到目的了,自然就沒有必要再待在你身邊,將來你要休學,還是要打架,都不關我的事了。」她嘴裡說得輕松,心裡卻在滴血。早知道,她不如一輩子都待在自己的黑暗世界裡,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到,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楚了。
「你夠狠,利用我達到目的後,就一腳踢開!」他板起臉冷著聲道,目光炯炯地緊盯著她,「那些在我身下的狂野申吟,也全是為了你那個鬼目的而假裝出來的嗎?你就這麼犯賤,這麼迫不及待的想上我的床?還是大小姐當膩了,想尋求一些新鮮刺激?怎麼樣,我的能力還讓你滿意吧?」
籐臣朝露渾身顫抖,羞憤和委屈的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咬牙死撐著,「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呢?你也樂在其中,不是嗎?」
莫霄倏地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緊了眉頭。「我真是看錯了你!」
看著他灰敗的臉色,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全盤道出她的苦衷,躲在他的羽翼下尋求溫暖。
但——她不能!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板的道:「別這樣,我們好聚好散,你不會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吧!」
這句話像是一把無情的利刃,狠狠地戳進莫霄的胸膛。他目光森冷地瞪視著籐臣朝露,一字一句寒聲地說:「好,你夠狠,能對這段感情說放就放,毫不留戀。我可以如你所願,但在這之前,我們之間的帳也該算一算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慌突然緊緊地抓住她,她知道他就要如她所願地放棄她了。但她一點也不快樂,她生命中的耀眼陽光就要離她而去了,她卻連個哭泣的權利都沒有。
「你想怎樣都隨你,不過,我們之間有帳可算嗎?」怕是怎麼算都算不清了。
他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怒氣騰騰地盯著她,「你這個沒心、沒肝的女人,你欠我的,就拿你的身體來還吧!」
他的語甫落,便粗魯地一把扯掉她黑色洋裝上的衣扣,不顧她的驚惶與掙扎,把她凌空抱起,用力拋進他們曾共同分享許多甜美回憶的床上,然後在她來不及爬起來前,用自己堅實的身軀壓住她,並飛快地扯下她的洋裝俯下頭封住她冰涼的嘴。
籐臣朝露無功的攀著他的胸膛,默默地獻上自己的真心,但盛怒中的他無法感受,只是一逕地將他所受的傷加諸在她身上。當他的唇沿著她白皙的肩頭一路焚燒到柔軟的胸前時,她再也無法忍受他粗魯的對待,掙扎著想逃開。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
「你終於哭了,只可惜,你美麗的淚水再也打動不了我了。」他殘忍的笑著,一面饑渴而憤怒地揉弄著她,一面熟稔的脫掉自己的衣服……
***
籐臣朝露一夜無眠,酸疼不堪的身軀提醒著她,自己和莫霄歡愛了一整夜的事實,她微抬起手臂,發現莫霄仍緊抱著她,橫在她胸前的手令她羞紅了臉。
昨晚,他不斷地索求她的身子,藉由做愛來宣洩他的怒火;而她,則藉由做愛來記住他的依戀。
為了日後沒有人會因此而斷送了未來,她必須演好這個負心人的角色,只有讓莫霄脫離籐臣家的威脅,她才能安心地應付籐臣家。
她緩緩地側過身子,看向沉睡中的莫霄,他俊朗的臉龐,在沉睡時依然俊美得誘人。她戀戀不捨的撫過他臉上俊逸的線條,心中的傷口彷佛又在淌著血。
「霄,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趴在他的胸前,無奈的說著,淒清的小臉上除了抹不去的哀愁之外,還有義無反顧的決心。「只希望下回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
她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誠摯地獻上她的真心。這輩子,她不打算嫁給任何人了,一切只能算他們無緣吧!
她小心翼翼地移開他的手,起身套上自己的衣物,然後她難捨的回頭望了一眼,想將他俊美的面容深深的鏤刻在心底。
突然,她敏銳的察覺到他已然清醒,長長的眼睫毛正在顫動著。
「不,別睜開眼睛,求求你!就當作我已還清了你的債,如今,我倆再不相欠。」
莫霄如她所願地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靜靜的躺在床上,平靜的接受她即將離開他的事實。
「對不起,我為所有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也忘了我這個殘忍得利用你的女人。」就因為他的雙眼閉上,她才能讓自己的真情流露。
她不捨地凝視著他彷佛有一世紀之久,然後才拖著沉重、蹣跚的步履離開這個充滿甜蜜回憶的房間,同時,她一直隱忍的淚水也終於決堤而下。
一直等到她的腳步聲遠離,莫霄才睜開那雙盛滿了痛楚的瞳眸。一夜無眠的他,比誰都害怕這一刻的到來,他怕自己會在分手的那一刻崩潰,更怕看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將他的感情踩在腳底下。
「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名利富貴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
他咬著牙,拳頭重重的打向牆壁,指尖關節傳來的劇痛直達心頭。
他沖動的拿起電話,撥下一組他早已熟悉卻寧可一輩子用不著的電話號碼。
「喂,一大早就擾人清夢,若沒有重要的事,你就要倒大楣了!」話筒裡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男性嗓音。
「雷霆,我是莫霄。」
「哦!你同意那個計畫了?」他顯得興味盎然。
「沒錯,只要能達到打擊籐臣朝露的目的,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莫霄咬牙道,就連提到她的名字都會讓他的心口發疼。
「你們吵架了?」
「廢話少說,你幫是不幫?」他沉著臉。
「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我們先見面,再來仔細談吧!」
「約在哪裡?」
「就去……」
***
兩年後
籐臣家
「大小姐,荻野先生在客廳裡等著見你。」渡江嫂在花圃裡找到正在閉目養神的籐臣朝露,揮著汗說道。
「來得這麼快?我還沒休息夠呢!讓他先等著吧!」籐臣朝露閉著雙眼道。她淡漠的臉色總是帶著一股濃重的疏離感,有禮卻又冰冷得讓人無法親近。
「可是,荻野先生說要馬上見到大小姐。」
「什麼時候籐臣家輪到他來作主了?」一句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話,讓在籐臣家服侍已久的渡江嫂微微輕顫。
「這……」這可就為難她這個下人了,籐臣老爺前些日子才帶著少爺、夫人回日本,臨行前還交代籐臣家的所有事務都交由荻野青負責,現在大小姐卻公然槓上荻野先生,這該如何是好?
「別理他,如果他真想找我,自然會過來。」籐臣朝露淡然地道,自從自願回到籐臣家後,她比以前更加冷漠了。
因為她不想讓最重要的東西變成自己的弱點。所以,她忍痛割捨了她的最愛,而失去了她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她變得剛強,再也沒有人能傷得了她。
「呵呵,說得好,還是你了解我。」一身休閒裝扮的荻野青緩步走近,不以為意地笑道。
一旁的渡江嫂如釋重負的趕緊退了下去。
「有何貴干?」籐臣朝露坐起身,不露半點表情地問道。
「我是專程來為你解悶的。」他笑吟吟的坐進她身旁的籐椅,盡情地欣賞著她絕美的側臉。
「家裡的人前腳才出門,你就後腳跟上,如此殷勤,真令人感動。」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他伸過來的大手。
「沒辦法,誰教你這麼漂亮迷人呢?」
兩年了,她的孤獨的身影和不自覺流露出的寂寞表情,讓她冷漠淡然的外表增添了幾分成熟誘人的味道;而她愈是躲他,他就愈想得到她。
「荻野先生,請你自重!」籐臣朝露冷凝著臉站起身,厭惡地避開他色迷迷的目光。
「自重?我就是太自重才會忍到現在,」他眨眨眼,不懷好意的笑了,「不過,就沖著我們師生一場的份上,我就讓你再躲一陣子吧!」
反正,籐臣政一都已經同意要讓他和籐臣朝露結婚,他也不急於一時。
「他呢?他近來好嗎?」隱忍許久,籐臣朝露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還在掛念那個男人?」荻野青沉下臉,冷著聲道。
她低聲的笑了,「你不也一直沒撤除對他的監視,還不時在我耳邊報告他的偉大事跡,好讓我終身難忘嗎?」
說真的,她還得感激荻野青,若不是他派人跟蹤莫霄,然後在她面前鉅細靡遺的報告,她又怎會知道莫霄過得好不好?
「哼!」荻野青悶哼了一聲,心中非常不痛快。
「看來,你今天真的是為了莫霄而來,那個不學無術的渾小子有何能耐,竟然能讓籐臣家最得意的左右手氣煞了臉?」她搧風點火的淡道,心頭怦怦直跳,但她依然掩飾得很好,面容一如往常的平靜。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這輩子是再也別想逃出籐臣家了。」他斜眼睨視著她。
「我有這個能耐嗎?」她自嘲的撇撇唇,小手悄悄地緊握成拳。
「莫霄投靠到雷氏科技了。」荻野青不懂,一個沒有背景、沒有知識,甚至連高中都沒有畢業的不良少年,為什麼讓名震台灣科技業的龍頭老大——雷氏家族看上了呢?
籐臣朝露的心頭又是一震,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哦!原來他投靠到我們的對手那兒了。」
「他昨天剛退伍,今天就住進了雷氏總裁的家裡,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和雷霆到底有什麼關系。」
荻野青從不認為莫霄那個年輕人會對他造成威脅,他只是習慣將所有阻礙他的人全部摧毀,即使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也不願坐視其壯大。
「你要是在意的話,何不花點心思在公司上面,不要每年都輸給雷氏科技。」她交疊起雙手橫放在胸前,藉以平復內心的波動。
太好了,莫霄有雷家的保護,她再也不用害怕了。
這兩年來,莫霄按照原來的計畫,先休學,然後入伍,但是,這一切都還在籐臣家的嚴密監控下,只要她想逃離籐臣家,莫霄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她只能咬著牙繼續留在籐臣家,為籐臣企業賣命。
如今,莫霄在雷家的羽翼保護之下,她再也不用為他擔心了,她恨不得此刻就飛奔到他身邊,心想,只要他明白當年她離開他的苦衷,他就會原諒她的。
「你的聰明才智遠勝於我,如果你肯多點花時間在籐臣企業,我們又怎麼會輸給雷氏科技?」
荻野青陰陰的瞧著她有些怔仲的小臉。
「我只是一名小女子,怎好干涉公司的重要決策呢?更何況,爸已經不信任我了,你才是他的最佳心腹,我怎好強出頭呢?」
這是實話,籐臣政一生性多疑,雖然籐臣朝露的商業天分對籐臣家還有幫助,然而兩年前的事,卻讓他心生警惕,所以,他不再讓籐臣朝露介入重要的決策及重大的開發案,只讓她做些研發的工作,徹底將她排除在決策圈外。
荻野青勾起她的下巴,了解的笑了笑,「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你在想什麼,我也摸清了七、八分,你以為隱藏住自己的天分,就能讓你躲開籐臣家的重擔嗎?你實在太天真了!只要冠上了籐臣這個姓,就算是再沒有用的人,籐臣老爺也不會讓他毫無貢獻的離開,你明白嗎?」
籐臣朝露揮開他的手,相對無語。她好恨!恨眼前的這個男人,然而,她死寂的臉上仍是無情無慾,絲毫沒有表現出她內心澎湃的情緒。
「我明白你心裡的打算,不過,你是白費心機了。莫霄在雷家的安排下,今晚將搭乘荷蘭航空的班機前往英國。」他得意的瞧著她泛白的嬌顏。「這樣也好,他滾得愈遠,你才能真正的死心!」
***
手中緊握著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補位機票,籐臣朝露倉皇的下了計程車,急忙的往機場大廳奔去。
她什麼行李也沒有帶,只知道她必須追上莫霄,然後與他一起離開。
她在心裡不斷地編織著美麗的夢想,相信只要她把當年的事解釋清楚,莫霄就會原諒她的。
他一定能懂的,因為他是那麼愛她,甚至還許諾要一輩子保護她。
所以,他一定會笑著原諒她,然後帶她一起遠走英國,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他倆再也分不開了。
她是如此的陶醉在自己的夢想裡,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環境。
突然,在一聲尖銳的煞車聲後,籐臣朝露聽見一陣轟然刺耳的撞擊聲,然後,眼前出現了一片亮閃閃的車燈……她被撞飛出去。
行人的尖叫聲,以及隨後追撞而來的撞車聲,在她耳邊不停地回蕩,她止不住胸口的劇痛,嘔出了一口鮮血。
「這位小姐,你還醒著嗎?撐著點!」
「快叫救護車,快!」
她的大腦終於接收了這個訊息,她被迎面而來的轎車狠狠地撞上了。
「不,我……要去趕飛機,我……來不及了!」她掙扎著想坐起身來,但腰間的劇痛讓她痛得皺眉。
「還趕什麼飛機,你滿身都是血呀!」好心的路人停下腳步來安撫她。
來不及了!
如果她再不站起來,就真的來不及了!可是,她的每一次掙扎,都在劇痛下宣告失敗。
隨著救護車呼嘯而來的鳴笛聲,她的心不斷地下沉,她就要永遠的失去他了。
她的莫霄就要展翅高飛了,她卻再也無法與他比翼飛翔。
她戀戀不捨的望著手上那張染血的機票,明白她已經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愛情,她的世界再也不會出現任何光明,永遠也找不回昔日歡樂的時光了。
***
而在這一刻,在候機室等候飛機的莫霄,正心緒不寧的來回踱步,他的心頭罩上了一層濃濃的不安,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即將要發生似的。
他的焦躁令一旁的雷霆失笑。「這是你第一次坐飛機嗎?待會兒的長程飛行可有你受的,你最好一上機就倒頭大睡。」
「多謝忠告,不過,我實在不懂,為何一定要到這麼遠的地方?這裡……」
「不可以,你繼續留在台灣,只會一直受到籐臣家的威脅和監視,你必須在不受干擾的環境下,學好一切該有的知識與保護自己的技能,才可以回來。」關於這點,雷霆非常堅持。
「多久?我只給自己五年的時間。」莫霄無禮的回視著他。
「當你學會了一切,自然沒有人能阻擋得了你。」雷霆促狹的笑了笑,「要不要我派人跟著她?」
「她?」莫霄心頭一凜。
「你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天才少女啊!」
「不必了!」他斷然拒絕。
「不?」難道他對她真的一點留戀也沒有?
「我不允許自己在訓練培養保護她的能力時,仍對她牽腸掛肚的。」莫霄面色深沉的告訴自己,當他再度踏上這塊土地時,他會取回屬於他的一切。
「這麼狠心?如果她已經嫁人了呢?」
「我會不擇手段的將她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