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我說。
我正要接下那個小黑包,張漾快步走上來,把寶貝的手一攔說:「對不起,我們要走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辦。」
寶貝用求助的眼光看著我。
「漾哥……」
「走。」張漾把手放在我肩頭,攬著我就往外走。我忍不住回頭,發現寶貝捏著那個黑包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是僵硬的憂傷。
「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她?」我問張漾。
「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張漾說,「這些人跟我們沒關係。」
他牽著我的手,我自是滿心歡喜,其他的一切當然也沒空再去思想。只覺得此時此刻,無論幹嘛,無論去向何方,只要他願意,我都願意。
「第一次到北京?」他問我。
「是咧。」
「等吃完早飯,我帶你去天安門。」
「好咧。開眼界咧。」
「傻樣。」他把我的手捏得更緊了。
地鐵上人很多,沒有座位,我和張漾站在那裡,有個坐著的男青年一直盯著我和張漾看,張漾忽然對人家說:「你把座位讓給我女朋友吧。」
那青年真的站了起來。
張漾把目瞪口呆的我推到座位上去坐下,然後對人家說:「你這樣可以只用看她一個人,她比較漂亮。」
我以為那男青年要打人了,誰知道他笑得比我還要傻。
我算是開了眼界了,大北京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下了地鐵,他帶著我去了一家日本拉麵館。比起天中那家小新疆開的拉麵館氣派多了,很乾淨的店面,溫和而客氣的服務。我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相對傻笑。
還是他先開口埋怨:「死丫頭,來北京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坐火車坐到屁股都腫了。剛到就掉頭,整個人都暈掉!」
「衝動不是罪。再說了,你去上海不也不說一聲嘛,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行啊,學會頂嘴了?」
我拿眼睛瞪他。他忽然站起身,坐到我身邊來,摟住我不肯放。我連忙推他:「不要這樣,坐過去啦。」
「不。」他說,「我就喜歡坐你身邊。這樣我才能吃得多一點。」
「胡說。」我繼續推他。
「我真沒胡說。」他舉起左手發誓說,「我吃東西的時候真的不能看著你吃。」
「為什麼?」
「因為我一看見你就飽了嘛。」
「張漾!」
他哈哈大笑,帶著捉弄我成功後的得意在我耳邊輕聲說:「別生氣,我的意思呢,其實是秀色可餐,明白嗎?」
我才不會生氣,因為我也喜歡他坐在我邊上,我們胳膊碰著胳膊,享受一碗看上去很精緻吃上去很難吃的麵條。
「難吃吧?」他問我。
「不。」我皺著眉頭說,「是相當的難吃。」
「知足吧,這已經是全北京最好吃的麵條啦。」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北京可真是一個丟人的城市。」
「你敢罵首都?」他又嚇唬我,「小心被抓起來!」
我說:「抓起來才好呢,我就不用離開北京了,就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了。」
「靠!」他說,「甜言蜜語要人命啊。」
「你要喜歡聽,我還可以繼續說。」
「說說看?」他麵條也不吃了,放了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學中文的我卻忽然想不出任何驚世駭俗的語言,短暫失語。他輕笑一聲,忽然俯身下來,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輕輕地,迅速地吻了我的臉。
我的心嘩啦啦啦開出無數朵花,差一點就要流淚,只好拚命拿麵條出氣,一碗原以為無論如何也吃不光的麵條被我飛快地消滅精光。
那天他真的帶我去天安門看五星紅旗,人民大會堂。我從背包裡拿出我的DV,他一直在替我拍,我心甘情願地扮演著鄉下小妞,對著屏幕用方言介紹四周的景物,把他笑得快要背過氣去。拍夠了,鬧夠了,他就一直牽著我的手往前走,那天走的路真是比我平時一個月走的路還要多。走過故宮大紅色的圍牆的時候,幕色已經降臨,他忽然問我:「喜歡北京嗎?」
「嗯。」我說。
「那畢業後,你來北京好麼?」
「算不算求婚?」
「小丫頭,我發現你臉皮越來越厚哦。」
「沒辦法,那是為了盡量地配得上你。」
「好吧,那就算是吧。」
「算是什麼?說清楚點。」
「算是求婚!我比你早畢業一年,早掙錢,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不讓你吃苦。這下你滿意了吧?」
「哦。」
「中文系的高材生,你的回答能不能有點創意,我還在等你的甜言蜜語呢。」他沒好氣地說。
我一字一句地答:「跟著你,在哪裡,做什麼,都好。」
「果然要人命。」他歎氣。
我朝他做個鬼臉,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他佯作追不上我,可憐巴巴地跟著我。我轉身喊他:「張漾,快點!」
「你回來接我。」他說。
「不,你來追我。」我說。
「你肯定?回來接我。」他說。
我才懶得理他,於是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後面慢慢地沒了動靜,等我再回頭時,發現他摀住肚子,面色痛苦地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