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在最沒有希望的時候出現轉機,偵破案件也是如此。就在施雲的案子再度陷入僵局,讓我覺得無處著手時,一個新的突破口出現了。
轉機來自一個名叫丁寧的女孩子。她是金海飯店歌廳的服務員,跟施雲是同鄉。人在異鄉,離家千里,遇到同鄉自然倍感親切。兩個女孩子的年齡差不多,脾氣又相投,很快就熟悉親熱起來。她們不只是好朋友,還曾經一度合租過房子。我瞭解到的很多有關施雲的情況,包括她的男朋友阿林,都是丁寧提供給我的。
可惜,自從染上毒癮,並開始從事色情服務後,施雲就開始租房另住,兩個人的來往也日漸稀少。看得出丁寧對施雲這一時期的生活圈子很有些反感並心存戒懼,顯然刻意想保持距離。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找過丁寧,想向她多瞭解一點施雲後期的情況,尤其是有沒有跟誰結過怨,是不是跟誰有利益衝突,會不會有人爭風吃醋,她全都乾脆地一問搖頭三不知,那種水潑不進的態度反而讓我覺得她知道點什麼,只是不敢或不願說出來。
可是找了她無數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誠心懇求的種種辦法都試過了,她的態度卻依然故我。最後沒辦法,我只好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她,讓她想說的時候隨時找我。然而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卻從來也沒有打過。
正因為如此,接到丁寧電話的時候,我興奮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蹦起來,對她提出的見面要求一口答應,並馬上按她指定的時間趕到了上海火車站。
脫下那身華麗的旗袍制服,換上T恤牛仔褲後,丁寧好像一下子小了好幾歲,看上去就是個清秀樸素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她向我招手,我差點沒認出她來。她就站在火車站南廣場的大鐘下面,背著個小小的雙肩包,腳邊是一隻帆布旅行箱,看上去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咦?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出遠門嗎?」我指著那隻大箱子問。
「我不做了,要回家了,今天的火車。」丁寧有點緊張地絞扭著雙手,「走之前有點話想跟你說,找個地方可以嗎?」
「行。」我一把拎起她的箱子,「那邊有個茶座很安靜,去那兒坐吧。」
丁寧的情緒很不安,坐下以後,她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一直低著頭用吸管攪動杯子裡的汽水,似乎有點緊張又有點害怕,想說什麼,又有些猶豫,我故意輕鬆地笑著跟她聊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足勇氣抬起頭來。
「方警官,你是好人。為了破施雲的案子,你前一陣天天跑金海,找我都找了多少次,到處千方百計地找線索,看來是真心想給施雲申冤的。有些事,我本來一直不敢說,可不說又覺得對不起施雲,心裡一直不安生。現在我不在金海做了,而且馬上就要回老家,說出來大概不會有事了,所以才敢告訴你。」
「什麼事?!」我頓時精神一振,興奮地緊緊盯著丁寧。
「施雲……她的死,可能……可能是被人滅口的……」
「是嗎?」我立刻取出筆記本,「請你說具體一點。」
「施雲失蹤的前一天,我在歌廳碰到過她。」丁寧想了想,開始慢慢地敘述回憶,「當時她的神情很興奮,拉住了我要跟我說話,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我問她有什麼喜事,她說她準備不幹了,這就要回家去嫁人。我問她是不是阿林,她說是。當時我有點奇怪,因為施雲有毒癮,自己戒過幾次都沒成功,全靠做這個才能供得起她吸毒。阿林只是個小推銷員,掙的錢不多,養家活口都不寬裕,哪裡有錢供養施雲吸毒啊?就問她以後怎麼辦。施雲神神秘秘地笑,說找到了一個機會能弄一大筆錢,足夠她找個安全隱秘的地方把毒癮戒掉,剩下的還夠他們兩人好好過一陣日子。」
「是嗎?」我眼睛一亮,「她說沒說是什麼機會?」
「我問過她,可她沒說,只說讓我別問那麼多,否則會惹麻煩的。」丁寧低著頭,無意識地擺弄著手裡的吸管,神色微微有些緊張,「我當時就問她是不是這件事情很危險,施雲只是笑,還說,她捏住了那個人的把柄,那人不敢拿她怎麼樣。等一拿到錢,她就立刻離開上海,和阿林躲得遠遠的。我聽著覺得不對勁,就沒敢再問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問。
丁寧的手微微一抖。「不……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我緊緊凝視著丁寧的眼睛,口氣十分肯定地說,「你一定知道那個人是誰,否則你不會那麼害怕,也不會一直都不敢說出這件事,直到要離開上海了才敢開口。你認識那個人,並且知道他很厲害,生怕一旦說出他的名字,就會遭到他的報復,是不是?」
丁寧看來真的很害怕,我最後一句話的聲音稍稍高了一點,她竟然嚇得哆嗦了一下,乞求般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咬著嘴唇不說話。
「既然你知道他是誰,就說出來吧。有我們保護你,他沒辦法拿你怎麼樣的。」我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誠懇地說,「我很想破案,讓兇手不能再逍遙法外,讓施雲在天之靈得以安息。這也是你的願望,不是嗎?」
「我……我也是猜的,不敢肯定對不對。」丁寧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後來我上洗手間的時候,聽到施雲在裡面打電話,好像是跟人約定交錢的時間。對方的聲音我聽不到,可施雲叫那人賈老闆,口氣好像很熟的樣子,我們經理……就姓賈。」
「你聽清楚了,是姓賈沒錯?」我勉強抑制住心底的興奮,保持冷靜繼續追問。
丁寧點點頭。
「聽到交錢時間了嗎?」
「好像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半。」丁寧想了想,說。
「地點呢?」
「不知道。」丁寧搖搖頭,「施雲沒說。我只聽見她說,好,就在那兒,多半是對方提出來的。」
「她是幾點打的電話?」我一點一滴地細細追問。
「是晚上,八點不到吧。那時候夜場表演還沒開始,應該還沒到八點。」
「你知道施雲抓到的是什麼把柄嗎?」
丁寧的臉色一白。「不、不知道,也不敢問。否則,失蹤的可能就不只是施雲一個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們經理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生意?」
「我……我也不太清楚。」丁寧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吞吞吐吐地說,「聽說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什麼生意都敢做。」
「你一直在他手底下干,就什麼都沒看出來?」我半信半疑地問,「就算他幹得再小心,總有點兒蛛絲馬跡露出來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大老闆訂的規矩嚴得很,誰也不敢多說多問,多管閒事。要不是我要走了,這些話都不敢告訴你。」丁寧生怕我不信似的,很認真地對我說,臉都微微漲紅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我連忙衝她安撫地笑了笑,「那你能給我們當證人嗎?」
「證人?不行不行,我可不敢。」丁寧嚇得縮了縮身子,臉色都變了。「要是讓我上法庭做證,我就什麼也不說了。你得保證,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能到法庭上說,以後也不要再找我。不然給我們經理知道了,非殺了我不可,他手下的人可多的很,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好,我保證。」我誠懇地答應了她,接著又反反覆覆地仔細問了些問題,直到確認再也沒有什麼可挖掘的線索了,才親自把丁寧送上了火車。
臨上火車前,丁寧還殷殷地望著我,認真地問:「你們會抓到兇手的,對吧?」
看著那雙充滿期待的清澈眼睛,我一時竟無法說得出話,只能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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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說明一下,我說的兩三章是出版的章節,不是網上的短章,後面至少還有一萬多字,交待結局應該夠了,希望不會太草草。飄雪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本來真想過寫開放式結局的,不過實在是被人抱怨得夠了,不好意思再讓你吐血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