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滿天星星,頭頂有一棵大樹,開著白色的小花,夜晚的風帶著淡淡的花香輕輕的吹拂著她的髮絲。
楊誠燕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情景就是這樣,讓她幾乎以為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只不過是一場惡夢而已。
當夢醒來的時候,明鏡依然那樣愛著她。
夜風吹來,渾身冰涼,她全身都濕透了。
不是在做夢,她真的跳了河。慢慢從地上坐起來,她看見明鏡躺在身邊,一樣渾身濕透,臉色霜白,還沒有清醒。一團篝火在身前跳躍,閃爍著溫暖明亮的橘色,一個人托腮坐在篝火對面,在不住飛飄的橙色火星之間,他的臉龐秀麗得讓人不能正視。
「彩……」她的動作有點僵硬,定了定神,「你——」
綠彩的長髮流散到草地上,看起來有些不像常人,有一瞬間她竟然以為他是她第一次看到的那個櫥窗裡的人偶,幾隻螢火蟲在他頭頂翩躚,那是夏末的螢火蟲,最後的幾隻。「嗨。」綠彩對她笑了笑,那烏黑的眉眼,色澤華美的臉頰,粉色的嘴唇,都如上了油彩般華麗鮮艷,尤其是唇色的淡,顯出一股病態,更顯出一股妖異。
「蘇彩?還是綠彩?」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如此美麗的彩,她沒有發現,其實彩一直都是妖異而極端美麗的。
「綠彩,綠色的彩。」綠彩說,他穿著他常穿的襯衫和牛仔褲,領口微微敞著,露出曲線優美的鎖骨,她突然發現原來彩可以如此性感。他的手指夾著一支什麼,輕輕呵了口氣,她幾乎以為他在抽煙,如此性感的彩抽煙是和諧的,頹廢而優雅,但很快她發現那不是煙,那是一段樹枝,樹枝上有朵暗色的花。「不要這樣看我,我也是你認識的那個彩,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
原來花……也可以當作煙來抽的。她沉默的看著綠彩的衣袖,這個人穿襯衫穿得很好看,無論是哪個地方,無論是手臂的膚質還是色澤,無論是襯衫的領子還是褶皺,但怎麼都感覺不是彩呢?彩……只是個……孩子而已。
「你在想什麼?」把花當作煙來抽的這個綠彩問,「不問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只想問……是不是你告訴他是崔井?」她的手輕輕撫摸著明鏡,明鏡身上冰冷異常,仍然沒有醒來。
「沒有,我只是告訴明衡的魂,說他還沒有死,叫他快點回家。」綠彩說,「至於他醒來了以後要對明鏡說什麼,我不知道。」
她沒有話說,綠彩救了明衡,她不能問他「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雖然綠彩並不意在救人。她緊緊握住了明鏡的手,過了一會兒,她問:「你恨他?」
綠彩笑了起來,「不,別說得那麼嚴重,我不恨他。」他指間夾著那朵花,像夾著支煙,又像指上套著戒指,「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是我的傀儡?」
「記得。」她說,「我第一次看到的彩,是你?」
「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彩,給你說蘇白故事的彩,讓蘇白神經麻痺的彩,都是我。」綠彩夾著花的手指托上了腮,感興趣的看著楊誠燕,「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以你這麼聰明,難道沒有懷疑過,以那個白癡的智商,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在這社會活下來呢?他早就給人賣了。」
「給我說故事的彩是假的,也就是說,想買噴火的龍啊,十元的冥幣啊,那些都是假的?」她輕輕歎了口氣,「我想問你說的故事……精神病院裡蘇白殺小狗的故事,也是假的?」
「假的。」綠彩眉頭也不皺,「事實上,小狗是我買回來的,養了幾個月,那個白癡很喜歡那條狗,後來在醫院裡吃不到死魂,差點要死了,蘇白不得已殺了那條狗……他以為我很在乎那條狗,殺狗的時候,那表情很精彩。」他笑了,「蘇白分不出來我和他,就像你一樣。」
「那是你騙了我。」她輕聲說,「你在很早以前就能救明衡的,為什麼不救?」
「我在很久以前就能救明衡的,為什麼不救,要等到現在才救——然後讓明鏡知道真相,受到打擊,變成現在這樣?」綠彩粉色的唇勾起一絲魅惑的笑意,「誠燕,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人,但明鏡不算個真正的男人。」
「什麼意思?」她低聲問。
「你明白我的意思,」綠彩說,「他喜歡男人,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心胸狹窄,自以為是,還很孩子氣,沒有擔當,我覺得你該發現他的缺點。」
她淡淡笑了一下,「我覺得他喜歡男人、心胸狹窄、自以為是和孩子氣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感覺不到他很重視我。」
「我會是比明鏡好很多的男人。」綠彩說,「放棄明鏡,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歪著頭看著綠彩,半晌之後,她問:「今天是你把蘇白放出來了?」
綠彩一笑而不答。
「你為什麼要把蘇白放出來?你可以猜到會是這種結果……」她輕聲說,「明鏡……比你單純。」
「我一直沒做什麼,從你說喜歡明鏡,然後和他在一起,然後到現在。」綠彩拍了拍手,那朵花跌落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就如煙灰掉了一地,「我從來沒有干擾過你什麼,難道這樣心機很重?」
「因為你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她說,「因為他沒有真的愛我。」
「我等到你發現他不愛你了,然後說請你和我在一起,我很君子,不強迫。」綠彩說,「願不願意,選擇權在你。」
「不願意。」她說。
「你不試一試,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明鏡會不會很在乎?」他笑著問。
她的眼睛動了一下,輕輕歎了口氣,「不試。」她看著那堆火,「因為是我對他說,不管是誰,找個女生談戀愛,也許不是他不能走出來,只是沒有走出來。他找了我,我很高興,他不愛我,我活該。」
他不置可否,也看著那堆火,「真的不會選擇我?」
「不會,也許很久以後會選擇別人,但不會選擇你。」
「為什麼?因為明鏡?」他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明鏡。
「我很討厭有人會很有心機的騙人,而且騙了這麼久,你讓我覺得很可怕。」她說。
「真坦白……」綠彩笑了起來,「那——你最希望以後怎樣?」
「我希望明鏡醒過來,不要討厭他自己,好好的過日子,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她說,「希望我考上一所好大學,找到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她突然歪著頭看著綠彩,「你是神仙嗎?能讓我願望成真?」
綠彩的笑微微收斂了一下,「我不是神,我是鬼……你不希望明鏡忘了蘇白,忘了發生過的一切,重新愛你?」
「忘記了只是逃避了,我希望他能堅強,很優秀的人……應該知道怎麼樣面對困境吧?」她托腮看著綠彩,「我希望他能一直記得我,到老了、死了都記得在很年輕的時候,曾經認識一個叫楊誠燕的女生,只不過他現在恨我,也許以後想起來都會恨我。」
「我能讓明鏡忘記發生過的一切,但是不能讓他接受發生過的一切。」綠彩歎了口氣,「你真的是個好女孩子。」
她露出一絲微笑,「彩也是個好孩子。」
「不是說我?」綠彩打趣的笑了下,「抱歉我不能讓他出來,在這個地方他會找不到路回家。」
「你怎麼救了我們?」她問。
「我一直都在懷流河邊,我沒有想到明鏡會跳河。」他說,「我以為只是同性戀的事會敗露而已,誰知道……」
「蘇白死了,你不傷心嗎?」她打斷他,「他很愛你。」
「他很愛我,我不愛他,那個白癡不懂什麼是愛,所以他很可憐。」綠彩有趣的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明鏡,明鏡到底喜歡誰……我還真的有些搞不清楚,所以你也很可憐,我也很可憐,明鏡也很可憐,哈哈。」
「可憐不可憐是另外一回事,蘇白他為了你殺人,他死了你真的一點都不傷心?」她低聲問。
綠彩滯住了,像憋了一口氣沒有吐出來,「我……」
「咳咳……」明鏡突然睜開了眼睛,咳出許多水出來,手一抬伸到篝火裡去了。她大吃一驚,急忙把他的手扯了回來,把燙紅的地方貼在唇上冷卻。明鏡茫然看著夜空,他身上的衣服靠近篝火的部分已經干了,另一半卻還是濕的。
「不幸,你還活著。」綠彩抿著嘴笑,像看得更有趣。
明鏡猛地把手從楊誠燕那裡拔了出來,那眼神像極度受驚的兔子,定了定神之後,他淡淡的坐直,抱膝,「我不是想自殺。」
「不是想自殺卻跳河?」綠彩仍然在笑。
「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住……」明鏡低沉的說,「我不是想自殺。」
「真的?」綠彩說,「把衣服烘乾,明天天亮,我們一起走回去。」
「這裡是哪裡?」
「路上。」
「真漂亮的星星。」明鏡撐著地,抬頭看著星星,「在城裡看不到這樣的星星。」
「世界上漂亮的東西很多。」綠彩含笑。
「你說……要帶我去看杏樹,那是真的假的?」楊誠燕問,從明鏡清醒到現在,他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啊……那是那個傻瓜答應你的,我會騙人,那個傻瓜不會,明年杏花開的時候,一定會帶你去的。」綠彩笑得好美麗。
他們整整看了半個晚上的星星,然後圍著篝火睡著了。第二天走了三個小時的公路才走回城裡,明鏡的爸媽還沒有接到兒子失蹤的消息,沒有人找他,但學校和警察卻是整整忙了一晚。
明鏡跳河之後,沒過多久,他在英國的爸爸就把他接走了,說去英國治病,治什麼病誰也不知道,他終於還是沒有上那間傳說中的Q大。楊誠燕在莘子高中平淡無奇的又念了兩年書,不負眾望的成為明鏡之後又一個獲獎高手,高考以全市第三的成績考上Q大,去了那間明鏡沒有讀成的大學。
一切都在不停的變化中,綠彩還是輟學了,他還在各大商場奔波,依然做著他的靜態模特,偶爾給雜誌當平面模特,還偶爾拍拍廣告,但始終以脾氣和行為古怪聞名。
時間很快過去了幾年。
Q大。
Q大很有名的是桂花,但這個季節桂花並沒有開。
現在是冬天,楊誠燕來到Q城的那天,Q大的桂花正在開,滿城都可以聞到那股溫柔甜蜜的香氣,彷彿這個城市很溫柔。但Q城卻是會下雪的,這個冬天,下了很多場雪。
楊誠燕穿著靴子在雪地上走著,烏黑的頭髮紮成一團束在腦後,雪白的臉頰因為寒冷染上一層紅暈,襯著粉色的棉襖,煞是好看。Q大都知道楊誠燕,這高分子化學系的女生擁有傑出的實驗成果,優秀的成績,而且她長得很漂亮。
她長高了,大一的時候一米六七,現在可能比那時更高一些,皮膚雪白,眉目烏黑,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單肩背一個雙肩包的一邊,一個人在校園裡走著,有時沐浴著淡淡的陽光,有時候撐著傘在微微的細雨裡。比她美麗嬌艷的女生很多,不過她總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像特別灑脫,特別自由,走一條沒有人同行的路。
有很多人追求她,Q大的能人很多,追起人來五花八門,在宿舍下大喊我愛你早已不希罕,把教學樓的燈按心型點亮也不稀奇,她連血寫的情書都收到過,情人節總會收到許多匿名的玫瑰花,但她並沒有男朋友。她掛著一條褪了色的項鏈,項鏈是個鎖,一面寫著「平安」,一面寫著「吉祥」,那是個鍍銀的項鏈,時間久了就會褪色,很便宜的東西,在學校門口的小店裡經常有賣。大家經常在猜測那項鏈是誰給她的,她從來不說,但常常有人感覺到一股思念的味道。
她有個長得很美麗的模特兒朋友,住在校外別墅區,Q大女生也很喜歡議論他。他和楊誠燕很好,但並不是楊誠燕的男朋友,因為情人節他們從不在一起過。
「誠燕!」
有人遠遠的叫她,她回過頭來,「徐彤,好久不見啦。」
遠遠的走過來的是個紅色羽絨服的女孩,楊誠燕的室友,「學校……學校今年有交換生的名額,你申請不申請?」她滿口呵著白氣,氣喘吁吁的說,「英國倫敦大學的名額,很好的學校,我知道了就馬上來告訴你了。」
「為什麼要馬上告訴我?」她奇怪的問,「你跑了多遠啊,這麼冷的天。」
「你不是很注意英國的學校嗎?經常泡英國大學的論壇,交了很多英國人的網友,喜歡英國的牌子嗎?」徐彤更奇怪的看著她,「我以為你早就決定要去英國留學的啊,難道不是?」
「啊……」她若有所思的想:有那麼明顯嗎?「可是在英國留學,成本很高啊。就算我想去,也沒有錢。」
「是哦,你還有助學貸款要還。」徐彤也皺起眉頭,「不知道成不成呢,你先申請了再說吧,不知道能不能申請那邊的獎學金呢,問問張生吧。」她們系的教授,姓張,自稱「張先生」,大家都叫「張生」。
「再說吧,順其自然。」她微微一笑,「我也不是那麼想去英國的,比我想去又有條件的應該很多。」
「那是,試試看吧,對了我們下午去K歌,去不去?」徐彤拉住她的手,「好多人想認識你啦,Q大的美女。」
「什麼美女……比我美得多得是。」她笑了起來,「今天唱歌的男的女的?」
「女生啊,都是女生,我不會陷害你的。」徐彤舉手保證。
「那明明是想認識我背後那位,還說想認識我,騙人啦。」她拍掉徐彤的手,「放心,下午我和彩去。」
「真的?」徐彤大喜,「哪有你說的這麼勢利,不過他去最好了,他好會唱歌。」
彩有什麼不會的?只要是「他」,那就什麼都會,如果是另一個彩,那就什麼都不會了。她忍不住好笑,想到某次唱歌,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見了,彩出來和滿屋子女生聊天,全聊的杏仁啊,果樹啊,玩具啊,考試啊,如此等等。害得那些女生回去,四處宣揚彩好可愛,好單純好無害,卻不知道最害人的那個還沒出來呢!她私底下把狡猾險惡的那個彩叫做「綠彩」,把傻傻的笨彩叫做「小彩」,這幾年來,想在「小彩」身上佔點什麼便宜的奸商不知被綠彩害了幾個,綠彩又和蘇白不同,他不殺人,只是耍手段害得人家機關算盡傾家蕩產,那也是很了得。他如果要殺人的話,想必比蘇白容易得多,楊誠燕聳了聳肩,「下午說定了,我去學生處。」
「又有信了?神秘的寄信人啊,真的不是男朋友?」徐彤大笑,「誰和你整整寫了兩年的信啊?」
「是啊,男朋友。」她淡淡一笑,揮了揮手,又向雪裡走去。
男朋友?騙誰啊?徐彤對她吐了吐舌頭,雖然我英文不好,也認得那是英國女人的名字,不過能和中國人寫了兩年的信,真的很奇怪啊。
學生處的傳達室是管收信的地方,本來宿舍樓底下都有信箱,但是在地址不祥的情況下有些信還是會寄到學生處,傳達室的老頭代管收信,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那裡。」傳達室的老頭泡著烏龍茶看報紙,見楊誠燕進來,指指那固定的位置,「那個抽屜。」
抽屜裡有一封印著外國郵戳的信,淡淡的藍色,這次寄信人還一起寄來了一個透明的肥皂,淡黃色的肥皂中間夾著一朵粉色的玫瑰,很是漂亮。她拿起肥皂,那是從包裹裡掉出來的,國際運輸的時候包裹破了,不知道包裹裡還有些其他的什麼,此時只剩一塊肥皂。拿起那封信,對著傳達室老頭微微一笑,她轉身往圖書館走去。
門外下著大雪,算不上很冷,天色陰灰,她打開了雨傘,慢慢在雪地上走著,走到一半停了下來,打開了那封信。信是用中文寫的,那在英國的女生卻是一個中國人,她叫余君,高三的時候,因為成績不夠理想,被家長送去英國留學了,現在倫敦。
「……我已經搬到倫敦,今天去看過明鏡住的那間醫院了,環境很好。問過護士,護士說幾年前的確有個黃皮膚的男孩被送到這裡來,她有見過那個東方男孩,好像住的是腫瘤科,但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出院,總之,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了……」
楊誠燕目不轉睛的看著,四年了,明鏡已經去了英國四年,沒有給過她半點消息。余君去英國留學的時候,開玩笑的說要幫她找,開始只是在論壇上聊著聊著,說著當年的點點滴滴,後來從其他中國留學生那裡真的打聽到了明鏡的消息,說他被送到倫敦的醫院治病,之後有各種傳聞,誰也不知道他最後究竟怎麼樣了。余君一直在溫切斯特,這幾個月才搬到倫敦,誰知道她真的去醫院打聽消息了。她輕輕歎了口氣,余君真是個好朋友,雖然已經四年了,雖然她已經把自己的生活整理得很好,但她們始終在意著明鏡的事。明鏡對於余君來說,是一個夢想,對於楊誠燕來說……是什麼呢……是一個心願,一個執念?還是依然是一個夢想?一個依然想像明鏡也許會回頭的夢?
女生啊,就算道理想得很透徹,心情依然無法回頭。她合上了那封信,繼續前往圖書館,誰也無法強迫誰喜歡誰,就像誰也無法強迫誰後悔,只能幻想罷了,而幻想,最讓人無法自拔。
手機響了,是彩打來的電話,不知道是綠彩還是小彩?她微微一笑,「喂?」
「晚上有興致抓鬼嗎?」電話裡傳來的是綠彩含笑的聲音,「抓完鬼以後我請你喝咖啡。」
「下午有人要請你唱歌,如果你晚上請客的話,我就陪你去抓鬼。」她笑著說,「不是幾天前才抓過一個什麼吊死鬼嗎?又餓了?」
「誰讓我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妖怪呢?」綠彩說,「午宴門外有個長頭髮的女鬼,相當不錯的樣子,一定很好吃。」
「那我幫你帶一瓶紅酒。」她微笑,「是怨鬼?」
「是凶鬼,比怨鬼還凶。」綠彩說,「吃了她會少很多雜事。」
「呵呵,那一定支持的,下午見,我知道時間地點以後通知你。」
「好。」
楊誠燕走進了圖書館,伸手進口袋拿學生卡的時候觸到了那塊肥皂,心裡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余君為什麼要給她寄肥皂呢?一塊含有玫瑰花的肥皂,印象中……余君並不是特別愛花的女生,而且她也從來不用肥皂洗澡,難道是因為這塊肥皂漂亮?還是這是塊轉運肥皂?余君特別信這個。她有趣的笑了笑,刷卡進門,上八樓看書去了,圖書館有暖氣。
大雪依然那樣下著,很快掩埋了她的腳印,天色陰沉,學生們幾乎都不出門,都在宿舍或者圖書館裡取暖,校道上彷彿一個人也沒有。
一個人撐著傘站在雪中,抬頭看了看圖書館的窗戶,沿著圖書館前被人踏開的道路,慢慢走進了圖書館。
「請問楊誠燕同學住在哪棟宿舍樓?」撐傘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長得很有氣質,衣著精緻昂貴,不過臉色有些憔悴。
圖書館工作台的人員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個中年男人,一個搬書的女生說,「我不認識她,不過她住7號樓404。」
中年男人說了聲謝謝,正要轉身,那女生又說,「但是她剛剛進來,可能現在還在樓上看書。」
中年男人站在工作台前沉默了一會兒,「你能幫我用廣播把她叫出來嗎?」那女生奇怪的看著他,「你是她的什麼人?為什麼要找她?」
「我是她爸爸。」中年男人考慮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嚴肅的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那女生啊了一聲,「你稍等一會兒,」她放下手裡的書,進了播音室,沒過一會兒,圖書館的廣播有個甜美的聲音說:「楊誠燕同學請注意,請到一樓借書處來。」
楊誠燕正從書架上拿了一本關於玫瑰花的植物學的書,突然聽見廣播裡叫自己的名字,微微皺了下眉頭,這真是很奇怪的事,難道是系裡又緊急開會了?她把書本放了回去,抱起自己選好的一疊書,乘電梯直下一樓,心裡歎了口氣,這麼美好的暖氣,不能多享受一會,系裡開會的話,多數又要開課題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她從電梯裡出來,只見借書處工作台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她不認識他,但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眼熟。工作台的女生叫,「楊誠燕,你爸爸來找你了。」
我爸爸?她大吃一驚,她哪有什麼爸爸?這人不是她爸爸。正在她吃驚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大步從工作台前走來,沉穩的說,「我是明鏡的爸爸。」
她的思維有一剎那的暫停,也許表情也有短暫的茫然,「啊……」原來他是明鏡的爸爸,難怪看起來有點眼熟,但是他是明鏡的爸爸,不是她的爸爸啊……
「救救明鏡。」那個長得和明鏡有點像的男人抓住了她的肩膀,表情流露出微許的沉痛,「他現在在東崗醫院裡,在英國……我實在治不好他。」
「啪」一聲大響,她懷裡抱的書本全部跌在地上,「東崗醫院?」她的臉色剎那變得雪白,「他怎麼了?」
「他……瘋了。」明淵說,「我以為我賣掉公司陪著他,請了保鏢看住他,他就會好,但是我不得不認輸。」他說,「明鏡自殺了二十四次。」
自殺?她茫然看著明淵,他為什麼要自殺?他為什麼還是要自殺?他明明說他不想死的……
「他給我說過你的事,我想,也許你可以救他。」
明鏡……說過我的事?他說過我什麼?說我騙了他,導致他如今如此痛苦?如果我很早告訴他兇手不是蘇白,他也許不會恨蘇白,蘇白也許就不會死,蘇白不死,明鏡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她怔怔的看著明淵,你怎麼能讓他瘋了呢?你肯定……不明白他經歷了什麼,不夠關心他,不知道他面對的是怎麼樣痛苦至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