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遙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吊燈與天花板,是在自己家裡。她懶懶地拿起床頭的小鬧鐘,九點半了。
「呀,我晚了!」她跳起來,完全清醒,這才想起,昨天誤喝了摻酒的飲料,在林錚面前醉倒了。為什麼醒來時,卻是在自己的床上?除了林錚,不會有別人送她回來,他看到全本了嗎?
商遙在心裡拚命祈禱,希望昨晚林錚送自己回來時,全本已經睡了,他並沒有見到全本。她穿上衣服,走出臥室,準備打個電話到公司。
一進客廳,商遙呆住了,林錚正坐在飯桌前,喂坐在他膝上的全本吃東西。全本一點兒怕生的樣子都沒有,和林錚相處得很好。
看見商遙愣愣地看著他們,林錚神色不動,「商遙,妳起床的時間正合適,來吃早餐。」
在他懷裡的全本想跳下林錚的腿,「媽媽,媽媽抱抱!」
林錚把全本放到地上,看他向商遙奔去。商遙迎上來,把全本抱起來,在他小臉上親了好幾下,「全本乖,媽媽親親!」她坐到餐桌前,從林錚手裡接過全本專用的小勺,繼續餵他。
反正林錚也見過全本了,現在把他藏起來也已來不及,反而會讓林錚更增懷疑,不如且先自行其事,以不變應萬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商遙心裡還是緊張,強裝鎮定地沖林錚一笑,「您怎麼在這裡?」言外之意可就多了。
看她那個生疏勁,林錚知道她心虛,想趕自己走,故意裝作聽不懂,「昨晚妳喝醉了,我送妳回來,太晚了就沒有走,反正妳這裡也有地方住。」
商遙連脖根都紅了,她昨天醉得一塌糊塗,肯定是讓林錚抱回來的,還留在她房裡同宿,小保姆會怎麼想?
「昨晚我可什麼都沒做,我對醉美人雖然有興趣,卻不怎麼好意思下手。」林錚目光曖昧地望著她通紅的臉,轉而放肆地讓眼光在她身上游來走去。
商遙惱恨地白他一眼,「你在孩子面前瞎說什麼!」
全本乖乖地吃著早餐,一聲都不吭,兩隻大眼睛看看商遙,又看看林錚,對這個陌生人充滿了好奇。
「林總,現在是上班時間,您半小時後還有個會要開!」商遙開始趕人了。
「我剛才已打了電話回公司,取消今天的一切安排。」林錚望向全本的臉,端詳了一會兒,又把視線移向商遙,目光中自有深意,「商遙,我需要和妳談一談。」
該來的總會來,商遙卻不願面對,一臉皮笑肉不笑,「談什麼啊,我在家裡從來不會和人談公司的事。」她趕快喊小保姆:「小妹!」希望能拿她當擋箭牌,林錚是很重自己隱私的人,想必不會當著外人說什麼。
小保姆從廚房走出來,「遙姐,妳叫我?」
商遙還來不及說話,林錚先開口了,「妳來喂全本吃飯,我和商遙有事要談!」他從商遙懷裡抱過全本。
「喂,你!」商遙不願鬆手,卻怕弄痛了全本,只好眼睜睜看他把全本送到小妹懷裡,又看他走過來,奪下她手中的勺子,抓著她一隻胳膊,拎她起來。
林錚幾乎是用提的,把商遙帶進臥室,關好門,「好了,現在沒有人打擾,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還有什麼好談的?你給我的錢,我全付了老爸的醫藥費,如果你厭煩我了,我也沒有錢還給你!」商遙故意把話題往歪處引,而且是純粹找碴吵架的口氣。
她的意圖林錚怎會看不出來,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他笑得好似掌握了一切,商遙更加煩躁,站到他面前,雙手插腰,擺出難看的茶壺姿勢,「你笑什麼笑,我可是說真的!你如果討厭我了,你可以走哇,我絕對不會攔著你的,你快走吧!」說著,就要過去開門。
沒走兩步,就被林錚擁進懷裡,他從口袋中拿出那個首飾盒,「昨天,我無意中在妳枕頭下面,發現了這個。」
商遙睜大了眼睛,伸手去奪,「還給我!」
林錚舉高手,不讓她碰到,「這是誰給妳的。」
努力幾次都無濟於事,商遙知道搶不過他,「那是我母親的遺物,對我很重要,還我啦!」把一隻手掌攤開,伸到林錚面前。
不急把首飾盒還她,林錚用另一隻手捉住她的手,提到嘴邊,輕輕一吻,「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剩下一隻了,另一隻在哪裡?」
想不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有這種舉動,趕快甩開他的手,把被吻的那隻手背到身後,商遙不假思索地睜著眼撒謊,「我媽給我的時候,就只有一個。」
林錚把她摟緊,「我今早起床時,妳家小保姆正做早餐,她看見我之後,就多做了一份。」
搞不懂他扯這個是什麼意思,商遙全身戒備地看著他,絲毫不敢放鬆。
林錚慢條斯理地用手梳弄著她的長髮,「我很閒,就讓她把妳的相簿拿來看,妳在專校的入學式和畢業式上,都戴著一對這琉璃珠的耳釘,而妳母親,好像在妳中二的時候便去世了!」
趁他說話分心,商遙動作快捷地從他手中奪過那個首飾盒,想從他懷中逃開,林錚的鐵臂卻緊緊地箍在她的腰,讓她無法跑掉。
林錚沒再去和她搶那小盒,仍慢條斯理地問:「全本快三歲了吧,他的父親是誰?」他突然俯下頭來,目不轉瞬地直視商遙的眼睛,「快點告訴我實話!」聲音裡滿是警告的意味。
商遙直勾勾地與他對看,一時說不出話來,未幾,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和冷漠,「林總,這是我的私事!」聲音平淡而冷靜,她下定決心絕對要保持平常心,不能亂了陣腳。全本是她的,絕不可以讓別人奪走。
林錚聽得出,她的抗拒是這樣的明顯,他歎口氣,放柔了語氣,「我曾在三年多以前,撿到過一個耳釘,與妳這首飾盒中的完全一樣,是不是妳的?」
不管他說什麼,商遙都閉緊子嘴巴,不言不語。
林錚的手臂鬆開,她立刻退開幾步,兩人相對沉默。
「今天妳在家陪孩子吧,放妳一天假,織田先生的禮物,我會找別人去挑。」林錚走到臥室門口,「我先走了!」第一回合,未得他想要的答案,不過他會有辦法的。他的口袋裡,還裝著商遙專校畢業時,在校園中拍的個人照,那是從她的相簿中抽出來的。
看他離去,商遙暫時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那只耳釘果然是他揀到了,他一定猜到了什麼,不然不會問起全本的父親。
如果林錚懷疑全本是他的兒子,他勢必會弄個清楚,然後會從商遙手上奪去撫養權,她將再也見不到全本。
坐在餐桌旁吃早飯,腦袋裡卻似有幾十頭羊跑來跳去,該怎麼辦?
全本走過來,抱住她,「媽媽,帶我出去玩,全本和媽媽一起玩。」商遙放下筷子,把全本緊緊擁在懷裡。
難得在家,商遙決定親手給全本做頓好吃的。到超市逛了一大圈,買了許多菜回來。四點半,商遙洗手下廚,準備弄晚飯。
正捲起袖子切洋蔥,門鈴響了,商遙頭也不抬,「小妹,去看看是誰。」洋蔥好辣,她的眼淚快要被嗆出來了。
小妹到了門口,從窺鏡往外看,門外站的,是昨晚送商遙回來,今早才走的帥男人。她想也不想,直接打開大門。
林錚手中拿著一大盒拼裝玩具,問小妹:「全本呢?」
他的口氣如同剛回家的男主人,小妹卻並不覺得突兀,「在房間裡玩。」
「小妹,是誰呀?」聽到客廳有談話聲傳來,商遙強忍著被洋蔥嗆出來的眼淚,心不在焉地問。
小妹走向廚房門口,「遙姐,是你男朋友。他拿了盒玩具,到妳臥室找全本去了。」
她幾時有男朋友了?這丫頭……商遙猛地停止動作,知道小妹說的是誰了,放下刀,快步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小妹眨著雙眼,不明白商遙的臉為什麼繃得那麼緊,她在氣什麼呢?
用力打開臥室門,商遙止住了腳步,她看到林錚一臉溫柔地趴在床上,正在拆玩具的包裝,全本趴在他對面,近得幾乎鼻尖碰鼻尖,望著林錚拿來的玩具,又是興奮、又是期待。
兩張臉是那麼相似,林錚放柔表情的時候,連神情都與全本一模一樣,讓她如何再隱瞞下去,怎麼能騙得過他?
「媽媽!」全本先發現了她,乖巧地叫了一聲,眼睛卻還盯在新玩具上。
林錚也扭過去,看見商遙站在門邊不動,眼睛微紅,一臉無可奈何的黯然神傷樣。
把打開的玩具盒推到全本眼前,起身走向她,「怎麼了,妳在哭嗎?」從沒見過她如此脆弱無助的樣子,纖柔得讓人憐惜。
「沒有,只是在切洋蔥,被嗆到了。」商遙刻意不望他的眼睛,走到床邊,「全本,叔叔買了玩具給你,你謝過叔叔沒有?」
全本一手抓一塊拼裝塊,正玩得開心,抬起頭,「謝謝叔叔!」說完這句話,又低頭接著玩。
商遙在床邊坐下,看著全本的一舉一動,竟然覺得看一眼就少一眼了,全本雖近在眼前,卻似離自己好遠。
「妳在想什麼?」林錚坐到商遙身邊,床墊微凹,她傾向他,被他輕輕擁住,她噙淚的表情讓他的心微微刺痛。
商遙搖搖頭,什麼都不說,用長髮遮住自己的臉,只顧看著全本,拚命克制自己的眼淚。
「全本是我的小孩,對吧!」
明顯地,商遙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只是推開他擁著自己的雙臂,站了起來。雙手抱著兩肩;背對著他。
「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錚那次喝得太多,現在拚命地想,仍是沒有絲毫記憶,他不明白,當時商遙為什麼會和素不相識的自己有了關係,還肯生下小孩。
商遙轉回頭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似戴了一張冰面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全本怎會跟你扯上關係?」她要把全本留在身邊,絕不可以動搖,既然他什麼都不記得,她就來個死賴到底。
林錚的眼神也轉為陰冷,她心知肚明他在說什麼,竟然當面扯謊。「妳不要嘴硬,妳那只耳釘在我住的那一間旅店,被我從枕邊撿到。」
「一隻耳釘能代表什麼?琉璃珠的耳釘雖少見,但也並不是只有我手裡這一對,是別的女人丟的吧!」商遙鐵了心,「我從來都沒去過祥安旅館。」
林錚的嘴角向上挑了起來,而且笑容慢慢擴大。
看著那宛如宣告勝利的笑容,商遙止不住地心慌,兀自口硬,「我說不是就不是,你笑什麼呀?」
林錚轉過頭去看全本,全本仍在玩他的新玩具,大人的談話他聽不懂也沒興趣,全副心思都在玩具上。
「商遙,你犯了一個錯誤!」林錚的樣子極為放鬆,好像已證實了他的猜想,側過了頭,看著商遙微微含笑。
「什麼?」商遙心下的不安感逐漸擴大,只覺他的眼已看透了一切。
林錚走到她身邊,不顧商遙的抵抗,把她摟進懷裡,「我從來就沒提過,那只耳釘是在哪裡撿到的,妳卻能說出具體的地點,還說妳不明白!」他抓住商遙的手腕,「我知道全本是我的小孩,妳否認也沒有用,如果妳還嘴硬,我會帶他去驗DNA,看妳還有什麼話說!」
真是言多必失,商遙痛悔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停止掙扎,不可抑止地號啕出聲。
「媽媽!」全本從床上下來,抱住商遙的腿,不明白怎麼回事,看見媽媽哭,他也跟著大哭特哭起來。
林錚放開商遙,抱起全本,「商遙,妳嚇著孩子了!」
失去支撐的商遙,滑坐在地上,泣不成聲。那張淚顏看起來,竟然有一種淒楚的絕艷。
林錚蹲下來,把全本送到她懷裡,他知道她在怕什麼。商遙把全本緊緊摟住,擦著他小臉上的淚水,「全本乖,全本不哭!」自己的眼淚卻大顆大顆滾落。
全本不懂事,但能感覺出是這個送他禮物的人把商遙弄哭的,「你欺負媽媽,我不要你的東西了!」一邊還止不住哭地抽鼻子,一邊學著商遙,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媽媽乖,媽媽不哭!」
林錚抄起商遙的腿,把她連全本一起抱到床上,「商遙,妳別哭了,我又沒讓妳離開全本。」
「真的?」商遙抬起頭,睜大了含淚的雙眼,吹彈可破的面頰上,淚痕猶在。林錚俯下頭,吸吮她臉上的淚水,卻被商遙一把推開,「你……」看了一眼正望著他們兩人的全本,白了林錚一眼,臉色微微發紅。
林錚回應她白眼的是微微一笑,低下頭來,對她懷裡的全本說:「全本,我沒有欺負你媽媽。你看,媽媽不哭了,是不是?」
全本看看他,又抬頭看看商遙:「媽媽不哭了!」
「對呀,來,你繼續去玩吧!我保證不會欺負你媽媽的!」林錚把他抱到那堆玩具旁,然後面對商遙,「妳先告訴我,那一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會搶走全本,你說話向來都算話的,是不是?」商遙拉著他的袖子,想得到更進一步的保證,一臉的哀求。
林錚目光轉向別處,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再回過頭來,與她對視,「妳要知道,全本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讓他入林家姓。」
「可是,剛才你說……」商遙可憐巴巴地望著林錚,「我……我什麼都沒有,只有全本,求求你,求求你……」淚水又要湧出眼眶。
「我只能答應妳,現在不會讓他離開妳。」林錚扶著商遙的肩,替她拭去淚水,「妳替全本想想,怎麼能讓他以私生子的身份長大?將來我一定會讓他入林家籍,但也不會不讓妳見全本。我會好好想想。」
商遙望向全本,如果他入了林家籍,就不會被人看不起,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將來還可以繼承一部分林家的財產。而留在她身邊,別人知道他沒爹,一定會在他背後指指點點,那些閒言閒語,一定會傷害全本,不知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該自私的,讓全本跟林錚走,林錚會給他一切,而她又能給全本什麼呢?愛全本,就要為他著想,讓他跟林錚走吧,即使他管別的女人叫媽,即使他會忘了她。商遙淚眼婆娑地看著全本,她怎麼樣都不重要,只要全本過得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林錚把她擁進懷裡,「妳別這樣子,即使我把全本接回林家住,也不會禁止妳見他,妳什麼時候想看他都可以。別哭了,別再哭了!」她默默垂淚的樣子分外動人心弦,看得他整個心都擰在一起了。
「如果全本住進你家,你夫人會好好待他嗎?」商遙已認命了全本會離去,開始擔心他到林家之後的事。
「小絹?當然不會虧待全本,他是我兒子呀!」林錚一副理所當然的篤定神色,讓商遙有點奇怪,「她不會生氣嗎?」
林錚在喉嚨裡悶笑一聲,「放心,小絹是很識大體的女人。我還沒打算現在就把全本帶回去,我要怎麼和父母說?」後一句是喃喃自語。
他的笑彷彿別有深意,而且顯然對杜絹很維護。既然如此,為什麼還在外面找女人?商遙不明白。
「商遙,我父母現在在澳洲長住,我得把這件事通知他們才行。不過,這倒不用著急,反正全本上學之前改姓林就行了。」林錚知道,一旦把此事告之父母,他們絕對會奪走全本,然後給商遙一筆錢,讓她走得遠遠的。這與他的意願不符,他要想個好法子才行。
商遙雙目含盼,「這麼說,你不會馬上就帶走全本?」
「當然!」林錚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然後站起身來,「妳換身衣服,我帶妳和全本出去吃飯。我還沒知道,那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林錚與商遙談開後,他索性在商遙家與她共眠,他不著急讓全本改口叫他爸爸,小妹卻已經當他是男主人了。
林錚幾乎每隔幾天,就買一套新玩具給全本,而且和他一起玩得不亦樂乎,全本開始粘林錚,讓商遙都有點兒心理不平衡了。
林錚與全本在一起時,他那冷硬無情的氣質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耐心與溫柔呵護的舉止和眼神。商遙常常坐在一邊,看他們兩父子玩成一團,自己臉上也不知不覺地露出笑容。
看得出林錚很疼全本,讓商遙微微放心,至少以後她不在全本身邊時,全本還有個愛他的父親。而且商遙相信,杜絹不是刻薄的女人,就算她不愛護全本,也不會欺負他。
想到全本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已不多,商遙加倍地疼惜全本,除了上班、上醫院看老爸,所有的時間全部陪著全本。林錚也明白她的想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她加班。
今天有個政界老大的生日宴,林錚決定出席。但要帶女伴,他實在沒有讓別人陪伴的心情,現在除了商遙,別的女人都引不起他的興趣。那些女人只會費盡心思的耍手腕,只為引起他的注意,還是讓商遙陪他去生日宴吧。
生日宴在七時開始,一身紅色吊帶晚裝的商遙,挽著林錚的手臂來到了會場,一臉嬌俏可人,兩個人登時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切過蛋糕,林錚去向今日的壽星公問好,商遙則走向空無一人的露台。
大廳中的燈火酒綠、鬢影衣香她無法適應,看著那些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她不至自慚形穢,卻更加感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冬夜的星星很亮,卻給人一種冷漠感。商遙抱著自己的身體,望向夜空。等林錚膩了她,全本也離開她,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大廳的音樂聲傳來,和著人們的笑語,商遙卻只覺得冷。與林錚相處一場,賣了自己,救了父親,卻丟了兒子。她苦笑,一場金錢左右的男女關係,最後她輸得徹底。
幸虧她早有準備,不曾淪落了真心,商遙自嘲。可為什麼,想到林錚終會離去,心中竟有股酸澀翻湧?也許只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有些不一樣,時光會沖淡一切,慢慢也就忘了。商遙這樣告訴自己。
露台的門被打開,從大廳走進來一個人,他關好門,面對商遙。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魁梧而結實,一米八幾的身高,一身合體的三件套伊夫?聖?洛朗,頭髮服帖的一絲不亂,挺直的鼻樑、抿緊的薄唇,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商遙打量他一番後,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只不明白,他眼中的輕賤目光因何而來。
「你就是林錚的女伴?」那男人先開口,聲音冷冷的,透出幾份不屑。
商遙因他無禮的口氣而惱怒,「先生,我好像不認識你!」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你這種賤女人,還不配知道我!」
什麼叫「你這種賤女人」,商遙氣得臉都紅了,不打算再理他,往露台的門走去。
那男人伸出一隻手,攔住她的去路,「我話還沒說完!林錚結婚了,你還跟他不三不四,不是賤女人是什麼?我警告你,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兒!」
商遙氣得渾身發抖,「我是林錚的秘書,陪他出席宴會是我的工作!」
那男人表現得更為鄙夷,「什麼秘書,我看是床上的秘書吧!為了幾個錢,勾引別人的老公,還敢大模大樣跟他出來,妳不要臉的嗎?」
「你……你……」商遙眼看就要哭了出來,死命咬著下嘴唇強忍。
可能他也沒料到,這麼容易她就哭了,愣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口,「妳要是還有點羞恥心,就別再和林錚瞎混!」推開門,走回了大廳。
靜靜的露台,只有冷月斜暉伴著商遙淚下如雨。被人指著鼻子痛罵,卻無法回嘴,她也是不得己啊!
哭了好一會,終於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商遙擦著臉,妝一定被哭花了,怎麼出去見人?
「賤女人」,這就是別人眼裡的她?商遙默默安慰自己:就算我不接近林錚,他一定會有別的女人,我是為了救老爸的命。這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做錯!
可是在她心裡,卻深覺對不起林錚的夫人,那種感覺好像針刺一樣,讓她痛苦不堪。但她已花了林錚的錢治老爸的病,只能按照約定,等他開口,才能夠離開他。
離開他,才能結束這種受人唾罵的生活,可是全本……商遙不想再也見不到全本,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好難受。
「商遙,我找妳好一會兒了。」林錚推開露台的門,卻看見商遙神情淒楚地站在欄杆旁,臉上有哭過的痕跡,愣了一下,走到她身旁,「怎麼了?」
商遙的目光望著星空,「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事!」
她語聲中的疏冷讓林錚皺起了眉頭,「妳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商遙回眸看他;露出一抹漾著淡淡哀愁的笑容。
林錚以為她又在想全本的事情,走上前,擁住她的肩,「妳放心,我不會急著帶走全本,妳至少還可以陪他住兩年。」
「別這樣,會被人看到的!」商遙從他懷裡掙脫,林錚一怔後放鬆了手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他那探索的眼神令她心慌,趕忙轉過身,假裝看著大廳中的人群,「我有點想全本了,可以回去嗎?」林錚沉默不語,商遙掩飾著不安,衝他淒然一笑,「我總覺得,他馬上就要離開我了,一想到這個,就想好好多看他一會兒。」低下頭,「我先回去了。」
林錚拉住她的手,「先等一下!我去和主人告別,然後一起走!」
回到商遙的小窩,全本已睡著了。商遙親了親他,坐到枕邊,目光在全本臉上捨不得移開。
林錚坐在客廳裡,想著商遙不同尋常的舉動,她是怎麼了?
「林總,我父親再過幾天就出院了,真是謝謝您!」好一會兒商遙才從小臥室出來,坐到林錚的旁邊,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林錚不語,更靠近她身邊,一隻手慢慢在她黑髮間穿梭,舉止間帶著十足的寵愛意味。
空氣中瀰漫的噯昧情感,讓商遙心裡一動,她趕快抓下他的手,想壓制下心中翻滾的莫名情愫,卻看到林錚眼中赤裸裸的慾火。
林錚抱起她,走進她的香閨——如今是兩人共渡春宵的臥室,甩上門,關住了一室旖旎的春光。
商遙如同往常一樣,坐在秘書室工作。門突然打開了,進來的是林錚的夫人杜絹。
杜絹本來嫻雅的臉上,帶有一絲慌亂,雙眼也微紅,看上去楚楚可憐。她走到商遙面前,「商小姐,錚哥他在嗎?」
「在,您稍等!」趕快拿起內線電話報備,納悶杜絹怎麼一臉被人欺侮的表情。
總裁室的門打開,林錚迎出來了,看到杜絹的樣子,顯然也吃了一驚,「小絹,先進來。商遙,送杯茶來!」
沖好了茶,商遙端到總裁辦公室,騰不出手敲門,直接進到辦公室,卻看到兩個人都站在辦公桌前,杜絹靠在林錚胸前,正在流淚,林錚擁著她的肩,柔聲說著什麼。
看商遙進來,杜絹紅了臉,趕快離開林錚的懷抱,小聲說:「對不起!」
商遙不知她在跟誰說對不起,只覺得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心裡極不自在,趕快也道聲對不起,放下茶,急忙退了出去。
杜絹在林錚的辦公室裡,待了足有兩個小時,她要回去的時候,林錚很不放心,最後還是陪她回家了。
據商遙猜測,杜絹是來找林錚訴說心事的,看林錚那個緊張勁,顯然是重視杜絹的。夫妻感情很不錯,林錚還要在外面尋找慰藉,真不知他怎麼想的。
當晚,林錚未去找商遙,商遙陪著兒子一直玩到他累得睡了。回到自己臥室,從枕下摸出母親留給她的首飾盒,如今,裡面靜靜躺著兩隻琉璃耳釘。
凝望著耳釘,商遙微微苦笑,母親的遺物回來了,她卻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算了吧,不要再慨歎了,反正她生命中,從不曾真正擁有過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除了她自己。
第二天上班,林錚沒來。反正他是老闆,來不來隨他高興,也沒人敢說什麼。
讓商遙意外的是,杜絹竟一改昨日的悲慼容顏,開心地進了秘書室。
「杜小姐,今天林總不在。」商遙按杜絹的要求稱呼她。
杜絹一臉燦爛的笑容,「我知道的,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商遙愣住,莫非她知道了自己與林錚的關係?可看她滿面春風,不像來算帳的樣子,「呃,妳找我有什麼事?」
杜絹衝她友善地笑,「我來接妳去一個地方!」
難道她想把自己帶出去,找人殺了再棄屍荒野?「對不起,杜小姐,現在是工作時間,我不敢擅離職守!」
好似明白商遙防備的心態,杜絹好笑地看著她,「是錚哥,也就是妳的老闆讓我來接妳的。來吧,快一點!」
出了鷹揚大樓,依然坐上次那輛勞斯萊斯。看車開始行駛,商遙不安地向:「杜小姐,林總讓妳帶我去哪裡?」
「去林家老宅,錚哥去接妳兒子了。」
看商遙一臉嚇到的表情,杜絹又笑了,「錚哥的父母在澳洲,除了我們和女兒,只有傭人,妳不用緊張啦!」她按住商遙的手,彷彿想安撫她,「孩子的事,錚哥已跟我說了。」
「我……我……」商遙手足失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商小姐,妳不用緊張,我不會見怪的。我和錚哥之間早有協議的,等一會兒讓他親口告訴妳。」杜絹一臉笑容,「其實錚哥有兒子,我很高興,謝謝妳!」
什麼跟什麼呀?商遙確定自己與杜絹之間,必然有一個是腦袋不正常的。林錚與杜絹好像有什麼秘密,杜絹那一臉的輕鬆自若,讓商遙十分不解,怎麼會這樣呀?
林宅座落在半山腰,坐著勞斯萊斯,從大門到主樓,足足用了二十分鐘。建築物中西合璧,構成一種奇妙的協調感。
商遙覺得眼睛根本不夠用,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杜絹帶她進了主樓,然後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
這間房顯然是遊戲室,有微型小滑梯、充氣蹦床、小鞦韆、木馬等等玩具,屋子的牆壁也畫著小動物,顏色鮮艷。
一進屋,就聽見小孩子清脆的笑聲,全本和一個一歲大點的小女孩正在玩滑梯。林錚站在滑梯口,等他們滑下來,又再抱上去。他只穿件襯衫,領口敞開,袖子捲到手肘。頭髮微亂,顯然已玩了好一段時間了,卻一臉笑容,看起來比平時的西裝革履要年輕了好幾歲。
「你就是全本嗎?來,讓阿姨抱抱!」杜絹看到全本,好似真的很開心,走過去抱起他。
全本倒也沒抗拒,只看著商遙,開心地揮動小手,「媽媽!」
林錚也站直了身子,抱住那個小女孩,「燕燕,媽媽回來了!」
叫燕燕的小女孩,看杜絹抱著全本,也揮動著小手小腳,奶聲奶氣地叫著:「媽媽,燕燕也要抱抱!」
杜絹抱著全本走過去,把燕燕摟進懷裡,「小撒嬌鬼!」
林錚體貼地抱過全本,「兩個小傢伙太重了,別累著妳!」
商遙站在一邊,看他們一家合樂融融,眼中淚光盈盈。看樣子杜絹蠻喜歡全本的,對她來說,總算有些安慰。
林錚抱著全本走到商遙身旁,低聲說:「我有話要跟妳說。」轉回頭,「小絹,咱們去書房,讓奶媽陪這兩個小傢伙玩。」
林家的書房很大,四面都是書牆,一張大桌子擺在中間,另外還有個小櫃子放紙筆墨水,很簡單的設計,卻給人一種很厚實沉穩的感覺,一如林錚的風格。
傭人送上咖啡,商遙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心如刀絞。該來的總會來,這次,他們打算讓全本留下吧!
「商小姐,我想請妳辭去鷹揚的工作。」杜絹先開口了。
原來如此,她容不下自己在林錚身邊。「好的,我明天就遞上辭呈!」商遙低下頭,讓長髮垂在臉前,擋住自己的表情。
「妳別誤會!」林錚從椅子後面扶住她的肩,「小絹想讓妳和全本搬進來,她整天和燕燕在這麼大的房子裡,挺無聊的,所以……」
「鈴——」書房的電話響了,林錚拿起話筒,對面的人說著什麼,他未發一語,眉頭卻越皺越緊。放下電話後,對兩人說:「公司有一批貨被扣在碼頭了,我必須去處理!」他看看商遙,「等我回來,再跟妳談。妳陪小絹好了,不用回公司了。」
望著林錚出去;杜絹走過來,拉住商遙的手,「話說了一半,他卻走了。我先帶妳逛逛這裡,熟悉一下。」
「為什麼要我搬進來?」商遙覺得自己掉進漿糊堆裡了,林錚和杜絹的言行都讓她摸不著邊。
杜絹微笑著,眼中有一絲憧憬,「反正早晚會搬進來!」聲音轉低,變為自語,「他既然回來了,我……我……」
商遙的腦袋亂糟糟的無法思考,只能任杜絹牽著她的手,走出了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