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盤河旁洗衣的李大娘,手上卻不停的搓洗衣物,但一想到村長吳勇指定晴兒充當今年的聖女,以報復她不肯做他的小妾,心就煩憂起來。一個閃神,手中的衣物便落進河水裡,驚得她慌亂的拿起身旁的桶子,趕緊隨著越飄越遠的衣物跟了上去。
眼見衣服越漂越遠,正當李大娘想放棄時,突然眼兒一尖,似乎在岸邊有件水藍色的衣服。
「呃……怎麼會是個姑娘躺在這裡?」李大娘看著身著水藍色衣裳的女子,將覆蓋住她面容的頭髮給撥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絕倫的瓜子臉,忍不住的驚歎出聲。
「哇!好美的姑娘,咱們海南村最美的襄兒姑娘都不及她的美麗。好好的姑娘家怎麼會躺在這兒呢?哎……不行!我得趕緊把她帶回去,要不然被吳勇那幫人瞧見,可會毀了這個美麗的姑娘。」想到身下絕美的女子可能會步入如同晴兒的遭遇,李大娘便忿憤的在心裡臭罵吳勇個幾千遍,同時也把裝著衣物的桶子給綁在背上,把倚在岸邊的女子給救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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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聽娘說,娘不願將你進獻給桑神啊!娘只有你這女兒,你爹又去得早,娘將來得靠誰啊?」儘管心中相當不忍,李大娘仍決定想要把晴兒嫁給吳勇做小妾。
「不!娘……晴兒不願!要嫁給豬狗不如的吳勇,那晴兒不如死了算了。」晴兒心裡明白當了聖女便是要與娘親天人永隔,但一想到吳勇那寫滿淫穢的眼神,晴兒的淚水便忍不住潰堤氾濫。
「嗚……那要娘怎麼辦啊?娘知道嫁給吳勇實在是大委屈你,但至少娘是可以看得到你的。可當了聖女,你叫娘怎麼活下去?」
「可……娘你想過嗎?海南村是一定得進獻一名聖女的,如果咱們自私的選擇苟且偷生這條路,那還是會有一個姑娘要當聖女啊!今日只是咱們母女倆痛苦,可選擇了吳勇,就將是兩個家庭在痛苦啊!」晴兒無奈的閉上眼。
晴兒的話驚醒了李大娘,她也無法讓別人家遭受這悲慘的命運啊。
「好吧!娘不逼你了。可娘真的捨不得你啊!」李大娘抱著晴兒,彼此相擁而泣
「大娘,讓凌芯代替晴兒當聖女吧!」在房裡的凌芯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覺得這是惟一能報答大娘將她從河邊救回的方法,便毅然決定要代晴兒走向這條不歸路。
李大娘和晴兒怔忡了一會,隨即驚慌的對凌芯說:「不!這千萬不行,大娘不能讓芯兒替晴兒死,晴兒也會不願意的啊!」
「是啊!芯兒,我既然不肯自私的嫁給吳勇,就更不可能自私的讓你替我獻給桑神。」
「芯兒,你這孩子為我們母女倆做得已經夠多了,要大娘看你香消玉隕,大娘情何以堪啊?」李大娘淚流滿面。
這半個多月,凌芯利用自己的繡技,在手絹上繡些花草與蝴蝶,給大娘和晴兒拿去市集賣。她絕佳的繡技也讓這幾日李大娘的生意好得驚人,生活也過得比以前好。
「不!大娘就讓凌芯代替晴兒吧!我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
凌芯望著李大娘和晴兒,明白她們心中的掙扎與痛苦,但她明白她們沒有與吳勇談判的籌碼,因此凌芯決心要以此報答她們的恩情。
而且早在她接受韓馭那一掌之後,她也沒有求生的意志了。
而身為回紇鷹王,韓馭可能會在祭典上出現……藉著這個機會,能再看韓馭一眼……只要再一眼她死也無怨了。
「這不成的!芯兒你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晴兒嚴肅的看著她。
「晴兒你想想,大娘她需要你的照顧,難道你忍心讓她孤苦無依?算是我求你,讓我代替你去吧!我真的是心甘情願的,因為……因為……我想要再看韓馭一眼啊……」一陣猛烈的劇痛從胸口襲上凌芯的心頭,痛得她承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啊……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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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七月七日,也是聖女要進獻給桑神為妾的日子。如同以往,今年祭典也是在宮門外舉行。今年祭典台搭設得相當壯觀,高約有三尺,左右兩側延伸展開,像極了鷹的兩翼,而坐在祭壇正中央的則是被譽為桑神之子的韓馭,他額前的火鷹胎記與桑神同日生的特徵,更加昭顯今天的祭典不同於以往。
坐在祭壇台前的韓馭,他那充滿男子氣度的俊眉,此時正微微緊鎖著,眼神犀利的睥睨台下所有的一切。
「陛下,未時已到,臣將準備開始祭典。」國師莫丫對著漫不經心的韓馭說道。
韓馭不甚在意地揮手,以示應允,注視台下的花轎,心思不自覺的飄遠。
從忘憂谷回來之後,他的脾氣明顯的變得更容易煩躁,成日籠罩的低氣壓,無時無刻橫掃整個皇宮。其中最可憐的、最常受到波及的自然是慕容劭擎,在韓馭的怒氣之下,他被派到離回紇國萬里之遠的南梁國去談銅礦的運輸事宜。
而他會有這麼大轉變的原因都是因為她——傷他最深、最重的凌芯。
看著凌芯落入瀑布的瞬間,韓馭的內心是相當的懊悔的。他並不想置她於死地,然而狂大的怒氣與憤恨駕馭了他,被人欺騙與背叛的痛苦啃蝕著他的心,因而讓他失去理智的出掌。
一般人在受了韓馭的一掌後,要能痊癒已相當不易,何況是個柔弱的女子?更遑論她又落入湍急的瀑布之中,自然是更加難逃一死的命運。
該死!這就是你所要我記住你的方式嗎?韓馭微慍的在心裡吶喊。
「天之蒼蒼,地之鬱鬱,佑我皇朝,千秋萬世,為天之應,地之桑。今獻上年十八之聖女,願地之隱永佑吾回紇皇室,方請笑納。」莫丫手持素香,朝天與桑河祭拜,信手一揮,聚集在祭壇旁的回紇子民全部朝桑河跪拜。
坐在花轎裡的凌芯掀起了蓋住面部的絲巾,撥開花轎的帷幕探向外頭的一切,也看到了坐在祭壇台上令她朝思暮想的韓馭,雙眼忍不住的泛起淚光。
足夠了!看一眼就足夠了!凌芯閉上雙眸,回想著她與韓馭的一切。
「陛下。」莫丫通過一柱香給韓馭。「請準備開始進獻聖女。」
接過香的韓馭威風凜凜的站起,看著台下的轎夫將花轎抬往祭壇台前,讓莫丫在花轎前念了一段經文。
這時混在人群中的李大娘與晴兒心情可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焦急的看著即將被迎出轎門的凌芯,感到十分的內疚。
在凌芯醒來那日,她將自己與韓馭的一段告知了李大娘和晴兒,讓李大娘為她的癡情直喊傻。在凌芯不斷地動之以情之下,李大娘終於決定讓凌芯代替晴兒作為聖女,而她們母女則趁著花轎來迎接聖女時,在混亂中逃出去。
「娘!天啊!凌芯她……喔!不……」晴兒不忍見到凌芯被火焚的場面,痛哭失聲的和李大娘抱在一起。
「嗚……芯兒,大娘欠你的……來生再報……」
約過了一刻鐘,莫丫念完祭拜桑神的經文,準備進行進獻聖女的儀式。
被迎出轎門的凌芯讓人用繩索架在木樁上,底下鋪滿了許許多多的樹枝與稻草,等著韓馭發下指令,將聖女焚燒給察神,整個祭典到了最高潮的階段。
跪拜在祭典台下的回紇子民皆噤聲悄然,屏息以待地等著韓馭的動作。
而正當韓馭拿起旗幟要揮旗點火之時,混在人群中的晴兒突然衝上前來大喊:「不……她不是聖女……不能燒……不能燒啊!」
晴兒倏地跪在凌芯的身旁,朝韓馭說哭喊:「陛下,求您不要燒了凌芯妹妹,她不是聖女啊!聖女是我……海南村的晴兒。」
李大娘心痛的看著奔去的晴兒,萬分不捨的看著她自投羅網,但壓在心頭上的大石似乎在瞬間落下,她只能悲傷的看著晴兒與凌芯。
芯兒!韓馭的身體狠狠一震,詫異的瞪著眼前的一切。
「不……陛下……不要被這……賤民給騙了!她不是海南村的晴兒,披著嫁衣的才是晴兒啊!」吳勇瞠目結舌的瞪著晴兒,無法理解為何聖女換了人,昨日他明明看著李大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將聖女送上花轎的啊!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將錯就錯,否則弄錯聖女可是一大死罪。
「是嗎?」韓馭的鷹眸迸出兩抹熊熊的火焰。「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否則……」韓馭單手將手中的旗幟斷成兩節,台下的人莫不驚呼出聲,而吳勇更是嚇得手腳發軟趴在地上。
韓馭步下台階、越過人群,將覆蓋住凌芯的面容的頭巾給掀開,出現在眼前虛弱的容顏,讓他欣喜若狂的輕喊:「芯兒……」
他帶著濃烈感情的語氣,讓凌芯無生氣的臉染上微微的笑容,原以為永遠不會再聽到韓馭喊她一聲芯兒,讓凌芯忍不住熱淚盈眶。
「馭,還恨我嗎?」凌芯無聲的嘴形淡扯,虛弱的連發出聲音都相當困難。
儘管凌芯的問題沒有發出聲音,但韓馭仍清楚的明白她所說的話,但他沒有回答,而是怒氣衝冠的走向吳勇,咬牙切齒道:「該死的賤民!你說,她真的是今年的聖女!?」
「呃……是……是啊!」吳勇硬著頭皮抖著聲說。
韓馭的黑瞳迸射著熾熱的怒火,陰鷥地開口:「你膽敢再說一次!」
「這……這……陛下饒命啊!賤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會換了一個女人,這……不關我的事啊!」吳勇劇烈的顫抖著,頻頻磕頭求饒。
「來人啊,把這賤民給我拖下去斬了!」韓馭下著命令。
「不……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
韓馭把架在木樁上的凌芯給鬆綁開來,環抱起她羸弱的嬌驅,緊緊地攬住在他溫熱的胸膛中。韓馭看著凌芯這一身鳳冠霞披,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底狂烈的燒著,而看著懷中的人兒幾乎緩緩地喪失生命力,心神俱裂的怒喊:「請太醫,回宮!」
「陛下……這……萬萬不可啊!今天是桑神之生,雖是錯弄了聖女,但聖女一定要進獻給桑神,否則桑神會發怒的。」莫丫面有難色的看著狂怒的韓馭。
「國師,你在質疑我的命令?」韓馭燒著火焰的眼眸射向莫丫。
「微臣不敢!但祭典已然進行到這,不進獻聖女這萬萬不可,這關係到整個回紇的未來啊!」莫丫試圖說之以理。
「哼!是嗎?我倒想看看桑神是否真的會發起怒氣,況且……」韓馭挑了挑眉,看向桑河中流動的河水,頓了頓後道:「聖女不非得屆滿十八,同時得是處子?」
「回陛下,是的!」莫丫看向韓馭懷中的人兒,對韓馭的問題已瞭然於心。
知道莫丫明白自己的意思,韓馭便往皇宮走去,並交代身旁的部下,將跪在地上的晴兒給一起帶回宮去。
今年的祭典,是回紇百年來第一次沒有獻上聖女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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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芯兒的情況如何?為何三天了還是昏迷不醒?」韓馭兩眼充血,聲音瘠啞的問。
以為在知道凌芯的欺騙後,他會恨她的,但看著榻上逐漸消失生命力的凌芯,他才發現對她的情感早已超越了仇恨。凌芯對他而言,已變得不可或缺。韓馭懊悔的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若她能醒來,儘管她對他存在的只是仇恨,他也要強留她在身邊,一輩子不放!
仔細的探過凌芯的脈象,太醫緩緩的說:「啟稟陛下,凌芯姑娘內傷實在頗為嚴重,況且感染風寒已久,同時她求生的意志不高,這恐怕……」無奈的搖搖頭,治病最怕的就是病人無存活之意,就算是仙丹妙藥也難以回天。
「本王不准!芯兒我命令你給我醒來,你不是想要報仇,來啊!我就站在這裡,等你來為月牙國殺我啊……」韓馭痛不欲生的搖晃凌芯的身體,哀傷的聲音讓在場的太醫與宮女都忍不住鼻酸。
「陛下……莫要如此搖晃凌芯姑娘,這會傷了凌芯姑娘啊!」晴兒猛然跪下朝韓馭說道,深怕韓馭的舉動會讓凌芯的身體負荷不了。
祭典後被抓回回紇皇宮的晴兒,將所有事情完整的告知韓馭,同時請求韓馭饒恕她們母女。
而晴兒也因此被韓馭留在宮中照顧凌芯,成為凌芯的貼身侍女。
「是啊!陛下,放開芯兒姑娘吧!」太醫也對著韓馭勸著。
聽了晴兒與太醫的話語,韓馭挫敗的放下雙手,對著太醫說道。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救嗎?」
「這……辦法不是沒有……」太醫蒼老的面容上面有難色。
韓馭揮了揮手。「都下去吧!」鷹日宮內的宮女全數退出。
「太醫,有什麼辦法?快說!」如同見到一線曙光似的,韓馭興奮的起來。
「凌芯姑娘的內傷實在傷得大重,要想救她,就得要治癒她的內傷,但這需要一內力修為極為深厚的人才可,同時必須肌膚相親,每隔一個時辰喂凌芯姑娘吃下凝玉脂這藥丹,以便輸送內力時能順利的打通經脈。這……想來人選也只有陛下您,但這麼一來,陛下的內力與元氣可能在數月之內難以恢復,恐怕會讓有心謀害陛下的人有機可乘。」太醫明白國師莫丫與民王韓閻叛亂的心思,深恐會讓他們在這時謀害韓馭。
「太醫你退下吧!本王決定救芯兒,讓門外的人好好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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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譎的氣氛瀰漫在昏暗的室內,在看見抹胸下的掌印時,韓馭的臉色驟變,當場僵住,心裡陡然竄過陣陣的戰慄,闋黑的黑瞳緊緊注視著烙印在她胸前的火紅,顫抖的雙手輕撫著他所留下的傷痕。
「該死!我到底做了什麼?」
韓馭小心翼翼的將凌芯額前微亂的髮絲給撥齊,拿出太醫給他的凝玉脂,在嘴裡咬碎,對著凌芯的嘴餵下。
待她已完全嚥下凝玉脂後,韓馭便將凌芯背向他,從背後輸入緩緩的真氣。
約過了幾刻鐘,暈暈眩眩中凌芯幽幽轉醒,微張著迷濛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想要抗拒從背後不斷傳來的熱氣,卻絲毫使不出半點力氣。滾滾的熱流流竄全身,讓她彷彿墜入高溫的烈焰,全身燥熱的難受。
「呃……不要……好熱……水……」凌芯不自覺的嚶嚶啜泣,乾啞的喉頭難受的疼痛起來。
「芯兒……」感覺到面前的人兒恢復了意識,韓馭欣喜的收起仍運著真氣的雙手,顫抖的雙手從後面抱著她,汲取她芳馨的氣息。
「水……」凌芯緊蹙著眉頭,痊啞低聲的說。
韓馭小心的扶她身體躺下,並倒了杯水過來。
「來……慢點喝……」韓馭緩緩的將杯中的液體倒入凌芯的嘴裡,細心的擦拭從嘴角遙溢出的水。
冰涼液體滾入喉頭的瞬間,舒服的讓凌芯低吟,全身逐漸舒暢了起來,渙散的意志也慢慢凝聚,恢復清醒。張開雙眸便望見韓馭異常灼熱的黑瞳,令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反覆地眨了幾下眼睛,不敢置信摸著韓馭剛毅的俊臉低喊。
「馭……是你嗎?還是我死了,才能讓你來到我面前?」她的眼蒙上一層淚霧,心裡滑起一道溫暖的熱流,激盪著她。
而在韓馭專注深情的凝視下,似乎讓她身體的疼痛頓時減輕了不少。
「不……芯兒,我真的站在你面前。」韓馭心疼的握起她的手,帶領她撫摸自己的臉頰,讓她感覺他的真實。
韓馭溫熱的氣息與體溫不斷的刺激凌芯的感官,眼眶裡的溫熱溢流出來,交縱在她細緻絕倫的臉上。
她埋進韓馭的肩膀,眷戀的嗅著從他身上散發的男性氣息,虛弱的喘息。
如果這是夢,也讓我一輩子不醒!凌芯無聲的在心底說。
「馭,告訴我,還恨我嗎?」埋在韓馭身上的凌芯感傷的問著。
怔忡了會,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在她的耳畔中低沉道:「芯兒,別再背叛我!你是我的,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雖然韓馭沒有回答自己,但凌芯明白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她不奢求他能原諒自己,她只渴望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縱使化為一縷孤魂,也要永遠照亮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