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好像一直心不在焉啊 。 」
立原的嘀咕讓他猛地驚醒了過來 。
「 啊 , 抱歉 。 」
「 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
篤吃驚的眨著眼睛 , 立原笑了出來 。
「 因為你 看起來就是很高興的樣子啊 。 」
看起來很高興 , 立原的話一直到下午都始終徘徊在他的腦海中 。
在附近的超市買好東西回到公寓後 , 玄關上放著直己的鞋子 。 他脫下鞋子的時候從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 在走上走廊的同時他被人一把抱住 , 皮包和超市的塑料袋從手上滑落了下去 。 長長的接吻 , 篤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熱了起來 。
「 你 回來啦 。 」
直己在他耳邊低語 , 他抑制著激動的心情 , 推開了直己的肩膀 。
「 我還要準備晚飯…… 」
無論是在做飯還是吃飯的時候 , 他都能隨時感覺到直己的視線 。 在吃完飯 , 直己去洗碗筷的期間 , 篤進了浴室 。 今天晚上直己一定也會來到自己的床上 , 撫摸自己……雖然沒有厭惡感 , 但是這樣下去真的好嗎?他詢問著自己 。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做才好 。
他帶著迷惑離開了浴缸 。 當他用毛巾擦拭著身體的時候 , 浴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 篤吃了一驚 , 看到直己進來後 , 篤的臉刷的紅了 。 他一面後退一邊問著 , 「 怎、怎麼了? 」 。
「 因為你 不在…… 」
「 我馬上就出去 。 」
篤明明這麼說了 , 他還是靠了過來 , 抱住了篤 。
「 濕漉漉的 。 」
「 因為我還沒有擦好 。 」
直己托起了篤低垂的下顆 , 奪走了他的嘴唇 ……
「 不、不行! 」
直己一邊繼續移動手指 , 一邊問他為什麼;
「 那裡不行 , 疼 。 」
手指被拔出來之後 , 彆扭的感覺也消失了 。
直己將舌頭伸進了篤的耳朵中 , 嘀咕著「 我想進入你 的身體 」 。
「 不行! 」
「 為什麼? 」
「 什麼為什麼? 」
「 因為你 討厭疼痛嗎?我會讓你 習慣 , 盡量不讓你 疼痛的 。 」
「 不只是這樣 。 」
「 那又是為什麼? 」
篤頭疼了起來 。 雖然他們就好像什麼已經崩潰了一樣接吻撫摸 , 但是還是有什麼東西在最後關頭踏下了剎車 。 雖然身體沉溺於快感之中 , 但是心情卻無法跟上 。
他覺得直己很可愛 。 當他對他微笑的時候心臟跳動也會加快 。 直己說愛他的時候也不會噁心 。 光是接吻身體就會產生感覺 , 他也不會對撫摸產生厭惡感 。
可是光是這樣還不行 。 光是舒服還不夠 , 他沒有什麼想要更進一步的強烈願望 。 比如說那種讓淚水都無法停止的渴望著伊澤的感覺 。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的話 , 如果伊澤和直己都在面前的話 , 就算有若干的猶豫 , 他還是一定會選擇伊澤吧?
「 我說 , 你 喜歡我嗎? 」
在不到十厘米距離的地方 , 直己的嘴唇蠕動著 。 聽到這個包含著是否包括戀愛對像意義的詢問 , 篤無法回答 。
「 你 不討厭我吧? 」
直己改變了問法 。
「 嗯 。 」
「 我一邊比你 所愛的那個人還接近你 吧? 」
確實是這樣 。 直已是最接近他的人 , 因為伊澤已經
「 如果是為了你 的話 , 我什麼都可以做 。 」
直己的手指愛戀的撫摸著篤的面頰 。
「 我想要你 的心 。 」
直己嘀咕了一句 , 吻上了篤 。 他的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 , 讓篤的胸口好像針寧卜般的疼痛 。
「 一定要愛上我哦 。 」
篤抱住了寂寞的男人的腦袋 。 我被他吸引了 。 即使無法否定這個事實 , 他還是無法將最後的決定性的那句話說出口 。
接吻後分開不過是幾小時前的事情 。 儘管如此 , 篤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現在會呆在這個嘈雜的場所 。 不 , 他其實是明白的 。 只不過裝成了不明白而已 。
他是在中午接到的電話 , 開始他還以為是立原想找他一起吃午飯 。
「 這裡是私立市野橋醫院 , 請問青木篤先生在嗎? 」
他的胸口掠過了不好的預感 。
「 我就是青木 。 」
「 你 是黑田直己的監護人吧?是這樣 , 黑田先生遇到了事故 , 狀態非常危險 。 可以請你 立刻過來嗎? 」
他拿著話筒的手顫抖了起來 , 腦海一片空白 。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用什麼理由離開的公司 。 急匆匆衝出去之後才發現外面下著雨 。
當他坐出租車趕到了醫院之後 , 在服務台說了名字之後 , 立刻就有一個中年醫生趕來了 。 他被帶到了診療室 , 在看過了如果不說也不會知道是什麼的直己的腦部和胸部的X光片後 , 按照醫生的囑咐 , 篤用顫抖的雙手在手術承諾書上簽下了名字 。
「 我們會盡全力搶救 , 但是最好也請你 做好心理準備 。 」
心理準備?什麼心理準備?難道直己也要走向和伊澤以及隆一樣的命運嗎?怎麼會有這種蠢事!他早上明明還在笑 , 笑著吻我 。
篤坐在走廊上的長椅子上 , 茫然注視著奶油色的地面上一個弄髒了的黑點 。 周圍的嘈雜消失了 , 身邊也昏暗了下來 , 究竟已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呢?感覺到肩膀被人搖晃後他抬起了腦袋 。
「 喂 , 你 聽得見嗎? 」
立原站在他的面前 。
「 直己的情況怎麼樣了? 」
「 正在手術 。 」
「 手術?他哪裡受傷了? 」
「 頭部和內臟 , 腿也受傷了 。 」
立原煩躁的在長椅子周圍走來走去 , 最後一拳打在了牆壁上 。
「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
「 他騎摩托車的時候想要避開對面的車子 , 結果滑到了…… 」
「 那個笨蛋都在幹些什麼? 」
立原坐在篤的旁邊 , 掏出煙草點上火 。
「 中午我去了你 的部門 , 結果你 的同事說你 聽說家人出了事故就立刻飛奔了出去 。 手機也打不通 , 我擔心之下給你 老家打了電話 , 他們又說沒有人出事 。 所以我想大概是直己出了事情 , 結果一家家給急救醫院打電話才找到了這裡 。 」
立原歎了口氣 。
「 你 從什麼時候就在這裡了? 」
「 不知道…… 」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計算 , 腦子卻無法工作 。
「 晚上九點 , 你 吃飯了嗎? 」
「 肚子不餓 。 」
「 不管肚子餓不俄都要去吃點東西 , 否則身體支撐不住的 。 」
「 不用了 。 」
立原站了起來 , 強行拉起了篤的手臂 。
「 我留在這裡 , 如果你 不在的時候手術結束了的話我會打你 的手機 。 所以去吃點東西吧! 」
「 我沒有食慾 , 而且我不在的話…… 」
昏暗的走廊上傳來了卡卡的腳步聲 , 篤全身一震 。
曾經對他說明手術的醫生走了過來 。 篤立刻彈了起來 , 朝著醫生跑了過去 。
「 手術成功了嗎? 」
醫生緩緩點了點頭 , 但是表情還是非常嚴肅 。
「 手術進行的相當順利 , 但是這些都還是暫時的處理 , 並不是完全的治療 。 他的狀態依舊很不好 。 剩下的就只有靠本人的生命力了 。 雖然他本人還沒有從麻醉中清醒過來 , 不過你 要見見他嗎? 」
「 要…… 」
篤試圖跟在醫生的後面 , 但是雙腿卻有些搖晃 。 要靠著立原的支撐 , 篤才進入了集中治療室 。
寬敞的病室佔據了一層樓 , 直己睡在最裡面的病床上 。 在眾多的醫療器械的包圍下 , 他的左半邊頭顱都完全被紗布所覆蓋住了 。 篤戰戰兢兢靠近之後 , 突然想起了激烈的電子聲 。 應該是睡著的身體猛地一跳 。 醫生和護士都趕到了直己的身邊 , 慌忙進行處理 。 篤僵立在現場 , 伴隨著劇烈的心跳注視著眼前的光景 。
大概是完成了處理吧?直己身邊的人逐漸消失了 。 篤走到了可以觸摸到的距離 。 即使握緊了早上還碰觸著自己的手指 , 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 。 蒼白的臉孔好像冰塊一樣寒冷 , 即使叫他也沒有睜開眼睛 。
轉過頭來 , 篤向身後的醫生詢問 :
「 直己能好起來嗎? 」
醫生輕聲歎了口氣 。
「 現在還什麼都不好說 。 即使傷勢痊癒了也會留下各種後遺症 。 他頭部的外傷非常嚴重 , 左眼已經幾乎沒有恢復視力的希望 。 骨折也不只一處 , 最嚴重的是左膝蓋以下的粉碎性骨折 。 不知道能夠恢復到什麼程度 , 弄不好也許要依靠輔助工具才能行走了 。 但這也還是以他能度過緊急關頭為前提 。 目前我們也只能說他的狀態非常嚴峻 。 」
「 請讓他活下去 。 」
篤緊緊握住了醫生的雙手 。
「 拜託了 , 請讓這個孩子活下去 。 」
「 我們當然會盡全力 , 但是…… 」
篤無視醫生困惑的表情繼續了下去 。
「 就算看不見了也好 , 就算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也無所謂 。 拜託了 , 請你 救救這個孩子!拜託了 , 請你 救救直己! 」
立原抓著篤的手臂強行把他拖出了集中治療室 。 回到了原本坐著的長椅子上後 , 篤立刻癱在了那裡 。 他一想起直己受傷時的樣子 , 身體就不由自主顫抖 。
如果直己就這麼死掉的話 , 如果他再也睜不開眼睛的話
「 你 沒事吧? 」
立原凝視著他的面孔 。
「 你 自己不先振作一點要怎麼辦啊!現在還並不確定直己就已經不行了 。 」
動不動就說寂寞 , 渴望著自己的膝蓋 。 一邊說著我愛你 , 一邊偷偷吻自己 。 好像小孩子一樣要抓著自己才睡得著 。 自己喜歡他向自己撒嬌 。 那種感覺非常舒服 。 人體肌膚的觸感很舒服 。 直己說了我愛你 , 說了喜歡自己勝過隆 。 他說了為了自己什麼都可以做 。 最重要的是 , 他說了想要自己的心 。
這樣的人今後還會出現嗎?如此愛自己的男人還會再有嗎?不可能還有人能像他這樣喜歡上如此不起眼的自己了 。 絕對不會再有了 。
自己原先都在猶豫些什麼呢?如果能直率一點就好了 。 如果能老實告訴他自己很高興聽到他說我愛你 就好了 。 如果能告訴他自己喜歡和他接吻就好了 。 如果能告訴他就算被他抱也無所謂就好了 。 如此平凡的自己 , 何必還要擺什麼架子呢?
篤的胸口好像麻痺了一樣 , 淚腺完全失去了控制 。 即使用雙手摀住了面孔也無法阻止住淚水的流下 。 為什麼沒能對他說我也愛你 呢?明明有過不只一次機會 , 直己明明那麼想得到語言的確認 。 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一句我愛你 , 自己就是沒能說出口呢?
他的腦海裡面掠過了隆和伊澤的身影 。 雖然快要被不祥的預感所壓倒崩潰 , 但是篤還是努力打點起精神雙手合十的祈禱著 。
向隆、伊澤、以及從來未曾謀面的直己父母祈求著 。 「 請、請不要帶走直己 。 請不要從我身邊帶走他! 」
在直己住院後的第八周 , 篤向公司提出了辭職申請 。 因為直己終於可以離開集中治療室了 。 在集中治療室的時候無法陪床 , 但是在普通病房就沒有關係了 。 他想要陪在直己的身邊 , 所以沒有絲毫的猶豫 。
在直己遇到事故的最初兩周 , 因為醫生表示生命會有危險 , 所以篤幾乎都不想活下去了 。 雖然醫生表示不能陪床 , 但是他還是一直泡在了醫院的接待室 , 度過了一個個不眠的夜晚 。 因為連飯也吃不好 , 他轉眼之間就瘦了下來 , 如果不是立原有時候會強行拖走他的話 , 他幾乎就要以醫院為家了 。
和那段時期相比 , 現在的直己的狀態已經如同奇跡一樣 。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腦子並沒有受到傷害 。 所以直己不久之後就恢復了意識 。 當直已再次睜開眼睛呼喚著自己名字的時候 , 篤不顧是當著醫生和護士的面 , 毫無顧忌的當場哭了出來 。
雖然腦內沒有損傷 , 但是外傷卻很殘酷 。 左眼看不見 , 左耳也聽不見了 。 肋骨折斷了兩根 , 還有三根有裂痕 。 這段的肋骨還傷到了肺部 。 左邊的膝蓋以下在直己的摩托車滑出去之後又被後面的車子壓到 , 所以骨頭碎成一片片 。 神經也受了傷 , 哪怕是讓左腳動一下也都成為了不可能 。 篤聽醫生說過就算要復健也是太勉強了 , 但是他還沒有和直己說過 。
篤辭掉工作之後立刻走向了醫院 。 外面非常悶熱 , 陽光刺痛著眼睛 。 直已是在六月初遇上的事故 。 如今已經是八月下旬 , 夏天的酷熱已經過了最高峰 , 按說應該逐漸涼快了下來 , 但是火辣辣的日光卻讓人完全感覺不到這種氣息 。
篤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 進入醫院之後 , 因為空調的緣故全身的汗水一下子消失了不少 。 來到集中治療室的時候 , 護士告訴他直己已經轉房 , 他急忙趕向了護士告訴他的病房 。
直己所在的房間是最裡面的個人房間 。 敲門之後也沒有響應 , 他輕輕打開房門 , 直己背對著人口躺在病床上 。
篤盡量放輕了腳步緩緩接近了他 。 從左眼一直覆蓋到耳朵的繃帶至今看著都讓人隱隱作痛 。 即使如此也已經比原先好了太多 。 篤的淚水落了下來 , 他慌忙摘下眼鏡 , 擦了擦眼睛 。
「 你 在哭什麼? 」
原本以為睡著了的直己睜開右眼看著這邊 。 因為覺得被他看見自己哭泣很丟臉 , 篤低垂下了臉孔 。
「 能轉到普通病房真的太好了 。 那段時間真的嚇死我了 。 」
「 我怎麼可能會死呢 。 」
輕鬆的說了這麼一句之後 , 直己咕嚕一下在床上轉過身來 。
「 外面很熱嗎? 」
「 嗯 , 很熱 。 非常悶熱 。 但是這裡有空調就涼快多了 。 」
「 你 頭上都是汗水 。 」
直己伸過手來握住了篤的手指 。
「 原本想說你 換房的時候陪著你 , 結果還是來晚了一步 。 我本來已經盡量快趕來了 。 」
直己好像對待玩具一樣玩弄著篤的手指 。
「 我還要多久才能出院啊? 」
篤嘿的笑了出來 , 拖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
「 剛出了集中治療室就想著出院了嗎? 」
「 太無聊了 。 」
直己打了個哈欠 , 眨了幾下眼 , 突然凝視著篤 。
「 我睡了的話你 就會回去嗎? 」
「 我會留在這裡的 。 」
「 噢…… 」
大概是聽到他的回答安心了吧?直己再次開始睡覺 。 篤毫不厭倦的看著他的側臉 。
立原是在篤辭職的第二天來到了醫院 。 那天直己一直鬧著無聊 , 所以取得醫生的許可之後 , 他用輪椅帶著直己在院子裡面轉了一圈 , 最後上了屋頂 。
「 真的好熱 。 」
大概是一直呆在冷氣房中沒有實際的感覺吧?在強烈的日光照射下 , 直己瞇縫起了眼睛 。
「 再靠近邊上一點 。 」
將輪椅推到了樓邊後 , 直己彎曲著身體從金屬護欄的縫隙中向下望去 。 可是坐在輪椅上這個動作非常困難 , 直己握緊了眼前的護欄 , 借勁站了起來 。
他顫悠悠的站在金屬欄杆前面 , 衝著表情吃驚的篤笑了一下 。
「 雖然左腳不行了 , 但是右邊還沒有事 , 所以至少我還站的起來 。 」
「 如果從這裡掉下去的話 , 就可以徹底死掉了吧? 」
直己的膝蓋一軟 , 篤慌忙攙扶住他 , 讓他送回了輪椅 。
「 你 、你 沒事吧? 」
直己捂著右眼表示有點頭暈 。
「 誰讓你 突然站起來了 。 」
篤慌忙把輪椅移動到了陰影的部分 。
「 啊 , 好涼快 。 」
在強風的吹拂下 , 直已閉上了眼睛 。 半邊被繃帶包裹著的臉孔滲出了汗水 。 篤用手絹輕輕替他擦汗 , 結果卻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
「 我有事想要拜託你 。 」
從接觸的部分傳來的熱量讓他胸口一陣騷動 。 感覺上他好像隨時要說想接吻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