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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明淋高中的草野雅也啊!我感動得快掉出眼淚了!」在茶室裡坐在對面的小卓,還真的開始擦起眼淚來。在學生時代雖然自己常被說過「你是我的偶像」或「你是我的目標」之類的話,但進入大學後知道自己曾打過籃球的人,可說是少之又少。

    「不過,你為什麼不打籃球了?」面對那責備自己的視線,雅也只能苦笑著說。

    「從進入高中後,我膝蓋的狀況就一直不是很好。在最後一場比賽後,我的腳已經疲累不堪,甚至還動過手術。現在的我可以像平常人那樣走路和跑步,但醫生禁止我再去做像打籃球那樣激烈的運動。」小卓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對不起,問到讓你難過的往事。」「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真的很抱歉!小卓好幾次這樣道歉著。雅也重複著「你不用放在心上」這句話時,突然想起善彥的事。在接受別人的好意和關懷時,雅也開始這麼想著:要是善彥再溫柔一點的話…就算不溫柔,要是他能多為自己著想的話…「你一點都不像你哥。」在短暫的沈默後,小卓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真的很親切,而你哥則讓人感到有點神經質。他老是在說自己的豐功偉業…我對那種人最感冒了。」那話語直接到讓雅也吃驚。雅也心想,這孩子還真敢講。雖然小卓說自己對善彥那種人最感冒,相信善彥也同樣受不了小卓這種孩子。

    「善彥是個好人,雖然有點一板一眼的卻很認真,況且他絕對不可能去搞外遇的…」像是打斷雅也的話般,小卓開口說了。

    「不過我比較喜歡你喔!再加上你又是我打籃球的『目標』,我真的、真的很崇拜你!要是你是老姊的相親物件,我一定畢雙手贊成!」雅也無可奈何而面帶難色地開始喝起那杯可樂。在這時候,小卓突然像個淘氣孩子般睜大雙眼,並將身子從桌子那邊靠了過來。

    「跟你說個大秘密!」小卓開始呵呵笑著。

    「我老姊在國中和高中時,都是加入籃球隊。你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是我們一起去看的。事實上,老姊她也是你的頭號球迷!」在相親結束後,母親就前往茶室找那個「不知分寸」的孩子。明明興高采烈、喋喋不休的是小卓,但就因為自己年紀較大,而被滔滔不絕地責罵。在離開飯店時,雅也很在意善彥不見人影的事,而向母親詢問。母親說他和相親的對象兜風去了。為什麼他會和素未謀面的女人去兜風?這麼想而開始感到有點生氣的雅也,馬上想到這是「相親」的事。雅也再次想起和小卓講得太高興,而一時間遺忘的事實。心情鬱悶的雅也,就這樣和父母上了車。雅也回到家後浪心情待在家中,所以換了衣服就住外面跑。

    雅也打手機將閒來無事的朋友叫到遊樂場中,反覆玩著那大概善彥一輩子也不會有興趣的射擊遊戲。雅也在熱衷其中時,雖然會暫時忘記,但在頭腦一閒下來時,就馬上想到善彥的種種。這種情形反覆好幾次,最後終於受不了地踹了遊戲機一下。雅也受不了店員那奇怪的視線,而離開了那裡,然後就在一角的椅子上坐下來。那個自己約來的朋友正專心玩著那仿真滑板的體驗遊戲。

    雅也注意到在對面玩的兩個女孩,好幾次朝自己這邊看。她們朝這邊微笑著,而在自己輕輕點了個頭後,她們突然響起笑聲。其中那位長髮女孩,慢慢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請問你一個人嗎?」那略帶撒嬌的稚嫩聲音。

    「我跟朋友一起來的。」「這樣剛好,我也是跟朋友來的。」女孩主動邀約自己並不是稀奇的事,但現在自己並沒有心情和她們一塊玩,而正考慮要怎麼回絕時,那原本還在玩電動的朋友,突然一臉驚訝地站在自己身邊,並看起來就沒骨氣的樣子。

    「雅也,她們是你的朋友嗎?」「不是…」朋友興致勃勃地轉過頭去望著女孩。

    「你們現在有空嗎?方便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那兩個女孩雖然面對面互相詢問「怎麼辦」,但完全感覺不出有拒絕的意思。朋友硬拉著雅也說「我知道有間好吃的店,一起去吧!」最後雅也無法逃走,只好跟著去了。在走出店裡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了雙雙對對,雅也則和那位長髮女孩並肩走在一起。她那有點黝黑的膚色和茶色頭髮,一直讓自己很在意。發覺自己正拿她和某人比較時,又開始厭惡起自己來了。

    當被問及「你沒有女朋友嗎?」時,不知如何回答的雅也恰巧手機突然響起。是善彥打來的。聽到電話時,雅也嚇到心跳都快停止了。那生氣的聲音只說了「你現在給我過來」後就掛斷了。雅也毫不考慮地向那女孩說:

    「對不起,我有急事。」雅也一時間,將對朋友的道義或對女孩的體貼都拋在腦後。

    「都是因為你,害我好丟臉。」雅也趕到公寓後,善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善彥身上仍然穿著相親時的襯衫和西裝褲。他坐在沙發上後,就將酒杯中的酒一口氣喝光。雅也來時,他的臉已經略帶紅光,由此可知,他已經喝了不少酒。

    「在那種場所大吵大鬧的…你有沒有常識啊?害我丟臉死了。」雅也什麼都沒說地低著頭。儘管大聲喧嘩的是小卓,但要是拿那個當藉口的話,大概又會被念「別把責任惟到別人身上」、「是提出這話題的你不對」吧?一個人忿忿不平地生氣著的善彥突然歎了口氣。

    「你高中時曾經是籃球隊的選手吧?跟我說說你那時候的事。」那語氣像是打從心底討厭,他卻又叫自己跟他說有關籃球的事,雅也實在搞不憧善彥在想什麼,而腦中一片混亂。善彥總是講有關自己的事,而根本不會想聽雅也的事,更不會讓雅也有機會說自己的事。那樣的他現任卻說想聽自己的事!如果那種討厭的語氣只是裝的,其實善彥對自己開始產生興趣…要是那樣,自己可真的會很高興。善彥杯中的冰塊喀嗦地響了一聲。

    「由裡小姐…就是我今天相親的物件…我在跟她聊天時,話題都在你身上打轉。她很喜歡籃球,而且好像對你的事情瞭若指掌。她說你在高中時曾被選為國家代表隊,還晉級過全國前八強的…她跟我說了一大堆,而我又完全不瞭解籃球,所以只好隨便矇混過去。要是以後都這樣的話,我會很傷腦筋。雖然並不怎麼想聽,不過你還是跟我說說打籃球時的事。」善彥並不是想瞭解弟弟才問的,而是為了和相親物件有話題聊才想聽。想到他們熱烈聊著有關自己的事時,雅也的嘴巴自然緊閉起來。

    「你為什麼不說話?趕快跟我說啊!」善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準備好筆記用紙和原子筆,在自己面前躍躍欲試。他等不及地在等待雅也開口。自己並無法杵逆善彥,看來是非說不可了。

    既然這樣,不如換個角度想想,靜下心整理自己的思緒。善彥現在正渴望瞭解自己的事。不管理由是什麼,他就是想知道。當他知道的話,那麼在記憶中也多多少少讓自己佔有一個小部分。這樣就夠了。

    就告訴你吧!就跟那個明明是兄弟卻完全不知道弟弟的事,而且本來也不打算瞭解的善彥說吧…雅也盡可能沒差錯地回想著。那自己從國中到高中為止,整天沉浸在籃球中的生活。善彥那每個細節都仔細做筆記的手指,在寫到一半時突然停住,而一副入迷聽著的模樣。見此感到相當欣喜的雅也,更是熱衷地繼續講下去。在講完高中最後一場比賽時,善彥就說「已經夠了」而喊停。

    「這麼一來,我終於瞭解由裡跟我說的事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滿足了?善彥那討人喜歡的可愛臉龐正微微笑著,雅也覺得這實在太不公平了。善彥跟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會那樣笑著,而自己這麼喜歡他,不管他說什麼都百依百順,對他溫柔體貼,但善彥對自己總是那副傲慢的笑容,以及刺耳的話語。

    因為彼此同是男人又是兄弟…雅也實在不敢想像以後會怎麼發展下去。他是不可能會回報自己同樣的愛情。就算喜歡他,也毫無意義,偏偏自己就是無法割捨那份「喜歡」。所以希望他至少能和平常人一樣,把自己當做親弟弟般對待。那笑嘻嘻的男人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自己原本很不喜歡那只有「肉體」的關係,不過對善彥今天一點意思都沒有的態度,雅也反而很心慌。

    「今天,那個…打工?」善彥用那纖細手指將領帶弄松時,很不以為意地說了「今天不用」。善彥將解下的領帶掛在沙發上後,像是突然想到又補了一句。

    「我之前拜託你的那件打工,已經可以停了,似乎沒有必要。」雅也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像被重擊了一下。自己真的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自己被盡可能地被利用…那些事怎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自己已經失去擁抱善彥的藉口了。緊緊擁抱他,用舌頭在那白皙的脖子上滑行,甚至聽他嬌嫩的呻吟聲…雅也六神無主地坐著時,自己的腳突然被踹了一下。

    「你在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點回去!」如此冷淡的話。雅也抬起頭看,就連他的視線也如此冷漠。以善彥的思考模式來說,會有現在的結果是理所當然。這對善彥來說或許只是打工,但對自己的意義可不一樣。剛開始只是興趣,中途則是習慣,現在卻是愛情的成分居多。自己才不要什麼錢,只要能碰觸到善彥的話,就足夠了。可是自己不拿錢的話,善彥會感到不安。因為他認為,花錢就能不用去考慮那些煩人的事。用給金錢的事將彼此的關係單純化,而這單純關係的物件就是那個笨蛋弟弟,而且不會去想事情的男人,最適合不過。

    「我這個月的零用錢已經花完了。」儘管自己對這種金錢關係很反感,但為了碰觸善彥而再次惜用金錢的力量。回過頭來的男人隱約笑著「你從我皮包中隨便拿,就當做是你今天跟我說話的費用。」都已經說缺錢了,雅也只好從皮包中拿走三萬塊,並塞入自己的口袋中。雅也一言不發地快步走向門前。平常至少會向對方說聲「晚安」的,但雅也現在連那句話都說不出口。

    在走出公寓前,雅也都強忍住不哭,最後還是在通往車站的小路上爆發出來。雅也蹲在道路的一角不停啜泣著。不想使用失戀等等的話語,但自己心中僅存著那被對方撕裂的情感而已。

    滿腦子都是你,我已經快受不了了。那在自己手中的輕薄嘴唇足這麼訴說的。在相親過了約一個月後,正是8月中旬,季節中的酷暑顛峰。

    和善彥說的停止打工一樣,自那次以後他就沒打電話來約過自己。雖然自己裝做沒有在等他的電話,但雅也不管去哪裡,甚至連去廁所時都不忘帶著手機。對於這樣的自己,雅也真是感到很沒用。

    明知道這麼做禽讓自己更討厭自己,但雅也還是好幾次跑到善彥的公寓前閒晃。因為還沒將鑰匙還回去,所以只要自己想進去就能進去,卻就是沒何勇氣擅自闖入,只能不斷任他家門前無所事車走著。自己清楚這樣很奇怪,連自己都開始厭惡起自己的心情。但雅也就是不能抑制住,那股驅使自己這麼做的衝動。

    雅也一天中三番兩次刻意經過苦彥的公寓前,儘管如此還是不能感到滿足,甚至還跑到苦彥工作的地方去逛。那時候雅也覺得自己冉這樣下去一定會發瘋,而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苦怕不已。也考慮過為了將感情劃下句點,而乾脆跟善彥告白。不過就算將自己難受的心情向善彥傾訴,結果也是可想而知。雅也想像在坦承喜歡他後,善彥的反應。他大概起初以為我在開玩笑,然後發現自己的弟弟是真心的後,一定捧腹大笑。他可能會嘲笑自己的弟弟不只白癡,還很變態。在這種一絲絲希望都找不到的狀態下跟善彥告白,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他不會為雅也著想,接受自己的事簡直可說是天方夜譚。

    那一天打工結束後,雅也依舊前住善彥的公寓。晚上7點過後,週遭的天色還很明亮,那柏油路被太陽矖過後,吹拂的風讓人感到些許暖和。那濕氣很重的空氣讓人覺得有點難以呼吸,走路時全身就開始漸漸流起汗來。

    善彥的房間緊拉著窗簾,連電燈也沒點亮。他應該還沒下班吧?雅也突然想起善彥曾經向自己抱怨過「薪水差強人意,但加班特別多」。雅也就這樣站在人行道的正中央,抬頭望著上面。此時,突然百位走過自己身邊的中年女性突然轉過頭來,並訝異地看著自己。雅也感到自己實在太可憐了,可憐到無地自容,而準備轉身離去。本來已經打算回去了,都已經這麼想,怕在看到從對面走過來的人影時,自己的心叉開始沮喪起來。那灰色的西裝和黑色的公事包漸漸向自己這邊走過來。不是,他不是朝自己這邊走過來,只是單純地往回家的方向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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