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介和忍一起進了倉庫裡,上了鎖。在密室中背靠著牆壁坐了下來,眺望著腳邊蠟燭的火苗。然後時不時地,為了確認身邊的存在一樣,亮介會用力握住童年玩伴的手。
「阿亮也害怕嗎?」
他低低地囁嚅著。
「阿亮也在害怕什麼呢?」
害怕殺人犯,害怕殺害的行為,害怕那個也許會殺死自己的男人。可是不想把這些理由和忍說。一起被從沙漠裡撿來,明明條件是相同的,卻只有自己被人說「去死」,這讓自己很不甘心,也更討厭把這些再一次說出口來。腳是受傷了,可那也並不是自己的錯。明明是沒有辦法的東西,卻因此成為了劃分自己和忍的基準。
「你管什麼理由不理由的!」
雖然嘴裡怒吼著,可是自己也知道抓著他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嗯,對不起。」
不管這話是對還是錯,忍都為惹怒亮介的事情道了歉。男人微微歪著頭,一下一下地窺伺著這邊的心情,在視線相對的時候就很笨拙地、用蠢蠢的表情笑了。
「今天啊,田村先生給了我很多東西呢。」
他唐突地從衣兜裡取出了一些東西。旅行用的牙刷和刮鬍刀,還有肥皂。這些都是昨天對忍說問問田村先生有沒有的東西。雖然是真的想要,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高興不起來。亮介看著清潔用具的眼神有點冷冷的樣子。
「我肚子餓了。阿亮,我想吃飯。」
別人在把為生死大事而感到恐懼的心情告訴他,可忍還是一樣地過著日常生活。如果受傷的是忍的話……狀況逆轉了的話,現在在害怕的一定就是這個蠢兮兮的男人了。
「疼,好疼啊,阿亮。」
向著樣子一樣硬梆梆的忍的右腳猛踢了一腳。可是踢完自己的腳尖就先疼了起來,只得就此作罷。
今天的晚餐也是麵包,而且保質期限已經過了兩天。自從來到這裡後就一直只吃麵包,雖然說對方給予自己麵包就已經必須要感謝了,可是不滿的感覺就是無法消失。人的慾望是沒有界限的。只要滿足了一個,就會希望著那之上的東西。
就算忍在旁邊,果然還是有哪裡感到不安,亮介無法走出這個能夠上鎖的倉庫。亮介不出去,忍必然在也只能關在倉庫裡。在這個充滿閉塞感的狹窄房間裡用完了寂寞的晚餐後,刷了牙齒刮了鬍子。用肥皂打出泡沫來塗在臉上,在蠟燭的照明中,照著拿到倉庫裡來的鏡子。亮介那薄薄的鬍子幾分鐘就剃掉了。接著忍也刮了鬍子,但亮介對他的結果不甚滿意。
「你還有好多沒剃掉的。」
這麼一說,忍趕忙「是嗎?」地摸了摸下顎。
「啊,真的。」
他慌忙再一次把肥皂拿出來,這個瞬間「嗚哇」地叫了起來。亮介回過頭去,看到忍的手指上到處是血而嚇了一跳。可是他本人卻只是呆呆地看著被切破的手指而已。
「笨蛋!快點按住啊!」
亮介抓起附近的毛巾按住了他血乎乎的手指。但血一時沒有那麼容易止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凝固後再看看傷口,指肚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裂口。真虧一個T字型的剃鬚刀能鋒利到這個程度。
「好疼啊。」
嘟囔著低下頭的下顎上,還殘留著稀稀拉拉的鬍子。亮介抓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來。
「老實點,不要動。」
用礦泉水瓶裡的水把肥皂打出泡沫來,帶著滑溜溜的感觸塗在下顎上。給別人刮鬍子這還是第一次,有點緊張,但是也很快就習慣了。從臉頰到下巴都認真地刮乾淨。直到忍說「好癢啊」才發覺到兩個人的臉已經接近到了氣息相觸的地步。最後用手指摸一摸確定還有沒有殘留,為那摸上去的感觸滿意地感歎著「滑滑的呢」。就跟小時候一樣笨拙到可怕地步的男人覺得有點奇怪,笑了起來。
「這次已經好好剃掉了。」
把弄髒了的鬍子刀在水裡洗乾淨,再把毛巾輕輕用水洗乾淨。畢竟不能用一次就扔掉啊。
「阿亮。」
抬起臉來的時候,就被用力地抱住了。他貼著自己的臉頰一個勁地蹭著。亮介明白了他的意圖,之前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會疼了呢。」
想逃的肩膀被按住了,整個人被那意想不到的強力拽了回來。嘴唇忽然接近了,但等想到不會吧的時候已經被吻上了。嘴唇的熱量和感觸都是那麼真實地傳了過來。
「住手,笨蛋!」
抓著他的頭髮,想要撕開他,同時又給了他一耳光。忍後退了半步。在手臂可及的地方屏住了呼吸,用很認真的眼光看著這邊。
「我,我喜歡阿亮。」
那雙眼睛被眼淚潤濕了。
「非常喜歡。」
雖然他一直都崇拜著自己,但亮介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是屬於傭人範疇的告白。不然的話,他不會用這麼認真的表情看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起生活的,可是真是做夢也沒有想過忍是這個種類的男人。說老實話,也不想相信。他會這樣粘著自己,自己以為只是單純的傾慕而已。只要一想到那居然還帶著性的意義,厭惡感就立刻湧了上來。太噁心了。
無言地盯著他看著,那邊傳來了抽泣的聲音。忍把雙手遮在臉上,縮著肩膀哭了起來。就算他哭,剛才的一句話已經在亮介的心裡劃上了無法消除的境界線,已經不可能再用和原來一樣的眼光去看他了。
不管是喜歡上自己向自己告白,還是弄得這麼尷尬都是忍的錯。只是看著那個男人低垂著的頭的亮介,忽然聽到了敲門的聲音。注意力立刻從來自同性的告白轉移到了不明來意的訪問者身上。難以無視的聲音越來越大,亮介嚥了口口水,命令還在低著頭的男人。
「喂,去看看是誰。」
只是說去看看而已,忍卻讓訪問者進來了。很想罵他怎麼這麼不注意,但還是閉上了嘴。因為在那裡的不是那個恐怖的男人,而是田村。
「你們是不是睡著了啊?抱歉一直叫你們。馬上就要開全體居民參加的集會,因為有重要的話要說,可能的話希望你們盡量來參加。亮介君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不用勉強也可以的。」
去了集會就會與伊吹見面了。雖然討厭這樣,可也害怕一個人留在為裡。伊吹也許會偷偷溜出集會,然後來殺掉自己。那麼還是留在大家中間比較安全一些。亮介答了句「我會去」,田村便笑了。
「那麼就一起走吧。我想場所你們不知道的吧。」
只在今天,亮介想感謝一直對自己都關心得無微不至的田村。比起這樣兩人尷尷尬尬地呆下去,還是中間夾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第三者來得舒坦一些。亮介搭著忍的肩膀走。在陰暗的途中,只要忍不和自己說話,自己也就什麼都不說。向著黑暗之中那垂下去的側臉,心裡暗暗埋怨你早該知道會變成這樣才對。可是以這樣的忍,以這個告白了喜歡之後連逃也無法逃走的男人,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想過的吧。
一進要召開集會的茶店,汗水和塵土的味道就衝了過來。把四張桌子並在一起而做成了一張大桌子,上面的天花板上吊下的一根繩子拴住的便攜燈正搖晃著。裡面已經集合了將近十個人,正交換著好像學校裡打發午休時間一樣的閒談對話。
「啊,阿忍。白天的時候對不起了。」
坐在桌子最左邊的一個男人,看起來二十幾不滿三十的樣子,長著一副齙牙,見他們走過就打著招呼。
忍站住了腳,小聲地說了句「沒什麼……」
「結果你幫了我的忙。憑我可夠不到那麼高的地方啊。」
齙牙旁邊坐著的和尚頭瞟了一眼這邊,向他耳語道:
「阿忍旁邊那個腳不好的傢伙叫什麼名字來著?」
「不知道……」
在這樣的對話中,田村讓兩個人並排坐下,然後忍旁邊的男人出聲了。
「你鬍子沒有了啊?」
鬍子拉渣頭髮長長的男人驚訝地叫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忍的臉看。聽到本人說「刮掉了」這個答案一臉想不明白的樣子,側過了頭去問:
「那你從哪裡找來的鬍子刀?」
「跟田村先生說了之後他給我的。」
嗯嗯地念著抱起了雙臂之後,男人和亮介對視了,然後以對陌生人似的禮儀說了句「你好」點了點頭。
「這麼說起來,據說今天挖掘的時候找到了個收音機,這是真的嗎。」
然後他又把視線轉回了忍身上。
「嗯。」
「怎麼樣,聽到了什麼?」
忍歪著頭。
「我馬上就給田村先生了,不過那收音機似乎是壞掉不能用了。雖然看起來還挺完好的。」
長髮的男人短促地咋了咋舌。
「又是這樣啊,赤塚先生在哪裡的店裡找到的收音機也不行。收音機類的東西基本是全軍覆沒了。看起來電動的機器都不行了,是因為沒有電波了吧。」
忍和身邊的男人說起話來之後,亮介就變成了一個人。他旁邊的男人也和身邊和人說起話來。在這個小集團中,亮介感到了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忍這兩天都在外面,自然比總是關在屋子裡的亮介交往範圍要寬得多。亮介雖然討厭,但也不能不承認。自己在這裡不像忍一樣受到周圍人承認的這個事實。
會議開始是在晚上九點鐘,但因為有一個人遲到而往後推遲了五分鐘。田村一說「開始了」,周圍就立刻安靜下來了。那溫柔的聲音和存在感真是了不得。在這裡的人有怎麼看都比田村要年長的,可是這裡的領袖果然還是田村。
「我並沒有太大的事情要報告的,兩個新加入的同伴也已經給大家介紹過了。伊吹,你來報告今天的外交狀況吧。」
「外交」,這個詞語讓亮介側過了頭去。伊吹帶著一副不高興的表情站了起來,開始說道:
「今天下午,我與松井超市地下的人們會面了。那邊的人數是二十五個,全部都是男人。雖然也曾經有過女性,但和這裡一樣,在第二天就全死了。那裡是一個四十歲左右叫瀧花的男人在領導的。雖然對話的時候印象不壞,但就結果而言交涉是破裂了。」
身邊開始騷動了起來,但伊吹無視喧囂繼續說了下去。
「松井超市的地下是個食品街,所以不發愁食物。雖然水源不像這裡這樣豐富,但因為時時的降雨也能夠確保飲用水。那一邊也對與我們聯合的事情商量過了,可結果還是選擇了獨善其身的道路。也說了句如果有救援來了的話,就告訴他們彼此的存在的事情。」
身邊響起的聲音明顯地帶著消沉的感覺。
「沒辦法啊。想法不同也就沒有話可說了。我是很想和松井超市地下街聯合的,所以取得了大家的同意拜託伊吹去進行外交,但是最後只能以這樣的結果收場,真的是很抱歉。可是為以後著想,我們說不定還是保持少量人數會更好些。」
田村的話,漸漸地滲進了因為交涉破裂的事實而動搖的集團心中。正當大家開始把思維的流向改變為「這樣也不錯啊」的方向時,卻被伊吹強烈的話語給阻止了。
「既然交涉決裂了,就不能放著松井超市地下街那裡不管。我提議去襲擊那裡。」
一下子,身邊爆發了比宣告交涉決裂時更為強烈的騷動。
「我無法贊同。」
田村以嚴厲的口氣宣言道。
「我不能允許與他人爭鬥的行為。」
「就算田村先生你不贊成,我一個人也要去做。」
伊吹的用詞與態度都毫無躊躇之意。
「你等一下。」
一個臉色白皙、右耳通紅著還化了膿的男人插了進來。
「就算要襲擊他們,可是對方比我們這邊的人數要多吧,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可能啊。」
這話說得很對。但伊吹毫無動搖之色,繼續淡淡地說了下去。
「襲擊是最後手段。我們這之後要開始採用減少對方人口的種種方法。」
所謂「採取方法」,就等同於「殺死他人」,這誰都能想像得到。
「不可以殺人,絕對不可以。就算做出這種事情來,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的啊。」
田村以悲愴的表情對伊吹訴說著。
「我也贊成田村先生。現在我不認為有襲擊松井超市地下街的必要。咱們這裡有自己獨自的做法,這樣不就好了嗎。」
舉手發言的,是剛才對忍搭話的齙牙男人。
「如果拖久了錯過了時機,以後再也趕不及該怎麼辦?」
歇斯底里、好像金屬摩擦一樣的聲音刺激著鼓膜。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伊吹交握著的兩隻手在籟籟地顫抖著。
「你們哪一個都一副沒事一樣的表情,到底搞沒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們這裡剩下的食物連一個月都支持不到了。而超市地下卻和我們相反,食物多得像山一樣。如果能得到那邊的食物的話,我們就能活得長得多了!」
一個月的確不是多長的時間。亮介的胸口也漸漸瀰漫開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不安。這裡全部的人也都是一樣,面上頓時籠罩上一層陰暗的表情。
「我絕對不要餓著肚子死去。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啊!」
伊吹悲痛的聲音與幾天前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亮介不由再一次想起了那時候的事情。
田村垂下了視線。
「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怎麼能為了自己活下去,就殺死毫無關係的人呢?能在那狀況中活下來就是奇跡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帶著感謝的心思去看問題、而且說不定在食物吃完之前救援就會來了啊。」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不要說出來。」
伊吹抖動著肩膀笑了起來。
「救援什麼的是不會來的。絕對不會來。我們所有人會餓死在這裡。現在的話,你們還能說什麼倫理常識,裝成一個好人。可是到了最後的最後,你們絕對會為了一點點的食物拚命地互相爭鬥。」
周圍的人只是默默地看著這兩個人的爭執。
「以前,田村先生說我們是『偶然坐上了諾亞方舟』。現在想起來,那的確是個很好的比喻。我不覺就覺得我們是被選上的人類了。可是我們乘上的,不是諾亞的方舟而是泥捏成的船。這裡也不是希望之地,而是地獄。」
「伊吹,你差不多一點!」
穿著皺巴巴的藍色T恤的男人交抱著雙手怒吼著。這個人在三十歲左右,恐怕是這些中最年長的。
「所謂解決方法,就是挖一天的瓦礫,從被壓爛的屍體空隙裡找到一個青花魚罐頭嗎。真是有效率的做法啊。」
看著笑著這麼說的伊吹,藍T恤男人的臉一下子扭歪了。
「既然這麼討厭田村先生的做法就滾出去。一個人隨便你愛怎麼打就怎麼打去!」
「赤塚先生,請你注意一下言辭。」
田村護著頂撞自己的伊吹。
「伊吹也是以他自己的做法在考慮我們的事情。都是我把分配食物的事情硬塞給他,他才會多想很多事情,感到不安的。」
叫做赤塚的男人以能接受的表情閉上了口。周圍雖然變得安靜了,可是卻泛起了火花四射的緊張感,已經不是能隨便舉手提出什麼提案的氣氛了。沉默持續了很長的時間。打破它的,是忍身邊的那個長髮男人。
「那個,抱歉我在這種時候說這個。剛才我聽忍說,他從田村先生那是拿了刮鬍刀?」
「怎麼,你還不知道啊。」
齙牙男人對他說。
「咦,大家都知道的嗎?」
看長髮男人很吃驚的樣子,齙牙男人聳著肩膀笑了起來。
「這樣啊,所以才一直只有你鬍子拉碴的。還以為你是有意要留的呢,原來不是這樣啊。」
「好過分,怎麼大家都不告訴我?」
「因為我們也沒想到你會不知道啊。你看著大家乾乾淨淨的下巴就沒想過是怎麼回事嗎?」
長髮的男人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因為我覺得,可能是大家鬍子都不重……」
周圍一下子大爆笑了起來。僵硬的氣氛也多少隨之淡薄了一些。大家隨心所欲的交談聲讓室內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可是啊,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根本不知道這沙漠會持續到哪裡去。」
這是瀧的聲音。
「我想一定非常非常的遠。這麼長的時間裡都沒有來救援,這事情就很奇怪了,說不定已經是整整一個縣都變成了沙漠呢。」
齙牙男人冷靜地說。
「說不定甚至是全日本。」
叫做赤塚的男人以沉重的口氣說。聽了這句話,和尚頭男人聳了聳肩。
「說不定啊,這個沙漠化只有一個區域而已。這裡被作為『放射能污染區域』而被隔離開了,而鄰近的縣裡和我們差不多歲數的傢伙們卻不是準備考試,就是過著平時一樣的生活。那樣的話可真不是一般的火大啊。」
大家發出一片笑聲。
「不管是什麼樣的狀況,我們都要感謝能夠倖存下來的事實度過每一天。大家一起努力,一直堅持到救援到達的那一刻。」
即使田村用漂亮的話做了總結,伊吹一樣是一副不悅的樣子。
「田村先生,你的神仙大人……」
唐突地開了口的伊吹指了指天花板。
「說不定是在那裡沒錯。可是我的神仙就在我自己身體裡面。所以我只做我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你還在說這話啊。」
伊吹以蒙著血絲的眼睛瞪著很容易就進入臨戰狀態的赤塚。
「不管怎麼說,我們說到底都是動物。在這種狀態下,只有強大又有智慧的傢伙會活下來,弱小的傢伙就會被淘汰掉,這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自然界的常理。」
伊吹激烈地揮動著攤開的雙手。
「強大的吃掉弱小的而活下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所以我們不是老虎獅子,也一樣吃掉牛和豬不是嗎?吃比自己弱小的東西到底有什麼不對的?以他們為食而活下來又有什麼錯?」
聽到伊吹的話,亮介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自己會受到這樣殘酷的對待了。不管是那個被伊吹殺死的「眼睛看不見的男人」,還是自己,對伊吹來說恐怕都是「該被淘汰掉的」和「弱小的存在」吧。
殘留著討厭的感覺,會議結束了。大家解散。雖然會議中被伊吹的言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但兩人獨處的時候忍的事情就佔據了整個頭腦。這小子真是個笨蛋。如果換了是自己的話,一定一輩子都不會說的。
從茶店回鞋店的路上,亮介決定了自己的態度,雖然那也許不該用態度來形容。
「喂,忍。」
一回到鞋店,在店裡的空間中坐下來的同時就叫著他的名字。一直都垂著頭的男人抬起了頭來。
「除了借你的肩膀走路的時候,絕對不許你碰我。」
忍露出了哭泣一樣的表情。
「我可以碰你,你絕對不能碰我。你敢碰我一點我就揍你。我沒說把你趕出去你就該感謝我了。」
顫抖著的嘴角稍稍地動了。
「我、我還沒有聽到阿亮的回答……」
由於根本沒有把那當成認真的告白,亮介聽到他要求回答的時候吃了一驚。
「不用問也知道了吧。我才不會撒謊呢。」
對面的男人緊緊地握住了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說得清楚點,我覺得很噁心。雖然我不是否定同性戀,可我還是不能理解那種心情。話就說到這裡。」
忍什麼也沒有說。然後就按宣言說的,亮介從這一天開始和忍分開睡覺,不過倉庫總共就只有兩疊的大小,距離也只能拉開五十公分而已,只要翻個身就能碰到了。
忍的告白讓亮介重新考慮了忍至今為止的行動。最初的吻是在家裡的地下室。如果那個時候就發現他不對勁就好了,可是總覺得因為處身於不普通的狀態,所以做出不普通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沒有想得太深。
亮介有性的經驗。最初是在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有了個交往的女孩子,感覺也不錯,為了什麼時候把她邀到家裡而煩惱著,像個笨蛋一樣在那前後都只想著這一件事情。
至今為止都在一起,忍就沒有那種衝動嗎?既然說了喜歡,那也想發展到接吻以上的地步的吧。和忍做……在覺得噁心之前,和那個忍赤裸著身體互相擁抱什麼的根本就是想都沒法想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