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處狹窄昏暗的巷弄裡,年久失修的街燈昏滅不明地在路旁閃爍,隨著幾隻趴在廢棄車頂的野貓哀叫,讓原本就闃黑幽深的暗巷,更增添了幾分詭譎的氣氛。
「哎呀,實在是太罕見了,我替人算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特殊的命盤……」
巷子底一棟民宅半掩的鐵門裡,滿頭灰髮,皮膚皺得有如風乾橘子皮的算命先生正緊瞇著眼,對著手中黃紙上的命盤不斷唸唸有詞。
「張大仙,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坐在算命先生對面,余敏敏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張大仙擰眉深思的表情,細白光潔的額頭上還滲出薄薄的冷汗,深怕聽見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嘖嘖嘖,這張命盤上,吉星殘破不全,而且許多凶星全落在夫妻宮上,實在罕見呀!擁有這樣命盤的女人絕對不適合戀愛或是結婚,只要她一與異性交往,便會災厄纏身,大小禍事不斷,終至走上勞燕分飛一途。倘若執迷不悟繼續交往下去,輕則遭遇血光之災,重則招來橫禍,賠上性命呀……」
張大仙搖頭晃腦地緩緩開口,說話的同時,眼神還不著痕跡地移到余敏敏秀麗姣好的臉蛋上,內心暗暗歎息。
可惜呀,如此柔媚動人的女子,竟然注定要孤獨一世,真是暴殄天物!
聽見張大仙的回答,余敏敏再度絕望地垮下肩頭,璨然美目中染滿黯然之色。
這已經是她第五十九次,從算命先生口中聽到這樣殘忍的話語!
打從十六歲初嘗戀愛滋味開始,余敏敏便發現,自己只要一談戀愛,就會發生禍事的詭異狀況。
高中初戀時,她懷著滿心的期待,和心儀已久的高中學長到民歌西餐廳約會,沒想到才剛踩上民歌西餐廳的木造階梯,便因階梯年久失修,當場從二樓狠狠摔下去,腦震盪送到醫院住院三天,兩人之間的情愫還未萌芽,便硬生生喊卡!
上了大學之後,余敏敏又與同班英挺帥氣的白馬王子交往,卻在約會途中出了車禍,腰椎受創,坐了半年輪椅,險些半身不遂,只得再次含淚分手。
畢業後,余敏敏透過親戚介紹,認識了一位年輕有為的計算機工程師,答應和他交往的當天深夜,一把無名火燒掉她租賃的公寓,幸虧余敏敏逃得快,只有輕微的嗆傷跟灼傷,不過當她灰頭土臉地望著付之一炬的家當,真是欲哭無淚,只得再胡亂編個理由,火速和那位計算機工程師分手。
而之後的每次戀愛,也毫無一次倖免,回顧她二十八年來的戀愛史,比看好萊塢電影還精彩,中毒、搶劫、風災、水患、山崩、地裂……等等天災人禍接踵而至,簡直可以用愛情災難片來形容。
即使余敏敏根本不相信宿命天譴之類的無稽之談,卻也不得不迷信地到處求神問卜,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只要一談戀愛便會大小禍事不斷?
而她也終於從眾多算命師口中,驚愕地發現自己注定孤獨一世的特殊命格。
「請問張大仙,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這樣的命格?」一抹不認命的光芒閃過她的眼瞳,余敏敏不死心地急急追問。
她想談戀愛!每當望著別人雙雙對對,濃情蜜意的模樣,余敏敏就羨慕得不得了。
她想跟別的女人一樣,跟心愛的男人快快樂樂地牽手走入禮堂,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當對快樂平凡的小夫妻。
偏偏她又倒霉到怕了!活到二十八歲,每回的戀情都維持不到一個月便因禍事不斷而含淚分手,讓她好不甘心吶!
為了破解談戀愛就大小禍事不斷的命運,余敏敏特地向上司告假,遠赴香港找到退隱多年的命理大師張大仙,期望他能指點迷津,找出破解霉運的方法。
「嗯……這個化解嘛……」迎著余敏敏期盼的眼神,張大仙面露難色,似乎不看好余敏敏這輩子還有翻身的機會。
他拿起手中黃紙,再度細細審視余敏敏的命盤,表情凝重地掐指算了又算,四週一片靜默,只剩下張大仙搖頭歎氣的聲音,不斷在室內迴盪……
終於,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張大仙拍了一下桌子,露出了罕見的微笑。「啊,有了!」
聞言,余敏敏彷彿在汪洋中攀到一根浮木,欣喜若狂地抓著張大仙的手臂追問:「張大仙,你有辦法了嗎?」太好了,她有救了!
「嗯。」張大仙點了點頭,接著眉飛色舞地說道:「余小姐,根據妳的命盤顯示,妳在這一世有個命定的情人,此人的命盤跟妳剛好完全契合互補,倘若妳能找出這個人,並且與他結為連理,方可化解命盤上的凶厄,從此夫唱婦隨,琴瑟合鳴,可謂天作之合呀!」
「真的嗎?太好了!」聽見自己在這地球上竟然還有命定的另外一半,余敏敏心中不禁浮現出浪漫的美好幻想。
「那麼,請問張大仙,我的命定情人現在在哪裡?有什麼方法可以找到他?」余敏敏已經迫不及待想早點找到這個人。
只見張大仙清了清喉嚨,表情一派正經地開口:「咳咳,關於這一點,我已經算出來了,在妳那命定情人的鼠蹊處,有個紅色的弦月形胎記,那是福星的象徵,妳可以憑借這個線索去找出此人。」
「鼠蹊處!?張大仙,你確定嗎?」余敏敏嗓音高了八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直到看到張大仙嚴肅而又肯定地點頭,余敏敏粉頰整個燒紅髮燙。
她有些彆扭又害羞地開口:「呃……,張大仙,除了這個線索之外,還有其它的線索嗎?這個線索我很難找耶。」
那個胎記的位置未免也太尷尬了吧!她可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耶,叫她上哪裡去找個鼠蹊處有紅色弦月形胎記的男人呀!
總不能和每個男人交往之前,都叫他們脫褲子讓她先檢查一遍吧!
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她余敏敏還要不要做人呀!
張大仙聞言,語重心長地開口:「余小姐,這天機深奧難測,我只能提供指點迷津,並不能完全斷定或參透所有的天機,雖然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這個人並非易事,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們的試煉,不經一番的困難磨練,哪能獲得心中渴望的珍愛至寶呢?妳何不試著尋找看看,或許妳的真命天子就在妳身邊,而妳卻一直不知道呢!」
「可是這種線索要我怎麼找嘛?」余敏敏垮下臉來,表情一片絕望。
不得已張大仙只好再度掐指,試圖幫余敏敏算算看有沒有其它的破解辦法。
倏地,張大仙拍了一下額頭,恍然大悟地喊著:「啊!我知道了,還有一個更快的辦法可以破解這項難題,哎呀呀,真是太妙了,我當初怎麼沒想到呢!」
張大仙笑得樂不可支,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神機妙算。
聽見張大仙還有其它的辦法,余敏敏眼睛一亮,內心再度湧起希望。「張大仙,請你快說,究竟是什麼辦法?」
張大仙驕傲地捻著鬍子,一臉得意洋洋。「嘿嘿嘿,那個辦法就是……呃啊………」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卻突然悶哼一聲,接著雙眼翻白捧著胸口,蜷起身子痛苦地不斷抽慉……
「張大仙,你怎麼了!?」見狀,余敏敏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上前察看。
只見張大仙臉色慘白,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地倒臥在地板上。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壞了,余敏敏趕緊撥電話呼叫救護車,將張大仙緊急送至醫院急救!
張大仙過世了,死因是心肌梗塞,到達醫院之前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聽見醫生的宣佈,余敏敏如遭雷擊,愣在當場好半天,完全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沒想到上一秒還神采奕奕幫她指點人生的張大仙,下一秒就突然猝逝,實在令人不勝唏噓!而隨著張大仙的仙逝,也讓余敏敏失去了破解霉運的唯一辦法。
到底是什麼樣的破解方法呢?為什麼能讓張大仙如此得意洋洋,開心得不能自己呢?
余敏敏知道,那個方法絕對是改變她命運的重要關鍵,但唯一知道這個方法的張大仙卻過世了,只留下了重重的謎團!
任憑余敏敏想破了頭,還是想不透那個方法到底是什麼?
莫非……連上天也不幫她,所以選在這個時候奪走張大仙的性命!為的就是不要讓她得到幸福嗎?
她就真的注定要孤獨一世嗎?無奈地抬起頭,余敏敏只能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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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愁緒地站在夜風裡,望著山腳下璀璨繁華的夜景,余敏敏卻無心欣賞。
今天下午,她通知了張大仙的家人到醫院處理後事。之後,便一個人毫無方向地在香港街頭到處亂逛,不知該往哪兒去?
直到,幾名從台灣來旅行的年輕學生,向她詢問要怎麼搭車前往太平山。
余敏敏心想既然自己也不知要上哪兒去,乾脆隨著這群年輕學生搭纜車到太平山上,吹吹夜風,看看夜景,紓解鬱悶的心情。
只是來到山上沒多久,余敏敏便後悔了,儘管太平山上的夜景燦爛奪目,美不勝收,但是對於一個形單影隻,而且非自願單身的二十八歲女人而言,來到這裡簡直就是人間酷刑。
站在凌霄閣的觀景台上,余敏敏往左一看,一對情侶,往右一看,又是一對情侶,往前一看,還是一對情侶,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往後看了!
而情侶們臉上甜蜜幸福的笑容,更猶如萬箭穿心般地刺進余敏敏空蕩的心房。
她無力地垮下肩來,覺得自己的心情不但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沉重了!
搖了搖頭,余敏敏轉過身,決定找個人群比較少的角落坐著休息。
走下了凌霄閣,余敏敏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樹叢旁,隨意挑了顆大石頭坐下。
「我的命定情人呀,你到底在哪裡呢?快點出現吧,別讓我這樣苦苦尋找了……」低下頭,她對著美麗的高跟鞋喃喃自語著。
既然張大仙過世已成事實,余敏敏也只能靠著僅剩的線索尋找那位命定情人。但是,要如何找到鼠蹊處有紅色弦月形胎記的男子呢?
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正當余敏敏暗自苦惱之際,一道細碎的女子呻吟聲,從大石頭後方的草叢傳來,嚇了余敏敏一跳。
她連忙坐直身子豎起耳朵,聆聽著後方草叢的動靜,不明白石頭後面怎麼會傳來女子的呻吟?
「嗯……不要嘛………討厭,你壞死了……呵呵……」女子嗲聲嬌笑,語氣聽來似乎十分愉悅。
「真的不要嗎?妳不就喜歡我這樣對妳……」另一道慵懶輕佻的低沉男聲接著傳來。
隨著一陣衣物的摩擦聲,及男女喘息的聲音連番響起,余敏敏終於意會到,後方草叢正在上演著兒童不宜的戲碼!
她連忙從大石頭上跳了起來,雙手捧著發燙的臉頰,俏臉紅得幾乎要燒了起來!
老天!這對男女會不會太大膽了,竟然就在外頭草叢做起愛做的事,雖然這裡人煙稀少,但還是世界知名的觀光景點,他們都不怕被人發現嗎?
而隨著草叢後方男女曖昧親熱的聲音不斷傳入耳裡,余敏敏苦著一張臉,內心益發苦澀。
她剛才就是在觀景台上,被滿坑滿谷的情侶逼得躲到這裡來,沒想到躲到這裡來都還不得清淨,還得接受這對露天偷歡的男女荼毒!
無奈地撇撇唇,余敏敏決定早點回飯店休息,搭明日清晨的班機返回台北。
不料,草叢後方女子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震驚到停下了腳步。
「喔,廷凱,你真是太棒了!難怪香港那麼多女人看見你,就像蜜蜂見到花蜜般地黏上來,完全捨不得離開。」女子滿足地嬌聲讚美,似乎對於男伴的表現滿意得不得了!
廷凱!?聽見這個名字,余敏敏額頭上畫滿了黑線。
該不會是那個風流成性,花名遠播的蕭廷凱吧!?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遇到自家頂頭上司的堂哥!
不過依照余敏敏對蕭廷凱的認識,那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傢伙,的確有可能在外頭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真是下流!」余敏敏忍不住低聲輕斥。
不想繼續讓那對男女嗯嗯啊啊的聲音污染她純潔的耳朵,余敏敏轉過身,打算盡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想到她才剛移動腳步,就踩到路旁濕滑的青苔,整個人滑了一下,直接摔滾進草叢裡頭!
「啊──」和蕭廷凱打得正火熱的黎心葳驚覺有人闖入,慌亂地拉起衣衫遮掩裸露的嬌軀,嚇得驚聲尖叫!
以極為難看的姿勢摔進草叢中,余敏敏好不容易忍著渾身的疼痛撐起身子,才一抬頭,便瞧見兩個衣不蔽體的男女正以見到怪物般的眼神瞪著她,她當場羞憤地想直接挖個地洞躲起來!
從未遇過如此尷尬的場面,余敏敏結結巴巴地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跌了一跤,你們繼續、繼續………」
語畢,她便急忙起身準備開溜,內心還暗自祈禱,期望蕭廷凱會因為天色昏暗而認不出她來,要不然她這下跳到銅鑼灣也洗不清了!
然而蕭廷凱低沉慵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徹底毀了余敏敏的期盼。
「余秘書,沒想到妳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竟然有偷窺的嗜好!」蕭廷凱朝著余敏敏狼狽的背影涼涼開口。
和女伴進行得正激烈的時候被人打斷,不管是哪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想狠狠地扭斷那個破壞者的脖子,以洩心頭之恨。不過,當那道慌亂嬌羞的柔細嗓音傳入他的耳膜時,蕭廷凱腦中立刻浮現出余敏敏柔媚動人的臉龐。
沒想到堂弟身旁的溫柔小秘書,竟然會跑到太平山上破壞他的好事,讓蕭廷凱十分訝異,不過看見她窘迫害羞的模樣,卻又令蕭廷凱覺得有趣極了!
聽到蕭廷凱認出了她的身份,余敏敏尷尬不已,不過她還是得為自己辯駁申冤一下,免得真被人當成了偷窺狂!
「蕭廷凱,我才不是在偷窺你們,我只是心情不好來這裡散心,誰曉得會遇到你們兩個在草叢後方就……」迎著蕭廷凱興味十足的眼神,余敏敏的嬌容瞬間轉紅,後面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怎麼樣呀?」蕭廷凱邪氣地勾起嘴角,刻意逗她。
「你自己心裡有數,不用我多做解釋!」看出蕭廷凱是惡意調戲她,余敏敏故作鎮定地別過臉,根本不想跟這個厚臉皮的男人多費唇舌。
「所以妳就跳下來,打算看仔細一點?」蕭廷凱繼續壞心的逗著她。
聞言,余敏敏又氣又羞地怒喊:「才不是這樣,我是不小心腳滑了一下才會摔下來的,完全是意外!」
哼,誰要看他們兩個在這裡表演活春宮呀,她才不想長針眼呢!
「原來是這樣呀!」蕭廷凱會意地點點頭。「不過,余秘書,這個意外也未免太巧了吧!妳現在不是應該在台北工作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他雙眼緊盯著余敏敏漲紅的小臉,問出了從剛才就卡在心中的疑惑。
「我來香港觀光。」余敏敏簡短地回答。
她才不想讓人知道,她是遠渡重洋來這裡找命理大師破解談戀愛就倒霉的命運,這種事說出來實在太丟臉了!
「一個人從台北跑到香港太平山上觀光?」蕭廷凱挑高眉頭,懷疑余敏敏話語中的真實性。
「一個人又怎麼樣?一個人就不能自己出國旅遊嗎?我講的是事實,隨便你愛信不信!」余敏敏惱了,一個人又不是她願意的,這傢伙幹嘛盡往她的痛處踩!
發現蕭廷凱竟然和這個從天而降的程咬金槓了起來,被兩人晾在一旁的黎心葳不高興了,她噘起紅唇不依地黏到蕭廷凱身上嬌嗔:「廷凱,怎麼辦啦?這個女人看到我跟你在這裡幽會,要是傳了出去,人家以後怎麼在演藝圈立足嘛?」
聞言,余敏敏分神瞥了一眼蕭廷凱身邊的女人,這一看,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嚇!這不是香港歌壇目前最炙手可熱的玉女紅星黎心葳嗎!?
沒想到她平常在螢光幕前一副純情乖乖牌的玉女形象,私底下居然如此豪放,跟蕭廷凱這個花花公子在戶外偷歡!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余敏敏現在只想快點閃人,根本沒興趣研究蕭廷凱跟黎心葳之間的關係。
「黎小姐,妳放心好了,我剛才什麼都沒看見。」余敏敏睜眼說瞎話。
「糟糕,妳認出我是誰了!妳一定會去跟記者告密的啦!廷凱,怎麼辦啦?人家會被公司開除的啦!」
黎心葳歇斯底里地挽著蕭廷凱的手臂,柔軟的胸脯還不斷地往他身上磨蹭,放浪大膽的模樣,令余敏敏無言。
這女人根本是無理取鬧,瞧她這樣呼天喊地叫嚷,余敏敏才不相信這女人會擔心狗仔隊的問題。
而就在這個時候,草叢外頭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黎心葳趕忙噤聲,抬眼往草叢外望去,瞧見兩名捧著攝影器材的記者正站在外頭四處張望,而且一步步地朝他們逼近當中……
剎那間,黎心葳刷白了俏臉,一反剛才的無理取鬧,驚慌地低嚷:「完了!完了!真的是狗仔隊,要是被他們拍到我跟廷凱在這裡,我肯定完蛋!」
想到經紀公司規定她三年內不准談戀愛、不准鬧緋聞,否則就要賠償巨額違約金。黎心葳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再也沒心思賣弄風騷,趕緊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思索著該如何脫身。
「什麼!?狗仔隊!」瞧見黎心葳緊張的模樣,余敏敏也慌了。
要是讓狗仔隊看見她跟黎心葳和蕭廷凱深夜在這草叢裡頭,搞不好還會以為他們在這裡上演三人行!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她余敏敏一生的清譽不就全毀了嗎!
「那個……不打擾兩位了,我先走一步,祝你們好運!」語畢,余敏敏還幸災樂禍地看了蕭廷凱一眼。
呵呵,這傢伙夜路走多,現在終於碰到鬼了吧!
沒想到蕭廷凱仍舊一臉悠哉,彷彿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模樣,讓余敏敏有些氣惱。
「站住,妳不准走!」黎心葳伸手拉住余敏敏的手臂,不肯放她離開。
「這又不關我的事,我為什麼不能走?」余敏敏一臉莫名其妙。
「都是因為妳的緣故,才會害我們被狗仔發現,既然事情是妳造成的,妳就要負責把他們引開,要不然我等會兒大聲一叫,將他們全部引來,我們誰都跑不掉!」黎心葳抬起下巴威脅著余敏敏,態度跩得二五八萬!
「妳……」余敏敏錯愕地瞪著黎心葳可愛的臉蛋,這女人外表甜美可人,但內心根本就是個惡魔!
懶得跟這女人講道理,余敏敏回頭瞪著蕭廷凱。「喂,蕭廷凱,你自己捅的嘍子,你自己收拾,我可幫不了你。」
沒想到蕭廷凱只是聳了聳肩,露出好整以暇的痞笑。
「放心吧,余秘書,我蕭廷凱大丈夫敢作敢當,狗仔愛拍就讓他們拍,反正狗仔也是靠我們製造新聞吃飯嘛!」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沒關係,妳可以不幫忙,但若不幸被拍到,他老大可不負責!
情況急轉直下,余敏敏狠狠地瞪著蕭廷凱邪惡的笑容,明白他是故意要拖她下水。
若不是礙於他是她頂頭上司的堂哥,她肯定會拿起腳下的高跟鞋,狠狠往他那張得意的笑臉敲下去。
「喂,妳考慮好了沒?反正妳只是個平凡的無名路人,狗仔不會懷疑妳的,妳裝成迷路的遊客去引開他們,而我跟廷凱就趁機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大家皆大歡喜,我就不跟妳計較剛才破壞我跟廷凱的事。」黎心葳不斷慫恿著她,料定余敏敏不敢不幫這個忙。
余敏敏衡量眼前情勢也不容她選擇。
「好啦,好啦!」她不甘心地答應,真是的,遇到這對惡劣男女算她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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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著頭皮走出草叢,四週一片漆黑,寒冷的夜風陣陣吹來,讓余敏敏不禁打了個冷顫。
瞧見前方草叢出現了人影,兩名原本四處搜尋的記者迅速衝了過來,以為他們要找的人出現了,沒想到卻看見一名美麗的陌生女子,讓他們十分失望。
他們兩人原本在市區跟拍另一位商界名人的婚外情新聞,卻無意間瞧見蕭廷凱摟著一名妙齡女子親暱地在中環的名牌精品店逛街。
本來這蕭廷凱的風流韻事就不少,他們也都見怪不怪,但是他身旁戴著鴨舌帽的女子,卻像極了玉女紅星黎心葳,這可就是不得了的大新聞了。
於是,他們兩人一路跟蹤蕭廷凱的跑車來到太平山上,打算拍些更清楚的照片,好回去向雜誌社邀功。沒想到卻在半途跟丟了,只能在這附近到處搜尋蕭廷凱和黎心葳的蹤影。
「小姐,這麼晚了,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記者甲瞇眼打量起余敏敏。
不知自己是否多疑,他總覺得這個靚女的行跡相當可疑。
「呃……那個……我是台灣來的遊客,不小心迷路了,兩位好心的大哥,你們可以告訴我凌霄閣的方向要怎麼走嗎?」余敏敏絞盡腦汁,試圖引開兩名記者。
「喔,原來如此,小姐,妳往這條步道一直走下去,順著步道的指標往左轉,就會看見凌霄閣了!」相較之下,年輕記者乙就單純多了,他熱心地為余敏敏指引方向,還不時偷瞄著余敏敏美艷的臉龐。
「謝謝兩位大哥。」余敏敏道謝之後,不安地走了幾步,又回頭瞧那兩名記者仍在原地不動,甚至離蕭廷凱和黎心葳隱身的草叢僅有幾步之遙,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妳還有什麼事嗎?」記者甲不動聲色地看著余敏敏,更加懷疑這女人絕對不單純。
「那個……這麼晚了,我一個人走會害怕,你們可不可以陪我一起走?」余敏敏刻意張大雙眸,營造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模樣。
聽見余敏敏的話語,記者乙馬上擺出護花使者的模樣,打算護送她前往凌霄閣。
「慢著!」記者甲忽然開口。「小姐,我們正在找一對男女,不知道妳有沒有看見?」他眼神犀利地看著余敏敏。
聞言,余敏敏心虛地快速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我剛才一路走過來,完全沒看見半個人影!」
她快速否認的模樣,更讓記者甲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瞧見余敏敏眼神不斷望向後方草叢,記者甲起了疑心,邁開腳步準備要往草叢探去。
見狀,余敏敏嚇得魂都要飛了,情急生智之下,她連忙衝上前撲倒在地,撩高裙襬,抱住記者甲的小腿,呼天搶地喊著:「哎呀,我的腳扭到了,疼死我了,好心的先生,拜託你馬上送我到醫院好嗎?」
該死的蕭廷凱,竟然害她必須犧牲色相轉移記者的注意力,給我記住。
瞧見余敏敏露出一雙修長美腿,兩名記者雙眼發直,不過他們也沒忘了正事。
「小姐,請妳等一下,等我們檢查完草叢後面有沒有人之後,會馬上送妳去醫院的。」記者甲涼涼開口,雙手已經開始調整相機,打算捕捉珍貴的鏡頭。
聞言,余敏敏摀住眼睛,她已經盡力了。黎心葳,妳千萬別怨我呀!
只是沒等記者甲走近,蕭廷凱挺拔的身影便已從月光中走了出來,他嘴角咬著一根青草,雙手閒適地扠在褲子口袋,瞧見余敏敏撩高裙襬,癱坐在地上露出美腿的窘樣,眼神閃過一絲促狹。
見狀,余敏敏迅速站起身,將裙襬拉好,惱怒地瞪他一眼。
瞧見蕭廷凱出現,兩名記者像是挖到寶般地,眼神往蕭廷凱身後草叢望去,卻發現空無一人,完全不見黎心葳的蹤影。
他們連忙回頭追問蕭廷凱:「蕭總,黎心葳呢?她剛才不是跟你一起上山嗎?她上哪兒去了?」
聽見記者的疑惑,余敏敏也愣住了,黎心葳不見了?這怎麼可能?
那個草叢後方根本就無路可走,莫非黎心葳會飛天遁地不成?
「黎心葳?我根本就不認識她,你們怎麼突然提起她?」蕭廷凱裝傻,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聞言,余敏敏不屑地翻翻白眼,這傢伙剛才還對人家又摟又抱,兩人纏得像條麻花卷似的,下一秒就說不認識她,真是睜眼說瞎話。
「可是我們分明就有拍到你跟一個女人親密上山的照片,你能否認嗎?」記者甲根本不信蕭廷凱的說詞,還調出數字相機裡的照片湊到他面前質問。
「你們說那個女人呀……」蕭廷凱笑容不懷好意,接著突然伸手親密地摟住余敏敏纖細的肩頭,語出驚人:「就是她呀!」
聽見蕭廷凱的話,余敏敏臉色大變,連忙開口反駁:「你胡說!跟你在山上的女人明明就是……唔………」
然而余敏敏話還沒說完,便被蕭廷凱突然覆下的熱吻堵住了後面的話語,她杏眼圓睜瞪著眼前正肆無忌憚親吻著她的蕭廷凱,腦袋一片空白!
王八蛋,他在做什麼?這是她的初吻耶!她還要留給她的命定情人,沒想到竟被蕭廷凱這個無賴給奪走了!
余敏敏氣得用力掙扎,卻抵不過蕭廷凱的箝制,索性雙眼噴火地瞪視著他,若是眼神可以殺人,蕭廷凱早就屍骨無存了。
驚見眼前活色生香的火辣畫面,兩名記者先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專業的回過神,拍下兩人激吻的照片!
既然他們都已經跟蹤了一整晚,沒拍到蕭廷凱跟黎心葳幽會的照片,拍到蕭大少跟新歡在山上草叢激情擁吻的照片也不無小補!反正只要標題夠聳動,照樣不愁沒賣點!
許久,蕭廷凱終於結束了這個吻,轉頭微笑地朝兩名記者開口:「對不起,兩位記者大哥,我這女朋友個性比較害羞,再加上我們忙了一整晚,想先回家休息,你們就給我個面子,別一直追問我們之間的事了!」
蕭廷凱的話語引人無限遐想,微微敞開的襯衫內,古銅色的胸膛還留有幾道觸目驚心的抓痕,加上他臉頰旁殘留的紅色唇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剛才在這裡忙什麼事,忙了一整晚!
「喔,當然,蕭總,你們繼續忙,我們就不打擾了……」兩名記者笑得十分曖昧。
多金帥氣的蕭廷凱跟八卦媒體關係一向很好,既然他都這麼配合地讓他們拍到如此火辣的畫面,他們自然沒必要得罪蕭廷凱。
「胡說,我才不是他的……」余敏敏見狀,急著想反駁,卻被蕭廷凱摀住嘴巴,摟入懷裡。
「敏敏,妳又想要我吻妳了,是不是?」他笑容邪惡地在她耳邊低聲威脅。
聞言,余敏敏怒目瞪視著他,兩人眉來眼去的互動看在記者的眼裡,卻成了打情罵俏,更增添了他們無限的想像空間………
靈感頓時湧現,兩名記者識相閃人,下山趕新聞稿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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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完兩名記者,蕭廷凱拉著余敏敏來到自己的跑車上,這才鬆開對她的箝制。
一獲得自由之後,余敏敏再也忍不住地朝蕭廷凱大聲怒斥:「蕭廷凱,你太過分了,竟然這樣破壞我的名聲!」
「喲,沒想到一向溫柔婉約的余秘書生起氣來這麼嗆!」蕭廷凱悠哉地調侃著余敏敏,一點都沒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裡。
「少跟我轉移話題,我問你,黎心葳呢?」余敏敏扠腰質問,怎麼都想不透,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會憑空消失。
聞言,蕭廷凱悠然地勾起唇角,「我用魔術把她變不見了!」
「蕭廷凱,你說什麼!?」余敏敏腦子打結。
「這招就叫做聲東擊西!幸虧有妳的幫忙,要是讓狗仔隊拍到我跟黎心葳拍拖的照片,恐怕又要好一陣子不得安寧了!」
蕭廷凱瀟灑自在地掌控著方向盤繞過一個彎路,得意洋洋地笑道。
事實上,在那草叢後方的山壁有個通道跟另一方的山路相連,只是那個通道過於狹窄,一般人絕對沒辦法鑽得過去。
不過黎心葳從小就學習芭蕾,筋骨相當柔軟,在瞧見余敏敏阻擋不了那兩名記者後,她便發揮了動物求生的本能,硬是鑽過了那條通道。
現在,她可能正坐在經紀人的車上接受訓話吧!
「蕭廷凱,你利用我!」聽到自己被蕭廷凱耍了,余敏敏再也克制不住地拉高語調。
「余秘書,話先別說得那麼早,妳一路跟蹤我到太平山上,想必是仰慕我許久,卻又不知該如何向我表白。不如我就給妳一個機會,咱們假戲真做,跟我拍拖如何?」蕭廷凱大方地開口,活像跟他交往是天大的恩賜似的。
「誰仰慕你呀?你少自戀了!我告訴你,今天的事只是巧合,你聽清楚了沒有?」
余敏敏臉色一沈,厭惡蕭廷凱那不可一世,活像全世界女人都暗戀他的嘴臉。
「是呀,實在太巧了!」蕭廷凱敷衍地響應,根本就是不相信她的說詞。
余敏敏深吸口氣,雙手握拳放在膝上,忍住想一掌往他臉上揮去的衝動。
算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跟這個無賴吵下去也是於事無補!不過余敏敏可沒忘記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聽著,蕭廷凱,我要你去向記者把今天的底片要回來!」她極力用著平穩的語氣開口。
那些照片絕對不能公諸於世,否則她的一世英名,恐怕將全部毀掉!
「呵呵,敏敏,妳真是落伍,現在狗仔隊都嘛使用數字相機了,只要把檔案存進計算機裡頭,要複製幾張就有幾張……」
蕭廷凱自顧自地開心說著,回頭卻望見余敏敏殺人的目光。
「好好好,我答應妳去把照片要回來!」他識相答應。
聽見蕭廷凱應允後,余敏敏的情緒總算稍微平復。
轉過頭,她雙手環胸望向車窗外飛馳的景物,拒絕再與這男人有任何接觸!
終於,余敏敏回到了下榻的飯店,猛力甩上車門,踩著憤怒的步伐走進飯店大廳。
氣死人了,千里迢迢來到香港,沒找到破解霉運的方法就已經夠嘔了,居然還惹得一身腥。
想到自己保留已久的珍貴初吻,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余敏敏一邊抬手猛力擦拭著嘴唇,一邊怒罵著蕭廷凱:「混蛋、王八蛋、該下地獄的臭雞蛋……」
而坐在名貴跑車中,好整以暇地看著余敏敏氣呼呼的背影,蕭廷凱不自覺地笑了。
這個余敏敏真有趣,平時看她在堂弟身邊都是一副溫柔乖巧的模樣,今晚她的火爆脾氣真讓他開了眼界。
哼著輕快的曲子,蕭廷凱愉快地啟動車子,咻地一聲,名貴的跑車再度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