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妳回話啊!妳照實同老爺夫人說,說妳當日救回一個人……」曹大嬸忙扶著小小虛弱的身子,悄聲在她的耳邊鼓勵道。
但沒想到小小卻搖了搖頭……
她絕不提魔狼的事,絕不說昨晚一整夜的恐怖經歷!
「娘,小小不講話,就等於是默認了我所說的。」石艷梅瞟一眼仍搖頭不止的小小,欣喜的等著看她的下場。
王明珠瞥視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又看了看圍觀的僕人們雖然各個義憤填膺,卻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替小小說話。
當然,站在她丈夫身邊的二、三老婆,更是不會管與自己不相干的閒事了。
大欺小、強凌弱,而弱勢的人呢?只會越來越弱勢、越來越可憐……世事便是如此的殘酷現實呵!王明珠冷哼一聲,瞧清楚了情勢便開始動嘴。
「泰源,我們女兒的貼身丫鬟可不能是個品性不好的人,我想要小小離開,你可同意?」
「離開?!」石俊之緊張的注視著母親。「娘,妳該不會要趕小小出府吧?」
「趕我……出府……」小小頓時整個人被掏空了般的難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瞧著母親的表情確實像是要趕小小走,石艷梅登時喜上眉梢。
「就為了一個首飾盒要趕走小小?」石泰源忍不住出聲了,覺得老婆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爹,那可不只是一個首飾盒耶!我盒子裡的簪、金釵、花鈿……全是爹娘送給我的,是我最寶貝的東西呢!」石艷梅插嘴道。
「你聽見女兒的話了?」王明珠看向丈夫。
「大夫人,我真的沒有偷首飾,沒有在柴房裡做不可見人的事!」小小看著王明珠毫不同情的臉。「老爺,我什麼都沒有做……」她不禁轉而向石泰源求助。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啊!她好心救了一個人,怎知那人「不是人」,而是個妖魔,那魔物還傷害她,擄她離開石府……她不說出這些,是不想讓這怪誕、匪夷所思的事情驚嚇到其它人啊!
石泰源也不想見一個乖巧、做事勤快的女孩兒被攆出府,但是,他更不願意惹老婆大人生氣,影響到他往後每一天的生活。「妳既然沒做錯事,為什麼不對大夫人說清楚呢?」他歎道:「小小!妳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妳儘管說吧!沒關係的。」
「對啊!妳就快點說吧!」曹大嬸和石俊之快被小小的逆來順受給急死了。
「我……我……」小小的貝齒將下唇咬得就快破皮了。
歷經了一整夜的性事、未進食而在雪地裡長途跋涉……她的身體本已難受至極,現下,還得強打起精神,應付眼前這許多人的質問……
「小小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石泰源擔心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小小。「我看這次就算了吧?別趕小小出府了。」
「怎麼能這樣就算了呢?」石艷梅可不滿意父親的結論,她立刻衝到小小的面前,朝她伸手喝令道:「妳快點把首飾還給我,或許我還能勉勉強強的原諒妳!」
「我沒拿首飾盒……」小小怔怔地凝視著眼前貌美如花的小姐,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
「小小她爹娘死了之後,我們讓她在這兒生活了十多年,也應該夠了吧?」王明珠不改初衷的對丈夫說道。
「可是,小小的年紀還這麼小,就這樣讓她出府……」
「她十六歲了,已經大到可以照顧自己了。」王明珠注視著石泰源不捨的表情,再瞥一眼乾著急的兒子。「現下,這小丫頭便已吸引到府裡不該吸引的人,還練就了一張硬嘴巴,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肯說,若是讓她在府裡待下去,說不定哪天她就成精了!」
「爹啊!我同娘一樣,看見小小就討厭,你快點叫她走啦!」石艷梅一面叨念著,一面搖晃父親的手臂。
「妳有沒有良心啊?小小好歹也做了妳這麼多年的丫鬟耶!妳就這麼狠心的想要趕她走?」石俊之不敢頂撞母親,便拿妹妹出氣。
「我就是討厭小小,要趕她走,你想怎麼樣?」石艷梅雙手扠腰,蠻橫的瞪著哥哥。
要趕我走?要趕我走……小小兩眼失神地望著石家眾人,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想著同一句話……
石泰源懼內,歎口氣的以沉默應允了王明珠的決定。
「不……」小小慌得腿軟跪地,「大夫人……別趕我走啊!老爺、小姐……不要趕我走……」她不停的朝主子們哀求。
「滾開!」石艷梅在小小將要碰觸她的裙角之際,一腳踹開她。「妳這竊賊,快點收拾好衣物離開我家。」
小小跌趴在地上,莫須有的指責伴隨著身子的痛楚,重重的襲擊她整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小小的心裡一下子湧現出好多的疑問。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什麼了?竟惹得大夫人和小姐這般討厭她,要攆她出去?
「小小……」
小小吃力地推開想扶她的曹大嬸,忍不住朝石艷梅道:「我沒偷您的首飾盒!是小姐自己把盒子放到大夫人的枕頭底下的……您為何要冤枉我?」
聞言,眾人為之嘩然!
石艷梅也被小小的話嚇了一大跳,這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啊!「妳……妳在說……說什麼啊?」她結結巴巴的嚷嚷,怒瞪著小小。
難道昨晚她將首飾盒偷放到娘的枕頭底下的事,被其它的奴僕瞧見了?不可能啊!她很清楚,當時大家都聚到柴房那兒,連爹娘都趕過去了,寢房裡確實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是在藏好之後,才讓奶娘進她的房裡幫她找東西……
「你們嘰嘰喳喳的在說什麼小話?統統不准再出聲!」石艷梅心虛地看向圍觀的下人們,老覺得其中定是有人去向小小告密。
「艷梅,這是怎麼回事?」
「小小說的……是真的嗎?是妳自己把首飾盒藏起來的?」
「爹、娘,你們別聽小小胡扯啦!」
石俊之趁家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當兒,悄然的轉身離開,直奔向雙親的寢房。
不一會兒,他折返現場。
「娘。」他得意的喚了一聲,將手上雕著繁複紋飾的木盒子送到母親的面前。「妹妹的首飾果然在妳的枕頭下。」
事件意外的發展讓眾人覺得一頭霧水。
「別趕我走……」小小仰望滿臉疑惑的主子們,並看著扶她坐起的曹大嬸。
「大嬸……我沒偷小姐的首飾……我不在府裡啊……怎麼會是竊賊……」
「大嬸知道妳不是竊賊,妳不是會偷主子東西的人。」曹大嬸心疼地撫著她失去血色的面容,用手替小小整了整凌亂打結的長髮。
曹大嬸的話令石艷梅尷尬不已,她一把搶過哥哥手上的木盒,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只得硬著頭皮堅持到底。
「妳這竊賊還敢污蔑本小姐?!」她伸手怒指小小,罵著罵著,竟靈機一動地罵出更好的栽贓理由。「妳是做賊心虛才招供了,對不對?否則妳不在府裡,又怎麼會知道我的首飾盒放在娘的枕頭底下?妳一定是昨晚和情郎在柴房裡太快活了,才在溜出府後突然想到首飾盒沒拿,這會兒回來就是想拿走它,對不對?」
曹大嬸扶住渾身劇顫的小小,她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是萬金之身,怎麼能講出這種話呢?我是不知道您的首飾盒怎麼了,可昨兒個柴房裡的事,我一定得解釋!」
她謙卑地看向石艷梅身後的主子們,繼續說出她所知道的一切。「老爺、大夫人,柴房裡沾了血的被褥,是小小幾天前在大門口救起一個重傷的男人所留下來的!」
小小頭昏腦脹的看著曹大嬸頻頻張合著嘴,她聽不清楚她到底講了些什麼,不過此時,她什麼也不想管、也不在乎了……
她好累啊,她只想躺下,閉上眼睛……陡地,她忙撐起意識,警告自己別在主子們的面前睡著了!
曹大嬸支撐著小小的身子,急道:「所以,請老爺、大夫人行行好吧!不要趕小小出府啊!小小絕對不會偷小姐的首飾,也沒和什麼人在柴房裡行苟且之事,反而有可能在昨天夜裡遭到什麼禍事……小小,妳就別再隱瞞了,快將妳的遭遇說給大夫人和老爺聽吧!」
小小看向著急的曹大嬸,又望望王明珠與石艷梅無動於衷的表情……她忽然察覺,自己就算實話實說,她們也還是不希望她待在石府。
「曹大嬸,妳不用再替小小說話了。」石艷梅瞟著沉默的小小,然後丟出一句,「她還能說什麼呀?她偷東西不肯承認,現下又多犯了一條罪行──沒經過我爹娘的同意,隨便就讓陌生人進來家裡,她活該被趕走。」
「我承認……我不該沒經過通報,就把人救回府裡,可是,我絕不承認我偷了小姐的首飾盒,也沒有在柴房裡做過什麼!」小小只是維護自己的自尊,便不再說話了。
「哼!還嘴硬?」石艷梅一扁嘴,同時暗暗觀察著母親的臉色。
王明珠看著除了女兒之外,大家都露出同情小小的樣子,她直覺的張口就說:「好了,別看了!大夥兒都去做事吧!曹大嬸,麻煩妳去替小小收拾衣物,快點讓她離開。」
說出實情也救不了小小?!這結果令曹大嬸快急死了。「大夫人,小小她病了,可不可以等她身體好了再……」
「別囉唆!小小今天就得離開石府。」王明珠一說完,便硬拉著丈夫轉身離開下人們的地方。
「小小,這些妳帶在身上,我再想辦法來找妳。」
小小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塞了些東西在她的手上。
「俊之,過來!」
小小努力的撐開眼皮,望著石俊之在母親的喝斥聲中匆匆奔離……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手中的銀兩……忽地幻想著,有了這些錢,她便可以找間客棧,點些好吃的東西,然後睡一頓好覺了……
「小小、小小!妳還好吧?」曹大嬸搖晃著神情恍惚的小小,見她無神的目光總算是看向自己,才又歎道:「昨天還好好的啊!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才不過過了一個晚上……就叫妳不要多管閒事救人嘛!現下可怎麼辦呢?我再替妳去求老爺……」
「不用了,老爺他作不了主……」小小抓著就要起身的曹大嬸,緩緩的搖頭笑說:「妳別……為我費心……」
剛剛她都瞧清楚了,小姐和大夫人是真的討厭她,想趕她走……小小想著想著,心裡著實很難過,可越難過,嘴角便越是倔強的往上揚。
不知道從何時起,她早已經習慣用笑容取代一切的悲傷。
「小小……」曹大嬸兩眼發熱地摟緊受了委屈的小小,她怪自己也只是個下人,什麼忙都幫不了!
小小靠著她溫暖的肩膀,為自己打氣似的說:「我沒事的……別為我難過……」然後,她發著抖拚命撐起虛弱的身子,朝主子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跪了下來。
「小小這就離開了,謝謝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對小小多年來的照顧。」她一面說,一面叩首。
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卻沒流下一滴淚。
外出獵食的魔狼回返時,卻驚見小小不在屋裡,在查看房舍四周沒見到人影後,他立刻朝石府奔去。
他如一陣狂風般闖入石家大宅,不管周圍人們的驚慌喊叫,他逕自抓人便問,才知道石艷梅當眾污蔑小小,不只如此,小小竟然因為他而難堪的被逐出門去了。
他發火了!除了曹大嬸之外,石府上下無一人逃過他的懲處。
他冷眼瞧著在他的法力下仍然試圖逃命的凡人,豎耳傾聽府第外面任何的細微的聲響。
忽地,他扭身騰空一躍,幾個飛縱便將殘破的石家府第遠遠的拋在身後,
飄落的雪花,被雪點綴成白色的樹木、房舍、街道,街道上辛勤做著小生意的攤販,閒晃的農田家子女,還有零零星星的向人伸手乞討的貧民……魔狼悄然立於建築屋頂,以銳利的眼搜尋特定的身影。
一縷虛弱短促的氣息立即引動魔狼轉頭,他聽音辨位,身體如同大鵬鳥般地迅速落到一個幽靜的巷弄內。
「嗥──」
「哇啊──妖怪啊!」蹲在雪地上的幾個乞丐驚見從天而降一名有著金色雙眼,暴吼一聲便露出尖利爪牙的男人,不禁嚇得大叫,掉落的銀子都來不及撿起,便連滾帶爬的逃出巷子。
魔狼無暇追人,他立刻矮下身,將小小那虛弱顫抖的身軀抱在懷中。
感覺到有人碰觸她的身子,小小本能的抵抗著,但無力的四肢早已動不了。
「我身上的錢……都給你們了……各位……行行好……別拿走我的大衣……唔──」驀地,她的話被堵住,一股暖暖的氣流輸入她的嘴裡,滋潤了干痛的喉嚨,往下竄到她的體內,她重獲氣力,困惑的撐開眼。「魔狼……」
她看著魔狼輕撫她臉頰的尖指甲漸漸地縮回原形。「唔──」她想動,卻立刻又被他堵住了嘴。
她再次獲得魔狼溫暖的生氣,由於天氣寒冷,她不由自主的偎向他寬厚的胸膛!無法抗拒他暖滑的舌尖來回挑弄她的唇……她輕歎,他則趁隙侵入她甜蜜的口中。
當彼此的唇舌熾烈地交纏在一塊兒,小小頓時記起他先前所帶給她的傷害。
「你……你做什麼?」她抗拒著他,失身的痛苦和在石府裡所遭受的屈辱侵襲著她,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想給他一個巴掌,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她眼前?更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乖乖的讓他吻?
魔狼感受到打在他臉上的力道虛軟無力,凝視著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小小此刻終於恢復了一些體力,他不禁輕聲笑說:「救妳。」然後脫下自己的毛皮衣包覆在小小的身上。
「走開……」小小直覺的想推開魔狼,無奈一動,頭重腳輕的暈眩感立刻襲擊她。
「你們凡人有句話說,人善被人欺。」摟住眼神空洞的她,魔狼不由得皺起眉頭。「妳任勞任怨地服侍石府的人這麼多年,現在,他們隨便編出一個爛理由就把妳攆走了。」
小小渾身不由自主的顫動著,心酸的沉默無語。
魔狼看著小小強作鎮定的模樣,而後瞥向散落在雪地上的幾塊碎銀子及女性衣物,接著又說:「妳已經無家可歸了,還碰上幾個乞丐行搶,妳可真夠倒霉的了。」
魔狼一句接著一句的,終於令小小受不住地開了口。「你為何還來……還來對我說這些?你到底想做什麼……你的傷已經好了……為什麼……不放過我……」
她因為他而失去了清白;因為他無端被小姐污蔑,被大夫人趕出府……現下,她沒爹疼、沒娘愛,甚至沒一個家可回,她已經孑然一身了,他還在這裡對她說這些風涼話?
魔狼直視著小小緊咬住下唇的模樣。「因為我想看看妳是不是真有這麼笨,笨到我都跟妳說石艷梅會陷害妳了,妳還急巴巴的只想趕回石府。」他抓住她的肩搖晃,咄咄逼人的說。
小小自被逐出府第後,便一直強忍住的情緒終於教魔狼搖得崩裂。「你……妖魔!你害慘我了……嚶……」她使盡全力的哭吼,抖個不停的手拍抓著他的臉。
「現在,妳還能說妳不後悔救我?」
她張口結舌的聽著他的話,淚水不停的落下。
魔狼凝視她終於有了激動表情的臉龐。「對,想哭就哭吧!」他握住抓著他的臉的纖細小手,緊貼在他的胸口上。
當他佔有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衝動的想將這屬於人類的女孩兒留在他身邊,而此刻,在看到她因為他而落得如此境遇時,對她那種單純的衝動便自然化成了想要照顧她、保護她的念頭!
「嚶……嚶……」在身心混亂之際,小小除了哭,還是哭!
魔狼摟緊住哭得簌簌顫抖的小小,心中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