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關係使得蔣日恩與俞凱羅之間變得更加緊密,對彼此的感情也更加深厚,兩人順利穩定的交往,不覺日子匆匆流逝,轉眼間,季節遞嬗,夏季結束,時序已入秋。
他們雖然一起工作,天天碰面,但實際上能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只能揀上班前、下班後的零碎時間說說話,所以一星期裡,俞凱羅至少會有一天留在蔣日恩家過夜,好好度過甜蜜的兩人世界。
「今天午餐讓我表現表現吧!」一夜纏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俞凱羅精神飽滿,興致很好的提議。
「你?」蔣日恩訝異揚聲,然後嗤笑,擺明不看好。
「厚,你那什麼表情啊?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會做菜耶!」她插腰昂首,像個驕傲的小戰士。
「我昨天那麼打拚,可不想只吃泡麵、荷包蛋或蛋炒飯之類的哦!」他意有所指,曖昧的笑睨她。
這男人,居然把那檔事掛在嘴邊?!俞凱羅羞窘的白了他一眼。
「至少也是蝦仁蛋炒飯好嗎?」她沒好氣地應,認為多一樣材料,等級就高出一級。「就是因為體恤你的辛勞,所以才由我下廚慰勞你啊!」
有個廚師男友,自然比別人有口福,不過相對的,她好像沒有什麼表現賢慧的機會,因為他比她還會打理家務,更遑論廚藝了。
「還是別了吧,家裡好像沒有準備腸胃藥。」他故意揶揄調侃,其實是不想讓她太麻煩。
「款,我是真的真的會……」她氣惱的踢了下床,拿枕頭K他。
就算在他面前下廚是班門弄斧,也不要這樣看不起人嘛!基本的烹飪可是難不倒她呢!
「還說我像土匪惡霸,其實真正有暴力傾向的人是你吧?」他翻身坐起,笑著箍制住她,把她蓬鬆柔軟的頭髮揉得跟鳥巢一樣亂。
「頭髮會打結啦!我投降、投降……」她抗議求饒。
「投降就乖乖的,我來就好,快又省事。」輕拍她臉蛋,蔣日恩滿意微笑,搶先一步下床盥洗,再到廚房去張羅。
「是你不讓我動手的哦!以後可別嫌我不做家事!」她倒頭躺下,嘴角噙著甜甜笑意大聲嚷。
交往幾個月了,他對她一樣好,並沒有因為關係改變了,感情穩定了,就有任何倦怠。
更沒有想到的是,像他那樣平時不拘小節的豪邁男人,是如此把女朋友捧在手心呵疼,大事小事一肩攬,就怕她有一絲困擾和麻煩。
不知在床上賴了多久,櫃子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翻坐起身,反射要接聽,但理智緩下她的動作。
手機是隱私,縱使再親密,他們也還沒到互接彼此電話的程度。
「日恩,你的手機響了!」她拉開嗓門告訴他。
在廚房忙著的他,沒有猶豫的回嚷:「你接啊!」
得到允許,她連忙跳下床,趕緊接聽。
「喂?」接起的同時,她準備走出臥室,可對方遲疑了下,說了對不起又掛掉。「喂喂喂……奇怪!」她納悶的瞧了瞧手機,朝廚房走去。
為什麼才只聽到她聲音,對方就匆匆收線?是找日恩的嗎?該不會聽到是女生的聲音,以為打錯了吧?
「誰打來的?」看見俞凱羅走近,蔣日恩問道。
她聳聳肩,把手機遞給他。「不知道,聽到我喂了一聲就馬上說對不起掛斷了,不過聲音是女的。」
蔣日恩也覺得納悶,想搜尋來電號碼,卻發現沒有顯示。
「是誰?」她挑眉睨他。
「沒有顯示來電號碼,不知道是誰。」他把手機螢幕給她看。
「咦∼∼是女的哦!」她踮腳搭住他的肩膀,皺著鼻子橫睨他。「你該不會背著我招惹了別的女人吧?」
「你這傢伙,不要看到黑影就開槍,胡說八道!」他捏住她鼻尖,懲罰她胡亂猜測。
「啊啊……痛痛痛!」俞凱羅眼泛淚光哀叫。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他皮笑肉不笑的瞪她一眼。
「那不然你說是誰呀?」她一手捂著鼻子,一手用食指戳他胸口,故意盧小小。「說啊、說啊、說啊……」
他握住她食指,知道她是故意來亂的,忍不住失笑。「我又不是神仙,根本沒號碼、也沒聽到聲音,怎麼知道是誰!」
她偶爾吃吃醋,感覺還滿可愛的,至少可以證明她很在乎他,滿足他男人的驕傲。
「哼!」她抽回手,動作迅速的偷襲,捏了下他的鼻子跑開。
蔣日恩勾唇看著她頑皮的身影,眼底閃動著寵溺光芒。
凱羅是個值得認真對待的好女人,他怎麼可能見異思遷,還去招惹別人咧!又不是頭殼壞掉,才會吃飽太閒,沒事找事做!
再說,他這個人是很專情的,不愛則矣,若是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改變心意了,所以她根本用不著擔心他會去亂來,只需要幸福快樂的安心待在他身邊就行了。
晚上八點半到十二點左右通常是「寂寞邊界」的尖峰時段,有最熱門的PUB歌手或樂團表演,幾乎是天天客滿,一位難求,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不過今天,店裡卻來了特別的客人,讓俞凱羅只能全程陪坐陪笑,絲毫不敢怠慢。
「……真的是女大十八變,我好像才一、兩年沒見到凱羅,就變得愈來愈漂亮了!」媽媽的手帕交——尤太太,欣賞的讚美俞凱羅。
「我就說像她這種年紀,正是最漂亮、最有魅力的時候啊。」俞母打著出清存貨的主意,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我記得小時候見過凱羅,很內向很害羞,現在看起來大方又亮麗,完全不一樣了!」剛從國外念完博士學位返台的尤康賢——也就是尤太太的兒子,附和地說道。
「呵呵……你們誇獎了!」俞凱羅乾笑。
媽媽突然臨時說要帶朋友過來,她只好硬喬出位子,可他們到了,她才知道,表面上說是要給尤康賢接風,其實兩位長輩都打著相親的主意。
「能夠把這家店經營得有聲有色,很不簡單哦!」尤康賢打量著週遭,十分讚賞。
「我沒有那麼能幹,這是因為幾個朋友一起分工合作,才經營得起來。」俞凱羅謙遜的回答,表面得體,但十分生疏。
「女孩子家不需要太能幹,像你這樣懂事乖巧比較討人喜歡。」尤太太笑咪咪的,完全以看媳婦的眼光在看俞凱羅。
不知怎麼回應,俞凱羅只能以微笑帶過。
「康賢在國外這麼多年,對台灣一定變得陌生了吧?有空可以找凱羅陪你到處走走。」俞母積極撮和,主動提議。
喔買尬!俞凱羅霍然瞠目,桌子底下的手忍不住推了下母親。
尤康賢欣喜的眼睛一亮。「可以嗎?凱羅應該很忙吧?」
「當然可以,當老闆的,自己可以安排時間啊!」俞母完全忽略女兒抗議的舉動,很阿莎力的應允,還逼她附和。「對吧?」
俞凱羅克制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眼角抽搐。
「嗯。」媽媽擅自把人帶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擅自替她跟別人約定?!真受不了這種虛情假意的客套。
聊了一會兒後,趁著母親要上洗手間,她慇勤陪同,把握單獨談話的機會——
「媽,我說了不相親,你幹麼還把人帶來啦!」俞凱羅尾隨在母親身後,氣惱的抗議。
「每次要你空出時間來,你就一直推托,所以我直接把人帶來比較乾脆啊!」相較於她的氣惱,俞母顯得氣定神閒,頭也沒回的反手關門,把氣結的女兒隔在廁所門外。
「帶來也沒用啊,我根本不想認識其他男人,這樣反而尷尬。」俞凱羅隔著門板表明心意。
「要多認識一些人,眼光才不會那麼狹隘,只看得到身邊那些不入流的角色.」俞母意有所指地說道。
之前女兒說已經有意中人,她本來還很欣慰,可沒想到一問之下,居然說是店裡的廚師?!她聽了差點沒暈倒。
他們俞家在商界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一個廚師怎麼配得上他們家的掌上明珠!
她當然大大的反對,趕緊物色其他的好對象,看看能不能讓女兒改變心意,轉移目光。
「媽∼∼你怎麼這樣說啦!」俞凱羅皺眉低嚷,不能忍受母親這樣貶低心愛的男人。
本來兩人感情穩定之後,她就想帶蔣日恩回家見父母,但前陣子她向母親提及,母親卻不滿意他的身份職業,也因此她至今還沒有帶蔣日恩回家過。
可即便如此,她對蔣日恩的心意仍然很堅定,也相信時間久了,母親會接納他們,沒想到今天竟會聽見母親這樣低貶的形容。
「不然要怎樣說?」廁所裡傳來沖水聲。「條件好的男人那麼多,你誰不好挑,挑個廚師?」
「廚師是正常職業,有什麼不好?」她據理力爭。
一個人的價值並不是光看外在條件來論定的,比起一些不務正業、不思長進的男人,又或者是那些靠父母庇蔭、只知享樂的紈褲子弟,擁有一技之長,認真負責的蔣日恩實在優秀太多。
更何況在愛情世界裡,並沒有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她需要的是一個愛她而她也愛的男人,就這麼簡單!
「廚師有什麼好?又不是醫師、律師、會計師!」俞母推門走出來,對職業階級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我喜歡就好。」無法溝通,俞凱羅氣惱的跺腳。
「你喜歡,可是媽媽不喜歡。」俞母皮笑肉不笑地說,不信向來乖巧的女兒會為了一個男人違逆她。
「沒關係,反正是我跟他相處,不是你跟他相處。」俞凱羅對感情很堅持,什麼都可以妥協,就是愛情不能妥協。
「你!」這下換俞母動氣了。
「媽,你的客人還在外頭,別讓人等太久,快去招呼吧!我就不回去了,你就跟他們說我有事得忙。」俞凱羅把母親送出洗手間,拍拍屁股閃人。
「蔣老大呢?上廁所嗎?怎麼沒看到他人?」無處可躲,來到廚房避難的俞凱羅,遍尋不著蔣日恩,納悶的問著副主廚勇哥。
「他臨時有事,請假一至兩小時。」正在料理的勇哥分神答道。
請假?怎麼這麼突然?
她怔了怔,接著又問:「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他接了一通電話之後,就匆忙的請假離開了。」勇哥聳了聳肩,據實回答。
聞言,俞凱羅更納悶好奇了,立刻拿出手機撥給蔣日恩,但響了好久轉入語音信箱都沒人接聽,只好失望的作罷。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臨時請假?又為什麼沒接電話?怎麼也沒跟她說一聲呢?
不對,她剛剛一直被困在位子上,他就算想跟她說也不方便吧?
唉……在跟母親發生那樣的爭執之後,她現在特別想見到他,可偏偏他這時候卻不在!
真是的,到底上哪兒去了嘛?
她走出後門,到店外透氣.
秋天的夜晚充滿涼意,一陣冷風迎面襲來,讓她不由得縮了縮單薄的身子,連忙撫撫手臂。
母親的想法,她始終不敢讓蔣日恩知道,一來怕傷他自尊,二來怕他會負氣疏遠她,可單槍匹馬的抗戰,覺得好無助哦!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母親無條件的同意她的選擇呢?
以前的同事遇到了麻煩,所以趕去幫忙處理——這是蔣日恩告訴俞凱羅那天之所以會臨時請假的理由。俞凱羅不疑有他,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的問題困擾著,所以沒有多問。
每一天,蔣曰恩還是下午去接俞凱羅出門,時間到了再一起去店裡,半夜下班時,蔣日恩則先把俞凱羅送回陽明山,然後再自己回家,唯有店休前一天的星期日例外。
因為週一店休,俞凱羅通常會在週日下班後直接跟蔣日恩回家,這是兩人的默契,無須再另外約定,而蔣日恩通常也會很期待這天的到來。
可奇怪的是,今天他不但沒有期待,還把車子開過頭,直接駛向陽明山。
「日恩,你現在要開去哪裡?」俞凱羅小瞇了一會兒,醒來卻看見車窗外向後飛逝的樹影,不禁納悶的超駕駛座問道。
「送你叵家啊。」他理所當然地答。
「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她感到奇怪,瞥看他的目光裡充滿狐疑。
之前都是他纏著她留下,每次也都是他巴不得星期一快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卻沒放在心上!
蔣日恩一怔。啊,他怎麼會忘了!
可是他剛剛在便利商店買飲料時,接到了巧玲的電話,也答應待會兒會過去的……
「既然都到了,那今天你先回家好了,我明天下午再來接你。」他緩踩煞車,停在銅鑄大門前。
「真的要我回家?」她疑惑的向他確認。
蔣日恩對她揚起微笑,輕輕拍拍她的臉。「你就好好睡一覺,我明天一醒來就打電話給你。」
「那你呢?」不滿意這樣的安排,她不由得懷疑。
「我?」他頓了頓,有點心虛,但又不想說實話。「可能會先去舊同事的酒攤晃一下,然後就回家睡覺了。」
巧玲發生的事並不是好事,凱羅很單純,他不想讓她知道愛情也有這樣醜陋的面貌,不想讓她親眼見到現實的殘酷。
「你怎麼都沒說。」她語帶抱怨。
「我忘了今天星期幾了,所以就打算送你回家後,再去他們那兒坐一下。」他嘴裡撒著謊,心裡很愧疚。
「哦。」她微噘起嘴,悶悶地應。工作一天的確累了,雖然很想和他膩在一起,但若還要去朋友的酒攤,體力確實會吃不消。「那你記得別喝太多,開車要小心,要早點回家休息哦!」
「我知道。」她的關心讓他心頭一暖,歉意更深。他傾身,在她微噘的小嘴上印了一個吻。「晚安。」
「拜拜。」俞凱羅牽起嘴角,微笑道別下車,在他的注視中走進大門。
門關上,汽車揚長而去的引擎聲響起,俞凱羅覺得心口像壓了顆大石頭,不知怎麼形容心裡奇怪的感覺,卻又討厭自己產生這樣的感覺。
是她最近被媽媽的阻撓搞得心神不寧,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吧?
蔣日恩本來就交遊廣闊,幫忙朋友或赴朋友邀約是可以理解的事,她幹麼要心存懷疑呢?
情侶之間應該要保有個人的自由和空間——這是好友阿莫跟她說過的話,她應該聽聽前輩的經驗之談,別想太多,自尋煩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