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的那通電話,果然是醫院打來的。
因為院裡先後送入五位即將臨盆的孕婦,值班醫生已經快忙不過來,其中一位胎位不正而難產,一位產後突然大失血,負責的醫師臨時連絡不上,只好由她緊急趕去處理。
幸運的是,五位產婦母子均安,但也耗去了她一整晚。
她趕緊打電話求救,讓幸樂辰帶孩子去吃早餐,送他上學後,一早又輪她看診,下午又排了剖腹產,她累得回到家只能隨便扒幾口飯,便早早哄孩子跟她一起入睡。
結果隔天一早醒來,長期受虐待的腸胃便開始向她抗議了。
「媽咪,肚子還很痛嗎?」肖龍坐在母親的床邊,一臉的憂心仲仲。
今天雖然是假日,不用去幼兒園上課,可是母子倆早就說好要去木柵動物園看企鵝。一大早,他興沖沖地來叫醒愛賴床的母親,發現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早早醒來。
「好多了。」她愛憐地輕撫兒子擔憂的小臉。
「真的?」
「嗯。」她忍著痛扯開一抹笑。「媽咪再休息一下,晚點就帶你去看企鵝。」
「不看企鵝沒關係,我只要媽咪快點好。」他伸出小手在她肚子上輕柔地按摩。「我幫媽咪呼呼,很快就不痛了。」
兒子的貼心舉止讓她差點紅了眼眶,痛楚彷彿也真的減輕不少。
她疼寵地揉揉兒子的頭「乖,媽咪再睡一會兒就會好,冰箱裡有牛奶,你先去泡些玉米片吃。」
「……嗯。」
看著媽咪的蒼白臉色,肖龍還是很不放心,又不想惹媽咪生氣,雖然答應了,卻是拖拖拉拉走了好久才帶上房門離開。
兒子一走,她的笑容消失了。
她起身,從床頭櫃裡拿了片胃藥吞下,皺著眉躺回床上。
看來真的被幸樂辰說中了,她太虐待自己的腸胃,老是不定時吃飯,結果真的出了毛病,比起以往偶爾發作的胃痛,這次好像更嚴重了些。
蜷縮著身子,她試著找出最舒適的姿勢,折騰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疼痛似乎減輕些許,睡意也襲來,她安穩地閉上眼,但是不到幾分鐘,又一陣更強大的抽痛襲來。
「不行……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妥當。」
不想耽誤兒子期待已久的旅遊,她以為休息一下就會好,偏偏這次的疼痛不似以往,讓她不得不改變主意,還是去醫院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萬一她倒下了,肖龍要怎麼辦?
只是她不知道,兒子因為太擔心她,一離開房間就趕緊打電話向乾爹求救。
正在吃早餐的幸樂辰一聽見乾兒子以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說以琳肚子痛得「快死」,嚇得心臟差點忘記跳動,鑰匙一拿便飛車趕來。
花了不到五分鐘便飆來,他一進門,肖龍便領著他直衝主臥室。
「以琳,肖龍說你……」
門一開,坐在床上的女子讓幸樂辰全身的血液頓時間全部往腦門沖,剩下來的話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符以琳剛掀起被子,想下床更衣,萬萬沒想到他突然開門衝了進來,整個人也愣住了。
相較於呆若木雞的兩人,肖龍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媽咪,快點穿上衣服,不然會感冒喔!」
「啊!」
他的話點醒了兩個大人,符以琳這才意識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蕾絲內褲,驚慌得大喊一聲便以棉被從頭到腳裹住自己。
「對不起!」
幸樂辰立即轉身退出門外,一張臉也已經紅透了。
他的心狂跳,腦子裡浮現的全是方才驚鴻一瞥所見的魅人景色。
他再怎麼君子,也是個正常男人,何況瞧見的還是心儀女子的半裸風情,要他不胡思亂想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不對,他在想些什麼?她的臉色的確很糟,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快點送她去看醫生。
「媽咪!」
肖龍的喊叫聲讓他來不及多想便又衝入房內。
「以琳!」
幸樂辰看她已經套上洋裝,卻神情痛苦地按著腹部癱坐在衣櫃前,把肖龍嚇得哭了。
「肖龍乖,乾爹帶媽咪去看病,你留在家裡,待會兒悅時叔叔會來接你。」他一把抱起符以琳,一邊安撫緊抓著他衣服、亦步亦趨跟著的乾兒子。
他含淚點頭。以前媽咪就說過,醫院有很多病菌,小孩子去容易生病,所以不能帶他去醫院上班。
「乖。」見他懂事的鬆手,幸樂辰又愛憐又不捨。「放心,乾爹跟你保證,媽咪一定會沒事。」
「嗯。」有了他的保證,小男孩終於露出笑臉。
這時候,符以琳已經痛到快沒知覺了,連強撐起精神和兒子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
她只記得自己被幸樂辰小心翼翼地抱上車,到了醫院又受胃鏡的折騰,接下來的事全渾渾噩噩的,再睜開眼,已經是躺在病床上打點滴。
「你覺得怎麼樣?」
「悅時?」
符以琳循聲看去。守在她床邊的不是幸樂辰,而是悅時,她心裡隱隱有些失落。
「很意外?」他想也是。「放心,我一接到大哥電話就立刻把肖龍接回我家才過來的,有我爸媽和馨兒照顧他,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謝謝。」她又給他們兄弟添麻煩了。
「客氣什麼?」他朝她眨眨眼。「我們兩個是什麼交情?兩肋插刀都可以了,何況是照顧那麼可愛的肖龍弟弟。」
「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子?」她聽他提過結婚多年仍未生育的原因。
「是,但肖龍例外。」他說真的。「我們全家都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那孩子就是特別得人緣,又跟我小時候長得好像,以後一定也是個萬人迷。」
她輕笑。「你這是在誇我兒子還是誇你自己?」
「都是。」他的回答自信十足。「對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她露出苦笑。「醫生怎麼說?」
「胃潰瘍。」他說完指指自己。「我們真不愧是好朋友,連這種病都要一起得。我半年多前才發作一次,被我哥罵到快臭頭,沒想到這次換發病,挨罵的還是我。」
「你哥罵你?為什麼?」她生病關悅時什麼事?
「他說我們在同一間醫院工作,為什麼沒好好照顧你?就算沒辦法幫忙分擔工作,至少也可以每天找你一起吃午飯,別讓你老是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才會把胃搞壞。」
他學完大哥義正辭嚴的訓話,又露出無奈的笑。
「如果有時間又有空,我們當然會定時用餐,問題是我們的工作又沒有幼兒園那麼規律,總不能十二點一到,就算開刀開到一半,也把病人擱著就大搖大擺去吃飯吧?」
這也是她的難處。「不好意思,害你為了我挨罵。」
「沒什麼,我哥也是緊張你才會念我幾句。」他根本不以為意。「你都不曉得,我一進病房就看見我哥緊握著你的手,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你看,我還以為你是患了什麼不治之症,那表情有夠嚇人,比被罵還恐怖。」
聽悅時的描述,她彷彿能瞧見當時幸樂辰守在身旁的模樣,知道他曾緊握住她的手,如此緊張地注視著她,她的胸口就暖暖的。
她想起來了,把她從家裡抱上車的那段路程,她只能無力地靠在他胸前,卻清楚地感受到他因為擔心而加速的心跳,是他一路將她抱進急診室,不斷在耳旁溫柔安慰她。
「你哥人呢?」她好想見他……
「聽說是幼兒園裡一位老師跟朋友出遊,結果車子在高速公路發生車禍,他接到通知,趕去瞭解情況。」
「沒事吧?」
「不曉得,希望沒事。」他一說完,手機便響了起來。「你休息一下,我出去講個電話,順便買點吃的回來。」
「嗯。」
看著他走出病房,房內一下子變得好冷清。
不過,還好有幸家兄弟,否則這時候她該將肖龍托給誰照顧?又有誰能在第一時間趕來照顧她?
能夠擁有這麼好的朋友,真好。
如果,其中一個還能成為一生的伴侶,更是完美無缺了……
閉上眼,她的臉也紅了。
不在一起時,總是想他、念他,在一起了,又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在他面前出,為他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臉紅心跳,一切因他失常的舉止,都描繪出一個事實——
她愛上了幸樂辰,無庸置疑。
那麼,接下來她該怎麼做?
她能主動表白嗎?
她其實隱隱約約感覺得到,幸樂辰對她似乎並非如他說的,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那天晚上,要不是醫院突然來電,兩個人幾乎就要吻上了……
可是……萬一那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或是她單方面的誤解,他對她其實一點意思也沒有,不就只是徒增彼此尷尬?
何況,他是那麼單純、善良的男人,她卻是個連孩子的爸是誰都不記得的單親媽媽……
唉,胃痛好了一些,但她又開始頭痛了。
調養好身體,符以琳趁著休假日,約好要帶兒子到幸家致謝。
可是——
「乾爹,為什麼我們今天早上就要去你家,你卻跑來我們家吃早飯?」望著在餐桌上張羅早餐的乾爹,肖龍滿腹的疑惑與不解。
「因為乾爹要來盯著你媽咪吃早餐,免得她又生病。」
幸樂辰說完便看向符以琳,正在對著雞湯發呆的她立刻乖乖喝湯。
這次生病住院,幸家人輪流幫她照顧兒子,幸樂辰更是趁著每天幫忙接送肖龍上、下課的時間,早上帶來他母親為她煲的養身湯,晚上親自下廚盯著她吃飯,中午又有個幸悅時拉著她共餐,讓她一個月就胖了兩公斤。
不過,這感覺很幸福。
有家人的感覺,應該就是如此吧?
「肉也得吃光。」在她放下碗前,幸樂辰又補了一句。
「拜託,饒了我好不好?」她瞅著他,裝可愛兼撒嬌。
連吃了快一個月的當歸雞、人參雞當早餐,只要能別叫她再吃那些補品,要她學唐老鴨唱歌她都肯。
沒料到她使出那麼可愛的招數,幸樂辰心窩一陣酥麻,差點昏了頭答應她的要求。
「不行。」一想到她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的憔悴模樣,他馬上重拾理智。「不能偏食,要全吃光。」
「不要。」哼,軟的不行,她就來硬的。
「唉。」他故意低歎一聲,落寞地垂眉。「身體是你的,你不珍惜我也拿你沒辦法。算了,怪我多事,好心卻惹人厭……」
「好、好,我吃就是了。」端起碗,她認命地吃雞肉、喝湯。
唉,誰教她就是不想讓他失望,那比吃這些讓她膩到噁心的補品還難有千百倍。
「媽咪,你很怕乾爹難過厚?」肖龍黑亮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人小鬼大地說:「你每次都說不想吃,可是只要乾爹這樣唉一聲,你每次都吃光光。媽咪,你是不是像我喜歡乾爹一樣,也很喜……」
符以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了塊雞肉到兒子嘴裡,免得這古靈精怪的小傢伙吐出會讓她當場爆血管的話。
她忙著阻止兒子,沒注意到幸樂辰有些遺憾的神情。
說實在的,在確認自己已經對她心動後,他也很想知道,她對他到底是哪種程度的喜歡?
但符以琳沒給他知道答案的機會。為了怕寶貝兒子又在餐桌上問東問西,她飛快吃完早餐,便催著幸樂辰載他們母子到幸家。反正只要避免單獨相處,兒子的注意力就會從他們身上移開。
「以琳呀,我燉了一鍋魚翅湯,還讓馨兒買了你愛吃的水晶魚,中午一定要留下來吃飯。」
一到幸家,幸樂辰的母親立刻親熱地抱起肖龍,還跟符以琳一路從昨晚的新聞聊到今天的午餐,一邊不忘轉頭對兩個兒子叮囑。
「對了,再說下去就來不及了。」幸悅時從母親懷裡抱過肖龍,使個眼色要她注意正在焦急看手錶的父親。「你不是要和爸去台南吃二叔公孫子的喜酒?再不出發,到時候只剩菜尾了。」
幸媽媽一臉遺憾。「唉,去吃喜酒還不如留下來陪我們可愛的肖龍……」
「老婆。」
「唉呀,知道了!」她白了老公一眼。「走吧、走吧!」
幸爸爸被瞪得一臉無辜,只能自歎家中夫綱不振。「以琳,留下來好好玩,我們兩個老的就先離開了。」
「是,伯父、伯母再見。」她說完,輕推了兒子一下。
「爺爺、奶奶再見,開車小心。」小男孩解意地堆起笑容,爬上沙發分別在兩老頰上親一下。
「噯……我們肖龍真是太可愛了!奶奶真捨不得離開你……」幸媽媽滿是魚尾紋的眼裡都快蹦出一顆顆愛心。
幸爸爸也樂得笑呵呵。「是啊,其實喜酒也沒什麼好吃的,不如留下來陪肖龍……」
「爸,怎麼連你也跟著起哄?」幸樂辰只好出來催人。「現在要快遞紅包也來不及,何況你們還答應了會親自出席,做人要守信用,快點出發。」
兩老被說得無可反駁,只好怯怯地出發。
「香濃的現煮咖啡好!」成馨兒忙著在廚房煮咖啡、切水果招待客人,出來時才發現客廳裡少了兩個人。「爸媽去台南了嗎?」
「嗯,捨不得肖龍,剛剛還演了一出『十八相送』。」幸悅時跟老婆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沒辦法,肖龍就是那麼討人喜歡。」成馨兒說著,一邊將咖啡端給符以琳,又給肖龍一杯現搾果汁。
「謝謝嬸嬸。」
「不客氣。」成馨兒也很喜歡嘴甜的肖龍,越看越想自己生個兒子。「悅時,我們也來生一個好不好?」
「不好,嬰兒又吵又麻煩,當初不就說好不生了嗎?」幸悅時想都不想就否決。「最近好不容易因為大哥收了肖龍做乾兒子,爸媽有了乾孫子,不再一天到晚囉嗦我們生小孩,現在換你想自找麻煩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生了?都是你一個人自作主張。」成馨兒小臉微脹,滿是不悅。
幸悅時放下咖啡杯,連忙摟住老婆哄。「是,都是我太霸道,可是我也是為你好啊!生孩子多少得擔點風險,我可以沒孩子,卻不能沒有,我只要和你白頭偕老就心滿意足,才不想多個孩子跟我爭寵。你想發揮母愛,那把你親愛的老公我當兒子寵不就行了?」
「你別胡說了!」她羞赧低頭。「別忘了有客人在。」
「什麼客人?以琳是自己人……」他的視線剛從老婆身上移到對面,卻發現大哥的動作很詭異。「咦,哥,你在做什麼?」
幸樂辰剛從廚房倒了杯溫開水,換掉符以琳手中的咖啡,以為弟弟和弟妹正在情話綿綿不會留意,沒想到立刻就被逮住。
「呃,以琳說過她喝咖啡會心悸,而且她的胃剛好,所以我幫她換杯溫開水。」他簡單解釋。
符以琳捧著暖暖的馬克杯在一旁尷尬地陪笑,可是對於幸樂辰的貼心舉動,又覺得溫暖又窩心。
「對不起,我都忘了你病才好,還好大哥細心。」成馨兒望著符以琳,一臉歉意。
「千萬別那麼說。馨兒,你煮的咖啡聞起來真的好香,我還真想喝一口試試。」符以琳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誇讚。
「不行,傷胃。」幸樂辰說完,馬上把她的咖啡喝光,免得她三心二意。
「呵,哥,你會不會太嚴厲了一點?」幸悅時不覺莞爾。「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是她老公呢!」
他隨口說說,但心裡有鬼的兩個人同時紅了臉。
「就會胡說八道。」幸樂辰瞪了弟弟一眼。
「我本來就是胡說八道,不然你們還當真啊?」幸悅時依然嬉皮笑臉。「說一下就臉紅成那樣,你們兩個臉皮還真是薄。」
「上次乾爹看見我媽咪沒穿衣服,臉更紅喔!」
「咳……」
符以琳正在喝水,沒料到寶貝兒子突然冒出這一句,她被水嗆得猛咳,臉更紅了。
「沒事吧?」
坐在她身旁的幸樂辰連忙拍拍她的背、為她順氣,她想道謝,可一和他對上眼,兩個人臉上的紅潮立刻同時延伸到耳朵。
「咳、咳!」旁邊有人輕咳兩聲,卻掩不住笑意。「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請兩位解釋一下,肖龍所說的沒穿衣服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好到可以裸程相見的地步?」
「悅時!」
成馨兒輕拍了拍老公的大腿,示意他別再追問。沒瞧見那兩人已經臉紅得像快爆血管了嗎?
「你們別誤會,樂辰和我沒怎樣。」
為了保住幸樂辰的「清白」,符以琳只能困窘地把誤會解釋清楚。
「我平時有半裸睡的習慣,當時也不曉得肖龍打電話向樂辰求救,想自行就醫,只是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好,他就衝進房間,不過他也馬上又退出去,就只是這樣而已,真的沒什麼。」
的確真的沒什麼。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她急於撇清的解釋,幸樂辰心裡有些不舒坦。
是因為動了心,所以對她的一言一行都變得格外在意嗎?
從她進門到現在,她的一舉一動牽引著他的視線,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她,也就更加想知道在她心裡,又是如何看待他?真的只是「沒什麼」的朋友?
「原來那天還有這一段?哥,那你看到多……」
「我差點忘了!悅時,廚房燈泡壞丁,你先來幫我換一下。大哥,你先陪以琳聊聊,我們很快就回來。」
成馨兒說完,立刻把老公拉進廚房,免得愛開玩笑的他讓現場氣氛越來越尷尬。
「燈泡什麼時候壞的?昨晚不是還好好的?」
走進廚房,幸悅時正要搬折迭梯更換燈泡,卻被老婆悄悄拉到一邊。
「壞的不是燈泡,是你的腦袋!」成馨兒好笑地輕戳他的額頭。「愛開玩笑也得看情況,你再問下去,大哥和以琳真的快爆血管了。」
「怎麼會,我們三個從以前就這樣笑笑鬧鬧……」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成馨兒露出神秘的微笑。「你都沒發現,那兩個人有點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勁?」在他看來明明很正常
「他們兩個只要視線一對到就臉紅,而且空氣中還有滋滋的電流聲……」
「什麼電流聲,你幻聽啊?」
她沒好氣地白了粗神經的老公一眼。「笨,我的意思是,那兩個人有來電的感覺。」
這下他總算明白,但立刻露出一臉不苟同的表情。
「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他們兩個會臉紅的原因,肖龍剛剛不是才說了?而且大哥和我一樣,都把以琳當成妹妹看待,加上他現在又是肖龍的乾爹,當然更加『愛屋及烏』,就只是這樣而已。」
「是這樣嗎?」她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可是也不想和老公爭辯。「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你不覺得他們兩個互動不錯,而且越看越配?我有個提議,把他們湊成一對怎樣?」
幸悅時不感興趣地揮揮手。「不可能啦!就說他們只有兄妹之情……」
「什卜兄妹之情?以琳又不是你們的親妹妹。」成馨兒馬上否決他的理由。「在這世界上有一大堆從乾妹妹成為女朋友的例子,為什麼你就定以琳不可能成為大哥的女友?我倒覺得只要我們從旁撮合,就很有希望。」
幸悅時一愣,不能不承認老婆的話的確也有點道理。
他抿抿唇、雙手環胸,認真想想這件事的可能性。他一下子揚唇,一下子癟嘴,一下子又皺眉。
「你在想些什麼?」她覺得丈夫的表情好詭異。
「我覺得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別插手比較好。」他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
「為什麼?」
「因為我不確定肖龍是怎麼來的……」看老婆大人眉一皺,好似要發飆,他趕緊接著說:「你別誤會,我當然不是在意以琳未婚生子的事,我擔心的是她遺失的那段記憶。」
「什麼意思?」
「如果當年以琳真的有個愛到願意為他未婚生子的男友,只是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她白眼一翻。「什麼怎麼辦?她自己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萬一她哪天想起來了呢?」
一句話問死她。
「萬一當她恢復記憶的同時,對那男人的感情也死灰復燃,那大哥怎麼辦?」他就是擔心這一點。「大哥在感情上已經受過一次重創,如果再被傷一次,我怕他會真的萬劫不復。」
成馨兒沉默了。
生活了那麼多年,她和悅時一樣瞭解大哥有多死心眼。
他是那種不輕易動情,一旦動了情,眼裡只有對方,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絕對專情、絕對癡心的稀有人類。
就算被背叛,他也絕不口出惡言,能夠真心祝福對方幸福,然後對著關心他的人裝作若無其事,私下再獨自舔舐傷口,耗費經年累月的時光,修補受到重創的那顆心。
有了他和姐姐那段「前車之鑒」,成馨兒用腳想都知道,如果交往後以琳突然恢復記憶,而且還真的「餘情未了」跟前男友復合,那大哥又會做個含淚祝福的爛好人,自己卻被舊傷加新創重重打擊,不曉得又要花多少時間學著放下、遺忘,或許真的一輩子再也不敢碰感情。
「那麼多年了,除了我姐,我還是頭一次看大哥那麼親近別的女人,可惜……」她歎口氣,倚進丈夫懷中,語帶無奈地說:「你說的對,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是啊,後果太嚴重了,吃力不討好事小,萬一讓大哥在感情上再受一次傷,那她心裡替姐姐承擔的那份愧疚,不就得乘以二?
如果有緣,就算沒人多事撮合,終究能在一起,不是嗎?
嗯,紅娘這份差事,她還是別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