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想哭,但是卻流不出淚水。感覺上就好像置身於全黑的洞穴中一樣,那個混蛋!松岡在心裡面嘀咕。表面上一付老好人的樣子,其實又懦弱,又無情……可是自己卻還是無法討厭他,所以只能讓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五分鐘、十分鐘,發呆了許久之後,松岡終於站了起來。隨便找個理由,說是喝過了頭之類的,趕緊回去吧,他已經不想再坐在那裡了。
出了隔間後,鏡子前面已經有了一個人。在發現那就是剛才還希望自己可以討厭上的男人之後,松岡倒吸了口涼氣。寬末看著這邊,只是看著這邊,什麼也沒有說。在經過了漫長的,彷彿要窒息一樣的沉默之後,男人的嘴唇終於動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不認識的人。」
他說的大概是剛進入店子時對松岡的印象吧?松岡牽動了一下嘴角,輕輕推了一把沒有度數的眼鏡。
「我沒想到你和葉山認識。」
寬末嘀咕了一聲,松岡低下頭閉上了眼睛。他緊緊咬緊牙關之後,抬起了腦袋。他只希望自己的臉孔已經消失了所有的表情。
「我是總公司營業部的事,以及葉山是從同一個部門去研究所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吧?你難道都沒有想到過我和她可能認識嗎?」
「她很少提總公司的事情……」
松岡用鼻子笑了一下這個借口。
「也許你是沒有什麼興趣,可是既然你想避開這種狀況的話,那麼多少也請你留意一點好不好?」
眼前的腦袋耷拉了下去。
「雖然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的話還是會讓人很不舒服的……」
「那個……」
對方的聲音在顫抖。
「你多少也用用腦子!」
就在松岡扔下這句話而要出去的時候,寬末用「這都是我的錯嗎?」的話留住了他。
「因為不知道她的朋友關係而碰巧和你撞到一起都是我的錯嗎?今天……也是她說什麼有和同事的聚會,突然把我叫了出來。她說是同事,我還以為是和女孩子……
寬末強硬的語氣裡包含著若干怒氣,松岡覺得如果兩個人都衝動起來,可能會成為感覺討厭的爭吵。「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比起我來,寬末你的情報確實應該比較多吧?葉山已經有男朋友也好,他的男朋友就是你的事情也好,在你來之前我都是半點也不知道。」松岡抓了抓腦袋,「算了,反正也只是今晚而已。雖然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是我們也算是做了個標準的了結,今天葉山也是要給我介紹那個叫籐本的女孩子。啊,對了,葉山人也很不錯,不但體貼溫柔,又很聰明。」
松岡覺得自己表達的相當順利。他已經成功地裝出了自己覺得尷尬只是因為吃驚於突然的相遇,而不是對於寬末餘情未了的樣子。
「你還真是無情啊。」
松岡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寬末的話讓他的胸口說不出的疼痛。就在別人為了忘記而拚命工作的時候,卻早早就交了新戀人的寬未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他?
「老是戀戀不捨才更加奇怪不是嗎?難道你想說我到現在還必須愛著你才行嗎?」
松岡原本以為寬末就算是說謊也會說句「不是」,但是男人卻只是保持著沉默。留下了不再開口的男人,松岡離開了洗手間。
「等、等一下!」
在返回餐廳的狹窄的走廊上,松岡的手臂被寬末一把抓住了。那種力量、熱度與接觸的感覺讓松岡激烈地動搖了起來。
「你對她說過我們的事情吧?」
松岡的興奮和熱度都一口氣冷卻了下來,因為他明白了寬末之所以追上來,全都是為了說這句話。
「怎麼可能會說!!」
松岡粗魯地甩開了男人,返回了座位。
「好慢啊,你碰到寬末了嗎?」
雖然聽見了葉山的聲音,松岡卻裝成了沒聽見。但是很快他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還是回答了一句:「我們在走廊上正好擦肩而過。」
彷彿是為了補償自己剛才對她的無視一樣,松岡微微一笑。可是葉山本人對於松岡遲來的回答,以及他那微妙的感情似乎都並沒有注意到。
你什麼也不知道……松岡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凝視著與籐本愉快交談的葉山的面孔。乾脆把一切都說出來好了!!松岡的心頭被醜陋的感情所填充。到時候葉山會露出什麼表情呢?雖說是喝醉了,但是寬末畢竟是和男人上了床,她應該會感到幻滅吧?還是說,她會看不起真心愛上了一個男人的自己呢?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葉山歪了歪腦袋,松岡說了句沒什麼就轉開了視線。他甚至不敢去想像自己是用什麼樣的目光注視著葉山,是仇恨還是嫉妒?即使他不想擁有這種感情,卻還是無法阻止這些感情的蔓延。
對面「卡嗒」一聲,是寬末回來了。光是看見他們兩個並排坐在一起的樣子就讓松岡的胸口無比的疼痛。被選擇的人,被拋棄的人,完美的構圖。只是今晚而已,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可以了,松岡這麼安慰著自己,為了盡可能避開眼前的事實,松岡開始與身邊的籐本交談。
「籐本小姐平時休息的時候都做些什麼呢?」
彷彿吃驚地顫抖了一下之後,籐本小聲回答:「就是掃除啦,買東西什麼的……」
「你不去玩嗎?」
「不怎麼去……」
大概是看不下去籐本消極的態度吧?葉山在中間插話。
「你不是喜歡水族館嗎?你不是常說海豚很可愛嗎?」
「這樣啊,那麼下次一起去好嗎?」
無論答案是YES還是NO,至少也要給個回答啊。沉默是最糟糕的情況,因為整體氣氛都會變得尷尬無比,松岡苦笑著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個話題。
「啊,要是勉強的話就算了……」
就在松岡打算這麼岔過去的時候,籐本表情不安地抬起頭來。
「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葉山聽到了之後提議道:「那我們還是四個人一起去吧!」
聽到四人這個詞,松岡大吃一驚,「啊,可是……」
他偷偷對寬末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希望他能去阻止葉山。但是男人卻只是皺著眉頭露出複雜的表情,似乎並不打算說些什麼。
「可是要同時湊齊四人的時間恐怕很困難吧?」
聽到松岡的借口後,葉山立刻說道:「可是週六週日大家都應該休息吧?」
「要是四個人就沒關係吧?」
籐本點了點頭,不過雖然決定了四個人去,但是那之後就轉到了別的話題上,並沒有談到具體什麼時候去之類的問題。
「我要回去了……」,松岡不只一次把這句話吞進了肚子裡。自己先走一步的話畢竟對籐本不太禮貌,而且只要再忍耐一下下……就在他鬱悶的考慮著這些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不覺流逝,到了離開店子的時候。
幾個人先把籐本送到了地鐵站,到她的背影消失之後,葉山雙手合十地衝著松岡連聲道歉。
「你很無聊吧?抱歉,她不是壞孩子……」
「我沒有放在心上啊,因為她也不是我討厭的類型。」松岡聳了聳肩膀。
儘管已經是晚上,但是車站前的道路還是人來人往。松岡看了看表,已經過了晚上九點。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葉山小聲對寬末說著些什麼,葉山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寬末的西服袖口……
「我這就回去了。」
葉山「啊」了一聲。
「現在還不晚啊,我們再去家別的店子吧。」
「打擾到你們就不好了,今天謝謝了,那麼週一見吧。」
松岡揮了揮右手,背對著兩人,以近乎不自然的速度快步走開了,然後進入了自己平時乘坐的電車的車站。
電車剛剛開走,所以車站裡沒有多少人,因為知道距離下趟車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松岡坐在長椅上低垂下了頭顱,眺望著自己的鞋子。
如果沒有答應葉山的邀請就好了,松岡後悔了不下上百次。他想起了分手時拉住寬末袖口的那個手指。就在三個月前,位於那個位置的人還應該是自己才對。將手臂環繞在他的脖子上,等待著那個笨拙的男人來抱緊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松岡開始考慮如果自己沒有說出真實身份的話,是不是還能留在那個位置上。可是真相不可能永遠被隱瞞下去,而且他也覺得欺騙的時間越久,彼此受到的傷害也就會更深。
葉山會有多麼喜歡寬末呢?不過松岡有自信,不管葉山多麼愛他,自己對於寬末的感情也不會輸給她。可是要做出選擇的人是寬末,而自己對於他來說是不行的。
那麼寬末呢?他會愛葉山愛到超過「江籐葉子」的程度嗎?雖然也許到達不了那個程度,但是說到底也許只是他心裡這麼希望而已。
從心頭湧上來的某種東西讓他的淚腺一陣發熱。對於他沒有選擇自己,對於他拒絕了自己,松岡都可以認同。儘管如此,為什麼還一定要讓他新的戀人出現在自己眼前,再給予自己最後的一擊呢?
松岡摘下了被淚水弄濕的眼鏡,用雙後摀住了臉孔。早上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孔都讓他無比鬱悶。不管怎麼做,還是都能從鏡子裡找到「江籐葉子」的影子。所以他剪短了頭髮,留了鬍子,盡可能改變了自己臉孔的印象。為了不讓自己想到江籐葉子,為了不讓自己想到寬末。
松岡哭著笑了出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個成功吧?兩個月沒見面的男人,一開始並沒有認出自己來。
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一輛又一輛的電車開了過去。松岡的淚水也已經幹掉。但是即使如此,松岡還是久久沒有從長椅上站起來。
自從四個人一起吃晚飯後,松岡就盡量避開了葉山。既然知道了她在和寬末交往,松岡當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把葉山當作合得來的朋友看待。光是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笑容,就讓松岡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正面面對嫉妒這種負面的感情,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松岡開始像以前一樣盡量在外面跑業務,減少在公司的時間。只在早上的例會時間露個面就再也不回去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飯。因為一直在外面跑,所以松岡曬黑了不少,西服也開始頻繁地送往洗衣店,就連鞋子也早早就報廢了一雙。
7月下旬的一天,當松岡在混雜著不少初中生的快餐店裡吃飯的時候,接到了上司的電話。上司讓他辦完事情後就立刻回一趟公司。
下午四點,松岡一回到公司就立刻被上司叫了過去。看上司臉色不錯,所以松岡心想應該也不是壞事。不出所料,是他升職的事情。這幾個月來他成績的增長獲得了肯定,今天的會議上已經決定把他升為營業的綜合主任。不過正式發表是在下周,上司要他在那之前先別說出去。老實說,自己的實力得到認可讓松岡非常興奮,尤其是這幾天心情低落,所以也就格外感覺高興。
松岡返回自己座位的同時從後面傳來了「辛苦了」的聲音,他全身一陣緊張,勉強轉過頭去擠出了一個笑容。
「科長和你說了什麼?」松岡聳了聳肩膀,「秘密」。
葉山笑了出來,「好可疑」。
「對了,下周的週三晚上你有空嗎?」
松岡腦子裡閃過了上次提到的四人一起出門的話題,於是反問了一句:「為什麼?」
「是石井的送別會。他被分配到了新的營業所,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參加,我是聚會的幹事哦。」
這樣啊,松岡取出了日程手冊。
「我想可以去吧,沒有什麼預定,而且最近也不是特別忙。」
太好了,葉山記下了什麼,然後順便看了看松岡的手冊。
「你的日程安排的好滿啊。」
「還好啦,我可是很有人氣哦。」
「啊!不過你週六週日沒有預定。」
「喂喂,如果連週末也要工作的話我可就完蛋了。」
松岡苦笑著說了之後,葉山指了指這周的週六。
「那我們到那天四個人一起去水族館好不好?」
沒想到從意料之外的地方會冒出這種突襲,由於事出突然,松岡一時連拒絕的借口也沒找到。
「那個,那天我……」
聽到他含糊的口氣,葉山凝視著他的面孔。
「你不方便嗎?但你不是沒有預定嗎?」
「雖然是這樣沒錯啦……」
大概是察覺到了松岡並不是很起勁吧,葉山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上次我和真子談過了。她好像非常在意你,所以對於沒能和你好好交談十分沮喪。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的話我當然也不能勉強你,不過如果方便的話你是不是還能和她見個面啊?」
雖然松岡不討厭真子,但是也完全談不上想要主動和她聯絡的地步。松岡低下了頭,剛好看見了葉山苗條的小腿,葉山並不知道松岡喜歡寬末。儘管如此,松岡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去認為她是想趕快把自己推給別人,減少一個麻煩。
松岡撓了撓頭,自己都不禁討厭這樣的自己。
「和籐本見面是無所謂啦,不過還是兩個人比較好。」
寬末的身影茫然掠過了他的腦海。
「真的嗎?兩個人就可以嗎?」
松岡「啊」了一聲,葉山彷彿放下心來一樣鬆了口氣。
「我去告訴真子如果是兩個人就可以見面。松岡,這個週六絕對不要安排別的事情哦。」
葉山再三再四叮囑了松岡之後才離開,雖然松岡答應了兩個人見面,但是心情還是很複雜,因為說老實話,他並沒多少興趣。
儘管松岡心裡覺得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和真子見面,但是他還是安慰自己又不是答應了要和她交往。而且也許多見幾次的話,他真的會愛上對方也不一定。這麼說起來,真子和他在遇見寬末之前交往的女朋友有幾分相似呢。
如同寬末忘記了江籐葉子,交上了新女朋友一樣,自己也許也是需要什麼可以轉移開視線的契機吧?
早上起床後,松岡首先翻開了掛歷。光是看到8月的那個字眼,額頭上似乎就已經浮現出了一層汗水。擠在塞滿了人的電車裡面,前面的中年上班族好像死魚一樣的體臭襲擊著他的鼻孔,令他走進公司的時候也充滿了不快感。他剛剛放下皮包,葉山就湊了過來。聽到葉山說「週六上午十點,在島津車站見面」之後,松岡有些煩躁。就算不安排到這個地步,只要給他籐山的電話的話,他完全可以自己約人的。但是想到葉山是一片好心,所以松岡還是沒有說出來。
說這個的時候還是週三,到了週五的晚上,葉山突然又打了電話過來,表示她是不是也可以一起跟去。
葉山的口氣十分的抱歉,「最初她也答應了兩個人見面,但是到了今天她突然又撒嬌說無論如何一個人還是害怕……」
松岡苦笑了出來,兩個人明明已經見過面了,但是到現在還說害怕兩個人獨處,就算怕生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也和她說了這樣不行,對松岡先生太失禮了。但是她無論如何都要我去。所以真的很抱歉,請你這次就讓我先跟著一次吧?如果中途真子看起來沒事的話我隨時可以回去。」
最後松岡還是只能答應了附帶一個保護人。因為看得出來葉山拚命在兩人之間調節,他多少有些同情葉山。
第二天,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松岡就來到了約定的車站。他是開車來的,而車站前禁止停放一般車輛,所以他把車子開進了停車場。天空很藍,而太陽則燦爛的有些刺眼。進入自動販賣機前的陰影後,松岡摘下了眼鏡,在工作的時候他都不會戴這付裝飾用的眼鏡,今天因為覺得是約會所以就和上次一樣戴了出來,沒想到天氣卻出奇的熱。
距離約定時間過了五分鐘之後,籐本依偎著葉山走了過來。上次她穿的是牛仔褲,這次則是過膝的花朵圖案的裙子。妝也化的很好,看起來多了不少女人味。另一方面,葉山也穿著感覺高雅的藍色連衣裙。
「你好,上次多謝了」,松岡向低垂著腦袋的籐本招呼了一聲後,對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句:「你好」。
「我這就去開車過來,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
就在松岡要去停車場的時候,葉山叫住了他,「等一下,還有一個人要來。」
松岡帶著不好的預感反問是誰。結果還沒有等到葉山的回答,後面已經傳來了一個聲音。
「抱歉來遲了,我坐過頭了一站車……」
松岡回頭一看,站在那裡的人是寬末。褪色的襯衫,褪色的牛仔褲,頭髮亂蓬蓬的,看起來就像剛睡醒一樣。
「因為我覺得三人還是四人都一樣,所以就叫了寬末。」
無視葉山的話,松岡狠狠瞪著寬末。對面的男人笨拙地轉移開了視線。雖然松岡有一堆話要說,但在這裡畢竟說不出口。
松岡咬住了嘴唇,如果他早知道寬末會來的話,就算要說謊說父母病倒他也不會來的。絕對不會!!
「松岡?」
葉山的聲音讓他馬上驚醒了過來。
他背對著三個人快步走了出去。在從停車場開車出來的時候,松岡相當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就這麼把車子開回家裡。
既然好歹是掛著約會的名義,那麼一般來說男女應該都是並排坐在一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是寬末坐在了助手席上。
好像是籐本說什麼坐在旁邊會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所以最後兩個女生坐到了後座。
因為不是第一次見面,而松岡和葉山都比較健談,所以場面不是太冷清。但是只要葉山不主動詢問寬末的話,寬末就絕對一言不發。最開始松岡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但是注意到寬末低垂著的臉孔,而且顯露出堅決不看前面的僵硬表情後,他想起了寬末以前提到過因為發生過事故,所以才再也不開車了。
彷彿是為了證明松岡的推理一樣,車子一上高速公路,寬末的表情就變得如同一片白紙。
「休息一下好不好?」
松岡在高速公路旁邊的停車地區停下了車子,葉山和籐本一起去了廁所,而寬末則立刻跌跌撞撞的飛奔下了車子,渾身無力地坐在了樹陰處的長椅上。
當松岡靠近了男人身邊的時候,寬末緩緩抬起了腦袋。
「為什麼沒有拒絕?」
即使聽到他的指責,寬末也一言不發。
「葉山邀請你的時候應該就會說到我要來吧?我上次不就說過了嗎?如果不想讓事情變得太尷尬的話就請你也用用腦子!!」
寬末用顫抖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嘴唇。
「你們兩個人出去,以及葉山也要跟去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到了今天早上她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希望我也能一起來。因為如果我來的話,就比較好分成兩組行動。葉山也是好心想為你和籐本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松岡開始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問他就好了,那樣的話他還可以單方面把寬末當成討厭的傢伙。
「她那麼拜託我,我沒有辦法拒絕。」
松岡留下了低著頭的寬末回到了車子裡面。他趴在方向盤上閉上了眼睛。就算寬末是為了撮合他和籐本才來的,他也不需要他的這份好心。這只會讓他感到空虛而已,反而感覺不到絲毫的體貼。
過了一陣之後,葉山和籐本回來了。籐本遞給了松岡一罐咖啡。
「謝謝,我剛好口渴了。」
松岡道謝之後接了過來,但是卻沒有喝。他因為胃不太好,已經好久不喝咖啡了。很快寬末也回來了,雖然臉色還是還差,但是當葉山把罐裝咖啡給他的時候,寬末還是露出了笑容。
「我這就開車了,籐本坐在前面來好嗎?」
已經坐在後座上的籐本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分別坐在前面後面不好說話吧?而且寬末好像也還有話要和葉山說。」
寬末好像要說什麼一樣半張開了嘴,但是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到我旁邊來吧。」
籐本求救似的看了看葉山,但葉山只是鼓勵了她一下,並沒有替她開口拒絕。
籐本在松岡的強烈要求下終於坐到了助手席上。對於這一類型的女孩子,說太多的話反而會有不好的效果。所以松岡只是偶爾說上幾句,讓場面不至於完全沉默而已。
他不止一次從後望鏡上窺探寬末的情形,感覺上他比坐在助手席上的時候臉色要好看了幾分。
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他們來到了海邊的水族館。最開始是四個人一起在水族館裡遊蕩,但是中途就好像計劃好了一樣,葉山與寬末不知不覺就失去了蹤影。當籐本要找他們的時候,松岡安慰她說:「讓他們單獨在一起也許反而比較好,而且有什麼萬一的話也可以用電話聯絡……」,然後兩個人一起轉了起來。
到了水族館的出口,葉山和寬末果然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還找了些拙劣的借口說什麼他們中途迷路了。轉了一圈之後,已經過了十二點。
因為籐本最想看的海豚表演要下午一點半才開始。於是幾個人決定先去吃午飯。外面有若干家飯店,葉山在一家外表時髦的意大利風格飯店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怎麼樣呢?」
松岡是認為只要能填飽肚子的話哪裡都無所謂。寬末嘴上雖然說著「啊,嗯」,但是卻沒有什麼表情。松岡記得寬末應該是喜歡和食多過西洋料理才對,難道葉山不知道嗎?不過寬末並沒有發表意見,所以看起來就要決定進這家店子了。
「啊,不好意思,不過我比較想吃米飯。」
聽到松岡的話後,葉山很爽快的說,「那麼就換和食好不好?」,然後指了指旁邊的一家牛肉飯店。因為其他人都沒有什麼主張,所以就進了那家店子。
因為是四個人的座位,所以男女面對面坐到了一起。籐本不知道是不是現在還對松岡有抗拒感,所以很少說話,但是比較出乎意料的是,一談到海豚的話題她就非常饒舌。
「現在又突然這麼說也許有點奇怪,但是松岡你真的好帥啊。」
彷彿是為了填補沒有話題時的空白一樣,葉山嘀咕了一句。
「怎麼突然說這個?」松岡聳了聳肩膀笑了出來。
「雖然以前就知道你帥,但是看到你在車站等人的時候還是不禁有這個感覺。為什麼光是黑襯衫牛仔褲就可以這麼帥氣呢?這個戒指和項鏈,是不是那個什麼品牌的……」
「不是不是,那麼貴的名牌我可買不起。這是車站前的小攤上賣的。因為我換了髮型,所以就想說整體的形象也改變一點。」
松岡偷眼看了寬末一眼,他似乎在低頭思考什麼事情,並沒有聽他們的對話。松岡一有什麼就會在意到那個男人,但是對方似乎並不是這樣。唯一能感到貫徹始終的,就是寬末並不快樂。一想到這多半是因為自己,松岡的心情就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即使走在外面,寬末和葉山也只是並肩而行,並沒有牽手。想到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興奮的手牽手,松岡就感覺到了一絲毫無意義的優越感。但是馬上他又想到,寬末沒有這麼做也許只是在顧慮自己,這讓他立刻又說不出的淒慘。
從下午開始的海豚表演讓籐本看的目不轉睛,眼睛閃閃發亮,但是松岡卻幾乎沒有怎麼留意。因為比起海豚來,他的視線更多地停留在了距離自己兩個座位前的寬末那還亂蓬蓬的髮型上面。
在欣賞完表演之後,幾個人去水族館附近的商店轉了轉。松岡看到籐本很熱心的盯著一個海豚的手機掛件看,就買了下來送給她。籐本誠惶誠恐的表情反而讓覺得這一切只是理所當然的松岡覺得有點困惑。
他們買完東西後去尋找分頭行動的另外兩人。他們還在看那些東西,葉山拿著一個海豚的圓珠筆猶豫了半天,最後好像勸說自己一樣說道,「太孩子氣了。」,然後放棄了購買的念頭。松岡覺得這時候寬末應該買給她才對,但是她旁邊的男人卻似乎半點這種意識也沒有。
在回去的時候,松岡讓三個人坐進車子裡面後,說了聲「抱歉,有點事。」,就偷偷返回了商店,買下了葉山想要的海豚圓珠筆。
回去時也是籐本坐助手席,大概是習慣了一些吧?兩個人之間終於有了一點海豚以外的話題。在松岡隨口敷衍著的過程中,突然覺得後面出奇安靜。他通過後望鏡看了一眼,葉山靠在寬末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松岡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一把擰住了一樣,疼痛一直傳達到指尖,胸口劇烈地顫抖著,至今為止勉強維持住的均衡,好像隨時都會有崩潰的可能。
「那個……」松岡用不自然的大大的聲音說道:「休息一下好不好?」
當車子進入停車區的同時,松岡就飛奔下了車子。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邊喝著從自動販賣機買來的茶水,一邊嘀咕著「糟糕透頂」。已經被甩了就沒有辦法,過去已經畫上了句號,現在彼此都找到了新的對象,表面上相當可喜可賀,應該是可喜可賀,但是,松岡的心就是無法擁有這樣的感覺。
即使好像催眠一樣告誡自己就算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也不會有事,但是一旦面對突發狀況,他的自制力還是瞬間就崩潰的不成形狀。
「松岡……」
松岡緩緩抬起頭來,寬末正站在他的面前,葉山並不在他的身邊。
「你是不是太累了?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開車,真的很抱歉,我,那個……」
「你因為撞到過人所以不能開車不是嗎?這我知道。」
寬末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一下。然後嘀咕了一句,「不是的,也不是不能開車,不過一上來就是高速就太勉強了……」
「沒關係,我沒有累到那種程度,而且我也不討厭開車……」
這時候葉山也走近了這邊。
「你沒事吧?真子說你好像不舒服的樣子。」
松岡試著擠出了一個笑臉,可是卻沒有自信能笑得很自然。
「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口渴而已。」
葉山用擔心的表情看著旁邊的寬末,「寬末,如果方便的話你來代替他開車好不好?你也有駕照吧?」
寬末垂下了眼睛,含糊的說道:「那個……」
「不用了,我也不喜歡讓別人開自己的車子,那樣反而讓我放心不下……」
「可是……」葉山嘀咕著。
「對了,車子裡面只剩下籐本一個人了吧?再有10分鐘就可以開車了,你先回去吧。」
聽到了籐本的名字後,葉山似乎才想到了她的存在,然後說了聲回頭見就返回了車子。
「寬末,你也回車子那邊吧。」
即使受到了松岡的催促,男人也沒有動彈。
「可是……」
「我可不想在不舒服的時候還要去照顧別人的感受,拜託你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好不好?」
說到了這個程度,寬末才終於離開了他。
車子重新開動後,大家大概是體諒松岡吧,話都少了很多。因為受不了這種沉重的空氣,所以松岡開始主動積極地尋找話題。這反而讓他沒有時間去被什麼不想看見後座的兩個人之類的空虛的感情所糾纏。
四個人到達集合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這個給你。」
分手的時候松岡遞給了籐本一個小袋子。
「你打開看看。」
籐本打開了袋子之後,表情立刻燦爛了起來,她很高興的拿出了帶著海豚的圓珠筆。
「也許是有點孩子氣吧……」
聽到松岡的話後,籐本立刻用力搖頭。
「我好高興,謝謝。」
葉山羨慕地看著圓珠筆,嘴上說著:「真好啊」,然後又偷偷看了寬末一眼,可是這個遲鈍的男人甚至連「糟糕」的表情也沒有露出一個。
在和三人分手之前,松岡一直都保持著笑容。可是當車子開動,其他人的身影都消失了的同時,他的笑容也立刻被某種類似於疲勞的苦澀的表情所代替了。
即使回到了家裡,松岡還是什麼也不想做。他有點後悔不該當著寬末的面把葉山想要的圓珠筆交給籐本。微妙的惡作劇呈現出了自己的壞心眼。但是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讓葉山羨慕籐本,同時讓葉山認識到寬末有多麼遲鈍,讓葉山對寬末失望的。
那個男人不懂得體貼,不懂得把戀人想要的東西買給對方。所以松岡原來是想把這個交給寬末,然後建議他送給葉山,也就是教導他一下男女交往的基本原則。可是在半路上他已經失去了這份冷靜。
松岡討厭自己的想法和行動,他覺得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越來越卑鄙,最後讓自己討厭自己。他甚至覺得不想再去見寬末,也不想看見他的臉孔。
這時候手機短信到達的聲音響了起來,松岡不知道為什麼毫無根據就認定了這是來自寬末的短信,一定是寬末沒錯。結果短信是來自籐本的。
「今天非常愉快,多謝你了。」
松岡看過之後立刻關了手機電源,然後一個晚上都沒有再去管手機。第二天早上,松岡緊張的打開了手機電源,可是,既沒有新的短信,也沒有電話打來過的痕跡。
後來松岡給籐本發送了短信,騙她說自己早早上床睡覺,所以沒有注意到短信。同時也不忘在最後補充,下次還是兩個人見面吧。
週一,松岡一到公司葉山就興高采烈地湊了過來。
「週六麻煩你了,你是不是很累?」
松岡盡量擠出了笑容和一句「沒關係」。
「你送我們到車站之後,我和真子一起去吃了飯,那孩子說她非常快樂。」
「是嗎?」
即使聽到了籐本表示高興,松岡的胸口也沒有產生任何的波瀾。他轉頭看了看掛鐘,裝出了很在意時間的樣子。
「我好像得開始做外出的準備了……」
松岡試圖切斷話題的話與葉山說的「寬末他……」幾乎同時說出口,松岡光是聽見寬末這兩個字全身就立刻產生了反應。
「什麼?」
葉山搖了搖頭,「算了,不是什麼大事,你不是很忙嗎?」
「話說到一半反而讓人會在意,你就趕緊說吧!」
葉山再次強調了一次「真的不是什麼大事」之後開了口。
「寬末向我問了好多關於松岡的事情,比如說性格什麼的,可是你們不是以前就認識嗎?」
松岡手上全是冷汗,心跳加速了不少。
「我們也只是見過幾次而已。」
哦,葉山嘀咕了一聲。
「寬末這個人平時不怎麼說話,可是對於松岡卻非常有興趣的樣子,所以我覺得有點奇怪呢。」
他詢問的話,是不是證明他多少還有些在意自己呢?
「他那麼不愛說話嗎?」
在和江籐葉子交往的時候,都是寬末主動找自己說話。雖然他確實不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但是應該也談不上不怎麼說話吧?
「他是個老實人,雖然人好但是卻遲鈍,有時也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雖然我在和他交往,可是到現在也還是弄不清他的想法……」
葉山歎了口氣,撩起了劉海。
「松岡,你今晚有時間嗎?」
「今晚?」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也包括真子的事情。」
松岡胸口有個聲音在嘀咕著,還是拒絕他吧。他不認為自己可以不摻雜感情地看著葉山談論寬末的事情。一定會浮現出討厭的感情,像週六一樣陷入自我厭惡的漩渦。一定會這樣的。
「好吧。」
松岡自己給自己找借口,那是因為葉山說要談論籐本的事情。可是從心底裡說,松岡真正想知道的是,寬末為什麼對於自己表示出了興趣。
下午七點,松岡結束了外出的工作後在車站與葉山見面,然後兩個人去了附近的一家西洋風格的居酒屋。
在外面跑的時候松岡也一直在思考,思考的結果就是他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自己主動提到寬末的話題。今後他應該不會和那個男人見面,當然也更加不可能成為朋友。既然如此,從葉山嘴裡聽到他的事情本身就是自虐的行為。無視於他心裡的掙扎,葉山卻是連酒也沒喝上幾口就提起了寬末的事情。
「那些所謂的研究員啊,大部分都是些怪人。完全不懂得替別人著想。在我還沒有交接好的時候就拿了一堆的發票收據來要求報銷,而且明知道我還沒習慣工作,一樣老是抱怨我的處理太遲了什麼的。最後把報銷什麼的處理完了之後,總公司那邊又抱怨我怎麼把成本弄得那麼高,那種時候來幫助我的人就是寬末。在我犯錯的時候,明明和他無關,他也和我一起去接受上司的責怪,我開始是覺得他人好好,然後不知不覺就發展成了愛情。」
葉山低垂著眼簾,用手腕支撐著下巴。
「可他真的很遲鈍,在我明白自己愛上他之後,我也對他做出了全面的暗示明示,可是他一點也沒注意到,所以我主動對他說請他和我交往,結果他很吃驚的樣子。」
當知道了寬末並不是主動告白後,松岡鬆了口氣。可是……葉山嘀咕了一聲後認真地凝視著松岡。
「在你看來怎麼樣?你覺得寬末是喜歡我的嗎?」
松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到了他困惑的表情,葉山抱歉地說,「對不起,不應該問你這種奇怪的事情。」
「我自己非常愛他,但是我經常會想寬末又是怎麼想的呢?」
「有什麼事情嗎?」
葉山暖昧得笑著低下了頭。
「在我告白的時候,他曾經說過讓他考慮一下。我知道他那時候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交往的對象,可是他還要考慮的話,就說明他沒有從這個意義上看待過我。」
松岡回想起自己的那時候。積極的短信,讓人臉紅的愛的告白,當自己作為江籐葉子和他交往的時候,那個男人毫無疑問是相當積極的樣子。
松岡沉浸於沒有意義的優越感中。真的是毫無意義,在讓自己享受到被愛的感覺後,立刻又被迫面對了殘酷的現實。在說了一輩子愛你之後的拒絕,在想起來的瞬間,松岡的心情就陰沉了下來,所以他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對面的葉山也陷入了沉默。
「我是不是缺乏作為女性的魅力。」葉山用彷彿想要哭泣的聲音嘀咕著。
「怎麼突然說這個?」
面對慌亂的松岡,葉山的淚水滑下了面頰。
「我們都已經交往了兩個月,卻連接吻都還沒有過,最初我以為他是內向的人……」
儘管面對著葉山的哭泣,但是松岡卻無法掩飾自己因為得知兩個人沒有接吻而感到喜悅的心情,那讓他覺得寬末還是只屬於自己的。
「我希望他能夠更加愛我,我好想讓他能更加愛我,因為我如此的愛他,所以我原本想說至少能達到同一程度……對不起,在你眼前哭泣。」葉山用手絹擦了擦眼睛,「我已經努力過了,一到週末就去他的房間,幫他打掃,幫他做飯,強調自己家庭性的一面,可是他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
葉山說到這裡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會不會討厭別人這麼冒昧地跑到家裡去啊?可是我照顧他之後他也都會說聲謝謝。如果是松岡的話你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這樣的女人很煩人?」
松岡只能回答這也是因人而異。松岡去寬末的房間的時候,就連茶都從來沒有自己倒過,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麼做的需要。
「抱歉,我老是在說自己的事情。昨天真子給我打過電話,想要四個人一起去野營。」
聽到四個人這個詞,松岡苦笑了出來。
「大家去野營雖然不錯,但是我覺得也應該兩個人單獨見見面了吧?」
葉山點了點頭,「松岡你會這麼想也不奇怪,我也不想老是充當電燈泡,我和真子說過讓你們兩個人見面,但是她說還是害怕,就算再怎麼害怕男人,又不是初次見面了,我也罵過她不要那麼孩子氣。」
葉山低垂下了頭顱。
「對不起,我保證四人行動這是最後一次,下次絕對讓你們倆人單獨見面,我會負責任的。」
松岡不好意思拒絕葉山的請求,而且也不想讓葉山覺得他是露骨得討厭四個人在一起。
葉山之後大概也從酒醉中清醒了過來吧,說了聲「我們也該回去了吧,明天還有工作」,就站了起來。
松岡原本希望野營的事情只是當時的一是興起,但是葉山卻很認真,早早就定下了場所,並來詢問松岡日程。
「這個時期不管哪裡都人滿為患,所以原本想說不行了的。可是幸好我有親戚在經營野營地,他們那裡有人突然取消,所以我就預定上了。時間是下個週六,寬末和真子都說沒問題,松岡你呢?」
聽說她已經預訂了場地,松岡有些焦急,下個週六他沒有事情,但是就是不想去。因為他不想見寬末。但是他又說不出口讓葉山取消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預約。話說回來,當時在居酒屋沒有當場拒絕的自己也有責任。
最後松岡還是回答了可以去,但在說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得要死。不想去,不想去,他不想看見葉山和寬末親密的樣子。
松岡不止一次想要再推辭掉,但是看到葉山興高采烈的樣子就說不出口。這件事情造成了很大的壓力,讓他最近只要看見葉山的身影就開始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