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玩了一個大通宵,睡得正甜,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艾迪知道八、九不離十,又是江晶晶來查勤。所以,他把薄被蒙頭,索性不理。
其實,把電話插頭拉掉便一乾二淨,可是,這麼一來,晶晶就會飛車前來,把他吵個不休,結果他還是睡不下去。
還是裝作睡著了,聽不到鈴聲,她多打幾次電話,不耐煩,就會自動停手。
可是,電話竟響個不停,艾迪實在忍無可忍,一拿起電話筒就吼:「喂!」
「少爺!」對方法怯的:「我是珍媽。」
「什麼事?」
「方小姐來了。」
「方小姐?」艾迪搖了搖頭,睜了睜眼,他人醒過來了,意識仍在夢中。
「紫羅蘭?」他整個人徹底清醒,由床上跳起來:「什麼時候來的,她人呢?」
「早來了,見不到你,嚷著要走,」
「留住她,拉住她,不要讓她走,我立刻回來,馬上回來!」
艾迪匆匆梳洗,穿上衣服,開快車回家。
汽車停在花園,連把車駛進車房的時間也沒有了,三步兩步的走進大廳,看見紫羅蘭坐著,珍媽守在她身邊。
看見紫羅蘭,不知道有多麼的歡喜,她梳著一條馬尾,一張俏臉乾乾淨淨的,連一點化妝品也沒有,身上一條窄腳的牛仔褲,一件白色魚網T恤,仍然是小女孩的樣子,左看右看都不足十七歲的樣子。
他本來想高呼一聲飛奔向前,可是,當他一想到她昨天的冷淡,和與奇利的連手同盟,他忽然停住了,坐在和紫羅蘭相距甚遠的椅子,雙手合十,指尖托住下頷,一句話也不說。
「少爺,方小姐已經來了很久了。」
「知道了!」
「你要喝點什麼?」
「不要,這兒沒有妳的事,出去。」
珍媽立刻退出,大廳內,就祇有艾迪和紫羅蘭相對。
兩個人各據一方,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一會,紫羅蘭站了起來,「我已經來了很久,既然你無話可說,我走了,晚上還有約會。」
「今天是妳來找我的。」
「因為昨晚你說有話跟我講!」
「啊,」艾迪冷笑:「怎麼方小姐突然有興趣聽我講耶穌!」
「我看你昨天晚上的態度很誠懇,所以,我今天來,也是一番誠意。」紫羅蘭顯然也很生氣,等了老半天,結果祇是一串冷言冷語:「我不知道你祇是嚷嚷,那麼無聊。今天算我來錯了,再見!」
「不能走!」艾迪大喝一聲:「來了就不能走!」
「這兒是什麼地方?監獄?我又沒有犯罪,而且,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我說過我有約會。」
「我知道妳有約會,妳現在就像個交際花,一天換幾個男人,妳知道嗎?妳是個最年輕,最美麗,最富有,最不要臉的交際花。」
「你呢?你是什麼?你還不是天天換女人?」紫羅蘭可不像以前那麼柔順,事事遷就艾迪,一舉一動全聽他的。
「我?」艾迪臉也不紅:「我和妳根本是兩回事。男人換女人,光榮事。女人換男人,濫交、低賤,因為,祇有男人玩女人,沒有女人玩男人,妳一直在被男人玩弄,妳知道不知道?妳已經不再純潔,不再清高了。」
「什麼?好怪的論調。」紫羅蘭重新坐下來:「男人玩女人,光榮事。女人交男朋友就是下賤。我不知道你腦子怎樣想,但是,我的男朋友很尊重我,在他們的心中,我仍然是純潔和清高的。」
「呵,哈!那潘金蓮也清高了!妳的男朋友,根本也不是好人,你們呀,全是男盜女娼,一窩子的垃圾。」
「你又是什麼?情聖?偷心賊?色魔?專騙人家感情的老千?」
「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是那些一女人自作多情,所以,我不是情聖,也並不想偷心,更不是色魔,要怪,怪那些女人!」
「包括表姨、表姐,還有那姓趙的女人?」
「妳知道的事倒不少。」
「你以為我真是小孩子?」紫羅蘭滿腹牢騷,慶幸有機會發洩:「你玩完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像你這種人,也有資格來管束我?」
「妳沒有權管我的事,我做的事,妳也不會瞭解。」
「不錯,我不瞭解你,我一直都不瞭解你。不過,有一件事,希望你也弄清楚。你也沒有權管我,以後請你在我的男朋友面前,對我尊重些,客氣些。」
「我絕對有權管你,我是妳的哥哥。」
「我活有哥哥,父母祇生我一個。」
「雖然我們不是同父母生所生,但是,我關心妳,妳應該知道。」
「你關心我?你什麼時候關心我了?你的眼中什麼時候有過我?」紫羅蘭忽然覺得很痛快,積鬱已久的心情,忽然輕鬆下來,「你見到的祇是那些女人,姓趙的,姓江的,一個又一個,不知道還有多少?」
「她們?她們在我眼中,都是可憐蟲、怪物。搔首弄姿,諸般作態,整天愛呀情呀,肉麻,她們俗死、煩死了!」
「她們既然如此不堪,為什麼你還要和她們在一起?和表姨訂婚?現在,聽說你又要娶表姐了,你甘心情願娶一個怪物?」
「這……」艾迪該怎樣說呢?告訴她,奉命而為?告訴她,他真的討厭那些一女人?他為的都是錢,不是人,他是個老千?
「好了!我相信,你永遠沒有辦法回答我的話,過去,我們曾經是好朋友,現在各有各的生活,很難再在一起,不過,我們還可以做普通朋友,希望你以後在公眾場合,不要再找我麻煩,我和我的男朋友,都是名門望族的後代,我們不想惹麻煩,鬧笑話!」
「啊!我現在明白了,妳今天來,就是為了奇利,昨天奇利受了氣,向妳投訴,妳心痛,所以來跟我談判!」
「不是為了奇利,是為了我自己。奇利,也祇不過是我眾多男朋友中的一個。」
「妳真的有那麼多的男朋友?」
「很多。」
艾迪眉頭緊皺:「妳知道我不喜歡妳交男朋友,為什麼妳偏要做我不喜歡的事?」
「我生存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你!」
「我不准你們來往!」
「我偏要!」紫羅蘭站起來:「我現在就走,回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赴約!」
「不准走!」
「你攔不住!」
艾迪突然飛撲過去,一掌,把紫羅蘭推回椅子裡。紫羅蘭咽喉一哽,她一咬下唇,再次起來,想衝過艾迪。
艾迪又是一掌,把她推回原處。
「讓我走,讓我走!」
「不准走!」
「讓我回去,我要赴約。」
「赴誰的約?那麼緊張?」
「讓我走!」
艾迪用兩隻手掌撫住她的臉頰,要她臉對著他:「妳約了誰?告訴我!」
紫羅蘭拍開他的手:「我不喜歡告訴你。」
「妳不說,還怕我查不出來?妳跟誰約會,我就打斷誰的腿。」
叫你……野蠻……」
「今晚妳乖乖的留在我這兒,不准出去!」
「你非法禁錮。」
「隨便妳怎樣說,總之妳今晚不能走。」
「我的男朋友會來接我。」紫羅蘭突然奔向電話機。
艾迪搶先一步,把電話整個捧起,用力扯斷了電話線,「誰敢來,誰就遭殃。」
「你……」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因驚駭而呆木:「你到底怎樣了?」
「妳猜呢?」艾迪扔下了電話。
紫羅蘭嚥了一口水,她倒退兩步,驀地她站住了:「我想,我現在明白了,你和表姨訂婚,因為她有錢,後來追表姐,因為她比表姨更有錢。現在,你在我身上打主意,大概是知道我比表姐有更多錢財。」
「妳說什麼?」艾迪最初是迷惑,後來是震憤:「妳再說一次!」
「你關禁我,然後污辱我,想讓我乖乖的跟你,你想霸佔我的財產,想人財兩得!」
「妳配?」一個清脆的響亮的巴掌摑在紫羅蘭的臉上,艾迪緣發了狂:「我會看中妳,妳也不照照鏡子,妳憑什麼?妳那一點配?我污辱妳?石頭開花——夢想!」
紫羅蘭那粉白的俏臉被艾迪打得紅腫腫脹得老大,像一隻熟得快要破裂的蕃茄。
紫羅蘭嚇得兩隻腳在地上生了根,雙目由於極度恐懼而完全失去神采,就像一雙沒有生命的死魚眼一樣。她的眼淚滾滾而下,但是卻哭不出聲音。
艾迪連罵帶打,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直至他的手麻木了,聲音也沙啞了,珍媽由裡面衝出來,抱住紫羅蘭:「妳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惹少爺生氣,唉!把妳打成這樣子……」
紫羅蘭像一條木柱似的。十七年了,誰敢碰她一下,誰敢大聲跟她說一句話,她是溫室裹的一朵小花蕾,怎抵受得住狂風驟雨?
淚蓋滿了紅咚咚的臉,她還是呆呆的不動,彷彿是一座化石。
「有沒有受傷?痛不痛?啊,少爺,你怎麼下得了手,你簡直要她的命!」
「什麼?」艾迪神智有點迷糊。
「你看你!」珍媽指住紫羅蘭的臉:「你把她打成這樣子!」
「我?」艾迪終於看見那張潔白可愛的臉兒佈滿深深的指痕,不,指痕已蓋過了一切,他再也見不到她潔白的臉頰,他伸出了手,想撫摸她:「紫羅蘭!」
「不,不要打,求你不要再打了!」她狂叫、號啕、掙扎。
「紫羅蘭!」
「紫羅蘭!」珍媽在抱她,勸她,安慰她。她掙扎,掙脫,突然發了瘋似的使出狂力把珍媽推倒在地上,她直往外奔。
「珍媽!」艾迪惘然。
「你辟辟啪啪的打了她十幾掌,她那薄嫩的臉皮都破了!」
「我?紫羅蘭……」
艾迪飛奔出去,找遍了整條路,屋子前前後後,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完全沒有紫羅蘭的蹤影。
她不會開車,祇有兩條腿,不可能走得那麼快,她去了那兒?
艾迪回家,立刻開車前往方家。
對講機前——
「小姐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那……」艾迪忽然記起了那女傭人:「我想見見阿萍,在這兒做工的。」
「請等一下。」
一會兒,一個穿白制服的女孩子走出來,她認得出艾迪:「原來是何少爺!」
「小姐呢?」
「小姐一早就出去了!」
「還沒有回來。她出門的時候,有沒有說去那兒?」
「沒有,好像也沒有人來接她,她是一個人出的。何少爺,進來坐會兒吧,我相信小姐很快就回來的。」亞萍開了門:「請吧!」
「我的汽車……」
「我家司機會替你停好的。」
艾迪走進去,阿萍帶他到一個小客廳。
「這是偏廳,很少人出入的,你可以安心等小姐。」阿萍向他解釋。
「謝謝妳,阿萍姐,妳真周到。」
「叫我阿萍。我祇不過是一個婢僕,每一個人都叫我的名字。」她送了茶水、糖果,就出去了,靜靜的,祇有艾迪一個人。
艾迪靠在椅背上,開始逐一分析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怎會那麼失常?那麼瘋狂?怎會動手打紫羅蘭,還打得那麼慘,為什麼?
這些一日子,他每天跟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從不關心她們,更不會管她們的死活。她祇是利用她們,為組織賺錢,彼些亮無感情(對方當然愛他,但是,他從來未付出過半點情)。既然沒有感情,關懷自然談不上。
紫羅蘭是他唯一關心的女孩子,而且是真誠而不摻入絲毫私念,他喜歡她,關懷她,重視她,紫羅蘭不單是不領情,反而誣蔑他想污辱她,傷害她,紫羅蘭的話很傷他的心,也令他瘋狂,當一個人蒙受委屈的時候,很容易失去理智。
艾迪發了狂,要不是珍媽及時出來阻止,他可能會打死她而不自覺。
想想她那滿蓋指痕的小臉,他不由得既愧疚又心痛。
等會兒見到紫羅蘭,他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什麼話,說抱歉,說對不起,一句不是,就能抵銷她的創傷嗎?
她肯原諒他嗎?
她在哪兒?為什麼還不回家。
阿萍走進來,滿面笑容,很有禮貌的問:「何少爺,在這兒吃頓便飯好嗎?喜歡吃中國菜還是西餐,我通知廚房。」
艾迪看一看手錶,六時正:「小姐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
「電話呢?」
「也沒有。」
「她去了哪兒?大半天了!」
「可能去看朋友!」
「阿萍,我在這兒打擾了幾小時,實在不好意思,我走了!」
「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謝謝妳。」艾迪站起來。
「我送何少爺去車房。」
「小姐回來麻煩妳請她給我一個電話。」
艾迪把汽車駛出方家,感覺到很疲倦,想立刻回家休息,可是看不見紫羅蘭,心裡老是放不下,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紫羅蘭才能安心離去。
他把汽車駛停在方家對面一棵大樹下,在那兒,可以清楚地看見方家的大門口,如果紫羅蘭回家他一定可以見到。
等,等,太陽西沉,黃昏來臨,很快又夜幕低垂,艾迪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但是,奇怪得很,他竟然一點也不餓。
他祇是一心一思想念紫羅蘭,已經深夜了,她為什麼還不回家,她去了那兒,她是哭著奔離艾迪的家,她一定很傷心,她會不會?……不會,紫羅蘭是個很有思想的女孩子,況且,她也沒有理由為他做傻事。
艾迪一反常態,忽然希望紫羅蘭和她的男朋友去跳通宵舞。
就算她墮落,也總比……唉,別提了,無論怎樣說,一切由他而起,他難辭其咎。
無限期的等,他的脖子也伸酸了,眼睛開始有點迷濛,他眨著眼睛,支撐著,天上晨曦漸露,第二天開始了。他極力地提起精神,可是,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在車廂中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聽見汽車聲,他揉了揉眼睛,一輛銀灰色的勞斯萊斯由方家駛出來,車內除了司機,就是那穿著黑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汽車飛快地開走了。
趕得那麼急,他們去哪兒?
紫羅蘭呢?
他看了看表,九點鐘了。
他連忙下車,按鈴。
「請問找那一位?」
「阿萍,女工阿萍。」
「請到後門。」
後門?後門在那兒,屋子那麼大,花園那麼廣,他繞遍了整個花園,終於找到一扇黑色的鐵花大門。
艾迪按了門鈴,一會兒,一個老女傭走出來:「找誰呀?」
「阿萍!」
「阿萍?」那女傭上下打量艾迪,很詫異阿蘋竟然有一個比電影明星還要強的朋友:「你等一下哦!」
很快,阿萍出來了。
「阿萍,小姐回來了沒有?」
「小姐出事了,剛才警署打電話來。」
「她?」艾迪的心臟幾乎由胸膛跳出來:「小姐遭遇了意外?」
「今天早上,有人在櫻花道的一個山坳上找到小姐,她躲在一個小樹叢裡。」
「櫻花道?我就住在那兒!」
「那兒是不是有一個樹叢?」
「是的,在我屋子後面那個小丘上。」
「我們正在討論,小姐為什麼要躲在那兒?聽說躲了一天一夜。」
「剛才我看見妳家的汽車駛出去,是不是去警署接小姐回來?」
「不,去醫院。」
「醫院?為什麼?」艾迪再一次心跳。
「我也是聽到的,小姐好像嚇呆了,所以警方把她送去醫院休養。」
「嚇呆了?」艾迪心裡最明白,最清楚,是他闖的禍。他不應該打她,她那弱小的心靈,受了重大打擊,要是因此而瘋了……
該死,何艾迪你真該死!
「何少爺,你臉色不太好,好像睡眠不足,是否為小姐擔心?」
「小姐在那一間醫院?」
「山頂醫院!」
艾迪飛車直駛上山路,很快到達山頂醫院。
停好車,他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紫羅蘭在那一間病房就醫。
「把整間醫院翻遍了,不相信找不到紫羅蘭!」他懷著無畏的精神,橫過停車場。
忽然他發現了方家的勞斯萊斯。
「請問你是……」
「何艾迪,你們小姐的朋友。」
「二O八……」
「謝謝。」
「喂!喂,何少爺……」
艾迪已經跑進醫院,看見樓梯便跑,到二樓,找到了八號病房,他看見房門上,放著一個謝絕探訪的紙牌。
怎麼辦?來了,就非要見到紫羅蘭不可。
他鼓起勇氣,在房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門悄悄開了一條縫,半邊女人的臉,她很輕很輕的問:「什麼事?」
「我是來……」
「噓!」她用手按在唇上,回轉頭,看了看,然後閃身出來,關上了房門。
是那永遠穿黑旗袍的中年女人。
「伯母!」艾迪禮貌甚恭。
「伯母?」她淺淺一笑:「你一定誤會了,我不是方家主人,我祇不過是管家方嫂。」
「方嫂,我叫何艾迪,我……」
「原來是何少爺,我記起來了,在江家小姐的府上,我曾經見過何少爺兩次。」她很有禮貌的問道:「我是否匯該稱呼何少爺為姑爺?」
「不,方嫂,我和江之儀已經解除婚約,我和江家已經沒有瓜葛了,我和紫羅蘭一直是好朋友,我知道她出了事,所以,我想來探望牠,可否讓我進去見她一面?」
「小姐剛好睡著了,她很是疲倦,讓她好好的休息一天吧,何少爺的盛情,我代表小姐答謝。」
「聽說紫羅蘭在櫻花道的樹叢被人發現,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何少爺是住櫻花道的?」
「不錯,昨天我和紫羅蘭……」
「小姐沒有跟我說過半句話,」她連忙截住艾迪,她彷彿知道不少:「我問過小姐,她不肯說,我是個下人,當然不敢過份干預主人的事,所以,小姐失蹤一天一夜的事,我還是在警方的口中才知道二一的。」
「警方怎樣說?」
「小姐告訴警察,她昨天本想去看一個朋友,可是她在櫻花道遇上劫匪,她嚇慌了,所以躲到樹叢去,一直到今天才被發覺。」
「警方相信她的話?」
「也許相信,因為,搶劫、姦殺的案件實在太多了。不過,我絕對不會相信。第一,如果她被搶劫為什麼她的牛仔褲內的二百元,沒有被拿走?還有她身上掛著的玉牌,價值超過五萬元,劫匪也沒有拿走。第二,如果說小姐因為不肯合作,而給劫匪痛打,為什麼她除了臉上,別的地方都沒有受傷?難道劫匪打人還要選部位?第三,我們小姐年輕貌美,任何劫匪見了,必會劫財劫色的。醫院檢查過了,小姐不但仍然清白,而且連給人非禮的跡象也沒有,這就叫人費解?」
「方嫂,其實,我……」
「不過,小姐說的話,我們是應該相信的,小姐從小就不喜歡說謊,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這次總算有驚無險。」
「方嫂,我坦白告訴妳……」
「何少爺,請你和小姐合作,話不要說太多。」方嫂態度挺溫和,但是一語雙關:「小姐顯然在維護一個人,既然如此,就成全她好了!」
艾迪低垂下頭,心裡很難過。
「何少爺,回家休息吧!我看你的樣子很疲倦,你有誠意,明天可以再來。」
「方嫂,我可以看她嗎?我不會打擾她,祇是看她一眼。」
方嫂緩緩搖一下頭:「明天吧,何少爺!」
「啊!」艾迪非常失望:「紫羅蘭的臉部傷勢怎樣?」
「小姐面皮薄,腫了。過兩天可能會轉藍、轉青,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兒的醫生,會很小心的照料她,現在,她需要的是休息,和心境平靜。目前,她不適宜再受刺激了。」方姨點一下頭:「我要回病房看守小姐,再會!」
「方嫂!」艾迪叫住她:「明天我來,妳一定要讓我見紫羅蘭。」
「再見!」
艾迪快快地離開醫院。
在停車場上,方家的司機走過來叫住他:「何少爺,沒見到小姐?」
艾迪搖一下頭。
「我本來想勸何少爺,但是何少爺跑得快,我們小姐是不會接見任何人的。」
「你有沒有見到小姐?」
「我?我那有資格?」司機說:「除了方姨,很少下人可以接近小姐。」
「我開始發覺,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了。唉!」
艾迪歎著氣開車離去。
非常,非常的疲倦,他渴望有一張床。
但是,他沒有立刻回家,他先去花店,訂了一籃新鮮的三色紫羅蘭,要他們把花送去醫院。又另外訂明天的一籃,才駕車回家。
一下車,珍媽就走過去問:「少爺,你怎麼整天整夜沒有回來,找到方小姐沒有?」
「珍媽!」艾迪拖著疲乏的腳步:「妳讓我靜一下好不好?」
珍媽看了看他,明亮的雙目失神、深凹,雖然面白無鬚,但頭髮散亂,人頗憔悴。
珍媽不敢多說一句話,默默的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踏上棲梯。
艾迪撲倒在床上,又倦又餓,躺下來,伸伸四肢,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他很疲倦,但是,心事重重,閉上了眼睛,腦海像走馬燈不停的轉著,他想起過去和紫羅蘭在一起的歡樂日子,他們多麼接近,兩個人甚至同時躺在一張床上看小說。
以前,紫羅蘭天天在他的家中等候他,而他,卻拋下她去應酬那些女人,現在,他跑了一天一夜,可是想見她一面都不可能。
他感覺和紫羅蘭之間,距離越來越遠,雖近咫尺而隔天涯,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很失意,很落寞。
然後,他在極度睏倦下睡著了。
很久,很久,他從惡夢中驚醒。
他跳起來,喘著氣,肚子餓得呱呱叫,他看一看鐘,八點。他足足睡了十七個小時。
他按下對講機的ON:「珍媽,盡快給我弄點吃的,我趕時間。」
艾迪洗了一個澡,人似乎神氣起來了,他梳洗後,換上一襲水藍色的西裝。
到樓下飯廳,坐下來,看見東西就吃,一口氣喝了兩瓶牛奶、四個雞蛋、六塊「多士」、燒腸、醃肉,還有香蕉和蘋果。
「珍媽,還有沒有?」
「少爺,你已經吃了不少東西。」
「妳知道嗎?我兩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不過,我也沒有時間再吃,我要去醫院探望紫羅蘭。」
「方小姐進了醫院?」珍媽非常緊張,神色大變:「她為什麼要進醫院?發生了什麼事?」
「等我見到她,回來再跟妳講,好不好?」艾迪抹一下嘴,拿起車匙。
「你還沒有見過方小姐?」
艾迪搖一下頭,開了汽車便走,先去拿了那籃訂好的鮮花,然後立刻趕去醫院。
跑上二樓,看見方嫂站在甬道上。
「何少爺,早安!」
「方嫂,紫羅蘭的精神好點沒有?」
「昨天晚上,醫生替她打了一針,她睡了十幾個鐘頭,現在精神好多了。」
「臉上的傷痕?」
「黑一塊,青一塊,紫一塊,一兩天,是不會好的。不過,不要緊,醫生說是皮外傷害。」
「我現在去看她。」
「不,何少爺!」方嫂用身體擋住艾迪:「小姐已經吩咐過,她不見任何一位客人。」
「連我也不能例外?」艾迪焦急:「方嫂,妳昨天叫我今天來的,我全依妳,怎麼?……」
「很對不起,何少爺,我向你道歉,昨天是我自作主張,說出了我不該說的話,其實,我祇不過是個下人,我並不能代表主人。」
「紫羅蘭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才肯見我?」艾迪禁不住有點生氣。
「小姐請你不用再來探望她,你對她的關心,她很感激,不過,她很快就要離開香港,辦妥手續她要移居外國。」
「她要走了?為什麼?她曾告訴我,她喜歡香港,她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城市比香港更好。」艾迪趁方姨不備,竄上去,推開八號病房的房門,可是房內空空如也,根本沒有紫羅蘭的蹤跡:「你們把紫羅蘭藏在那兒?我要見她,我要跟她說明白。」
「小姐不在醫院。」
「那她一定回家了,我去找她!」
「何少爺,你去,也是白走一趟,小姐住的地方,你永遠找不到。」
「她決心不見我,她為什麼這樣恨我?」
「小姐沒有恨你,祇是有她自己的苦衷,何少爺,回家吧,你沒有辦法找到小姐的。」
「不,我看不見她,我不會走!」
「小姐叫我交一件東西給你,小姐說,你看完了,自然就會明白一切,」方嫂把一本銀白色的冊子交給艾迪:「請回去吧,何少爺,這兒是醫院,應該保持肅靜。」
艾迪翻開冊子,原來是一本日記,裡面有他的名字,艾迪很高興,他把手上那籃花交給方嫂:「我依妳的話離去,但是我必會再來,見不到紫羅蘭我死不瞑目。」
「何少爺,你何苦呢?」
艾迪搖一下頭,拿著日記走了。
坐上汽車,艾迪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日記——
書店初遇的情景,雍雅山房的黃昏,因張國材的追逐令她倒在艾迪的車前,艾迪帶她回家敷傷。江之儀的舞會,彼此互通姓名,成了朋友。以後兩人在一起的愉快的時光,一一重現在艾迪的眼前,艾迪一點也沒有忘記,彷彿就在昨天。
……表姨告訴我她要訂婚了,我很替她高興,二十八歲的女人選不出嫁,到底有點不太正常。可是,當她告訴我,和她訂婚的人就是艾迪,我差點沒有暈了過去。可是,我仍錢不相信,表姨又告訴我,今晚她要和艾迪去跳舞,於是,我八點鐘就到江家等。果然,八點半鍾艾迪本接了表姨,他們手拉著手走了,多麼親熱。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我靠在屋子外的牆上哭泣。我迷迷濛濛的,不知道站了多久,後來,竟然下起雨來,我就等候在雨中……
……艾迪罵我,我反駁,長久以來,我對艾迪總是千依百順,他向我發脾氣,我忍了,他罵我,我也忍了,我從不做他不喜歡的事,甚至一件衣服,他不喜歡我穿暴露出的衣服,我就不穿。他不喜歡我交男朋友,我對那些男孩子根本不看一眼。而他現在,竟然拋下我和另一個女人訂婚。如果那女人比我強,我沒話說,但是,表姨比艾迪大六年,樣子又不大漂亮,我不相信艾迪會真心愛她。我曾經勸艾迪,他不聽,於是我絕望了,深夜五點要紫叔送我回家。
……也許淋了雨,我躺在床上,病了好竣天,柑現天沒有啻叼日記了,實在也沒有心清丫.分明知道艾迪是表姨的未婚夫,可是,我仍然忘不了他,這些一日子,我快要想瘋了。
表姨親自打電話來催請我參加她的訂婚舞會,艾迪果然和她訂婚?為甚麼?世界上,沒有人比表姨更好?他就這樣拋下我,太忍心。
為了不甘示弱,我帶了周柏加一起去。周柏加約會我的次數多過四打,今天,他突然接到我的電話,高興得要死了!
艾迪看見我和周柏加在一起,很不高興,可是,我又何嘗喜歡他和表姨在一起?當他把訂婚戒指套在表姨的手上,我的心,被撕裂得發痛,我咬住下唇,半句也不吭。
艾迪既然不要我,我也不必聽他的話。我開始多交男朋友,一天一個,忙得連寫日記的時候也沒有。艾迪說得對,我現在簡直像個交際花,人家交際花和男人來往,是為了金錢,我呢?我又為了甚麼?
真的,瘋狂能麻醉自己,可是,當午夜夢迴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仍然祇有一個艾迪。
為什麼不能夠忘記他,世界上,又不是祇有他一個男人,我真是個傻瓜、大笨蛋?
……傳來艾迪和表姨解除婚約的消息,我興奮得不得了,我想得很天真,以為艾迪終於
發現她真正愛的人是我。
但是,才祇隔兩天,有人看見艾迪的臂彎上,換了一個晶晶表姐。
我失望叉痛苦,實在的,也有點恨艾迪,他一連換了幾個女人,為什麼?他愛她們嗎?不!那他一定是個玩弄女性的魔鬼!這樣的男人,怎值得我愛!
多想想艾迪的缺點,加深對他的痛恨,恨他啊!紫羅蘭,妳為什麼這樣不爭氣!
玩,天天和男孩子玩,一天趕好幾個約會,把時間填滿了,這樣,我就不會再想他!
哈!路易斯向我求婚,我會嫁給他?他根本不知道,我永遠不會愛他們,他們當然也不知道,我心裹另有別人。
愛一個人,好不容易,一旦愛上了,死也不會放手。方姨說,如果我再沉迷下去,我真的會死在他的手上,那……就讓我為他而死吧!
啊!他好凶,要和奇利打架,他不喜歡柏加,也不喜歡奇利,為什麼?為了嫉妒?他一向很令靜很理智,很有條理,可是,看他今晚的樣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鬧事,瘋狂的叫人可怕。
他到底為了什麼?
他口口聲聲說有話跟我說,好,明天一早我去見他,聽他有什麼話說。
如果他仍關心我,不能夠忘記我,我就坦白告訴他,為了他,我願意和所有男朋友斷絕來往,不過,他也要依我一件事,不要再和那些女人鬼混。我會嫉妒,找會受不了,因為,我愛他,已經愛了很久,大概已經生根了,是不是?
想到明天能夠單獨和他見面,就興奮得睡不著,爬下床,跪在床邊,懇求上帝賜給我愛,我愛艾迪,聽見了沒有?上帝!
整整兩天沒有寫日記了,腦子一片空白,閉上眼睛,就看見艾迪窮兇惡極、揮手打我的樣子。現在,我什麼都明白了,艾迪叫我看看自己,我爬下床,小心看了自己一遍,艾迪說得對,我不配艾迪我沒有條件,我不自量力,我異想天開,請看看我的臉,像什麼?難看得像個鬼。我不配,我不配,好吧,艾邊,就讓我在你的眼中永遠消失……
艾迪把頭伏在駕駛盤上,手中的日記滑下車座,他終於知道紫羅蘭真的愛上他,可是,他一點也不高興,因為紫羅蘭愛上他,是最愚蠢的事。
他不會愛上任何人,大姐從小就教他不要感情用事,況且,干他們這一行,根本也不應該戀愛,他一旦墜入情網,一方面害了自己,一方面也害了別人。
不能愛,他實在不能愛,
他一直都把汽車駛離醫院的停車場。他的汽車在馬路上遊蕩,去哪兒,應該去哪兒?回家?找晶晶,見大姐,不,他不想看見牠們,他唯一的希望,祇是要見紫羅蘭。
他很喜歡紫羅蘭,可是,他祇是喜歡,他甚至從未看清楚她的臉。她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很模糊,其實,他腦海中祇有兩副女人的臉孔,他死去的母親和阮大姐。
他雖然記不清楚紫羅蘭的樣子,但是,他對她的那份感情,卻相當深刻。
他的車子在路上走,由白天到黑夜。連油也用光了,當他把車開進加油站的時候,他的視線,又接觸到紫羅蘭的日記。
他把日記放在膝上,唉!怎能不想她。
他突然開了車門,下車進加油站的公用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找阿萍。
「小姐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沒有呀!她仍然在醫院。」
「可是,我見不到她。」
「你當然見不到,因為,小姐換了病房。」
「妳怎會知道?」
「我為什麼不知道,傍晚管家吩咐我送雞湯去醫院,我還見過小姐呢!」
「小姐在哪一間病房?」艾迪非常高興,忙著追問。
「三樓,最盡頭的一個房間。」
「謝謝。」
「何少爺……」
美迪掛上電話,放下油錢,立刻開車到山頂醫院去。
艾迪白天去過兩次醫院,每次都出入自如,通行無阻。晚上可就麻煩了,不但詢問處有護士值夜,而且走廊和通道以外及病房外,都有護士巡視,艾迪一看見有人經過,立刻躲避,因為萬一驚動了方嫂,再來一次搬病房,可真要他的命,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別人發覺。
「我最怕值夜巡房。」兩個穿白袍的,一面走一面說:「剛才我看見二號房的病人,和他的未婚夫在親吻呢。」
「妳推門之前為什麼不敲敲門?」
「已經敲了門,大概他們都入迷了,嘿!如果不是他的房間亮了燈,我才不會進去!」
艾迪過了一關又一關,好不容易,才到達三樓,三樓可好,靜靜的沒有人,不過艾迪還是小心提防,他躡足走到最東的一個房間,盡量小心旋轉門把,然後輕輕開了房門。
果然看見一個穿白制服的特護伏在一張桌上睡著了,方嫂坐在一張靠背椅上打瞌睡。
紫羅蘭躺在床上,她也入睡了。
艾迪閃身進去,輕輕關上房門。
他躡足走近床邊。
他看見熟睡中的紫羅蘭,像個曾經啼哭過,仍然在抽噎的嬰孩。他坐在床邊,看著她,
守著她。
她那微微浮腫的瞼,果然是紫一塊,青一塊,艾迪內心非常歉疚,禁不住伸手輕輕撫摸
她的臉。
祇那麼輕輕的一觸,紫羅蘭就醒來了,她看見艾迪,驚駭地瞪著兩隻大眼睛,「你……」
「輕聲點!」艾迪伏在她耳邊說:「不要吵醒她們!」
紫羅蘭把薄被拉上一點,盡量退縮著。
艾迪雙手捧起她的臉,低柔問:「還痛不痛?我真該死,怎麼這樣重手?」
那雛蘭似的大眼睛,一直是惶恐的。
「為什麼不跟我說話?仍然在生氣?」
她旋過頭,看了看熟睡著的時護,和剛剛張開眼睛又裝睡了的方嫂。
「妳不想他們聽見我們談話?是不是?」
她沒有反對。於是,艾迪走過去,輕輕推醒方嫂。方嫂什麼都知道,卻裝作如夢初醒。
「方嫂,妳和那位姑娘出外走走好不好?我和妳們小姐有話說。」
「小姐?」方嫂見主人不反對,她便推著特護,很用力:「張姑娘,我們去花園散散步 。」
「什麼事?天亮了?啊!」她打著呵欠,滿腦糊塗,方嫂推著,把她帶走。
如今,病房內祇有紫羅蘭和艾迪兩個人。
「紫羅蘭,我對不起妳,我太過份,我不應該動手打妳,而且,打得那麼厲害。」艾迪在向她解釋:「不過,當時我很生氣,妳罵我什麼都不要緊,但是妳罵我欺騙妳,想污辱妳,而且還要財色賺收,我可忍不住,一直我都關心妳,我對妳是真誠的,絕對沒有半點邪念。而妳,竟然罵我財色兼收,當時我氣憤極了,失去理智,失去常性,無論我怎樣解釋也沒有用,事實上我已傷了妳,我是個兇手,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也許,我應該自首。」
「不要再提這件事。」她第一次開口:「我不想警方認為我撒謊。」
「妳維護我,伯我受罰,妳對我的關心,我非常感激,不過,我看得出,妳內心仍然恨我。」
「算了,我祇是有點害怕。」
「真對不起,我把妳嚇成這樣子,我瘋了,我真的瘋了!」
「你走吧,方姨她們快要回來!」
「我不走,明天,一定會見不到妳,我知道妳一定會逃避我的!」
「我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分手是最好的方法,我辦好手續就離開這兒去瑞士。」
「為什麼要走?」
「忘記這兒的一切!」
「包括我?」
「完全是為了你!」
「除了我,妳一無留戀?」
她搖一下頭。
「那麼,請為了我,留下來。」
「我的日記,你看過了?」
「全看過了!」
「你應該瞭解我對你的感情。」
「是的!」艾迪垂下了頭,「我的心情很矛盾,也很痛苦。」
「現在,你祇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條路,留在我身邊,愛我,相反的,我們就此分手。」
「兩條路,我都不能走,第一,我從來沒有戀愛過,我不知道是否能愛上妳;第二,我仍然希望見到妳,絕對不贊成分手。」
「依舊像以前一樣,你去交女朋友,我去交男朋友,等你不開心,發少爺脾氣,就拿我罵一頓,對不起,何少爺,再見!」
「不要這樣殘忍,紫羅蘭,妳知道我喜歡妳。而且,我……就算我真的愛妳,我……也不能和妳相愛,我們之間,隔著……唉!我應該怎樣說,如果我愛妳……」他在心底裡對自己說:「我會死的!」
「你喜歡我,把我當妹妹,祇要我當你的妹妹,那麼,就沒有人會反對。但是,我厭倦做你的妹妹,你和那些女人在一自我也受不了。不能,我們不可以再繼續下去,方姨……」
「不,不要。」艾迪情急地掩住她的嘴:「我想到一個中庸的辦法,也許妳會同意。」
「妳在醫院休養的日子,我天天陪妳,如果,我發覺我也可以戀愛,那麼,我留下來,相反的要是我對女孩子無法產生愛意,我就走,妳說好不好?」
「好吧,我在醫院,頂多逗留一個星期。」
「那麼,就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
她點了點頭。
艾迪坐在床邊,他忽然很稚氣地問:「愛一個人,到底要做些什麼?」
「關心她,愛護她,和她盡量接近,我想……還應該接吻。」
「這……」艾迪難為情起來,他擺了擺手,說不下去。
「你從來沒有吻過女孩子?」
「吻過,不過,那祇不過是演戲一樣罷了,但這是現實呀!我演戲可以盡量演得很開放,但我本人……」他忽然笑了起來:「怕女孩子怕得要死!」
「原來你以前祇不過跟他們演戲!」紫羅蘭詫異:「為什麼?」
「不要討論這些好不好?這對我們的「愛情」沒有幫助。紫羅蘭,現在深夜兩點鐘,我認為妳應該睡覺。」
「這是愛情的一部份嗎?」
「怎麼不是?要是方嫂發覺妳睡眠不足,她會趕我走,不讓我留下來。」
「好吧,」紫羅蘭拍了拍枕頭:「我跟你合作,晚安,艾迪。」
「晚安!」
紫羅蘭緩緩的閉上眼睛,她的長睫毛像兩排扇子,很好看。
艾迪輕輕拿起她那只潔白而柔軟的小手,兩個人,十隻手指緊握著,不久,艾迪伏在床邊,也睡著了!直至有人把他輕輕推醒。他揉揉眼,回過頭,看見方嫂。
她向他微笑。艾迪輕輕放開紫羅蘭的手,替她蓋好被。他和方嫂走出病房。
「何少爺,你應該回家休息。」
「我想等紫羅蘭醒來。」
「醫生早上來巡房,他看見你,不方便。況且,你已熬了一夜,也應該回家睡覺。」
「方嫂,我們來分班好不好?每天由晚上六時到第二天早上六時,由我陪伴紫羅蘭,其餘的時間由妳和特護輪值。」
「如果小姐同意,我一定遵命!」
「我黃昏六點鐘再來。」
艾迪開車回家去,看見了珍媽,他忙向她報喜。
「我看見方小姐,她很好。珍媽,方小姐最喜歡吃什麼?最好是燉品。」
「方小姐不喜歡吃燉品,而且她年紀那麼小,身體又好,倒不如做些點心給她吃。」
「不,帶點心不好,人家探望病人,總有一隻食壺,這樣才夠誠意。」
「冬瓜盅,方小姐喜歡吃冬瓜盅。」
「就給她燉一隻,味道要好,料要多。」
「一隻冬瓜盅好大好大,方小姐怎吃得下,我看,一盅就差不多,至於配料可用雞、燒鴨、鮮鮑魚、瑤柱、蟹肉……」
「看樣子味道一定不錯,立刻去準備,我六點鐘要拿走。」
「去看方小姐,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不能,連方嫂都不能,祇有我和紫羅蘭。哎!有沒有吃的,吃完我要睡覺。」
「我已經為你準備了色拉雞。」
「給我一大盆……」
吃東西的時候,珍媽說:「阮大姐一連打了三個電話來,叫你一回家立刻給她電話。」
「啊,天!珍媽,把電話拿過來,」艾迪口不停的吃:「替我撥電話號碼。」
「喂,大姐!」
「你是誰?」
艾迪把色拉吞下:「大姐,是我!」
「艾迪,怎麼連聲音都變了,你這幾天,去了哪兒?開溜了,也不通知一聲。」
「找我有事嗎?」
「晶晶找你,她天天去煩阿標,她說好幾天沒有見到你。」
「她喜歡拖,我們就跟她拖。」
「主意不錯,不過為免麻煩,你打一個電話給她,好嗎?」
「我不想打電話。」
「她追間起來,叫阿標怎樣回答?」
「告訴她,我有事,回了老家。」
「老家?那兒?」
「隨便說一個地方,反正全世界我都去過,她問起來,我不會啞口無言。」
「艾迪,你在幹什麼?說話一塌糊塗。」
「吃東西,大姐,我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吃,祇想睡覺。」
「你搞什麼鬼?筋疲力竭。」
「迷上了女妖精,大姐,再見!」艾迪抹了抹嘴,就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