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裡,病床上的石靖言已經清醒,石母正焦急地在一旁向醫生詢問。
「醫生,我兒子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醫生盡責地解釋道:「剛才我已經詳細地為石先生檢查過,也問過他的生活作息,應該是工作壓力太大所導致。」
「壓力太大?」
一旁石家的大家長,石老爺子聽了也不無意外。
「石先生每天凌晨一兩點才睡覺,又一大早出門運動,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又習慣喝咖啡,加上工作量大,才會導致心臟一時負荷不來。我建議他應該要盡量休息,放慢工作步調,還有暫時最好不要再喝咖啡。」
聽了醫生的說法,石老爺子跟石母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石靖言的情況沒有大礙,憂的是他過於拚命的工作態度。
「我知道了醫生,非常謝謝你。」
「別這麼說。其實主要還是當時的急救得宜,否則我們醫院方面恐怕也無能為力。」
等到醫生離開後,石母隨即轉向兒子,「醫生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媽之前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就是聽不進去,這回要不是剛好有阿燦在,我跟你爺爺要怎麼辦才好?」
「我已經沒事了,媽不需要擔心。」
「都已經暈倒送來醫院了,還說沒事?」看兒子這樣漫不經心,石母如何能不擔心,「媽知道你在乎公事,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明白母親憂心,石靖言不再答腔,怕說太多徒惹母親不開心。
石母轉向一旁的司機,「阿燦,謝謝你,少爺這次發生意外,要不是有你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太太千萬別這麼說。」
「應該的。」石老爺子這時插口,「阿言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
沒敢居功的阿燦澄清道:「不是這樣的老爺,其實救少爺的人並不是我。」
「不是你?」
病床上的石靖言亦感意外。
「是一個剛好也去做運動的小姐,是她救了少爺。」
阿燦接著說起當時的情況,說到自己因為慌張過度還被對方甩了記巴掌才冷靜下來時,忍不住一陣尷尬。
聽完了他描述整件事情的經過,石家三口也不免詫異,尤其是那小姐讓人冷靜下來的方式。
只是詫異歸詫異,石母聽完也不忘追問:「那個小姐呢?」打算親自登門去道謝。
「當時因為擔心總經理的情況,沒有多加留意,等到回頭要跟那個小姐道謝時,她已經走了。」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當面道謝了。」石母的語氣裡不無遺憾,畢竟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
石老爺子跟著吩咐,「還是阿燦,你明早同樣的時間過去學校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小姐。」
「好的老爺。」
「記得跟那位小姐留下聯絡數據。」
「我知道太太。」
「不過阿燦,還是要謝謝你,不然阿言恐怕沒有辦法這麼順利度過這次危險。」
「老爺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最後石老爺子才轉向病床上的孫子,「醫生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照醫生的話做。」
「我沒事——」
「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找人來管理公司。」
聽出爺爺這回是鐵了心要干涉自己的工作,石靖言沒有再開口爭辯,一方面也是不想家人太過擔心。
星期五的晚上,照理說,小米這會應該是吃完飯窩在自個的房裡,結果她卻被迫出現在餐廳,而且連晚飯都還沒吃。
約她在餐廳碰面的好友范儀萱一見到她,忍不住嚷嚷,「你看看你!」
頭髮隨便紮成一束,穿著寬鬆的T恤跟一件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腳下踩著夾腳拖鞋,邋遢的模樣,簡直讓人不敢恭維。餐廳門口的服務生肯放她進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平常在家穿成這樣也就算了,居然還以這副德行跑來相親?虧我還特地放著老公在家不管,為了你的終身幸福在努力。」
小米聽了,可是沒有半點的感激。「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多嘴跑去跟我爸媽胡說些什麼,我會被逼著來這裡?」
「我們是為了你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了?」吃得好、睡得好,還從事自己熱愛的工作,哪裡不好了?
「你都已經二十六歲了。」范儀萱忍不住提醒好友。
「我自己的年紀我很清楚。」
「那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要心急?」
「要不要心急是我自己的事。」對父母跟好友的好意,她心領了。但可不可以放過她?她才二十六,不是六十二,還不急著把自己嫁出去。
見小米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范儀萱索性提醒她,「要是俞爸俞媽知道你穿這樣來相親,一定不會放過你。」
「只要你不再出賣我,我爸媽根本就不會知道。」她是故意這樣打扮的。
說不動好友,范儀萱接著注意到她未施胭脂的臉龐,「不是叫你運動嗎?你看看你自己的臉色。」
小米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反而是好友這一提醒,才聯想到——「原來你纏著要我去運動是這個目的?你到底是在催我去運動還是在觸我霉頭?」想起那天一早出門,卻累得半死才回家,不禁抱怨。
觸霉頭?范儀萱被指責得一頭霧水。
「我肯定是瘋了,才會被你纏得沒辦法真跑去運動,要是我再聽你的話,就真的是腦殘。」可每次好友一發動「念力」,她還是只能投降。
「我也是為了你好。」
「不必了,你還是留著對你老公好吧!」只要別再給她添麻煩,她就謝天謝地了。
「看你現在這樣,等一下要怎麼相親?」范儀萱在一旁乾著急。
「誰告訴你我是來相親的?」她只打算當自己是來大吃大喝一頓,剛好慰勞最近的辛苦趕稿。
「我會被罵死的。」
「活該!看你下回還敢不敢找我麻煩。」
冤枉啊!她為了好友的終身幸福忙碌,好友居然不領情。
不再理她,小米伸手招來服務生。
「你幹什麼?」范儀萱急忙追問。
「點餐啊。」回得理直氣壯,吃飯皇帝大。
「對方又還沒來。」
「他來不來關我什麼事?」餓了一整天,就等這一餐,小米逕自向前來的服務生點起餐來。
看在范儀萱眼裡,是又心急又拿她沒轍,最後只能趕緊拿起手機跟男方取消相親,免得到時自己真的會被罵死。
完全忽略好友的叨念,小米整個腦袋都在構思小說情節,服務生稍後送上餐點,她邊想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反觀原本是這場相親宴介紹人的范儀萱,知道好友又陷入自己的世界裡,只能生著悶氣吃飯。
直到用完餐要離開,看著小米大剌剌的起身,范儀萱忍不住又跟在後頭念起她。
「不知道我上輩子是欠了你什麼,好心為你的幸福著想,你都不領情。」
小米自顧著走在前頭,沒有回應。
范儀萱忍不住上前叫她,「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一不小心踩到小米的夾腳拖鞋。
下一秒,只見她整個人向前跌去,正好撞向一名背對著她們在用餐的男客人。
男人的雙肩抖了下,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見到好友撞到人,范儀萱一驚,連忙上前拉起好友,嘴裡還不忘替好友道歉。
「對不起先生,我們不是故意的。」
坐在男人對面,同桌用餐的另一名中年男人也跟著關切詢問,「石總,你沒事吧?」
小米則回頭埋怨好友,「都是你踩我。」
背對著她們的石靖言漲著臉,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中年男人注意到了,「石總!」
聽到聲音的范儀萱,上前打探,「先生?」
餐廳裡,只見石靖言呼吸困難地捶著胸口,在場的人似乎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小米,他好像噎到了。」
原來,剛才小米那一撞,害石靖言嘴裡還來不及咀嚼的肉塊卡到了喉嚨。
小米雖然也感到意外,倒不像好友這般慌張,「只是噎到而已,幹麼大驚小怪。」
聽到這話,石靖言要不是正噎著,肯定會讓身後的罪魁禍首好看,但是這會呼吸困難的他,只能回頭瞪她。
他一回頭,小米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噎住的情況似乎頗為嚴重,臉頰已開始漲紅。
在旁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她突然拉起還坐著的石靖言,「站起來!」
雖然懷疑眼前的女人到底在幹什麼,只是呼吸困難的石靖言根本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餐廳裡的眾人還在疑惑小米的舉動,她已經站到石靖言背後,在眾目睽睽下,從後頭一把抱住他。
當下,別說其它人,當事人石靖言更驚訝。這該死的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如果他不是快被噎死,肯定回頭宰了她。
小米突然一手握拳壓在他腹部上,另一手使力地一個按壓,連著用力兩下,石靖言倏地一咳,卡在喉嚨裡的肉塊終於吐了出來,餐廳裡的眾人這才明白她在做什麼。
放開石靖言後,小米回過臉對好友說:「瞧你緊張的,打一打就沒事了。」不經思考,脫口說出。
只是范儀萱的表情並沒有好轉,反而還有些緊張。
「怎麼啦?」人都沒事了,好友的表情卻怪怪的。
「別說了。」范儀萱輕聲制止小米,並指了指她身後。
她不明就裡的回過頭,只見石靖言鐵青著臉,顯然是將她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被嚇到的小米脫口道:「你幹什麼?」
石靖言因為小米的質問而臉色更差,「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他只是在餐廳用餐,竟差點死在這個邋遢的女人手裡。
小米忍不住皺眉,「你這是什麼態度?」她剛剛出手救他耶!
石靖言當場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乍然提高的音量讓小米耳膜一震,掏掏耳朵,「你這麼大聲說話幹什麼?」
石靖言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種女人,差點害他噎死不說,居然還理直氣壯的說著風涼話,簡直是可惡到了極點。
「你這女人!」顧不得還在餐廳裡,石靖言氣得一把抓起她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小米詫異,「你幹什麼?放開我!」
一旁將前因後果看得分明的范儀萱,連忙替好友道歉,「對不起先生,我們不是故意的。」
小米聽到好友的話回過臉,「你幹麼跟這種人道歉?是我救了他耶!」大剌剌的她壓根忘了是自己害他噎到的。
石靖言聽了差點氣炸,「你這可惡的女人——」
「你別亂來啊!別以為你長得高大就可以耍流氓喔。」明顯矮人一截,但嘴上硬是不認輸。
「什麼?流氓」
「別再說了,小米。」范儀萱扯著好友制止她,跟著轉向石靖言,「對不起先生,她剛才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你幹麼又跟他道歉?」明明是他一臉凶巴巴,又死提著她的手不放。
見到石靖言的表情驀地又沉了下來,范儀萱後悔安排了今晚的飯局。
「別再說了,小米。」皺眉勸阻。
「我為什麼不能說?」小米說著,又回過頭去要扯回自己的手,「我警告你,快點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活了三十個年頭,石靖言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憤怒,要不是這會還有客戶在,他一定要她好看。
「馬上道歉。」他沉聲道。
「笑話!我為什麼要道歉?」被激過頭,小米逞著口舌之快。
「小米!」
沒有理會一旁緊張的好友,小米揚起下巴說道:「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快點放開我,聽到沒有?」
「我叫你道歉。」只要她肯認錯,這事就算了。
石靖言加重手上的力道,想逼她臣服,她一時痛不過,舉起腳來踹向他的小腿骨。
此景讓餐廳裡的眾人一陣驚呼,挨踢的石靖言痛得悶哼一聲。
「你這該死的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
下一秒,他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怒氣,當眾強行拖著小米離開餐廳。
「放開我!你這個王八蛋大混蛋,我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小米掙扎著要擺脫鉗制。
盛怒下的他卻不容她逃脫,范儀萱見狀急忙想跟出去。
餐廳的服務人員見石靖言一臉氣炸的神情,根本沒敢攔他,倒是范儀萱在出餐廳時被攔下,因為她們尚未結帳。
餐廳外頭,被硬拉出來的小米儘管有些嚇到,仍不肯示弱。
倒是路旁車裡的司機阿燦見到石靖言拉著一個女人出來,連忙下車。
「總經理,發生什麼事了?」
「你這王八蛋,放開我!聽到沒有?」
阿燦回過臉,正好對上小米的臉,「你是那位小姐!」
小米根本無暇去理會突然冒出來的人,更別提正處在盛怒下的石靖言。
「總經理,就是這位小姐。」阿燦急著向老闆解釋。
阿燦在說什麼?石靖言皺起眉頭。
小米則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你是誰啊你?」
「小姐,你不記得了嗎?那天在學校操場就是你救了我們總經理。」
「什麼」石靖言跟小米異口同聲。
像是要反駁兩人的懷疑,阿燦鄭重轉向石靖言介紹,「總經理,那天救你的就是這位小姐。」
石靖言一臉詫異,抓住小米的手一鬆,讓她終於救回她的手。
「你是說這混蛋是我救的?」她邊揉著發酸的手腕,邊問。
不單是小米無法置信,石靖言也沒有料到會這麼巧,「你說什麼?」
雖然不解小姐為何罵老闆混蛋,但阿燦仍開口道:「因為那天小姐沒有留下聯絡資料,總經理才沒有辦法跟你道謝。」
小米瞪視了石靖言一眼後,衝口道:「不必了!」救他還被他凶,他們最好永遠不再相見。
石靖言則對她的語氣感到不悅。
范儀萱這時結完帳趕出來,見到好友擺脫了石靖言的鉗制,一旁又多了個陌生的男人。
「小米,發生什麼事?」
小米粗聲道:「早知道就窩在家裡睡大頭覺。」
「什麼?」
范儀萱還沒聽懂,小米已大步要離開。
「小姐!」阿燦連忙要喊住老闆的救命恩人,見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忙要回頭請示石靖言,「總經理——」
因為小米離去前的那句話而沉下臉來的石靖言,冷聲撂下一句,「不需要理她。」跟著轉頭重新回餐廳。
留下范儀萱和阿燦愣在原地。
傍晚,小米終於從房裡出關,客廳裡的俞母見到女兒的邋遢模樣,忍不住又念起她。
「整天就只知道窩在房間裡,你這樣要怎麼嫁得出去?」
小米不耐的重申,「我是在工作。」出來喘口氣,還得遭母親的碎碎念摧殘,可不可以放過她?
「寫那什麼恐怖小說也算是工作?也不想想都二十六歲了,趕緊找個人嫁才比較實際。」
「現在的人流行晚婚。」
「能多晚?我在你這年紀時,你都已經兩歲了,我跟你爸也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結果你看看你,這副邋遢的模樣,要怎麼嫁得出去?」做母親的,就擔心子女的終身幸福。
懷疑再待下去母親又要念個沒完,小米趕緊落跑。「知道了,我現在就出去。」
「都要吃晚飯了,你還上哪去?」
「出去找個人嫁啊。」
小米頭也不回的出門,惹得俞母在身後又念了她一頓,知道女兒只是在敷衍她。
原本她只是想到附近便利商店買罐冰啤酒,哪裡知道才出家門,就看到一輛轎車停在路旁。
車裡的阿燦見到小米出來,匆忙推開車門下車,「小姐!」
「是你?你來這裡幹什麼?」
「老爺跟太太想請小姐到家裡去坐坐。」他從范儀萱那問到她的住處。
小米狐疑的微皺眉。
擔心她誤會,阿燦連忙解釋,「老爺跟太太希望能當面跟小姐道謝。」
雖然不清楚對方口中老爺跟太太的身份,小米直覺聯想到昨天在餐廳裡那個倒胃口的男人,立刻一口回絕。
「不必了。」
見她轉身要走,阿燦急忙追到她面前,「一定要的!剛才出門的時候,老爺跟太太還一再吩咐,要我一定要請小姐過去。」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有心要救那個令人倒胃口的傢伙。」想起他的態度,她就生氣。
「可是,老爺跟太太說什麼也想跟小姐道謝。」
「就跟他們說我心領了。」只是舉手之勞,就算是別人,她也會出手相救。
見小米舉步要走,阿燦連忙拉住她,「拜託你小姐,就跟我去一趟吧,不然我很難跟老爺太太交代。」
現在是怎麼回事,每個人都要來煩她不成?沒有靈感夠讓她頭痛了,可不可以饒了她?
對上她不耐的表情,拉住她的阿燦猛地想起那天在操場上被甩巴掌的事,下一秒突然放開她的手,轉而捂上自己的兩邊臉頰。
「你在幹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神經質,阿燦尷尬的放下手來重新哀求,「拜託你小姐,就跟我去一趟吧,不然我真的很難跟老爺太太交代。」
看來不答應恐怕是無法擺脫他。再說,他也是領人薪水,何苦為難他。小米再怎麼不耐煩,終究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
「知道了,我跟你去。」
「謝謝你小姐,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