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鐘下班時間一到,幾乎所有的職員都收拾好自己的工作準備回家。總公司是不發加班費的,就算在有特別的活動或是年底忙得不可開交時,超過七點之後也不給付加班費。
難得在五點就把今天的工作結束的廣瀨,距離和有田相約的七點還有兩小時,懶得到外面去消磨時間的的他,乾脆把星期一的工作拿來打發時間。
當辦公室裡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從川上的位置傳來的咋舌聲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他正在做錯誤的善後補救工作。除了補回被消除的客戶資料外,還得計算出貨的金額。川上得從龐大的客戶名單中一個一個叫出來加以登記。
看著同期的同事幾乎都走光,廣瀨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不管。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回過頭來的川上瞪著廣瀨撇嘴一笑。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就算你來幫忙,這份工作今天也一樣無法完成,就不勞你幫忙了。
自已的事做完就趕快回去。別在這裡礙事。」
面對這毫無轉回餘地的拒絕,廣瀨想不出可以接下去的話。他還以為川上在有困難的時候會想要找自己幫忙,結果沒想到只是一場期待而已。早知道這樣的話是不是不出聲比較好……?當廣瀨這麼想的時候,從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強?就讓他幫你吧。」
「什麼!」
川上咯噠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用尋找,聲音的主人就直直地凝視著川上。是跟川上很要好的山神。
「你為什麼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呢?你自已去找的也就算了,人家主動要來幫忙你很難得哩。就算你來拜託我,我都未必答應。」
看著川上好像一副想撲上去拚命的模樣,廣瀨趕緊插進兩人之間。被高大的廣瀨擋住看不到前面的川上,粗暴地想要推開矗立在眼前的人。
在廣瀨當住川上始時候,山神趁機開溜了。被留下的川上推開廣瀨,走到山神的桌子前踢了他的抽屜一腳。
發洩過之後,川上回到自已的位置再度粗暴地敲打起鍵盤。
怎麼辦?廣瀨迷惘的想。如果自己再提要幫忙的事恐怕會火上加油,但是如果就這樣回去又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廣瀨只能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原地。川上斜眼瞄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難得這麼早就把工作做完,你早點回去吧。」
「……我跟別人有約,所以還有點時間。」
「真是個怪傢伙。」
自言自語似地說完,川上抓起一疊客戶名冊遞給廣瀨。
「用這個跟電腦裡的名單對照,把漏掉的公司名、地址、電話補打進去就行了。」
「我知道了。」
接過名冊,廣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起來似乎不多的資料應該在短時間內就能完成。但是實際打了約五分鐘之後廣瀨才知道要完全做完可能要花上不少的時間。
這是一份不用動腦的單純作業。邊注意著時間,廣瀨手指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了。看著時間一步一步逼近七點,焦急的情緒幾乎侵佔了廣瀨的身體。
這份作業絕對無法在時間內完成,起碼還需要一個小時吧。而且是廣瀨自己提出要幫忙的,又怎麼能半途而廢?但是…和有田見面的時間決不能拖延。
在時針終於指向七點的時候,廣瀨終於忍耐不住站起身來。
「怎麼了?」
連回答川上的餘暇都沒有,廣瀨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衝去。站在電梯前看著遲遲不下來的電梯,廣瀨無法等待地從褸梯衝下去,跑到大廳四處張望。終於在已經關了燈的服務台前看到了一個回過頭來的人影。
是有田前輩!廣瀨興奮得難以控制,像跑接力賽的最後一名選手一樣全力向目標奔去。
「好久不見了。不過你可以不用這麼急啊,就算晚一點我也不會跑掉。」
因疾跑而血氣上升的臉、安靜不下來的心跳、粗亂的呼吸……廣瀨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有田手上掛著一件藍色外套,右手上是一個小型公事包。廣瀨覺得他笑起來的表情好像跟以前有點不一樣,因為他把前發剪短的關係吧。
「聽到從電梯口傳來的跑步聲時,我還以為是一隻熊下來了呢。」
有田打趣地笑了。看著他上揚的嘴角,一想到自己曾經吻過那個地方,廣瀨不禁臊得滿臉紅。
「我們走吧。」
廣瀨抓住看看手錶就準備轉身離開的有田的手腕,有田轉過頭來不解地望著廣瀨。
「…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對不起。」
「工作?是嗎,早知道就應該約晚一點了。我也知道這裡的工作很忙。」
「對不起。」
「還要多久才能做完?」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吧。」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有田的視線在黑暗的大廳裡游動。
「這附近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坐著打發時間的店……對了,帶我到你的辦公室去吧。我會坐著等到你作完為止。」
「但是……」
像找到一個有趣遊戲似的,有田愉快的笑了。
「我會在旁邊對你施加壓力逼迫你趕快做完。」
廣瀨被有田推進了電梯。站在他的身邊,廣瀨的視線剛好對準有田的頭部。再側邊一點就可以看到他的側面。有田的睫毛看起來好像比別人長,他的嘴唇輕啟,從裡面探出紅色的舌尖迅速地舔了一下上唇又縮進唇裡。
廣瀨知道自已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不安的情緒在胸口漸漸擴散。但是儘管如此,廣瀨還是無法收回自己的眼光。他想看著有田的一舉一動,甚至連睫毛的一絲顫動都不想錯過……,即使明知有田不歡迎這樣帶有感情的視線。
當電梯到了八樓,聽到叮的一聲廣瀨才像解除魔咒似地如夢初醒。
先步出電梯的有田回過頭來輕戳隨後而來的廣瀨的肩膀。
「下次要開始向你收觀賞費。」
廣瀨這才知道自己露骨的視線早已被有田察覺,尷尬地轉開了頭。但是……有田卻沒有繼續再說什麼。
「你到哪裡去了?怎麼突然衝出去?嚇死人了。」
一看到廣瀨從門外探進來的臉,川上劈頭就是一頓怒罵。不過當他看到跟在廣瀨背後稀奇似地在門口張望的人時,立刻就住了口。
「我是朝比奈分公司的有田,平常受你們照顧了。」
「我叫川上,請多多指教。」
察覺到有田的官階比自己大的川上,慌忙自我介紹。
「你還剩什麼工作沒做完?」
廣瀨拉過一把椅子要給有田坐,但有田不坐反而盯著廣瀨的電腦螢幕看。
「只要把這些空白打滿。」
有田接過廣瀨遞過的資料翻閱。
「絕大部分的空白處都不一樣,要一個一個抓出來打的話太辛苦了吧。你手邊有這份資料的原始檔案嗎?」
「我找過了,都找不到。」
「奇怪……」
有田的右手輕輕扶在下顎沉思了一會兒。
「還剩一點就打完了。」
廣瀨才一坐下準備打字,有田就立刻拿起電話不知道打到哪裡去。說了不到兩三分鐘的話。有田向廣瀨借過電腦重新開機。
不知道有田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的廬瀨,在有田的手指和蠻幕之間交互看來看去。只見有田好像輸入了一個密碼,打開畫面連續跳過了幾個項目後,把出貨名單欄點了出來。瞬間,一份完整的名冊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只要把它全複製起來就沒問題了。」
湊在廣瀨和有田身後看著螢幕的川上,被這招神來之筆驚嚇得合不攏嘴。
廣瀨把磁片插入軟碟機裡,不到一分鐘就完成了全部的作業。
「為什麼…我怎麼都找不到……」
對於廣瀨的疑問,有田得意地解說。
「我向宮田借了他的密碼。他的手裡當然有全部的客戶資料啊。這種補空白本來就是很浪費時間的工作。啊…不過今天的事可不要講出去,這可是秘訣。」
把複製好的磁片交給川上,廣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剛開始還在原地發呆的川上,因為無事可做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所以也跟著把電腦螢幕關掉從椅子上站起來。
三人同時走出辦公室,錯過了道別時機的廣瀨和川上只好走進電梯裡。
「不好意思麻煩你幫忙了。」
在靜謐的箱型空間裡,川上輕聲道了謝。
「我最近心情不好才會把氣發在你身上,真對不起。」
「沒關係啦。」。
有田望了一眼廣瀨像是在問什麼事。
「川上……先生是跟我同一組的工作夥伴。」
「哦…難怪。對了川上,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吃飯?」
「本是只有我跟廣瀨去,不過人多比較熱鬧嘛。」
川上猶豫地望著電梯頂。
「怎麼樣?」
看到有田臉上的笑容,川上僅存的一絲躊躇也消失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有田出乎意料地邀川上一起進餐到底是隨口還是刻意,廣瀨無法做出判斷。
他不喜歡和自己獨自進餐嗎?那一開始就不要提出邀請啊。
有田走在前面,帶領他們走進一家日本風的居酒屋。他說是四年前到這裡來研修時找到的好地方。
本來性情就很隨和的川上,只有剛開始時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有田語帶三分客氣,習慣了之後那親熱的態度根本不像初次見面的人。立刻就連珠炮似地發出一大堆問題。
不知道的人看到一定會以為是有田和川上比較要好吧。廣瀨趕不上兩人說話的速度,只能安靜地在一旁傾聽。
「那有田先生是廣瀨的上司囉?我好像說了很多失禮的話,在這裡先向你道歉。你看起來的確很像他的上司,不過因為你實在很爽朗,所以我說話也漸漸沒分寸起來……」
「說是上司也沒錯,但是應該是前輩比較恰當吧。對不對,廣瀨?」
「是啊。」
聽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廣瀨噯昧地笑了笑。幾乎都是有田和川上兩人在聊天,偶而話題會轉到廣瀨身上,但是話尾又迅速地被川上拉了回去。
吃過飯後叫了幾瓶酒,口感相當甜順,不過酒精度頗高。平常相當穩重的有田,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愉快,在川上的勸說之下像喝水似地連乾了好幾瓶酒。廣瀨本還擔心這麼喝要不要緊,但是看他心情這麼好也就不忍掃他的興。
「這傢伙做事很慢吧?」
有田整個人*在廣瀨的肩上低語。他的呼吸噴在廣瀨臉上,應該是沒有喝過頭的身體和臉卻異常發熱。川上的眼神像抓到話題似地閃動著一絲光芒。
「是啊。不但慢還……」
「但是最後總是可以做得很完美吧。」
有田抓在廣瀨肩膀上的手指微微加了點力。
「說的也是……」
「他是個認真又溫和的人。雖然有點遲鈍手腳又慢,但是絕對是一個值得交往的對象。從我口中說來或許有點像在捧他,但是他是個有無限可能性的人。跟他在一起…你一定不會有損失。」
被有田在川上面前大力誇獎的廣瀨羞得真想挖個地洞鑽下去。他閉起眼睛,感受著有田的手指離開自己肩膀所殘留的餘溫。
不自覺往下看的廣瀨和近距離仰望的有田視線重疊在一起。有田抓住廣瀨的肩膀,伸出左手用力捏他的鼻子笑道。
「你的臉好紅。」
出了居酒屋,兩人幾乎都已半醉。不夠盡興的有田繼續帶著廣瀨和川上走進另一家小酒吧。
不過,聊天才聊到一半川上就已經擦不下去,趴在桌上睡著了。有田和廣瀨面面相視聳了聳肩。
「聽說你每天都被宮田操得很辛苦,沒事吧?」
請啜著高腳杯裡的雞尾酒,有田不經意的問道。
「他是個絕不客氣的傢伙,要把你介紹給他之前我還考慮了好久。」
「不會啊,跑業務非常有趣。」
有田的杯子一下子就空了,廣瀨立刻向酒保要了一杯水。有田不解地歪歪頭。
「因為前輩你好像喝太多了,對不起……」
有田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頜頭。
「我的確覺得有點頭暈,自從進了公司後我還是第一次喝這麼多。」
「你沒事吧?」
聽到廣瀨擔心地問,有田不禁微笑了。
「今天蠻有喝酒的興致……原本沒打算喝這麼多。」
連有田都好像一副快要睡著的模樣,廣瀨不禁慌了起來。發現廣瀨的不安,有田微笑的說「回去吧。」
結完帳,把川上搖醒走出酒吧外的時候,已經沒有末班電車可以坐了。
「沒事吧?」
支撐茗搖搖晃晃的川上,有田的腳步也不太穩,勾肩搭背的他們看起來就好像兩人三腳一樣。廣瀨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田喝得這麼醉。
歪七扭八地走在人行道上的有田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自己腕上的表。
「還沒找飯店……」
有田似乎還沒找到今晚落腳的地方。聽到有田的話,廣瀨才要開口,川上就一把抱住了有田的肩膀整個人幾乎塌在他身上。看著川上這彷彿擁抱的動作,廣瀨覺得自已就像突然一口將酒精濃度相當高的烈酒喝乾的那種腹部強烈灼燒的感覺。
「有田先生你幹嘛這麼客氣?就住到我那裡去好了。」
「但是……」
「川上,你沒看有田前輩在為難嗎?」
廣瀨粗暴地將川上從有田身上拉開。
「有什麼關係?就這麼決定了。」
被拉開的川上還不罷休,繼續拉著有田的手腕。
「計程車!」
川上聲勢驚人地揮手叫車。
川上似乎很喜歡有田,在車上也一直纏著他不放,任憑廣瀨怎樣勸阻也不聽,而有田也只是笑笑而已。到了宿舍,看來躊躇的有田腳步有點慢,川上立刻像催促似的猛拉他手臂。
「來吧來吧,別客氣。」
「但是我不是這裡的人……」
有田轉過頭來用困惑的眼神,望著廣瀨,來不及思考,廣瀨的右臂就伸了出去握住有田的手臂把他拉向自己。在廣瀨和川上之間,有田好像孩子搶奪的玩偶一樣在兩人之間被拉來拉去。不過最後有田還是擺脫了川上的拉扯落入廣瀨的懷中。
「我有些事想和有田前輩單獨說。」
把有田拉過來的廣瀨這麼解釋,川上訝異地皺了皺眉頭。有田則歪倒在廣瀨胸前向川上笑著。
「說不定會聊很久,要是太晚了我就住在廣瀨那裡。」
「是嗎?好吧……今天真的很愉快,下一次請再邀我。晚安。」
川上踏著不穩的步伐跨上門口的台階,踏在像老舊學校鋪的木頭地板一樣的走廊上,發出吵死人的嘎吱聲音逐漸遠去。
廣瀨覺得手臂一輕,有田*自己的雙腳站直起來,在宿舍門口昏暗的小燈下有田迷濛地望著廣瀨。
「我可以住在你的房間嗎?」
他的雙音聽來有點沙啞。
「只要前輩你不介意的話。」
有田微俯著頭打了一個大呵欠。
「那我就不客氣了。」
結果兩人就追著川上的腳步跟著走進宿舍。
「房間有點亂,請進。」
跟在邊走邊收拾東西的廣瀨身後,有田稀奇地東張西望看著室內。
「請坐。」
在廣瀨的催促下,有田*著窗邊的牆坐下來。他用力深呼吸幾下,用力拉開領帶。
「我有點…口渴。」
他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又深呼吸了一下。
「你幾乎都沒有喝嘛,話也不多說只是靜靜坐在旁邊……,不過誰叫你的同事像機關鎗一樣呢。他的人還不錯,只是太多話了。」
有田打了一個大呵欠,閉上眼睛把頭歪在肩膀上,就這樣向旁邊斜斜倒去。這不太像有田一貫有禮的作風。
「水來了…有田前輩?」
旮旯單手拿著冰水輕搖有田的肩膀。但是不管怎麼搖,有田總是一動也不動。廣瀨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當兒,有田終於朦朧地睜開眼睛。
「水。」
有田伸出手抓住廣瀨的手腕想藉這段拉力起身。廣瀨沒有料到他會扯住自己,所以趕緊挺起身將他拉過來。
貼著廣瀨身體起來的有田,抓住廣瀨拿著杯子的右手送到自己嘴邊。
有田偶爾重疊在廣瀨手上的掌心像熔鐵般灼熱,他在極近的距離就著廣瀨的手喝水。每喝一口,他的喉結就規律地上下游移著。把所有的水都喝光後還意猶未盡地把冰塊含入口中。
他把冰塊放在舌上滾動幾下後咬碎了吞下去。重複著這個動作,有田把這杯冰塊全都吃光了。
嚼動冰塊時隱約露出的赤紅舌尖,像會蠕動的軟梯生物般有點不可思議,廣瀨明知無禮卻無法將視線從有田的嘴邊移開。
所以在聽到空杯子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時廣瀨才如夢初醒。同時,頹倒在廣瀨懷中的有田呢喃著「好想睡覺。」
把昏昏欲睡的有田移到房間的角落。廣瀨迅速地換上睡衣。
這間可說是窄小的房間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放床,廣瀨只好勤勞地每天把寢具拿出收好。如此狹小的房問哪容得下客人的舖位,寢具也只有一套。廣瀨只得把自己的床鋪讓出,換上新的被單。當他把床鋪好回過頭去時,驚訝的發現他原本以為已經睡著的有田,竟然不發一聲地*著牆壁呆然矚視著廣瀨的動作。好像頭腦已經停止運轉,完全沒有防備的表情。
廣瀨從壁櫥裡拿出T恤和短褲遞給有田。
「我已經洗過了,請穿上這個代替睡衣吧。可以明天早上再洗澡嗎?」
有田點點頭,當場就換白衣服來了。他維持坐姿脫掉上衣把長褲往下拉。叫有田換衣服的是自己,何況又同為男人應該沒什麼好在意的。但是廣瀨心裡有鬼,連忙轉過身去不敢看有田。直到身後的聲響停止,廣瀨才轉回來,視線和單手拿著換下衣服的有田不期而遇。
「請你睡那張床。把襯衫和西裝放在旁邊就可以,待會兒我會幫你用衣架掛起來。」
「那你呢?」
有田慵懶的問。
「你要跟我一起睡嗎?」
廣瀨笑著回答。
「我隨便鋪個毛巾被就行了。」
有田歪著頭想了一下,就同意似地爬進棉被裡像小貓一樣蜷縮著進入夢鄉。
直接睡在榻榻米上的感覺很不舒服,廣瀨每翻一次身就會醒來一次。雖然有田在身邊也是睡不著的原因之一……,在翻了幾次身後,廣瀨把毛巾被整個蓋在頭上。
「廣瀨。」
聽到自己的名字,廣瀨著實吃了一驚。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動,廣瀨轉過頭來向聲音來源方向一看,有田正趴在床墊上看著自己。
「你睡不著對不對?過來吧,我們一起睡。」
「但是……」
「沒關係。」
在有田的凝視之下,明明知道最好不要去的廣瀨還是受不了誘惑,搖搖晃晃地爬進棉被裡。當他滑近有田身邊,一股溫暖的空氣立即包圍了過來,讓廣瀨感覺到有田的確睡在自己身邊。不過這一次又是因為不同的原因身體僵硬得睡不著。
有田背向著廣瀨睡覺,廣瀨也是同樣的側睡。他僵直著身體一動也不動,也不敢動……,因為深怕一動就會碰到有田的身體,而且廣瀨也不願意讓有田認為自己是故意觸碰他的身體。
雖然是男人就會有的衝動,但是他絕不願讓有田知道自己這種衝動是來自於同性對象的卑劣情慾。
然而衝動卻像海浪似地一波又一波地襲來。跟自己喜歡的人同床共枕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就這樣睡著的話,當自己翻身的時候一定會擁抱到有田的背吧。其實懼怕觸碰的反面就是極度渴望接處的證明。
無法入睡。距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如果捱過了這片無明的黑暗時光,心情應該可以比較平靜一點吧。
「嗯……」
伴隨著輕微的聲音,有田翻了一下身。頸項感覺到有田髮絲的接觸,廣瀨驚愕地全身掠過一陣顫抖。
在廣瀨背後不安分蠢動著的有田,像抱著枕頭似的抱住了廣瀨的腹部,同時一用力,本來側睡的廣瀨硬生生地被他翻轉了過來。
有田的頭貼在廣瀨的胸口,他雙手象越過山壁似的環抱住廣瀨的背脊,用力摟向自己。
廣瀨全身僵硬不敢移動半分,只能俯視著胸上的有田。他一定是睡迷糊了,否則連凝視都都如此厭惡的他絕對不會主動碰觸自己。
過了一會兒,廣瀨稍微冷靜下來,也習慣了倚*在胸前的體溫。他輕輕地抬起右手輕輕撥弄一撮有田的發稍,那髮質軟硬適中摸起來相當舒服。
有田在廣瀨身上動了一下。原本以為他要離去,沒想到有田的身體卻更接近的貼上了廣瀨……
有田似乎在笑。把剛才脫掉的T恤抓過來拭掉手中的黏漬後,就像一隻得到滿足的貓蜷在廣瀨的胸前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就傳來他規律的呼吸。
完全清醒的思緒,廣瀨睜大眼睛等著天亮的來臨。
他身邊的人睡著睡著就會翻身,每當他稍微一動廣瀨就忍不住縮一下肩膀。直到確認他沒有醒來時才鬆了一口氣。
看著有田酣睡的臉龐,廣瀨不禁反覆想著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像暴風雨肆虐過的感覺一樣。
是單純的玩笑而已嗎?國瀨雖然沒有經驗,不過也不禁懷疑起男人會經常和自己的同性朋友忸些玩笑性的親密舉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