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喜不喜歡男人。不管是上學或者吃飯,到現在為止他的基準都是「籐井」。然而,在這唯一的事實也被籐井否定的現在,他不知如何是好。
在小學受不了同學欺負而躲在房間裡的時候,是籐井踏入了自己的領域。經由被籐井的觸摸,擁抱,疼愛才讓自己恢復了一點心的溫暖。在一無所有的世界裡,只有籐井是具體地暗在自己身邊。為了想要他更疼愛自己,更陪伴在自己身邊,他什麼都願意做。
「你別再去見他了。」
「不要。」
文和毫不猶豫地回答。籐井創造了現在的自己,如果籐井就此消失的話,自己還剩下什麼呢?難道要回到小學時代那個最厭惡的三宮文和嗎?
「你別整天記掛著那個怪人了,以後還會有更喜歡你的人出現啊!一定會有人比那個傢伙更瞭解你。」
「為什麼籐井不行?」
森村不知道籐井的溫柔才會這麼說,他不知道籐井是多麼溫柔地擁抱自己。
「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是從你的話聽來,那個叫籐井的傢伙根本只是貪圖你的身體啊!所以我才叫你別去找他。你又不是只有身體價值的人,既會打籃球,頭腦也很聰明……雖然不太愛理人,說話又太直……但是你很溫柔。應該去找一個對你更好的人才對。」
文和把額頭貼在膝蓋上,他胸口痛得講不出話來。他喜歡籐井,籐井是自己的一切。失去籐井的話他寧願死。
彷彿咒文般的定律。否定籐井就等於否定自己。就是有籐井這本聖書在,自己才不再懼怕這個世界。
他可以不理會任何的冷言冷語,反正他眼裡就只有籐井一人,只要看著籐井就夠了。但是,當籐井被否定,文和也覺得自己的信念被大大搖晃而心生恐懼。
「現在說似乎有點奇怪,我很高興可以跟你成為朋友。比起跟一百個好人認識,我寧願只有你就好。」
朋友的一句話讓文和覺得崩潰。不是任何人,而是因為森村這麼說才讓自己崩潰。那不是暴力,也不是中傷,而是朋友真摯的心聲。
從白天就開始下的雨到晚上也沒有停的跡象。文和獨自抱膝坐在黑暗裡的床上想著籐井的事。
他想到第一次被抱的情形。自己明明抗拒卻持續的性行為。要求自己對父母封嘴。雖然每週兩天不間斷地來報到,卻沒有教自己任何功課。因為忙碌的就業活動而提出分手的要求。
如果說籐井一開始的行為只是衝動,之後的繼續是惰性的話?他會那麼乾脆地想結束長達三年以上的關係,是不是因為一點也不想繼續了?現在是自己主動去找他,關係才得以持續,如果不去的話,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一天到晚說著不要的籐井背後的真實。他想陪在籐井身邊,以為自己是被籐井需要,還為了他的話去翻字典的空虛。
不管怎麼想好像都是自己單方面自作多情。
如果連唯一的人都不再需要自己的話,那還有什麼理由繼續存在下去呢?沒有什麼自己非存在不可的理由。
他最喜歡籐井,但籐井卻不見得喜歡自己。
黑暗中的時針聲響越來越大。文和鬱積在胸口的感情也在膨脹後爆發出來。他開始落淚啜泣,一直到睡著之前淚水都沒有幹過。
雖然他想整天躲在房間裡,但是不去學校的話繼母會念,他只好穿好制服拿起書包,管他什麼學校?他連作業和預習都不在乎了。
不見籐井簡單,只要每週那兩天不在中途下車就好。但是,只要電車停在籐井家那站,文和就覺得胃在絞痛。他總是在前一站就閉起眼睛不去看窗外的風景,然而就算不看,記憶中的情景仍然清晰。
他的生活重心一直以來都以籐井為主,重心一旦消失之後,一周七天的概念就從文和的腦海中消失。
已經幾天沒見到籐井了?他無意識地數著日子。數到三十天的時候,文和是同性戀的事再度餘波蕩漾。
包括內田在內的幾名隊友,到現在還是拒絕跟文和一起換衣服,只要他在就故意在之後更衣,要不然就是不等他們換完不讓文和進去。知道此事的森村雖然找他們理論,但是內田卻故意說:
「我們只是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已。」
別說什麼安全了,文和看也不看內田一眼。就算他們批評自己是同性戀也不痛不癢。他滿心只想著籐井,就像快要乾渴而死的人一樣。
這一天,文和回到家換好衣服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在走廊上難得地被繼母叫住。
「剛才籐井老師有打電話來。」
光是聽到籐井這兩個字就足夠讓文和顫抖起來。
「他說你最近都沒去那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還擔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呢!真是個好人。」
繼母把手指放在下唇說:
「我告訴他你跟同學處得很好,終於可以脫離他的身邊了。」
文和跑上房間,把書包朝牆壁丟去,然後趴在床上嗚咽卻流不出眼淚。他解開皮帶玩弄著腿間,邊想像抱著籐井的情形邊自慰。用衛生紙把髒污的手指擦乾淨後,茫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最近被嘲弄的次數雖然減少,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人在文和的桌上寫字。每次看到桌上的字跡我很不高興的森村,都會跟老師借甲苯擦拭。幾次之後,文和的桌子已經變成像新的一樣白了。
他兩個月沒有見到籐井。到了七月中旬,離期末考還有一個星期。為了讓學生專心準備考試,學校下令暫停一切社團活動,但文和每到社團時間還是一個人練習。就算考試逼近也不用複習,要過關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幾天前,學校舉辦了高中升學座談會。當老師問到想進哪所高中時,文和什麼都答不出來。
對於文和的沉默,導師擅自解釋為還沒選好志願校,然後告訴文和只要在後天發調查表的時候決定好就行了。
不想再跟人相處的文和不打算升學。他誠實說出心聲後森村滿臉悲色。
「你不要討厭人啦,我們一起升學嘛。以後或許會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啊!」
結果,文和跟森村選擇了同一所志願校。他會說不想升學是因為對唸書沒有執著。對於文和提出的志願校,導師訝異並可惜地表示,依他的程度應該可以選擇更好的高中才對。
在社團活動暫停的那段時間,偶爾還會看到幾個跟文和一樣,下課後也來練習的隊友,但是到了考試前兩天就完全看不到人了。
森村是會陪文和練習,不過在考試前就會提早回家複習。在只有自己的投籃聲迴盪的體育館裡,文和默默地練習著。
自從不再見籐井之後,只有準確的投籃是文和的安慰。
準備聯考的三年級生大多在夏季大賽後就退社。沒有籐井的現在要是連籃球都沒得打的話……?森村笑著說太誇張了,上了高中還是能繼續打啊!但是,想到有半年不能碰球,文和的心情就低落到極點。
曾經有以籃球聞名的高中過來延攬,都被文和拒絕了,原因是太遠。反正籃球到哪裡都能打,他不想到離籐井太遙遠的城市去。
獨自練習投籃的文和聽到有人打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是穿著運動衣鞋的內田,對方看到他也撇了撇嘴角。
「跟同志一起練球啊!」
文和無視內田繼續投籃。內田也在另一邊的籃框練球。
本來有兩種不同撞擊聲在館內響起,但是過了半小時內田首先下來休息之後,又變成只有文和一個人的球聲迴響。
「聽說中央高中想挖你?」
內田突然出聲。文和雖然聽到卻沒有回答。
「喂!」
手上的球比內田的問題重要多了。
「你幹嘛不理我!」
內田丟過來的球把文和手上的球撞到一邊,兩顆球糾纏地滾到講台邊的網架旁。文和轉頭看著內田。
「聽說你拒絕了所有的推薦?真是厲害啊,有本事的傢伙就是不一樣。怎麼?你以為自己做的事很神氣嗎?」
文和猜不透內田妨礙自己練球的意圖。所以,他走到網架旁邊把球撿回來後繼續練習運球。
「你別在那裡裝模作樣了,趕快滾回去吧,超級礙眼。像你這樣都在練習的,那我們怎麼辦?」
文和手中的球被像吸引似地往籃框中飛去,然後落下。滾地的球被內田撿走,文和的視線停在內田手上。
「你這個傢伙真的很討厭,看了就火大!」
文和慌忙伸手接住他在近距離丟過來的球,手指還覺得一陣麻痺。內田瞪著文和。那種不愉快的視線讓文和轉過臉去。
「你很瞧不起我們吧?」
瞧不起人的是你吧?文和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你的態度真讓人不爽,一副好像自己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文和退後一步避開了內田揮過來的拳頭。步履不穩的內田整個人趴跌在地上。文和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內田之後又繼續運球。
用一貫的姿勢射籃,球這次卻在籃緣滾了一圈後落下來。
「活該。」
文和回過頭。
「連架都不打的無聊傢伙。」
他的聲音雖小,但是是以傳到文和耳裡。內田走到網架旁撿起自己的球後轉身離去。之後,文和又練習了半個小時,覺得似乎不是很順手就提早結束。脫下汗臭的T恤再換上有同樣汗味的另一件。他邊換邊想著內田為什麼會這麼針對自己?如果只是因為看不慣的話,大可以不理就好啊!
走出更衣室,橫越校庭。還留在學校裡的學生大概只有文和一個了。現在雖然是晚上七點,因為有夕照餘暉的關係四周顯得相當明亮。
一出學校正門就是柏油大路。文和用T恤的袖口拭掉額上的汗水。不用十分鐘就走到車站。平常多得是結束社團活動後打打鬧鬧的學生,現在卻少得連十根手指都數不滿。
其它還有幾個高中生和下班的上班族站在電車的出入口。
才走上月台樓梯,文和就看到電車進站,距離下一班大概還要再等五分鐘,文和就靠在月台附近的牆壁上。
「文和。」
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會叫自己名字的人不多。
「文和。」
文和緩緩抬起頭來,出聲的人微笑地看著他的臉。
「好久不見了,你個頭大所以很容易看見,是不是又長高了?」
狀似下班的籐井穿著襯衫領帶。
「我是加班才拖到現在,你社團活動還練到這麼晚啊?平常我不會在這裡等車,今天是因為從客戶那裡出來。」
籐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大略地說明了自己的狀況。文和凝視著籐井的領結處聽他說話。
「你最近怎麼都沒來找我?忙著考試嗎?」
電車進站了。一走進電車,籐井就理所當然似地站到文和身邊。
在電車的搖晃下,籐井的肩膀會輕碰到自己。那種麻癢又令人心醉的感覺。他明明有好多事想問和想跟籐井說卻開不了口。籐井也沒有再說話。文和透過黑暗的窗玻璃凝視著映在上面的自己和籐井。
「你不是要回家了嗎?要不要到我家來?」
文和沒想到籐井會主動邀請。他是驚在心裡,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籐井先行下車,在想去卻又覺得不去比較好的心情煎熬下,文和還是身體先有了反應。看到踏出電車的文和,籐井報以微笑。
文和跟在籐井的身後走,看著他的背影沒來由感到悲傷。門開了之後文和也站在門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籐井出來一把將他拉進門。
籐井一碰到文和的唇就開始貪婪地吸吮,接著把眼鏡拿下來後跪在走廊上,狀似愉快地解開文和的皮帶,脫下他的長褲。性急地址下他的內褲後迅速地將性器含進口中。
文和用力抓住籐井的頭髮往後拉,籐井吃痛地表情扭曲。他伸出赤紅的舌頭看得到卻吃不到。
「你做什麼!」
籐井怒罵。看到文和把弄亂的衣服穿好時,不屑地從鼻腔裡哼出一聲。
「不想做的話幹嘛跟過來?你不是也很想做嗎?」
咋舌的籐井撫著自己被拉的頭髮部分。
「我朋友說你有問題。」
「朋友……」
籐井先是微皺眉心,下一秒立刻瞪大眼睛扭曲著嘴角。
「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別人了?」
看到文和點頭的籐井氣得捶牆。
「還以為你好歹有最基本的常識,看來是我高估了你。這是可以對人說的事嗎?你連能不能說都分不清楚?」
「我朋友說對小孩子性騷擾的男人有問題。」
「什…麼……」
即使被瞪文和也不怕。
「他說再跟你來往下去的話對我沒有好處,而且他說你一定是在玩弄我。」
籐井蒼白著臉渾身發抖。
「我想變正常,所以不會再來。我不想跟變態在一起。」
「你敢說我是變態!」
籐井抱頭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