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啊!」
文和的身體隨著籐井的叫聲離開。感覺到臉頰上的熱流,籐井才知道自己哭了。他拿下眼鏡用手背拭掉淚水。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文和困惑地問。
「以前我們做過那麼多次,為什麼你現在這麼討厭?你不是很喜歡舔我的性器嗎?」
文和那露骨的說法讓籐井怒上心頭。
「我不是告訴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我現在只想跟他做!」
文和皺起眉頭,咬住下唇瞇起眼睛凝視著籐井。
「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忍著不要做。但是要留在這裡。」
孩子凝視的眼神中閃動著疑惑。
「你的臉頰怎麼瘀血了?」
籐井趕緊遮住受傷的地方。
「我剛才就注意到了,越看越奇怪。」
「我,我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下去啦!」
他怎麼能說被戀人毆打呢?
「痛不痛?」
「廢話。」
孩子的明知故問更令籐井不耐。
「我想承受你的痛苦。」
「別說夢話了。」
「看到你痛,我也痛。」
看到一臉認真的文和,籐井有點笑不出來了。他低下頭,心想要是傷害自己的戀人有他一半溫柔該有多好。
不知道叫他回家幾十次的文和還是堅拒到底。籐井嘗試著想把他推出門外,文和卻抱著桌腳不放。
知道無法把這個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丟出門外的籐井,氣得只好打電話到三宮家去。聽得出籐井語氣充滿不耐的三宮夫人,只是一個勁地道歉,然後要求跟兒子通電話。
當籐井把電話交給仍舊抱著桌腳不放的文和後,才講沒幾句兩人就爭執起來。
「我絕不回去。」
文和只強調這一點。
「我喜歡籐井所以要留在這裡,我不上高中,也不回家。」
用前所未有的激昂語氣說完的文和掛掉電話。這時籐井才真正知道文和所說「要留在這裡」的意思。他所謂的留下來並不尋常。
「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想留在你身邊。」
「你一直留在這裡只會造成我的困擾。」
「我不會困擾你。」
「你看我的房間這麼小,還要負擔你的生活費。」
籐井撐開雙手誇張地說。
「你可以把我塞進壁櫥裡,我會去賺錢。」
「賺錢?你還是個高中生啊!」
「我不讀了。」
不管籐井如何責備,文和就是不為所動。告訴他「要是我男朋友來的話怎麼辦?」時,他回答「那就把我塞到壁櫥裡,我不會打擾你們」,搞得籐井不知該怎麼應付他才好,這一晚只好讓他先住下來。對於這名不速之客,籐井根本不打算拿出寢具招待他。文和也維持著抱住桌腳的狀態入睡。
隔天週六早上三宮夫人來訪。面對母親,文和仍然堅持「我要留在這裡,不唸書去工作」這兩個論點。本來想把文和硬拉回去的夫人,看到倔強不聽話的兒子終於忍不住哭了。
「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好過一點!」
三宮夫人嗚咽地捏著手帕。
「你可以不用管我。」
「你都給老師造成困擾了,我怎麼能不管你?而且還不去上課,要是被左鄰右舍知道的話……」
「不念高中是我自己的意願,不是壞事。會擔心別人眼光的你比較奇怪。」
「奇怪的是你啊!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三宮夫人越哭越激動。看到她顫抖著織細的背,籐井把三宮夫人帶出門外。而夫人則不住「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地猛道歉。看他們大概無法好好商量的籐井,告訴夫人先讓文和在這裡住一晚後,請她先回去了。
之後,三宮夫人雖然每天都來勸說,但是文和不但不離開公寓,連學校也不去了。眼看不管是生氣或請求都沒有用,籐井心想如果讓他餓肚子的話應該就會想回家,所以故意兩天不給他吃飯。
雖然看著籐井在自己眼前吃著美味的披薩,腹中也餓得咕嚕作響,但文和還是不肯說肚子餓。想到萬一真的把他餓死可不得了的籐井,只好在第三天給他飯吃。
整天待在家裡一動也不動,眼光只會跟著自己轉的大型傢俱。這種狀況持續十天之後,三宮夫人把籐井約到附近的咖啡廳。籐井兩天前才知道夫人因為擔心而昏倒的消息,今天看到她的臉仍舊充滿擔憂而蒼白。
「雖然給您添了麻煩,但能不能請老師就把文和放在您身沒呢?」
三宮夫人面對籐井深深低頭。
「只要放他去的話,大概一兩個月他就會膩了吧!當然這段期間的生活費和房租都由我來支付……」
其實,籐井早就預料到情況大概會變成這樣。老實說,他是很想叫三宮夫人把那個像地藏一樣杵在家裡的孩子帶回去,但是看到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人,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這天晚上,籐井把暫時可以留在這裡的決定,告訴仍然抱著桌腳不放的文和時,他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你的牛皮糖策略成功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自己語帶嘲諷,文和還高興地點點頭,看得籐井又是一股火上身。
「你這個人沒有心嗎?看母親哭成那樣居然無動於衷。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任性又無情的人。」
被指責的文和有點不知所措。
「你是我的全部……」
籐井搶過他的話尾繼續說:
「反正你母親會付生活費,我也只好留你在這裡,但是我警告你別妨礙我的生活。還有,你給我到學校去,想到你整天窩在家裡就很不爽。」
「我……」
「知道嗎!」
籐井再次強調,文和只好點頭。這天晚上,三宮夫人把文和的衣服和課本送到籐井家來,足足有三大箱東西堆放在房間一角,而文和就睡在旁邊,像隻貓一樣。
籐井雖然想就此不管他,但在拿了三宮夫人的生活費後,不讓他睡床而被知道的話,也說不過去,只好從壁櫥裡拿出一組寢具。
文和隔天就乖乖上學。看到現在還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孩子,籐井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優越感。
早上看到穿著制服的文和,還以為新學期已經開始的籐井,看了看月曆才發現今天是八月十五號。問他為什麼要穿制服,他回答因為今天是返校日。開始放暑假之後,除了週六日之外,文和每天都到學校去參加社團活動。因為每天都看他穿運動服,所以今天的制服才會讓籐井格外注意吧!
再過半個月八月就結束了。籐井一副公司習慣性地先檢查手機裡的留言和電子郵件。距離被戀人施暴已經一個月了,別說電郵,就連電話也沒打來。真的就這樣結束的事實,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滲透到籐井心中。
雖然有點像是玩弄後被拋棄,但意外地自己卻不太覺得悲慘和傷心。或許是因為自己討厭暴力和複雜的性愛吧!而且,能這麼冷靜也是托了最近發生在身邊的騷動之福。
「籐井先生。」
回過頭,看見今年剛進公司的事務員川田站在自己背後。
「副編在叫你。」
他慌忙走到副編桌前,對方把昨天才交出去的下月特集還給他,還交代改過的地方要重寫。覺得自己寫得很不錯的籐井,看到被改得滿江紅的原稿不禁洩氣。籐井在三年前進入這家以出版醫療類雜誌為主的「MEDICALWORKS」就職。
因為原本希望的文學類雜誌全數落空,唯一面試通過的只有這家出版社。雖然,他對醫療沒興趣,工作方面也沒什麼挑戰性,但卻是自己目前賴以維生的收入來源。
而且,編輯工作是采獨立制,有空間上的自由,是籐井喜歡這裡的主要原因。想在修改稿子之前先哈根煙的籐井走到外面。公司大樓旁邊有一家便利商店,籐井經常到那裡買自己喜歡的罐裝咖啡。不想搭電梯下去,不過懶得等就走樓梯下去。
「籐井先生不太開朗啊……」
走到最下層的時候聽見叫出的聲音,籐井趕緊隱身在盆栽之後。川田和上司佐伯站在電梯口說話。
「應該是怕生吧?我倒覺得他滿認真的。」
佐伯算是替籐井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