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行了大致業務流程的說明之後,大宮將手上的文件夾放在了桌子上。
「因為我們只招一個人,所以我先聲明一下,兩位不一定都能錄用。請你們等待我們明天的電話通知。」
自從那天和大宮在路上分手之後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面,也沒有通過電話。在暑假期間北澤的父母離婚了,他搬到宮崎和祖父母一起生活。他的整個人生都好像有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
在來到宮崎的最初的那段日子,他還總覺得大宮會來找自己。雖然大宮不知道奶奶家的具體地址,但是應該會找來才對。不過隨著日月的流逝,那個長期駐留在記憶一角中的男人,逐漸也只剩下了和路邊的小石頭沒什麼兩樣的存在感。
和已經成為小石頭的男人的再度見面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如果要說情緒沒有任何波動那騙人的,眼前的男人讓他說不出的懷念。甚至讓他想起了那個夏天的蟬聲,以及公寓房間的味道。
男人面無表情,公事公辦地進行著面試,大宮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已經忘記了嗎?也許就是這樣。畢竟他們見面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滿短短的一個月。
伴隨著輕輕的敲門聲,房門打開了,店員端進了咖啡。大宮啊了一聲,然後對女孩子說到「拿下去吧,他們馬上就會走了。」。
那之後,兩個人幾乎是被趕出了事務所。旁邊的男人好像相當生氣,皺著眉頭抱怨,「至少讓人喝杯咖啡嘛!怎麼這麼小氣!」。
北澤掉轉了身體,在懷念感的左右下走了回去。他無法抑制自己想要問個清楚的衝動,所以返回了事務所。可是事到如今,就算弄清楚了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那個,你是來應聘兼職的人嗎?」
招呼他的人是剛才端咖啡的店員。聽她詢問怎麼了之後,北澤下意識地撒謊說好像忘了東西在面試的房間。
女孩子說了句這樣啊,就打開了事務所的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既然是用丟東西的借口,北澤也只好裝模做樣在沙發和桌子附近搜索起來。
「你忘記的是什麼東西?」
「啊?那個、那個,鑰匙……」
北澤找了一陣子,但是原本就沒有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找到。就在這期間,事務所的門被大大打開了。
「秋原,你在這裡嗎?」是大宮的聲音。
「關於上周訂的那批書,三井有事情要問你,一直在找你呢。」
那個叫秋原的店員慌忙朝走廊那邊跑去。大宮把視線轉到了北澤身上,表情冷漠的詢問道,「怎麼了?」。
「我好像忘了東西,所以來找一下。不過似乎是我弄錯了。」
北澤伶牙俐齒地扯著謊,但是男人的眼光卻充滿了懷疑。要想談到正題需要一定的勇氣。
「對了對了,我已經不怕咖啡了。」
「這樣啊。」
男人低垂下了眼簾。
「你不用擔心,這次的兼職不會僱傭你的。」
「啊?為什麼?」
北澤的聲音讓大宮霹出了吃驚的表情。
「難道你想被錄用嗎?」
「嗯,還好啦……」
男人苦笑了出來。
「被錄用的話你就必須在我的手底下工作,你也討厭這樣吧?」
「我無所謂啊,就算是你也不會在工作場所性騷擾吧?」
這一句話就讓男人露出了不快地表情。
「從以前我就覺得你這個孩子太沒有神經,沒想到長大了也一點進步沒有。」
大宮的話裡帶刺,所以北澤也特意選擇了不中聽的回應。
「你還在做你的同性戀嗎?」
大宮惱火地瞪著北澤,北澤無視他的態度一個人說了起來。
「為什麼你在這裡做什麼書店的店長?你以前工作的地方不是和這裡完全不—樣嗎?」
「因為陪著一個笨蛋孩子胡鬧而無故連續缺勤,又損失了兩個客戶,所以我被開除了。因此才換了工作。」
去宮崎的逃避旅行。當時自己在放暑假,可是上班族的大宮當然不可能有同樣的假期。現在想起來,他去車站接自己的時候也一再強調工作怎麼怎麼樣。那時候他只是覺得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自私,只想著自己的工作,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你真是個傻瓜。」
「我也沒想到害我變成這樣的當事人還會說出這種話來!你快點給我回去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那個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高高背影,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難過。雖然剛才是為了掩飾害羞,但是那麼說確實太過分了。北澤有些後悔,想要和他再談一次。
第二天,大宮打來了電話。用客套冷淡的口氣表示北澤沒有被錄取。感到對方好像立刻就要掛電話,北澤慌忙和他搭話,因為看不見他的臉孔,所以多少少了一些躊躇。
「你見到我不高興嗎?我可是很高興呢,你就不是嗎?」
男人沉默了一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高興。你不是因為討厭我,才在那之後一次都沒有聯絡我嗎?」
「我也沒有那麼討厭你啦。」
雖然有些暖昧,但這確實是北澤的心聲。
「現在你要說什麼當然由著你了。最開始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後悔必須辭掉公司的工作。因為我真心相信暑假結束後你還會留在我的身邊。完全沒有注意到你只是在耍著我玩。」
「我沒有耍你玩。」
男人沉默了一下。
「那麼你想讓我說什麼呢?」
男人的口氣很焦躁。
「如果我說現在也還愛你,見到你很高興你就能滿足了嗎?」
「你現在也還愛我嗎?」
「那怎麼可能!我也不是那麼沒人要的人!」
北澤的胸口翻滾過了一陣名為不快的情緒。
「你果然還是同性戀。」
也不等對方回答,北澤就掛斷了電話。沒錯,大宮沒有理由再對自己戀戀不捨。那時候逃走了的人是自己。就算是我愛你這句話也不可能擁有永遠的效力。時間會消磨掉一切,愛情也會很簡單就消失不見。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可是北澤並沒有接電話。於是電話自動轉成了留言電話。裡面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我是小內書店的大宮。如果你想要認真在這家書店打工的話,就請在明天上午之前給我回音。就算你在我的店子裡面工作,我也不會進行任何干涉,打擾了。」
……這個不懂得死心的男人。
所以才會對初中時的自己陷得那麼深吧?太可笑了。北澤輕笑了一聲。初中時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那時候弄不明白的東西,現在就可以明白了吧?
雖然也許那種東西永遠都不要明白比較好……
北澤再次打開了電話錄音,聽著裡面的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