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北澤站在玄關抱怨狹窄骯髒的時候,大宮露出了真心生氣的表情。
「別人特意好心把房間提供給你學習,你這種口氣未免太過分了吧?」
「誰也沒有拜託你啊。」
「哦,那就請你回去吧。」
「我不要!」
北澤吐了吐舌頭,大步走進了大宮的房間。
房間中雖然有點雜亂,但是比起他自己的房間來已經好了太多。北澤找了個適當的地方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了手邊的雜誌。看了看封面,發現是經濟雜誌之後,他立刻又扔了出去。低頭看著如此毫不客氣的北澤,大宮雙手插腰歎了口氣。
「我接下來要去工作,你要好好學習哦。冰箱中的東西可以隨便你喝,但是你不要亂動房間裡面的其他東西。還有,回去的時候把鑰匙放進郵箱裡面。這裡走到地鐵只要五分鐘,就是來的時候我告訴過你的那個地方。」
「好好。」
北澤感覺希奇的打量著周圍,隨口答應到。
「如果我回來的時候,感覺到你有在好好學習的話,我會送你『波離休』的蛋糕作為手信的。」
「啊?真的嗎?太好了!」
大宮微微一笑。
「我是說如果你有好好學習的話……基本上來說是不可能的吧?」
丟下這句討厭的話之後,大宮就回去工作了。他的身影剛一消失,北澤立刻違反了約定,興致勃勃的開始在房間的這裡那裡翻了起來。可是最後他所期待的希奇東西一個都沒有找到。除了櫃子的抽屜角落裡面的保險套盒子。打開盒子一看,裡面已經少了幾個,不知道大宮是在和女性還是男性做的時候使用它們的呢?他們就是在這張床上做的嗎?一想到這裡,就有點下流的味道。
當厭倦了搜索房間之後,他找到了電視櫃下面的遊戲機。當他大喜過望地開始打遊戲的時候,昏暗的天氣以及飽飽的肚子讓他逐漸睏倦了起來。北澤一邊打著遊戲一邊陷入了沉睡。
讓他醒來的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因為周圍突然變亮而覺得刺眼,北澤緊緊閉上了眼睛。
「哇,嚇了我一跳。」
他睡眼惺忪爬起來之後,看到的是手拿皮包站在那裡的大宮。
「因為房間沒有開燈,我還以為你早就回去了呢。」
北澤牢牢盯著大宮右手上的小盒子。
「你這孩子果然是只在乎食慾啊!」
大宮好像無奈的嘀咕了一句,北澤用力揉著眼睛。
「現在幾點了?」
「已經過了七點,你再不回去你母親該擔心了口巴?」
「我要吃過蛋糕之後再回去。」
大宮苦笑著將蛋糕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又擺放上了盤子、叉子和冰淇淋咖啡。
「我討厭咖啡,換別的啦。」
大宮哦了一聲,返回廚房打開了冰箱。然後輕輕啊了一聲,離開了房間。北澤正在想他到底去了哪裡,不到五分鐘他就又跑了回來。咚的一聲,他在北澤面前放下了一個可樂罐。
「外面還在下雨吧?」
「啊,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罐子是濕的。」
「這樣啊。」
曾經在地方電視台被介紹過的西洋點心店「波離休」的蛋糕非常美味。再加上現在肚子餓了,蛋糕也就顯得更加的好吃。吃完之後,北澤打開窗子看著外面。雨下的還相當大。從中午開始,雨水就沒有停過。
「我送你回家,你準備一下吧。」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大宮單手拿著車子鑰匙站在玄關門口,衝著背起書包,正在穿鞋子的北澤大大歎了口氣。
「是孩子的話,至少請像個孩子一樣老實說句謝謝。」
北澤抬起頭瞪了一眼大宮。
「我沒有理由要謝你吧?」
「真不可愛。」
「我不需要讓什麼同性戀來覺得我可愛了啦。」
按說應該已經有了耐力的大宮一瞬間還是扭曲了一下。
北澤從下面打量著大宮的面孔。大宮後退了一步。
「你能見到我就已經很高興了吧?」
大宮沒有回答。
「你很高興能和初中生說話吧?」
大宮緊緊咬住了薄薄的嘴唇。
「和我在一起,你就覺得很爽吧?」
大宮無聲的打開房門,猛地走了出去。伴隨著真心生氣的表情,他的話也立刻減少了。北澤在他說上車之前就自動坐了上去。如果不搭他的車的話就要坐電車,路上要倒三次車才能到家。那樣太麻煩了。
和生氣的人單獨呆在車裡面感覺上很不舒服。
儘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回去的時候說那種話惹他生氣,但是北澤的表情上卻半點也不露出這種意思來。反而惡作劇的玩弄著大宮車內的CD盒裡面的東西。
「你家在哪一帶?」
車子開動了一陣之後,大宮開口詢問。
「你不是知道嗎?」
「你從沒有告訴過我。」
這麼一說確實是這樣,自己不說的話大宮當然不可能知道。可是因為他自顧自開動了車子,所以北澤下意識認為他就應該知道。
「是大濱那邊。」
「光說大濱我怎麼知道是哪裡?你又不是小學生了,就不能說的更具體詳細一些嗎?」
大宮的口氣裡面明顯帶著平時所沒有的刺。
「大濱的加斯汀附近。」
面對心情不好的對方,北澤在生氣的同時胸口一陣刺痛。雖然他有點後悔在那種狀況下下意識脫口說出了那種話,但是他並不認為自己所說的事情本身有什麼錯誤。大宮確實是同性戀,而且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麼任性,大宮也還是一樣喜歡他。自己只是說了事實而已,這有什麼不對嗎?可是如果硬是逞強,卻害得大宮以後都不再請自己吃午飯的話就真的頭疼了。裝成反省的樣子先道個歉吧?
「不要因為被我說中了事實就惱羞成怒嘛!」
雖然心裡想的是道歉,可是話一出口卻變了味道,大宮的表情明顯更加不爽了。北澤撅著嘴巴裝出了生氣的樣子,可是其實他卻已經快哭了出來。眼角都一片火熱。
「那裡就是大濱的加斯汀。」
車子停在了信號燈前面,趁著這個空隙北澤解開了車帶就飛奔了出去。
「喂!」
他無視制止的聲音繼續飛奔。如果從這裡走的話到家也花不了十分鐘時間。與其在車子裡面對著他感覺尷尬的話,他寧願淋濕一點也想在雨中跑回去。他能看見大宮黑色的車子進入了加斯汀,停在了停車場。北澤放慢了一點奔跑的速度。和他擦肩而過的人們好奇的打量著被雨水所打濕的穿著制服的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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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抓住之前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回頭看去的時候大宮也和自己一樣已經全身濕透了。
北澤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給你好看!」。
「都是我不好,所以……」
「沒錯!全都是你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
大大的冰冷的手掌抓住了北澤的手。男人抓著他走向了和他家相反的方向。雖然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但不可思議的是北澤卻一點也沒有產生過想要反抗的意思。被拉到了一家已經打烊的店子前面,他和落湯雞一樣的大宮一起茫然注視著夜幕中的雨水。
「你不要藉機握人家的手吃豆腐啦。」
北澤的抱怨被雨聲所覆蓋,而大宮抓著他的手一直也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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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玄關的房門之後,從房間內部傳來了腳步聲。不出所料,母親以厲鬼般的表情瞪著兒子。
「都已經九點了,這麼晚你到底跑到哪裡去幹什麼了?」
就算是蹩腳的謊言,至少也比沒有強。
「我在圖書館學習。」
他脫下了濕漉漉的鞋子和襪子。
「少騙人了!」
「是真的!」
如果隨便頂嘴的話反而只會刺激到母親,到時等著他的一定就是沒完沒了的說教。所以北澤裝出反省的樣子低垂下了頭顱。
「你明明連補習班都不想去,誰會相信你還主動去圖書館啊。反正又是跑到遊戲中心或者朋友家去玩了吧?我不是告訴過你補習班一結束就立刻回家嗎!」
表面裝出了洗耳恭聽的樣子,其實是左耳進右耳出的北澤進入了走廊。比平時還要煩人的神經質的母親。如果換完衣服就去廚房的話,很有可能還會承受怒氣未消的母親的說教。所以他先進了浴室。
將身體泡進了浴缸之後,他突然想起了大宮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水的關係,大宮的手指非常冰冷。
洗澡之後進入廚房的時候,母親無聲的替他盛飯。北澤很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但是這樣的話好像只會助長母親的怒火,所以他還是沒說出口。為了逃避母親的噪音,北澤視線在周圍轉來轉去,突然注意到起居室的沙發上扔著父親上班用的皮包。父親因為工作繁忙的關係,通常要到了午夜才會回來。九點左右就回來實在是非常少見的情況。他忍不住覺得實在難得。
「爸爸已經回來了啊。」
母親很明顯的採取了無視兒子的態度。就算說是因為正在火頭上,還是讓北澤覺得很不舒服。
「爸爸已經回來了吧?」
「他去了宮崎。」
母親嘀咕了一句。
「啊?不會吧?你們不是答應我等我補習完再去宮崎嗎?」
「你煩不煩啊!」
母親怒吼了一聲,讓北澤下意識蜷縮起了身體。
「我也沒辦法啊,那個人自作主張就跑去了。還有,今年你就不要去什麼宮崎了。就是因為你不好好學習,整天只想著玩才會落得補習的結果。暑假就給我好好學習!」
「什麼?我不要啦。」
母親乓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老實照我說的做!你還嫌我不夠煩嗎?」
被父親扔下的打擊讓北澤飯也沒有好好吃上幾口。
「好好吃飯,回頭你就算再來廚房,我也不會給你什麼的。」
身後傳來了刺耳的聲音。北澤一口氣跑進自己二樓的房間,猛地關上了房門。
無論是神經質過頭的母親,還是扔下自己一個人跑到宮崎去的父親,都讓他說不出的火大。因為太過惱火的關係……他眼角浮現出了淚水。北澤握起了右手,緩緩握緊了,想起了大宮的手的觸感。
那種混蛋父母,乾脆根本沒有才好。北澤認真的如此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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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好像海水之中。關上窗子、拉起窗簾、開了冷氣。
在昏暗的房間中閉上眼睛的話,不時傳來的空調的嗡嗡聲就好像波浪的聲音一樣。呆起來非常舒服。在這裡的話自己想做什麼都是自由的。不管是睡覺、玩耍還是看電視,都沒有任何人會來責備自己。
「你—整天都在這裡幹什麼呢?」
上班回來的大宮俯視著懶洋洋滾在地板上的北澤聳了聳肩膀。
「喂,讓我住下來。」
「你前天不是剛住過嗎?」
「家裡太無聊了。」
北澤用撒嬌的眼神盯著大宮。於是男人不自然的轉開了臉孔。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會好好和母親聯絡吧?」
雖然大宮嘴上說的好像很麻煩一樣,但心裡其實很高興自己能夠住下來。因為他的臉孔已經自然而然鬆弛了下來,表現出心情大好的樣子。不過他本人是否注意到了這一點還不清楚。
「你這麼頻繁的住在別人家裡面,父母什麼也不說嗎?」
「我家是採取放任態度啦。喂,借我內褲睡衣和毛巾。」
大宮按照北澤的命令把他要求的東西都遞給了他。因為最近住下的次數很多,所以大宮家自然而然就已經準備上了這些東西。大宮家的浴室和自己家的相比要狹窄的多,而且也說不上有多麼乾淨漂亮,可是呆起來就是說不出的舒服。從浴室出來之後,北澤看見大宮只是脫了西裝外套,對著桌子在寫些什麼。
看北澤出來之後,大宮隨後進了浴室。北澤看了看他攤在桌子上的書和複印件,上面全都是表格之類的東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看到最後他甚至有點頭疼,於是鑽進了床裡面。但是空著肚子睡不著覺,結果他還是爬起來打開了冰箱。裡面什麼可以吃的東西也沒有。所以他只能等著大宮從浴室裡面出來。
「我肚子餓了。」
他對著用毛巾擦著頭髮走出來的男人訴說著。
「啊,這樣啊,你什麼也沒有吃嗎?」
大宮嘀咕了一句,套上了牛仔褲。
「你想吃什麼?」
「巧克力和薯條。」
大宮看起來有點無奈的說了句,「怎麼都是零食啊。」就出去了。
北澤無視出門的大宮,滾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他使喚大宮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而且在他心目中已經自然而然把大宮當成了應該被使喚的對象。即使轉換了頻道也沒有什麼有趣的節目,所以他乾脆接上了遊戲機。可是大宮家裡能找到的都是些很陳舊的遊戲,讓他也打不起什麼興趣。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庭。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能有一點點擔心自己呢?母親最近開始不再囉嗦了。不管自己回來的多晚,或是要住在別人家裡,她也只是嘀咕了一句「這樣啊」。她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再關心,或者說根本眼睛裡面已經沒有他了。最近的母親經常在晚上出門,然後到了半夜才喝的酩酊大醉的回來。她是在父親去了宮崎之後才變成這樣,也許是在父親出門前他們剛剛大吵過一次吧?
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北澤立刻爬了起來。自己的飯來了。大宮把超市的袋子放在了北澤的前面。他就好像一個餓了好幾天的孩子一樣撲了過去。北澤在裡面找到了一個咖啡罐之後把它拿了出來。
「這個是你的。」
「沒錯。」
北澤不喝咖啡,有時候甚至只要聞到味道就會噁心。可是大宮超級喜歡咖啡,房間裡面甚至還有全套的煮咖啡的工具。不過自從北澤來了之後,他頂多也只是喝罐裝咖啡,沒有再自己煮過。大概是看到北澤拿著咖啡的表情非常難看吧?大宮慌忙尋找借口。
「這是冰淇淋咖啡,你應該沒事吧?」
「就算你在我旁邊喝我也討厭,你敢喝我就和你絕交。」
看到他連一滴咖啡都不能容忍的頑固態度,大宮只能歎了口氣把咖啡放進了冰箱。一直在翻著袋子的北澤,注意到裡面並沒有自己托他買的薯片,相對的反而是冒出了色拉和飯團之類的東西。
「沒有薯片。」
「你多少吃一點蔬菜好,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雖然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讓他有點火大,但是因為肚子空著的關係,他還是吃了飯團和色拉。吃過之後北澤去刷牙,從不久之前開始他專用的牙刷也成為了大宮家的必備品。
肚子吃飽了的北澤鑽進了大宮的床上。可是因為不太困,所以就一直凝視著對著書桌的男人的背影。儘管對方是個色狼混蛋,但是工作時的背影,好像還是有點帥呢。
「我說……」
「什麼事情?」
背影沒有轉過來。
「和我玩啦。」
大宮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轉過頭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
確實,突然鬧著什麼「和我玩」是有點奇怪。北澤自己也覺得丟臉,於是說了聲「算了算了」就用被子遮住了腦袋。
「你要玩什麼啊?」
旁邊傳來了聲音。北澤還是頑固的用床單蓋著腦袋不肯出來。大宮隔著布料輕輕拍打著北澤的背部,感覺上就好像他在安慰自己一樣,北澤不禁覺得非常舒服。
「你可真好啊,每天都是星期日。」
「因為是暑假啊。」
北澤從床單裡面露出了一點臉孔。
「都一樣啦。能有一個漫長的假期,又能自由使用,實在讓人羨慕呢。你要趁現在玩個夠哦。」
手指一點點接近了北澤,撫摸著他的劉海。
「不要碰!你明明知道我討厭這樣!」
「啊,對不起。」
大宮沙的收回了手指,有點寂寞的低垂下了視線。只要有什麼機會的話,這個男人就想要碰觸自己。北澤不能理解那種想要對男人動手動腳的心情。但是雖然無法理解心情,但是在理論上卻覺得可以明白。因為這個男人是同性戀,所以他才會想撫摸男人。只要是男人的話是誰都無所謂,就算不是自己他應該也不會在乎吧?想到這裡的時候,北澤突然有點不舒服。自己應該只是利用這個男人而言。既然如此,應該不會覺得受傷才對。
「你喜歡我嗎?」
面對面如此詢問後,大宮的臉孔有點泛紅。
「可是就算不是我,只要是男人你都會喜歡D巴? 」
大宮慌忙否定。
「我從來沒有想過是誰都可以。」
「那你喜歡我的什麼地方啁。」
大宮用右手遮住了通紅的面孔。
「讓我面對著自己喜歡的對象說喜歡他什麼地方,我怎麼可能說的出口!拜託你不要再耍我玩了!」
這個男人喜歡自己。所以自己再怎麼任性他也不會生氣,也會原諒自己。原來所謂的喜歡就是這個樣子啊,北澤下意識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住在大宮公寓的第二天,學校的補習正好暫停一次。所以一早大宮就趁著上班把北澤送到了他們家附近。早上八點的交通非常擁擠,北澤在車站附近下車後步行返回了家裡面。昨天他沒有告訴母親要外宿。感覺上這次母親見到他後一定會囉嗦,所以北澤打算偷偷返回房間。於是他盡可能輕輕地打開了玄關的房門,最初進入他眼中的是父親的鞋子。看來他從宮崎回來了。北澤躡手躡腳的走進去,在接近餐廳的時候,裡面傳來了母親尖銳的聲音。
「那就隨你的便好了!」
母親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激動和歇斯底里,北澤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靜,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父親的聲音比較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