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身體有夏草的味道。那能收容自己的器官雖然狹窄,卻比身體任何一個部分都要來的滾熱。與啟介的做愛又鮮明地喚起了誠一曾經遺忘過的一段段回憶。
啟介本來就不是個饒舌的人,經常都是誠一說個不停,他另在一旁靜靜傾聽。所以當時的啟介應該熟知誠一的許多事。他連女朋友被好友搶走的事也告訴了啟介,他還抱住誠一的頭盡可能地安慰他。
沒有人不喜歡被溫柔對待,誠一也貪婪地盡情依賴啟介。他城市裡的朋友只會嘲笑被甩的是傻子,哪可能安慰他呢?
跟誠一相反地,啟介很少抱怨。唯獨的一次是在某年春天他父親病倒無法再度行走之後,得扛起家計重擔的啟介不能再升學。當時的他非常寂寞悲傷,誠一記得自己好象說了些安慰的話卻想不起內容。
回到城市之後的第三天,跟女友重修舊好的誠一原本破碎的自尊心,也得到完整的修復。在與女友做愛及朋友玩樂的同時,他對在鄉下與啟介胡天朗地的自己感到羞恥。
被女人甩掉就轉向男人發洩,這麼丟臉的事他根本說不出口。與啟介的那一段荒唐日子,成了誠一記憶中最想徹底抹去的一頁。
然而,啟介卻定時每個月寄兩封信來。誠一只在第一封信回了張明信片,之後就完全沒有回音。後來干脆連信都沒拆就直接去掉……在他高中畢業的同時信也不再來了。今年年初收到啟介父親的訃聞,但是因為葬禮是在上班的平日,所以誠一也沒有出席。
『啟介也越來越大了,他雖然跟你同年,不過還是單身。』
聽到母親參加葬禮回來後說的話,誠一也只是心想,啟介還沒找到對象而已,並沒有太多剩余的感情。就像自己想忘的心情一樣,誠一真的把啟介給忘了……
吸吮著啟介乳首的誠一突然一陣莫名心虛,翻身離開了啟介的身體。把自己脫掉的衣服拿過來,從口袋裡拿出香煙,把空啤酒罐當作煙灰缸。街燈從沒有窗簾的窗子投射進來,即使室內不開燈也能看得清楚。感覺到棉被好象動了一下,誠一轉過頭來看到啟介白皙的背脊輕輕蠢動。他從喉間嗯了一聲,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撩開前發回頭看著誠一。他那似乎想說什麼的唇形讓誠一心跳了一下。
「我可以要支煙嗎?」
「……哦、好。」
啟介從誠一面前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後熟練地點上火。吸了一口之後,他全身赤裸地從棉被裡出來靠著牆壁坐下。棉被裡似乎太熱,他伸手搧搧自己的臉,也不在乎毫無遮蓋的腿間繼續抽著煙。
誠一也無言地抽著煙,兩道青煙融合在一起模糊了天花板。雖然表面上裝做不在意,但誠一的心跳卻急遽加速,就好象在等著判決的罪人一樣。
如果啟介問自己為什麼要抱他的話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因扁妳不抵抗這種狗屁理由吧?說喝醉也沒真的喝到胡塗的地步,即使誠一臉皮再厚也沒無恥到說愛你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言。更不能說因為想做所以就冒犯了這種話。
啟介把煙蒂塞進空罐裡,待要移動身體時卻突然皺眉叫了一聲痛。
「太久沒做了,果然還是會痛。」
啟介給了誠一一抹苦笑。但足,誠一笑不出來,因為讓他痛的人就是自己。
「是我太勉強你了:…」
誠一覺得自己的背上冷汗直流。
「嗯,不過跟膽囊炎的痛比起來還算好的。」
「你得過膽囊炎?」
「大概在半年前吧?我突然腹痛如絞,還叫了救護車送醫。起先還以為是胃潰瘍,檢查過後才知道是膽囊炎。住了兩個禮拜醫院之後就好了。」
「哦……」
這似乎不是一個適合親熱之後談起的話題。
「我媽還說,像你這麼悠哉的孩子怎麼會得胃潰瘍。」
即使不適合,也總比被責備得好。
「是啊,膽囊炎的確比胃潰瘍好。」
「什麼嘛,膽囊炎也很痛啊!」
誠一挑著眉說:
「膽囊炎比蛟適合你。」
「病還有什麼適不適合的?」
「氣氛吧!」
「聽不懂你說什麼。」
啟介邊說邊笑,纖細的肩膀不住搖晃,細白的肌膚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柔和。明明是自己剛剛才蹂躪過的身體,明明是同性的身體,卻有一種難以侵犯的美麗。
他好想撫摸啟介。剛才還害怕被責備連說話都不禁猶豫的誠一,在看見啟介似乎不在意往事的時候就從棉被裡溜出來。他慎重地觀察啟介的表情然後慢慢靠近,對方沒有厭惡的態度,把臉靠過去也沒有逃避的跡象。
「你成熟了不少。」
「你也是啊!不過倒是越來越帥了。」
被稱贊長得帥,誠一當然高興。
「是個大帥哥吧?」
他在啟介耳邊低語。啟介怕癢似地縮起肩膀,把抽了一半的香煙塞進空罐裡。
「是啊,帥得不得了。」
誠一吻上啟介坦率且可愛的嘴唇,手還不安分地再度握住他的腿間。在親吻之際,他知道啟介有了感覺。
「你能來真好。」
啟介只是微笑。誠一像被誘惑似地卷起他泛著煙味的舌尖。
啟介已經成熟了。他已經變成一個不會貿然挖掘過去,也不要任何陳腐承諾,只是單純接受且享受快樂的成熟男人。
剛開始還打算不再扯上關系的誠一,在知道啟介不囉唆煩人之後,開始積極地造訪他的住所。好久沒接觸的男人肉體不但相當新鮮,而且最重要的是唾手可得。
雖然沒有戀愛的感覺,但是『性伴侶』這三個字,正好為兩人目前的狀況下了最好的批注。
啟介開始到住所附近的小商務飯店上班。有時開車從飯店門口經過,看到那老舊的大門誠一都會心想,啟介在這裡究竟能學到什麼。
誠一還看過啟介帶回家准備送洗的飯店制服。綠色的雙排扣外套及同色的領帶。酷一點的顏色也就算了,那種像變色龍般的綠色實在讓誠一不敢苟同。
「我說……那個絕對有問題。」
一次在和啟介做愛時,誠一突然停下來問。
「什麼有問題?」
「就是你飯店的制服啊!」
啟介歪頭表示不解。誠一的手指沿著啟介的腹部往上移。
「是嗎?像葉子的綠色不是很漂亮?」
啟介對色彩的感覺還是怪異。誠一輕捏他紅色尖挺的乳首,立刻從兩人結合的部分傳來收縮的感覺。
「那哪叫漂亮?是沒品味。」
「誠一、不行啊!」
啟介顫抖地抗議。
「我的腰會使不上力。」
「才怪,你明明扣得這麼緊。」
「但是……真的不行啊!」
誠一無視地繼續捏揉他兩邊的紅萸。啟介嘴上雖然抗議,但卻沒有阻止誠一的動作。他纖細的喘息刺激著誠一的耳膜。在結合的狀況下他緩緩挺起上半身。微妙的角度變化讓結合變淺,誠一托住啟介的細腰拉向自己。
「啊……」
發出一聲短暫驚叫的啟介弓起後頸。誠一吻住他胸前兩顆紅色的誘人果實,不斷舔噬啃咬。
「剛開始還滿硬,現在柔軟多了。」
誠一伸手輕戳兩人結合的部分。
「因為……我想起來要怎麼放松了。」
啟介坦承地回答。
「難怪會撐得這麼開。」
沉默幾秒之後,啟介問道:
「那裡……真的會撐開嗎?」
「當然啊,多少會有。」
啟介的表情定認真的。
「多少……是多少?」
「差不多就那麼大了。」
「差不多……」
「你要是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量。」
「要怎麼量?」
「跟我勃起的尺寸一樣啊……」
「還是算了。」
「怎麼?我都說要幫你量了啊!」
兩人有點低級的辯論到最後以微笑收場,在一陣相擁嬉戲後不覺睡去。
跟啟介的做愛讓誠一覺得新鮮且舒服。反正他上俱樂部正好上到厭煩,意中人又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就在此時,誠一找到了一個待起來舒服,可以吃到美食,更可以輕松做愛的地方,於是他減少了出外游樂,幾乎天天泡在啟介的房間裡。
剛開始他還以為啟介是個凡事大而化之的人,現在卻覺得有點改觀。
他可以確定啟介是喜歡自己的,要不然怎麼會為了一個天天來報到的男人准備食物,更不會打備鑰。不過,啟介就像不提及往事般地,從不把喜歡或愛字掛在嘴上。誠一雖然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不過也樂得不必聽到一些令人心煩的話。
他盡管喜歡啟介,卻無法提升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除了啟介的品味不佳讓誠一無法忍受之外,不懂得戀愛情趣這一點也鮮少激起自己的熱情。光是這些缺點再加上想做就能做的便利,有時也難免不讓誠一覺得掃興。
如果自己遇到更可愛、更有魅力的對象的話,一定會立刻轉移注意力吧!在誠一的心中,冰見啟介只不過是到下一個戀愛前的中繼站,以及性欲的發洩管道而已。
進了『Piffle』之後跟所有認識的人打招呼,誠一聽到的都是同樣一句話。
「好久不見了。」
真有那麼久沒來了嗎?不禁開始懷疑起來的誠一半定在老位置的吧台前,立刻就有女人坐到身邊來。滿懷著期待轉頭一看來人不禁令他失望。對方是他認識的,一個叫惠子的造型師。她說話雖然風趣,打扮也夠跟得上流行,但是卻缺乏令誠一心動的嬌艷。
「就是身上滴水也夠帥。」
惠子輕拍了誠一的肩膀一下。
「外面在下雨嗎?」
「是啊,還不小。」
「那我晚點兒再走吧!一到六月雨就下個不停,真是煩死人了。」
惠子身上是一襲讓人聯想到雨的藍色夏衫。從她纖細的身體所散發出的甜蜜香水味,刺激著誠一敏感的嗅覺。
「你有將近一個月沒來了吧?大家都在說你是不是結婚了呢!」
「怎麼可能?」
「那你為什麼不來?該不是正沉醉在愛河裡吧?」
什麼沉醉愛河,自己是跟一個沒品味的男人天天像猴子發情般做愛。這麼丟臉的事,就算撕裂誠一的嘴也說不出來。他今天本來也沒打算要來的,是啟介過了十點還沒回到住所,才頂著無聊的雨到這裡來。
「妳自己還不是有一陣子沒露面了?」
惠子交握起自己像貓一樣細長,修剪得賞心悅目的指甲說:
「我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男人,可惜被他占盡便宜之後跑了。」
「是妳拋棄人家的吧?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咦、你怎麼知道?」
惠子聳聳肩。
「太年輕的男人還是不行。就算長得再帥,技術不好,時間又太短,更糟的是沒禮貌。」
「是妳要求太多了。」
「誰叫他要直接射出來?就算他說好射前拔出,不過那種老是早洩的人誰能相信?不過他被我拋棄的理由不只這個啦!」
流瀉在昏暗空氣中的輕音樂,無意義的低級對話。這好久不曾接觸過的舒服感覺,讓誠一覺得如魚得水。
從遠處他看到麻理進來了。今天的麻埋一身灰色的洋裝,簡單的顏色卻很適合她。誠一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是視線一接觸她立刻移開了去。
「那個女人又來了。」
順著誠一的視線看過去,惠子不滿的嘀咕。
「不管怎麼看她都很可愛。」
惠子搖頭兼聳肩。
「就算怎麼可愛,那個女人的性格真是糟糕到極點。我上一個男人跟她交往過,聽說難搞的不得了。不但可以毫不在乎地腳踏兩、三條船,而且超級會花錢。雖然我也了解,一個服務台小姐的薪水不高,要是逮到男人不敲點東西太可惜的心態。」
「哦……」
「那個女人早晚有罪受。」
「但是為了她的話我願意受罪。」
惠子歎了一口氣。
「不用我擔心,她大概也看不上你吧!」
她肯定的語氣讓誠一不滿。
「妳又知道了?」
「誰叫你的薪水太少?」
惠子輕松的一句話對誠一來說近乎晴天霹靂。
「像你這麼帥的人麻理不可能不放在眼裡,但她沒來找你肯定是卡在這一點。聽說她的交往標准一定要月入五十萬以上的商場闊少。」
沒有錢就得不到心愛麻理的青睞。這個事實令誠一愕然。
「別管那女人了。你最近沒來還是因為女人嗎?」
誠一的腦袋裡只回繞著月入五十萬以上這幾個字。
「不講話就怪了,難不成你是動了真心?」
被惠子推了肩膀一下後,誠一寸回過神來。
「要是有女人的話,這麼大的雨怎麼還會出來?是我表親到東京來,好歹也得關照一下。」
「表親?多大啦?」
「跟我同年。」
惠子哦了一聲,仰望著誠一的眼睛。
「你該不會染指人家了吧?」
被惠子猜中的誠一笑著敷衍過去。
「是女的就好了。」
聽到這裡,惠子的眼神變了。
「是男的?該不會是單身吧?」
「是啊!」
惠子抓住誠一的手臂。
「我想看,你帶他來讓我看一下吧!你的表兄弟一定也很帥。」
啟介的面孔瞬間掠過誠一的腦海。那個被麻理嘲笑過的啟介,誠一沒有把他帶來的勇氣。
「長相是還過得去啦!不過打扮……有點土氣,反正跟你的興趣不合。」
但惠子還是不死心。
「那才好玩啊!對了,下禮拜一我下班後會到這裡來,你帶他來見我吧!」
「但是……」
惠子瞪了還想推辭的誠一一眼。
「吊人家胃口半天,現在才拒絕的話太說不過去了吧?」
無法推辭的誠一只好沉默。他把那麼不會打扮的表兄弟帶到這裡介紹給大家,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嗎?
「還是不……」
誠一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惠子跟吧台裡的酒保說:
「我告訴你,下禮拜一誠一要帶他的表親過來哦!」
沒想到連酒保都興致勃勃地湊過臉來。
「蘆屋先生的表親?那一定是大美人吧?」
「是男的啦、男的。」
誠一雖然一再強調,還是擋不了惠子的興致。
「聽說雖然有點純樸不過很帥,看誠一一副藏寶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上等貨。你跟店裡的女性場各說,周六過來或許可以看到大帥哥哦!」
「喂、開什麼玩笑……」
想抗議的誠一被惠子一把握住了手臂,臉上充滿無法反駁般的惡魔微笑。先放出風聲,讓誠一不得不把人帶來否則就會觸犯眾怒的手法果然高明。要不了多久,經由酒保和惠子傳話,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檔事了。
「下周一等你來哦!」
惠子對誠一饒富深意地眨眨眼。搞到最後變成誠一真的不得不把啟介帶到這裡來,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周六晚上,不是從公司出來的誠一直奔啟介的住所。這一天也下著雨,從車站過來而被淋濕的誠一,一進房門就開始脫衣服。正在泡咖啡的啟介見狀雖然吃驚,但看到誠一招手還是乖乖走過去。
「脫掉。」
誠一一句話就讓啟介的襯衫滑落到地上。他擁住跟自己一樣全裸的啟介,感覺從他溫暖的裸背上傳來一抹顫抖。
「你的手好冷。」
走在雨中當然會冷。誠一故意用冰冷的手指撫遍啟介的全身。
「你禮拜五不在家吧?」
誠一在啟介耳邊恨恨的低語。
「你有來嗎?對不起,我同事要離職,所以大家一起去喝酒,我應該先告訴你的。」
「你竟然丟下我去喝酒?」
「嗄?」
啟介回問了一聲後笑著抱住誠一的頭。他知道啟介喜歡自己,所以想說在提出要求之前,先給他一點甜頭嘗嘗應該比較容易答應,就像現在故意表現出寂寞的樣子對他撒嬌。在結束了更甚以往的歡愛之後,誠一看看手表剛好午夜零點。
「我記得你明天放假吧?」
「嗯……」
「那我們去買東西吧?」
「好啊!」
把臉埋在枕頭裡的啟介睡意朦朧。在沒說出重點之前怎麼可以讓他睡著?誠一伸手過去撫弄他的黑發,啟介才又惺松地睜開眼晴。
「你要不要去換個發型?」
「換發型?」
啟介至著頭。
「我以前就想說了。飯店是個必須面對客人的地方,你應該在外表多下點工夫比較好吧!」
這當然是誠一的借口,他最大目的就是要把啟介改造成周一能夠見人的模樣。
「是嗎?」
啟介像貓似地用拳頭揉揉眼睛。
「換個發型就可以改變形象,我認識一個工夫還不錯的發型設計師,去找他做做看吧!」
啟介濕潤的眼睛凝視著誠一。
「改變發型之後,我能變得跟你一樣帥嗎?」
啟介可愛的態度讓誠一忍不住擁緊他,輕吻他的肩。
「你本來長得就不差,只要在發型和服裝上下點工夫的話絕對會煥然一新。我會讓你變成一個女人都會回頭望的帥哥。」
啟介愉快的笑了,他衷心期待著自己的改變。不,或許能受誠一照顧比改變更令他高興。只要成功改造啟介的話,好歹周一的面子可以保得住。這個改造計畫對彼此都有好處啊!誠一在心中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