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公子 第七章
    一笑人間世,機動早驚鷗

    三個月後,江南。

    七公子的江南別苑裡,人聲鼎沸。

    「你們怎麼全都跑回來了?!」孔火離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同伴們,不知道這些傢伙打的是什麼主意,剛開始的時候不是說各自有事,然後各奔西東的嗎?怎麼現在分別不到兩個月,全都跑回來了?

    「唉呀唉呀……」丁梨慳抓抓腦袋,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算是對他這個問題的回答。

    一邊的聞人流風笑著,抱著永不離身的雪琴,接著解釋他們為什麼離開才兩個月就回來的原因,「其實也沒什麼,我那邊的事情確實辦完了,但是我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麼糾纏上了梨慳,非吵著要做梨慳的妻子……

    「哇!流風!不要說!」丁梨慳手忙腳亂地去堵好友的嘴巴。

    聞人流風嬉笑著拿琴去擋,身法敏捷地溜到邊,「梨慳,你還真是萬人迷啊,連我們家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流燁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

    「住嘴!流風!」

    「嘻嘻嘻……」

    「這樣不是很好嗎?既然是流風的妹妹,自然是天仙下凡啊,梨慳你不滿意什麼啊?」孔火離看著兩個人一個追來一個跑的,十分不解。

    他身後的尹天昭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明真相,「還不是因為流風的妹妹流燁,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他這頭老牛,可算是吃到了超級嫩草。我早獻覺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想不到居然戀童……

    「哇啊啊!你別亂說!」丁梨慳徹底抓狂了,放棄和聞人流風玩追逐戰,三步並作兩步殺到尹天昭面前,大聲吼叫著證明自已的清白,「我是受害者啊!誰知道那該死的小妮子究竟是發什麼瘋,我剛一踏進大門就被她糾纏著不放,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和流風認識以來第一次去他家,居然這麼倒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煩死了!」尹天昭皺皺眉頭,一揮袖子,一片白色粉末飛揚,讓丁梨慳立刻退下陣來,咳嗽連連。

    一邊站著的軒轅迷秧,掏出錦帕,為他擦拭著臉上沾到的口水,安撫著情人的煩躁。

    丁梨慳一看到如此天仙似的佳人出現,眸子立刻亮了起來,正打算上前自我介紹。

    身邊的聞人流風涼涼地潑冷水,「梨慳,你眼睛是瞎的嗎?設看到他們這麼親密,想必早就是兩情相悅的。

    「那條毒蟲居然有女人喜歡?!」丁梨慳立刻驚叫了出來,卻見他議論的主人公眉頭皺得更緊,也不說話,直接揮動袖子,讓「五毒蝕心粉」飛了個鋪天蓋地!

    庭中站著的所有人各自施展輕功避到安全的地方,確定這場大火不會波及到自己這條池魚,才又飛了回來。

    剛一落地,聞人流風立刻恢復了正經的面貌,比女子還要出色十分的秀麗容顏上,隱藏不住濃濃的哀愁。

    「事實上,我這次回來,也是因為接到消息……你們在苗疆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唉?天昭他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丁梨慳大吼,卻換來所有同伴的白眼。

    「廢話,你在我家的時候天天被流燁追得雞飛狗跳的,知道才奇怪!」

    ;尹天昭挑挑眉毛,雖然知道這小子有通天撤地挖消息的本領,但還是沒有料到他居然知道苗疆的事情。畢竟他們遇到狐仙,白熙苒的情事,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而和他們起衝突的五毒門也已經全軍覆沒,死得連只螞蟻都不剩。

    熙苒的情人,那只萬年狐仙,實現了熙苒的願望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熙苒他的願望不是和狐仙長長久久,卻是讓他逆反天命,救活自已和自已的情人。

    雖然他討厭白熙苒,也討厭那只高傲冷漠卻透著悲傷的狐仙,但是卻沒有辦法忘記這段恩情,況且心愛的人硬生生離開自己的那種感受,是多麼的痛苦,這一點他們都深有體會。

    所以即使過了三個月,白熙苒還是那副若有所思、惆倀滿懷的樣子,他們也無能為力。

    聞人流風苦笑了一下,將風吹拂到臉上的髮絲撫到頸後去,「那麼大一個門派,居然在一夕之間覆滅,要想知道什麼,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況且你離奇失蹤,火離已經知會了我們……

    「噴!」就知道是他多事!

    尹天昭惡狠狠地瞪向通風報信的孔火離,後者卻向他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看到你平安,我自然是放下心來,但是熙苒他……」擔憂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廂房,巳經知道來龍去脈的聞人流風,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那喪失情人的同伴。

    尹天昭和孔火離齊刷刷地歎了口氣,對視一眼,呆了一會兒才由火公子開口:「熙苒他一直不哭不鬧,很安靜哦!但是好可怕,如果他吼著哭著鬧著,尋死覓活的,我們反而還好辦,勸說也方便。但是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天天坐在椅子上發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墨湮一直在照料著他,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尹天昭咬咬嘴唇,而身邊的軒轅迷秧只是低低地喚了一聲「天昭大哥」,就依偎在他身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們誰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勸說白熙苒,就算知道造成他這個樣子的理由,也沒有辦法解決-狐仙本來就是虛無飄渺的東西,就算出現了,也掌握不了確切的動向,到了後來,他們所知道的,獻僅僅是那只狐仙的名字叫「冰帝」而巳。

    如果一天見不到冰帝,那麼熙苒就一直是那副樣子,這樣下去,怎麼可能不出事?就算見到了,冰帝和他在一起了,他們一個是妖一個是人,怎麼可能長久?才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要熙苒幸福就好。但就是這小小的幸福,也是無法獲得的啊……

    「感情的事情,我們又能怎麼樣?」聞入流風輕輕歎息著,溫柔卻憂傷的眸子注視著隱沒在夕陽餘輝

    中的飛簷,說不出的落寞。

    ※  ※  ※

    睡不著……懶懶地趴在桌子上,感覺渾身沒有半分力氣,白熙苒知道身體疲乏已極  但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他想入睡,卻夜夜無眠到天明,以前就算墨湮不在身邊也不曾寂寞到這種地步,此刻卻如此地清晰明瞭,從來都設察覺到房間居然是如此的空曠,而心中也是如此的寂寞。

    歎了口氣,白熙苒換了個角度,依然盯著桌上跳躍的流火發呆,除此以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不想冰帝,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傷心才壓抑著想見到他的思念,還是這種痛苦已經將自己完全麻痺,無法反應,在極端的痛苦之後,得到的只是短暫的逃避。

    不能見他……

    白熙苒堅定地告訴自已這個事實,卻每說一次就感覺到難過盯隋緒翻天覆地,難以自已,但是卻不能不欺騙自己,重複著同樣的謊言、傷痛,直至哭也哭不出來,完全麻痺。

    如果時間可以沖刷掉這種刮骨剜肉的痛楚,那暮色巳濃,明月倒映,把一池春水照得通徹透打破了昏暗的四周,無所遁形。

    白熙蔣斜斜地依靠在桌旁,橘色的火光像極了夕陽的殘焰,無情卻多情,昔日明亮的眼眸,此刻也盛滿了無限哀愁,情意雖好,卻己是黃昏落日,再無繼續。

    靜靜地看著那微弱的燭火,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白熙苒已經全然不是過去的模樣。

    門那邊傳來輕輕的聲響,輕敲兩聲之後,獻聽到門「咿呀」一聲晌,進來一道高挑的身影。龍墨湮看到他又趴在桌子上發呆,眉頭擰緊,心痛不已,但是卻設有辦法阻止。

    熙苒自從和天昭他們從苗疆回來,己經過了大半個月,他一直是這副樣子。

    聽天昭他們說,是因為熙苒他和最喜歡的人分開了才變成這個樣子,雖然震驚於他和狐仙是情人,但是卻遠遠比不上對他這副模樣的心痛。

    熙苒為隻狐狸丟失了靈魂,此刻留在這裡的僅僅是空蕩蕩的軀殼而已。這樣的熙苒不會笑不會怒不會哭,永遠都是這樣呆呆的,這樣的熙苒,這樣的熙苒,他不要!

    不想看見他這副樣子,但是現在怎麼可能忍心離開?龍墨湮一手壓迫著胸口,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慢慢走到他面前,將他嬌小的身子淹設在黑影裡。

    「熙苒……」開口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龍墨湮呆呆地站著,絞盡腦汁。見他設有反應,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到了叫第五聲的時候,白熙苒才吃了一驚似的「啊」了一聲,慌忙回過頭來,見到是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是你啊……

    龍墨湮只感覺喉頭一陣緊縮,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來。

    白熙苒淡淡地打過招呼以後,就又趴回桌子上,依舊看著燭火搖曳,說不出的落寞。

    龍墨湮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只能什麼也不說,站在身後看著他格外寂寞的背影,心頭一陣酸澀,難以抑制地走上前來,將他從椅子上拉起,抱入懷中。

    白熙苒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裡,沉默良久,才開口:「墨湮,對不起,那日失散之後我一直設有找你……聽說你一直在找我,我這麼自私,對不起……

    龍墨湮搖搖頭,覺得這根本沒有什麼,雖然確實也讓自已心急如焚了一段日子,但是比起白熙苒的痛苦來,這不箅什麼。

    「其實我早獻知道,冰帝他一點都不喜歡我……白熙苒埋在他懷裡,悠悠地說著。

    龍墨湮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拉開兩者之間的距離,想要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清。

    白熙苒微微一笑,原本單純討喜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無限哀愁,「這是多麼明顯的事情,獻算我再無知,也是會察覺的……」那雙蒼銀色的眸子從來無法掩飾厭惡,偽裝的喜愛又怎麼可能長久?每次擁抱,每次親吻,都是淺嘗則止,溫柔禮貌,卻顯得格外生疏,不指望那只修煉了萬年的狐仙會對自己熱情如火,也不期望他喜歡自己如自己喜歡他一樣。

    原本這份感情獻是錯誤的,不應該發生的,自己卻逆轉天命,讓它強行發生,這份痛楚就是自己的報應。

    「他本不應該沾染這世間的情仇愛恨,但是我卻強行將他拖入這個紅塵中。不知道他是可憐我,還是出於別的想法,行動舉止之間是無法掩藏他真正的感情的。我不想束縳他,我不想讓他這麼不幸,也不能讓他這麼不幸,捨不得離開他,在他最危難的時候,我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很設用……真的真的很不值得他喜歡……」白熙苒努力微笑著,但是眼睛還是濕潤了。

    清冷的水珠滑落頰邊的感覺,宛如刀削般疼痛,白熙苒粗暴地擦拭乾淨,卻又立刻湧了出來,「我想笑著送他離開我身邊,我想很堅強地面對這一切,但是看來我似乎太天真了……」聲音哽咽了起來,少年笑著哭泣著,可以聽到自己心臟被硬生生撕裂的聲音,「我……我還是無法忘記他……哪怕就這麼思念他一生一世,也絕不後悔……是的,哪怕用一生的時間去活在和他相處的夢幻裡,我……我……

    「不要說了!」所有的自言自語都消失在突如其來的擁抱中,龍墨湮緊緊地、緊緊地擁抱著他,那種彷彿想將他揉入自己身體的抱法,幾乎將他的腰骨勒斷!

    為什麼要哭泣呢?雖然熙苒外表柔弱,又很單純,但是卻從來設有哭泣過。遇到多大的挫折,多麼傷心的事情都沒有哭泣過。如今卻在他面前為了別人而哭泣……讓他的心也宛如刀割一樣……

    「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所以你……你不要哭了……

    「墨湮……」安慰的話語是如此的蒼白無力,但也是如此的扣動心弦,白熙苒感覺到這個懷抱是前所未有的溫暖,也是從來設有的堅定,似乎想藉著這個擁抱將他的所有悲傷都消抹去。

    眼淚設有停止,反而更是洶湧……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再為了他而哭泣,但是現在似乎卻阻止不了.冰帝……

    我一生中最愛卻永遠都得不到的人啊

    閉上眼睛,靜下心來,卻聽到窗外「叮」的一聲響,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飄蕩進來,讓他的精神為之一震!眸子猛地睜開,這種法術的感覺,是……

    「熙苒!」龍墨湮萬萬設有想到白熙苒突然一把推開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撲向一邊的窗子,撞破窗子衝到外面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熙苒!」身形飛掠,他跟著飛了出去,卻只見前方人影搖曳,飛上了屋頂。

    熟悉的感覺,以及自己思念到巳經發狂的香氣無疑是那個人所有。

    冰帝!

    夢中才對自己溫柔微笑的仙人啊,來找自己了嗎?

    白熙苒順著那股感覺直衝向前,月夜下飛馳的身影驚動了別宅中沉睡的眾人,只聽到東南西北四廂房發出驚叫聲,然後就跑出不少人影。

    眾人抬頭看見一直閉門不出的白熙苒如此瘋狂飛掠,吃驚不小,「熙苒!你在做什麼?」

    「熙苒?!」

    對下面的呼喊完全聽不見,白熙苒全部的精神都

    放在那股香氣上,恨不得更快一點,再快一點。他翻過牆頭,燈火飄搖中,一道身影悄然而立,銀髮閃動,是難以想像的絕美,那身姿,那模樣,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夢中人。

    「冰帝!」白熙苒撲過去緊緊地一把抱住他,管他什麼過去的誓言,什麼再也不要相見的話語,全都被這種意外衝擊的支離破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冰帝……冰……呀!」

    白熙苒正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與感動中,一雙手猛然抓住自已的脖子,惡狠狠地死死掐住頸項,呼吸不了。他勉強睜開眼睛,月亮從雲後露出臉來,也讓面前人的形貌一覽無疑,這一看,讓白熙苒的心涼了半截!

    面前哪裡是冰帝?卡住自己喉嚨的人有著暗夜的發,以及一雙瀲艷的黑眸,轉盼之間散發出七彩光澤,像極了月光下散發著冷冷光輝的琉璃珠,說不出的漂亮

    什麼……人?!

    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身子卻被他一隻手生生舉起!男人身上香氣盤旋,正是同冰帝身上極其相似的冷香,卻更是媚惑的味道,依稀間似乎置身雲裡霧中,說不出的舒適。

    「熙苒!」隨後而到的同伴們看到他此時的險情,飛身向前,卻在即將接近他的瞬間被無形的壁障打回!

    男人微微一笑,顯然對凡人的不自量力感覺到好笑,「你們這些凡人的力量是奈何不了我的……

    「該死的王八蛋!看我怎麼收拾你!」脾氣最火爆的孔火離立刻拉起袖子,扯過後背的那把大刀,就要硬闖過去。

    站在他身邊的情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莽撞,「如果你要秘笈的話,我可以給你!」水燈月神色嚴峻,自然知道整個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

    那本秘笈已經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而狐仙那邊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狐仙們找師傅,大概也和秘笈有關吧?

    「你以為來這裡的人都是來搶秘笈的嗎?」男人輕蔑地冷哼一聲,斜眼看了水燈月一眼,「況且,江絮給你的秘笈,僅僅是一半,只是屬於妖的部分,我所需要的是另外一半,屬於上仙的部分!」

    「唉?」不光七公子是第一次聽說,就連水燈月也愣了一愣,但是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量,眼看著白熙苒白皙的頸項上流出鮮血來,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就魂歸九天了。

    「你還是死了的好,冰帝已經實現了他的心願湮消雲散了,你就一起下去陪他好了……」男人暖昧地笑著,眼中卻閃現出花朵凋謝一般的淒涼,就等著一用力,人類脆弱的生命在手下凋零。

    「冰帝他……」白熙苒掙扎著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他日思夜想的情人,本以為回到冰狐族的情人,為何會……

    「我奪取了他的狐珠,他本來就活不了多久,當時你輸血給他,才讓他的消失延後。本來在你出去的那一天他就要死了,但是我和他交情一場,就滿足了他的最後一個願望。奇怪的是他不是要求去見江絮,反而說能夠滿足你的願望,然後安然地離開就好……我不懂……一身烏衣的深霧歪著腦袋,他這個無愛無恨,只有寂寞悲傷的上仙無法理解這其中的緣故-情愛一事,本來就是連當事人都不清楚的迷宮,他這個局外人又怎麼可能明白?

    白熙苒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眼前逐漸模糊,意識慢慢虛無。冰帝他已經消失了嗎?那天微笑著在陽光中消失就意味著什麼都不留下了嗎?

    他做戲做得好高明啊,居然欺騙了我那麼久?白熙苒嘴唇嚅動,想聽自己再叫他的名字一次,掙扎半天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冰帝……我好想見你,我這獻去你所在的地方了

    正如此想著,朦朧的眼前卻一片銀光閃動,只聽到眾人的尖叫響起,之後獻什麼也不知道了。

    深霧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被重重地彈開。在空中優美地劃了個弧度,翻轉出去,定睛看去,面前的青衣人懷抱著白熙苒,微傲淺笑,容顏是陌生的,但是渾身上下籠罩的氣氛,以及那種熟悉的法力的感覺,以及勾魂攝魄的眸子,都說明了他的真正身份。

    「師傅!」水燈月尖叫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卻不料空中光芒瞬間大盛;耀花人眼,看不清東西,等到再次睜眼看去,已經是江水茫茫,伊人己逝。

    對滄江斜日,花飛人遠感覺到身體已經從人形化為獸體,難以恢復。「冰帝!」烈火熊熊下,一片金影劈碎了赤紅的,掀起湮塵掀起火海,讓那一片只屬於山林野外的輕靈空逸呈現在眼前。

    原本恨著怨著、驚著怒著的女子,衝破了所有人的阻礙,衝破了生與死的界限,衝破了人與妖的隔閡,和自己這顆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心臟,「冰帝!」

    周圍火焰如此熾熱,為什麼卻感覺到全身冰冷?狐狸怔怔地陷入面前女人的懷抱中,不知道心中空蕩蕩的是什麼感情作祟。

    「冰帝,對不起……對不起,冰帝,我不想讓你受苦,我為了我的私心將你囚禁在此,說得冠冕堂皇,但是我……但是我只是為了見到你才如此做的啊,設想到卻害苦了你……冰帝,冰帝……」女人抱著他,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孩。

    享盡榮華富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貴人,居然為雪地裡驚鴻一現的身影所迷,進而一腳跨入情債中。

    情耶?緣耶?孽耶?

    看不透紅塵的人以及身在紅塵外的人,為什麼都逃脫不了這種宿命?他是愛著她的吧?

    起碼喜歡她在一片綠樹繁花中傲笑起來的眉眼,喜歡聽她叫自己名字時特殊的嗓音,喜歡她身上的氣味,喜歡她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自已的神情。

    喜歡著她,喜歡著這個絕對不能沾染的人啊….

    烈火吞噬著雄偉的寶殿,早就聽到外面僧侶以及侍衛們看到她不顧一切衝進來後慌亂成一片的嗜雜聲,但是火勢巳經蔓延開來,這一切也可以算是老天注定的吧。

    曾經約好一起去看江南的湮柳,大漠的黃沙,苗疆的舞蹈,京城的繁華。

    那樣淡淡地講著,讓情懷融化在昔日搖弋的檀香中,在那一瞬忘卻了他是狐狸她是人,也忘卻了他墮入凡間的使命,甚至忘卻了江絮這個人。

    冰狐族如何?江絮如何?全都消失在秋日金菊下卷的花瓣裡,眼中看的、見的,全是笑意嫣然。

    這一笑,連天上的湮雲都醉了啊……

    「冰帝……冰帝……我對不起你……」公主哭泣著,不顧身上的蝴蝶變成了火色,也不顧他的身體逐漸縮小,變成了初次相見時的那只白狐。冰帝閉上眼的瞬間,只見到她晶瑩的淚珠,在熊熊的火光下出奇的溫柔、出奇的好看,然後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混沌間,有人問:冰帝呀冰帝,為了區區一個凡人,為了這短短數日的相處,毀滅了千年道行,值得嗎?值得嗎?花費了千年的時間,經歷了那樣的辛苦,到頭來為了一個凡人功虧一簣值得嗎?

    冰帝心裡也在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但是想起了公主拚死跑過來的宛若火蝶的身影,以及最後看見的透明淚珠,那大概是他一生中見過最美的景色。

    依稀中有手掌按向自己的額頭,任憑自己百般掙扎,卻還是無法阻止腦海中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流逝。

    約好了一起去游江南,說好了一起看那落紅滿地、鶯飛燕舞。如今,卻只能是一場夢了。不想忘記的,但是,卻又不能不忘記;想要哭泣,卻連哭泣的能力都沒有;心中無法癒合的撕裂的傷痛,如果忘卻是幸福,不忘也是幸福。

    到了現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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