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海關,一路往東北而行。一路上,走過的地方都透著荒涼,人煙極少。
狂風呼嘯,帶著徹骨的寒氣。將大地上所有的生物,都早早地趕回窩裡躲避嚴寒。
這就是關外。與江南的明麗山水截然不同的關外。
日夜顛簸,趕了十三天。
穿過平原,穿過山川,穿過沼澤。
就在馬也幾乎吃不消的時候,他們到了。
一望無際的雪白,綿延無際的山脈,全數被白皚皚的雪覆蓋。一望無邊,看起來,像是死了一般的沉寂。
這是燕不凡走出馬車時的第一個感覺。
然後,燕不凡看到了一群人,一群男人。
遠遠地看到馬車,那一群人急急地向這邊跑來,然後跪在冷硬的地上,恭敬地喊道:「恭迎少宮主回宮。」
龍莫愁揚了揚眉,看著那群人。行宮裡的人想必是奉了宮中的命令,前來迎接他們的吧,手微揚,沉聲道:「罷了,起來吧。」
「是。」為首的是一個年約七旬的老者,滿面的風霜與卑怯。
「齊伯,一切都準備好了嗎?」龍莫愁抬起眉眼,望著那一片無盡雪白,眉宇之間染了一抹憂色。雪原……
「回少宮主,一切都準備好了。還請少宮主與貴客先到行宮落腳,我們好送少宮主上山。」老者的身子顫慄著。
「哦,那麼,我們就走吧。」龍莫愁翻身下馬,然後轉身至馬車前,扶住那一個倚在馬車邊的如玉少年,「不凡,我們就要到了。」
輕應了一聲,燕不凡察覺到那一群男人都悄悄地抬起眼,用打量的眼神看著他,禁不住回以笑顏,卻嚇得他們趕緊低頭,再也不敢看了。
輕輕地嘖了一聲,燕不凡握緊了莫愁的手。這些男人,真是有些奇怪。
小小的山谷,隱在風雪之後的一個山坡。
高大的松林為這山谷遮去了一半風雪,使得這裡稍稍比山谷外頭暖和一些,還有一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溫泉。
只是,即便是有溫泉、有松林,這山谷還是很冷。所以,所有的木屋都圍著溫泉而建,以汲取溫泉的暖意,這又顯得這溫泉邊十分的擁擠,看起來有些凌亂。
燕不凡走進山谷的時候,每一間木屋都敞著門,大大小小的男人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看見他們的身影,那些男人就紛紛在冰冷的土地上,跪下,整個身體伏倒在地面上以示尊敬。
這裡是……
似乎察覺到了燕不凡心中所想,緩緩而行的龍莫愁地停下腳步,轉首對他道:「感到奇怪嗎?」
燕不凡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很奇怪,為什麼這裡瞧不見一個女人?這裡這麼簡陋,真的就是神宮嗎?是那個北武林的王城嗎?似乎,簡陋得有點過分!
龍莫愁冷冷的一眼,眸子微瞇地望向遠方:「神宮是女人的天下,這裡是那些女人養男人的地方。就像帝王取樂用的行宮一樣。所以,這裡就叫做行宮。」
張大了眼眸,看著這座山谷,看著那為他們領路的老者與男人們一臉的僵硬神情,燕不凡心頭微微一凜,難道,這就是他明明是男人,卻要做女人的因由?
神宮,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龍莫愁看著如玉臉上的好奇神情,聲音透著一抹僵硬。
有多少年,沒有回來了?
那一片雪原……
男人們抬著轎子,深一步、淺一步地在齊膝的積雪中慢慢地走著,狂風夾雜著忒大的雪團,砸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燕不凡抱緊了懷裡的卷軸,微微地呵著氣,好冷……即使是有上等的雪狐皮,有著上等的暖玉,身子在這偌大的風雪面前還是冷得發抖。神宮,究竟在什麼地方?這片雪原,究竟有多大?
已經走了三天三夜了,人數由開始的十四人,銳減到了如今的六人,除卻他與莫愁,帶來的十二個男人,折損了三分之二。這片雪原,看起來還是像走不到頭一般,無邊無際。
眼眸看向那抬著自己這頂轎子的兩個男人,單薄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濕透了,不知道他們看著同伴在身邊一個一個倒下,是怎麼樣的心情?
那些倒下的人,不會有人去救他們,只會任由他們在風雪裡化成寒冰。
神宮,究竟是什麼地方?怎麼這般的無情?
正想著,轎子忽地一陣晃,燕不凡還不及反應,轎子已然在冰雪中四分五裂。以為自己就要摔倒在冰雪中,卻被那飄然而來的身影接住。他靜靜看著抱住自己在風雪中慢慢落下的俊麗少女。
龍莫愁扶住燕不凡,身子微傾,看著那跪倒在風雪中的人。
死了?那麼說,就沒有人可以為她帶路了。原以為行宮裡的腳夫可以支撐到宮裡,看起來,是她想錯了。
可惡!
迅速地站起身,看著那一望無際的雪原,應該就在前面了。只是,是哪一個方向呢?滿眼的雪白,瞧久了,就會迷失方向。神宮雖然有路標,可是,這麼大的風雪,早就被刮得無影無蹤了……
失了路標,她半步也不敢移動。雪原,其實是分佈在無數山巒上的厚厚積雪,前進的每一步,都需要步步為營,說不準前面那一步的下方就是無底的懸崖。
冷冷的一笑,多少年了,這片雪原還是饒不了她……難道說,她注定要敗給這一望無際的雪原嗎?不管是莫愁或是莫狂……不,不想,莫狂敗給這片雪原一次已經夠了,那個時候,因為莫狂太小,所以他敗了……而如今,她是莫愁,名震天下的狂龍……
她絕對不能敗,因為還有不凡在……回眸望了一眼站在雪原上的精緻少年,少年那一雙清澄的眼,靜靜地看著她,那是全然的信賴。
心頭禁不住一熱,丹田提起一口氣,修長的身影輕盈地躍到半空中,手掌輕抬,吸起一股雪團,然後拍向天空。
燕不凡感覺到一股寒風刮在臉頰上,隱隱作疼……這風與那吹來的風有些個同。
猛然張大眼睛,看著半空中那一團漸漸猛烈起來的風團,風眼之中,是那一臉平靜的俊麗少女。
雪團,大塊大塊地被吸往空中,然後糾結成一團,呼嘯著往更高處飛去,遠遠看去好像是一條舞動的雪龍衝向天際。天空中,撒落的細細雪花,好像是雪龍身上散落的光芒,佈滿了整個天際。
好美……
好耀眼,這一刻,那個人瞧起來就像是龍的化身,不,龍就是他們,他們就是龍。
忽地,一縷細細的簫聲,遠遠地傳了過來……縹緲的雪原上,那縷幽幽的簫聲,細得恍如耳語一般……
「走,不凡!」雪團中,那修長的身影猛地撲了下來,抄起了那還處於怔仲中的少年,迎著那縷簫音,飛速地往遠處掠去。
耳邊的風呼嘯著,冰雪刮得臉上隱隱作疼,不凡靜靜看著那迎著風雪狂奔的俊麗人兒。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注視,俊麗人兒伸手將他的臉埋進懷裡,護住了他,不讓風雪刮著他……
輕輕地伸出手,回抱住那纖細的腰。燕不凡無聲地揚了揚唇,這個人,是屬於他的。
風,忽地停了。猛然跳躍的身體也停頓在雪原中。燕不凡抬起頭,看著遠方,一抹雪白身影佇立在雪原盡頭。
抬首間,不意對上來人一雙冰冷的眼;好冷,好冷的眼神。
像是用冰做出來的眼神,有這樣眼神的人,是不是連心也是冷的?
感覺到旁人的僵硬,燕不凡慢慢斂起笑容,眼眸直視著那雙冰冷的眼,是你了。
冰冷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那一雙與自己對視著的清澄眼眸,太清了,這雙眼眸太清了;清得讓人看不透。他就是那個傳言中膽怯而害羞的燕不凡嗎?
膽怯而害羞?
沒來得及細思。風雪無預警地猛然驟變。掩蓋思緒的同時。也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冰風暴雪即將到來……
雪原,被一道深深的懸崖劃成了兩半。
神宮,就在懸崖的下面。
跳進深淵,感受到冰冷的寒風灌進身體,就在身體快要被寒冷凍得失去知覺的時候,身體猛然一沉,腳踩在實地上了。
未及張開眼,就聽到了清脆而悅耳的聲音,恭敬地響在耳邊:「恭迎宮主回宮,恭迎少宮主回宮,恭迎燕公子。」
「到了,不凡。」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燕不凡慢慢地張開了眼眸,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無垠的絕美風景。他們站在懸崖高高突起的山壁上,山壁下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谷裡長滿了高大的綠木,而山谷的中間則有無數泛著霧氣的泉眼,翻騰著的水氣、夾雜著灼熱的濕意撲面而來,將寒冷從小谷中驅逐。樹林的中間,是泉眼會齊的地方,那裡有一處陷落,形成了一個偌大的溫泉水池,一道人工開鑿的水道將水池裡的水接入,彎彎曲曲地穿越了整個樹林,也將整片裊裊的霧氣佈滿了整個林子。
樹林的盡頭,陡峭的山壁上,一大片白玉似的宮殿沿著山壁,一層一層勻稱分佈著。
這些宮殿像是天上的繁星,拱著山壁最高處的一座輝煌的宮殿,那座宮殿威嚴肅穆,遠遠看去像是高高在上的冷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原來,這就是神宮。在氤氳水氣中,既華麗而義縹緲。好美的地方。只是,這突起的山壁與那一大片的宮殿,中間卻隔著那深幽的山谷,並無什麼路徑,又該怎麼過去呢?心裡頭的疑惑,讓他禁不住低垂了眼眸,眸光微垂時,燕不凡看到了跪在他們身前的無數華裳少女,神情謙卑而柔順。只是,放眼望去,這裡卻果真瞧不到一個男人的影子。
站在前方的白影身形微動,縱身躍下了山壁,燕不凡抬眸望去,那一襲白影衣裙飄揚,飛舞空中,恍如天庭的飛仙一般,無比的飄然出塵。
輕盈地飄落在山谷間高大的林木樹尖上,身影稍停又再躍起,如此數次,那白影便消失於圍繞在那片宮殿四周的白雲裡。
燕不凡輕瞇了眼,原來是要這般過去,這巨谷,倒成了神宮天然的屏障了。山壁與山谷中的樹尖,有數十丈之距,林中又有無數泉眼散發出的水氣將樹尖隱沒,如非有絕頂的輕功和極佳的目力,誰又敢妄加一試呢?
還在發愣,身子卻被抱了起來,抬眸看著那俊麗的容顏,只聽莫愁低聲道:「走吧,不凡。」
伸出手,緩緩地與那一隻白皙而有力的手交纏在一起,在一聲呼嘯聲中,感覺到莫愁的身影忽而上、忽而下的在水霧中穿梭,慢慢地靠近了那片宮殿。
伏在莫愁的肩上,燕不凡看著尾隨而來的那一群華裳少女,彩袖飄揚,恍如九天飄落的仙子,好生空靈美麗的景致。
神宮,真的只有女人?
「到了。」龍莫愁停在白玉雕成的平台上,眼眸溫柔地看著懷裡出神的少年,是瞧這美景瞧呆了嗎?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這巨大而美麗的豪華宮殿,是一個華麗的牢籠,堅硬而無法衝破的牢籠。不凡,你待久了,就會像我一樣,生厭的呢……
「恭迎少宮主回宮。恭迎燕公子光臨。」清澈的響聲,自四面八方而來。
燕不凡站穩腳步,抬眼望去,只見那來迎他們的那一縷白影,正坐在一張幾十個少女抬著的寬大玉椅上閉目養神,神情冷冰冰的,讓人瞧不出是什麼心思。
圍在玉椅的邊上,站著無數女子。
最為醒目的,是在那玉椅下首的四位女子。
玉椅左首,兩位年歲稍長,一為黑衣老婦,鶴發紅顏,威儀無比,遠遠望去,便令人無端地出一股敬畏感。另一個是一身蘭裳的中年美婦,面容秀雅,巧笑嫣然,乍一望去,便有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玉椅右首,兩位年歲尚淺。一個是一身男裝的紅衣麗人,眼角含春,眉目含情,襯著一身紅衫,遠遠看去便似一團火般耀眼奪目。另一個,是一個梳著雙辮的少女,十六、七歲,一身粉衫,看去恍如鄰家女兒一般,清新可人。
四位女子後方,各站著七、八個容顏秀美的女子,瞧起來應當是屬於等階較高的,再往後,一層又一層,一眼瞧去,竟是瞧不到底邊的。
好一個女兒國。
「蘭長老,你負責宮中雜務,你覺得燕公子安排在哪裡合適?」白玉椅上,冰艷女子依舊面如冰寒,雙目未開,語音冷情依舊。
玉椅左側,一身蘭裳的美婦微微斂了身子,聲音平穩地道:「本宮創建數百年,未曾接待過來客,更毋論是男客,故而不曾有專門客房,目前只有四園之外的行雲宮空閒,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那麼就安排在行雲宮吧。」白玉椅上,冰艷女子冷冷地擺了擺手,然後,那抬著玉椅的幾十個少女便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平台。
圍在白玉平台邊的宮裝少女們見狀紛紛跪送,看得燕不凡唇邊禁不住揚起一抹淺笑,這神宮的宮主,瞧起來竟和帝王一般無二。
隨著那玉椅的離去,圍在白玉平台邊的宮女們也有序的散了開,只留下那身著蘭裳的美婦。
「少宮主,可回來了。」蘭裳美婦淺笑著迎了上來,美日流轉,打量著站在龍莫愁身邊的清雅少年,「一轉眼都過了十年了,想不到,少宮主也到了成親的年紀。」
龍莫愁自進入神宮以來一直緊繃著的面容,終於泛開了一抹溫柔的笑:「蘭姨,我回來了。這是不凡。」
燕不凡好奇地看著那蘭裳女子,他察覺得出,莫愁對這女子的笑是發白內心的笑,禁不住仔細地打量著那一個蘭裳婦人,眉目清雅,溫文雋麗,瞧起來頗有一些母親的溫柔味道。
察覺到了不凡的眼光,那蘭裳女子輕柔的笑了笑:「燕公子,啊,我可以叫你不凡嗎?」
燕不凡怔了怔,他對於這蘭裳女子知道他的名字並不覺得奇怪,神宮必定是要對他有一些瞭解的,抬眸望望莫愁,對上她那雙清澄眼裡微微的笑意,不由地對著那婦人頷首:「自然是可以的,蘭姨。」
那美婦淡淡的笑了笑,轉身向那美麗的宮殿走去:「少宮主,雖然您有十年未曾回宮了,但您的寢宮我還是每日去打掃,你馬上就可以住了,至於不凡嘛……行雲宮裡我也命人收拾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對了,不凡,神宮裡一向沒有男客,所以,我暫時還安排不出丫鬟來服侍你,不知……」
燕不凡停下腳步,看著天空清澄的顏色,輕輕地笑了笑:「沒什麼,蘭姨不用擔心。」
美婦人揚了揚眉,在燕不凡抬頭的時候,望向了一邊神情平和的少女,神情帶著幾分的滿意。少女卻是垂下了眼眸,再抬眸時望著美婦人的眼眸是冷然的。
美婦人見了,禁不住露出了黯然的神情,心裡輕歎了一聲,宮主,少宮主心裡還在恨著你,娉兒不明白,為什麼,當年,你要那麼做……當年……
***
寒煙殿。
神宮四大長老之三,正神情冷凝的站在宮殿光亮的大殿上。
大殿的正中,一道七彩的水晶簾垂掛在地,將大殿隔成了兩半,一身白衣的冰艷女子淡然地斜倚在水晶簾後的軟榻上,清冷的眼眸微闔,一言不發地聽著三位長老爭論。
「宮主,祖宗立下規矩,男人是不能出現在宮裡的,您這樣安排,按宮規是要……」蒼老的聲音,是一身黑衣老婦,憤怒地響起。
「梅長老!」清朗的語音,急急地打斷了那蒼老的聲音,「宮規沒有錯,但是,別忘了這燕不凡是出自哪家,他來自鬼府。」清脆的語音,帶著少女的童稚。
「竹長老,就算姓燕的是來自鬼府又怎麼了,即便是幾十年前,燕鶴行來了,他也只能在行宮裡待著,更何況是他的孫子。這燕不凡還不是鬼府的繼承者,他不配宮主為他破了宮規。」蒼老的語音,帶著冷冷蔑視。
「那麼,梅長老,你可記得三年前,鐵雲掌滅門之案?」沉啞的語音帶著沉穩,冷冷地打斷了那蒼老的聲音。
黑衣老婦一怔,花白的雙眉緊緊一皺,低聲道:「自然記得,三年前,鐵雲掌全門慘遭殺害,僅有一子因事在外而逃過此劫。神宮花了一年時間,將兇手抓獲。原來是漠北狂人因為愛上了鐵雲掌之女,一心上門求親卻遭鐵雲掌拒絕而大發狂性,滅了鐵雲掌全門。漠北狂人事後也十分的後悔,甘願受到懲處,只求放過其它在漠北的部落。」
「梅長老記得如此清楚,記性不錯。」沉穩的男裝麗人揚了揚眉,然後冷笑了一聲,「那麼,梅長老自然還記得一年前,漠北有一遊牧部落七十五人全慘殺害。我們抓到兇手,兇手全部供認不曾抵賴,可是,我們都知道,那個不過是被人收買了的殺手。背後是什麼人,我們都知道是誰。梅長老,你說,如果是鬼府,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那黑衣老婦被問得啞然,蒼老的臉上微微抽搐,恨恨地瞪了一眼男裝麗人,良久才冷冷的道:「菊長老!好,好!宮主,請恕奴婢無禮,告退!」
然後,那黑衣老婦便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大殿,一身男裝的麗人與粉裳少女愕然地看著那黑衣老婦說走便走,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那水晶簾後一身白衣的冰艷身影,齊聲道:「宮主,梅長老她不是故意……」
「罷了,不必再說了。她也是為宮裡好。」那冰艷身影微動,冷冷語音已然穿過了水晶簾,「行雲宮裡一切都有娉兒安排。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我累了,你們下去吧。」
「是。」男裝麗人與粉裳少女對望了一眼,然後慢慢地退出大殿。
水晶簾後,那一直閉著眼眸的冰艷女子冷冷地張開了眼,烏黑的眼眸裡帶著冷然的笑:「一群廢物!等著你們辦事,神宮早就敗了。逐風。」
大殿的大樑上,一縷白影飄落:「屬下在。」
「風影的事情辦得怎麼樣?」冰冷的眼眸淡淡掃了一眼身著白衣的少女。
少女揚了揚眉:「風影還是沒有辦法潛入,鬼府機關遍佈,她幾次進入,都被發現還差點被擄,所以……」
冰艷的容顏微微一寒,清冷的眼瞳斜睨,那少女打了一個寒顫,冰艷女子卻是轉開了眼眸:「鬼府的情況,怎麼樣?」
少女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鬼府裡雖然沒有主子,可是有三大管事在,一切井井有條,與主子不在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
手掌輕輕一揚,少女會意,身影一動,已然消失在大殿裡。
冰艷女子慢慢地自軟榻上起身,冰艷的容顏上盈起一抹冷魅:「鬼府……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屬於我……」
***
仰首灌了一口酒,龍莫愁默默地看著寂靜的宮殿,十年沒有回來,這裡的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不過,倒是比記憶裡多了一些人。看著那些素衣的宮女們安靜地站在宮殿的每一個角落裡,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些宮女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應當是在自己離宮後選出的,想必,是從沒見過自己,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娘安排的人呢?
嘴角揚了一抹邪氣的笑,輕柔地站起身,隨意地靠近了身邊的一個宮女,伸手支起那尖尖的小臉,指尖輕佻地撫著那光滑如玉的臉頰,俊麗的臉龐上揚起一抹邪氣的笑:「你叫什麼?」
龍莫愁在江湖中一向頗有女人緣,一個與她行事作風的豪氣有開,一個也是因為她的笑,她的笑容,有一種讓女人為之著迷的魔魅。連那些行走江湖的女俠、青樓名妓都逃不過龍莫愁的笑,何況是這未曾出過宮、見過世面的小小宮女。她呆呆地看著那俊麗容顏,一張清麗的小臉漲得通紅:「少……少……宮主,奴婢碧波,少……宮主……有、有何吩咐?」
「陪我喝酒,好嗎?」敞開笑顏,龍莫愁攬住了那纖盈的身子,俊麗的容顏輕柔地抵在宮女纖瘦的肩上,輕柔地磨蹭著。
「不,不……」小宮女緊張地僵了身子,一雙手惶恐地推著那修長的身影,清艷的眸子不安地打量四周,「奴、奴婢不……不能亂了宮規。請少宮主……」
豐盈的唇,輕柔地堵在了小宮女紅艷的嘴上,將那小宮女嚇得睜大了雙眸,整個宮殿靜得鴉雀無聲,龍莫愁大笑著道:「不吵了,來,喝酒。」
小宮女被嚇得僵硬的身子隨意地就被龍莫愁給拉了去,坐在了桌邊,一雙清艷眸子不安地往某個方向瞧去。龍莫愁為宮女倒上了杯酒,不著痕跡地隨著小宮女的眸光往那個方向看去,看到門邊的衣角閃了閃,俊麗的臉微微一沉,瞬間又轉成燦爛笑容,將那對著她的宮女迷得暈頭轉向。
喝下杯裡的酒,龍莫愁的眼滑過了一絲冷光,果然……
***
燕不凡跟隨著宮女來到了半山腰,轉過了一片綠萌,看到雪白的宮殿就隱在那片綠萌中。一條白色渾圓石子鋪成的小徑穿過了綠萌,連接至宮殿的厚實宮門前。
領路的宮女站在小徑前,側過身,對著燕不凡微躬了身子,然後輕盈的退開。有些驚愕地看著那宮女飄然消逝的身影,燕不凡的眉頭微微一皺,奇了,竟然不帶他進宮,只領到門口?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就是行雲宮。行雲宮,有什麼古怪嗎?
慢慢地推開了厚重的宮門,秀美的眼眸打量著這個行雲宮。宮殿很大,大得一眼看不到邊,一眼,都看不到一個人。
透亮的瓦,高高的柱,一眼的白,除此之外,瞧不到任何的顏色。即便他自己也最喜歡白的清雅與素淨,可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白,卻讓他禁不住泛起一抹寒意,冰冷而無情的白,不是他所喜歡的清雅與素淨……
這裡,比鬼府的那座小院還要冷清,起碼,在鬼府裡還有溫婉慈愛的娘親,而在這裡,卻是什麼也沒有。
沒有人氣,不,連一個鬼都沒有……連鬼也不願住在這裡呢……
龍輕寒,你究竟想要怎麼待我呢?
紅艷的唇微微上揚,燕不凡輕輕地合上了宮門。
***
入夜。
靜寂的宮殿吹入了一股夜風,將裝飾著宮殿的輕紗吹得四處舞動。
燕不凡猛然坐直身子,看著那輕紗後面漸漸逼近的黑影,清潤的眸子凝視著一隻白皙的手掌慢慢地撩開了那重重的輕紗,看著那一張俊美的臉闖入眼瞼,笑,輕輕地浮上紅艷的嘴角:「你來了?」
俊美男人慢慢地走近坐在榻上的精緻少年,清澄的眼,默默地注視著那清艷的容顏,輕柔地笑著:「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燕不凡柔柔地笑了,伸手攬住了男人的頸項,慢慢地仰起頸脖,將紅艷的唇輕輕地印在俊美的容顏上,柔聲道:「你不是說了,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嗎?難不成,你說話不算話?」
男人低笑了一聲,低沉的語音在宮殿裡慢慢地盪開:「不凡,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又更喜歡你一些了呢?」
媚眼微轉,笑容更深了,忽地,燕不凡如玉的鼻輕輕地抽了抽,訝道:「你喝酒了?」
男人微怔,低首輕嗅,眸子微瞇,低聲喃道:「取暖用的,你知道,雪原很冷。」
燕不凡張大了眼眸,作出了明白的模樣,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附和道:「雪原真的很冷……是該喝點酒暖暖身子……不知道你身子暖了沒有呢?若是沒有,我們就再做點事情來暖一暖,怎麼樣?」
柔媚的眼眸微挑,帶著萬種的風情望著那俊美的男人,一手緩緩地在男人的身上遊走,一手解開了那垂掛在銀鉤上的床帳。床帳襯得那白皙的身子朦朦朧朧,卻更加的誘人……慢慢敞開的身子,準備好了迎接那久違了的灼熱事物……
「嗯……」難耐那灼熱的情潮,燕不凡狠狠地咬住了那寬厚的肩膀,卻更引得那健壯身子急劇聳動,「啊……啊……」
情慾迷離的秀美眼眸輕輕地泛著笑意,直勾勾地望著那床頂的帳子。狂,這場戲,你可以演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