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鎖狂龍(上) 第二章
    白皙修長的指,輕輕地沿著淡墨描在微黃宣紙上所繪出的深淺輪廓滑動,崢嶸樹枝,半開半放的梅花,站在樹下抬首遙望遠方的秀雅少年,烏黑的發,隱隱地遮著少年娟秀雅致的臉龐,飄揚的衣袂間,隱約可以聞到梅花的暗香,在風雪中,遙遙地傳來……

    「是他嗎?」雪白的手指有著圓滑的形狀,瑩潤光澤的指尖輕輕地舉起那張畫,在宮殿裡轉了一圈,隨意地將畫拋落在書案上,清冷的聲音淡淡地在寬大的宮殿裡,迴盪著。

    宮殿華麗而冰冷的裝飾物下,靜靜坐著的美麗女子們輕輕地點了點頭。

    「燕不凡嗎……」垂落的衣袖,恍如不經意似地拂開了書案上帶著淡淡陳暗墨跡的圖畫,那幅圖畫卻似被強烈的劇風吹拂一樣,急劇地從書案上飄落,然後,在跌落的時候,慢慢地碎成一片一片的紙片。

    「宮主,燕不凡是燕獨舞的第二個兒子,與燕獨舞的長子相比,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長得什麼樣,沒有人知道他的個性,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是怎麼樣的……」柔和的語音,隨著一身水藍衣裳的少女在宮殿裡踱著步,慢慢地蕩了開來。

    宮殿的正中央,重重輕紗後面,隱隱約約飄落的冷哼讓水藍衣裳的少女猶豫地頓了頓腳步,秀美的眼眸輕輕地瞄了一眼那重紗後面朦朧的身影,然後,不輕不重,柔和的語音又在宮殿裡揚起:「燕不凡,其母何氏,曾是江南第一繡坊裡最出眾的繡女,十七歲的時候嫁給當時喪妻不久的燕獨舞,一年之內就生下了燕不凡,當時曾引起武林不小的轟動,因為其坐月子的時候,燕獨舞又娶了第三個妻子,讓江湖中人見識到燕獨舞的薄情與風流。此後,這對母子就沒有再引起燕獨舞的注意,一直在鬼府西邊的一個院子裡沉寂的生活著。我們安插在鬼府裡的暗樁給我們的,只有這些消息和這幅畫。」

    藍裳少女柔和的聲音裡透著淡淡的困惑,秀美的眼眸,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那重重輕紗後面靜默不出聲的身影。

    良久,良久,重重的輕紗後方才淡淡地逸了一聲冷笑:「莫愁在想什麼?與鬼府結盟,或許是件好事,只是,那樣無足輕重的一個角色,似乎並不配成為北神宮少宮主未來的夫婿吧。」

    宮殿兩側沉靜坐著的女子們輕輕地動了動,一個素錦衣衫的婦人輕輕地起身,站在宮殿的正中央,慢慢地跪下,婦人輕柔的笑容,顯得有些縹緲:「宮主,少宮主的夫婿在武林中的地位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背景。鬼府與神宮同為武林統帥,一個掌管南武林,一個統馭北武林,兩百年來,明裡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可是,暗地裡怎麼樣,只有我們自個兒知道。

    「這兩百年來,鬼府與神宮的平衡已經漸漸地被破壞了。自從燕鶴行掌管鬼府以來,鬼府的勢力就漸漸地強盛。而他的獨子燕獨舞或許沒有武功,可是,他的智能卻是不容小瞧,一個文弱到經常為心疾所困的人,卻把鬼府的勢力比燕鶴行的時候擴展了一倍。

    「而今,更有燕不歸,一個可以說是完美的繼承者出現,把鬼府的強盛推向了最高點……而神宮……」

    婦人頓了頓,端麗的面容上顯出了一分遲疑,猶豫了一會兒,咬了咬牙,輕輕道:「神宮,一直是以女子為尊的地方,在神宮裡,有的是數不清的女人。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爭風吃醋,已經消磨掉了這兩百年來,神宮向前的腳步。

    「宮主,鬼府越來越強,而神宮卻越來越弱。雖然,眼下少宮主與燕不歸同為武林中人所尊崇,可是,宮主,我們不得不承認,少宮主有著諸多的缺點,與燕不歸相比,她並不算是個完美的繼承者。在我們的弱勢越來越明顯之前,我們應該把鬼府的力量,慢慢地收為己用……」

    宮殿裡,凝重的氣氛慢慢地瀰漫開來。一道寒氣,森然地拂開了重重的輕紗,劃破了靜寂,射向那跪在地上的婦人,在那秀美的臉頰上劃開了一道血痕。那一瞬間,重重的輕紗後,一張絕艷的容顏,凝聚了層層的寒氣,讓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嚇得跪倒在地上。

    「素顏,你是說我沒有做好神宮的宮主,讓鬼府給比下去了嗎?」與冰寒語氣相反的,是那甜美得令人害怕的柔潤語音,讓跪在大殿中間的女子打了一個寒顫,娟秀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不安。

    「不,素顏不是這個意思……」壯了壯膽,女子再次抬首,「宮主,素顏只是想告訴宮主,此次少宮主的提議,對於神宮,絕對是利大於弊。宮主還請三思!」

    一聲輕柔的笑,淡淡地在宮殿裡逸起。

    「素顏,你去告訴莫愁,盡快定個日子吧。神宮,該給鬼府去下聘禮呢……」

    重紗後,那抹朦朧的身影,倏然起身,消失在重重的輕紗之後。

    宮殿中,沉靜的氣氛卻並沒有隨著那身影的離開而消散。

    北神宮、南鬼府的聯姻,只是一樁有著陰謀的交易而已……

    重重的輕紗後,一身白衣的冰艷女子,冷冷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紙片,然後,輕輕地拍了拍手。

    驀地,一道勁氣劃破了寧靜。

    一身黑衣的少女,恭敬地跪在地上。

    「吩咐在江湖中的各處執事堂主,即刻注意少宮主的行蹤。」

    「是!」黑衣少女領命,身影一動,又消失在冰艷女子面前。

    「莫愁孩兒,你送了為娘好大的一份禮,為娘的怎麼可以不回贈你一份呢?」冷冷的笑了笑,冰艷女子的手掌輕揮,按在身前的書案上,一縷輕煙,那厚實的檀木上便印上了一個纖瘦的掌印。

    ***

    「叮鈴,叮鈴………」

    微風,在深秋的季節裡,拂面,已然帶著冰冷的氣息,令衣裳單薄的人禁不住有些瑟縮起來。

    微風吹拂進敞開著窗的小樓裡,吹動著垂掛在窗欞上的剔透金黃色銅鈴,輕柔清脆而又悅耳的鈴聲,隨著微風的拂動,一波又一波地在微寒的空氣中盪開來。

    微風,伴著輕柔的鈴聲,慢慢地潛進還有些昏暗的房間,吹開空氣中瀰漫著的腥膻味道,吹開低掛著床幔,將床榻上的一片春光,靜靜地展現在帶著寒意的深秋清晨。

    清雅少年側躺在床榻的正中央,烏黑的髮絲,略為凌亂地披散在雪白的被褥上,精緻的五官,在如玉的肌膚映襯中透著非凡的靈氣。纖細的頸項,帶著優美的弧度消失在厚實的錦被中,一抹雪白的肌光,隨著少年的呼吸,在錦被中若隱若現。

    清脆的鈴聲,隨著微風吹進少年的耳中,令少年修長的眉微微地揚了揚,緊閉的眼瞼動了動,慢慢地張了開來。一雙寒星似的眸子,帶著幾分睏倦,幾分疲累,幾分懶散,卻透著誘人心弦的美。

    「什麼聲音?」喃喃的自語中,少年慢慢地坐起身,厚實的錦被隨著少年的舉動,倏地從少年單薄的身子上滑落。身無一縷的白皙身子上,映著點點的青紫,一抹微風掠過了少年的身子,少年打了個哆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厚實的錦被,裹住單薄的身子,另一隻手捏住被風吹拂得不住輕晃的床幔,側首慢慢地往外探去。

    清靈的鈴聲,輕易地抓住了少年的眸光,少年寒星般的眼眸裡泛起了一抹異樣的神彩,只是,那神彩卻是一閃而逝,寒星般的眸子轉瞬間變得更深暗了。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地放開了紗帳,一陣的聲響後,一身白衣的少年下了床榻。

    雪白的指,輕柔地挑著小巧的金黃色銅鈴,少年秀雅的容顏上有著淡淡的悵然:「又走了……他是誰啊……每天晚上來,清晨走……鬼府的護衛,究竟在做些什麼呢……怎麼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曾經出現過呢……還……」

    語音猛然停頓,少年秀雅的容顏上揚起了深深的暈紅顏色,雪白的手指鬆開了鈐鐺,攥緊了微微敞開的衣襟,粉色的唇裡逸出了一抹飄的歎息聲:「其實不知道更好一些呢……那樣就不會羞恥了……不會羞恥了……」

    是啊,不會羞恥了……

    自嘲似地笑了笑,合上了洞開的窗,清晨的微光便被摒棄在了窗外,整個房內地陷入了昏暗之中。

    『叭』的一聲,纖白的手,輕輕地點起了一團光暈,桔黃的燭火在書案上亮起。秀雅的少年在書案邊坐定,攤開書案上的卷軸,卷首寫著雋秀的幾個楷體『鬼府機要圖』,隨著攤開的卷軸,蛛網似的線與點,密密地佈滿了半張卷軸。少年一雙寒星似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那畫著密密麻麻的線路的卷軸,一聲冷笑從那粉色的唇中飄落,秀雅的五官上染了一抹冷厲的神情,一瞬間,少年的風貌蛻變成冰寒。

    「兩百年來,鬼府經過歷任府主的打造,早已經是佈滿了重重的機開,這一幅鬼府詳圖,在我的手中畫出來,不知道會給鬼府帶來多少的災厄……爹爹,就算您聰明絕頂,也絕不會想到您的孩兒會將鬼府出賣吧……呵呵呵……」低低的笑聲,自少年的喉間悶悶地響起,一滴晶瑩的淚,慢慢地逸出了美麗的眼眸,「生為鬼府人,應當是眾人艷羨,幾世求不來的福氣呵……可為什麼,生為鬼府中人,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呢……爹親娘慈,兄友弟愛,一家人,不應當是這樣的嗎……為什麼,我有個那樣的爹,有個那樣的兄長呢……哈哈哈……」

    滿眼的朦朧中,少年雪白的手顫抖著捏起狼毫,研開了墨,筆尖沾上了墨,慢慢地在卷軸空白的地方添上了新的線,沾上卷軸的一瞬間,那握著狼毫的手,猛然泛白,顫抖的手,鎮定平穩,穩得彷彿前一刻的顫抖,從來不曾出現過。

    燭火下,少年認真的神情,美得令人心碎……

    深幽的眼眸靜靜地望著那窗欞中透出來的燭光,修長的身體輕輕地貼在粗糙的樹幹上,一抹杏黃的顏色垂掛在枝極間。側耳傾聽著晨間早起的人遠遠傳來的動靜,樹梢上的枝葉輕輕地動了動。

    一聲輕響,簌簌的黃泥自枝葉間灑落,醇厚的酒香,便自枝椏間慢慢地瀰漫開來,一張美麗而又英氣逼人的容顏帶著淺淺的醉意,靜靜的笑著,低啞的語音裡帶著幾分柔軟的溫柔:「狂,你選的是他嗎……只要是你做的決定,我都會為你去完成……娘那邊,我已經飛鴿傳書回去了,日子也應該定下來了,這是你第一次真心想要的,我一定會為你得到他的……燕不凡……燕不凡……你真不簡單哪……這麼些年來,狂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慾望呢……真是讓我有些妒忌呢……二十年,二十年還不及在鬼府的這短短幾日呢……呵呵呵……」

    忽地,俊麗少女凝起了眉眼,看著穿梭在重重屋宇之間的黑影。熟悉的步伐,讓她禁不住皺起了眉眼。隨意地一個縱躍,她來到了黑影的身前。

    那是一個容顏秀麗的婦人,看見了俊麗的少女,禁不住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少宮主,你果真在此!」

    清朗的眼眸,淡淡地掃了一跟四周,敏銳地察覺到隱在暗處的細細呼吸又多了幾縷:「怎麼了,宮裡出什麼事了?」

    「屬下接獲宮裡傳書,宮主知道了少宮主定下了鬼府的親事,大為震怒。」聲音,輕輕地抖了抖。

    「她不同意?」微瞇了眼眸,看著黑衣婦人。

    婦人搖了搖頭:「諫閣閣主素顏進諫,將其中利害關係一一表明,宮主同意了。」

    「是嗎?」眼眸微微地一暗,眉,卻攏了起來,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同意了?

    眼眸,靜靜地飄向遙遠的北方,那裡,是她離開了很久很久的家……神宮……

    ***

    知道神宮嗎?

    所有的江湖人,都會睨著眼睛,看著問這個問題的人,廢話!誰不知道神宮。

    在北武林,更是如此。

    只要哪裡出了事情,即刻就可以看到神宮中人出現。調解事端,追查緣由,然後,處理結果。一切,都是十分的迅速。

    神宮,是北武林的統帥。它在北武林是絕對的權威。北方七省,三十州,都有其分堂,統管各州事務。堂主稱執事,下屬七十二流,每流管轄本州各類事務,大到江湖糾紛,小到鄰里吵架,他們都會一一地調解。如此龐大的機構,當朝又是作何想呢?

    當朝,卻是任由其發展,只在涉及朝政之時出來約束。這不由得不讓人稱奇。更讓人稱歎的是,神宮裡不管是執事、流事,或是小小的一介丫鬟,全都是美麗的女人。

    令人目眩的女人。也是行事狠辣的女人,說起這些女人,北武林中人,莫不投以又敬又畏的神情。因為,這些女人,殺起人來,並不比男人遜色。

    所以、沒有人敢違逆神宮。

    所以,整個江湖,對於神宮這兩個字,簡直是如雷貫耳。

    那麼,你知道神宮在哪裡嗎?

    被問的人,都會一臉的凝滯。

    神宮在北七省三十州都有分堂,但是,那只是分堂。真正的神宮,誰也不曾去過,誰也不曾到過。問人?問誰去?神宮分堂嗎?神宮裡的人,會洩露神宮的所在嗎?

    曾經有一次,有一個小伙子與神宮冀州分堂的一個小丫鬟相好,歡愛之時,百般問詢,那小丫鬟卻是怎麼也不肯說出神宮所在。即使是如此,隔日,那個小伙子就神秘失蹤了。有人看到一群美麗的女人帶走了他。

    如此,誰還能問出神宮的所在?

    那麼,你知道神宮是怎麼樣創建的嗎?

    被問的人,都是一臉的茫然。

    神宮,聽說這個名字的時間已經有兩百餘年了。誰也弄不清楚,究竟是誰叫出來的名號,只是知道,兩百多年前,在天下武林大會上,來自神宮與鬼府的人分別打敗了魔教的挑戰者,平定了當時亂成一團的武林。

    而後的兩百餘年,武林自動分為了南北,處於神宮與鬼府的統治下。誰也不知道神宮在哪裡,神宮怎麼樣創建,神宮,是一個迷團。

    現今的武林,只知道現今的神宮宮主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很美也很冷的女人。每次出現在江湖,血腥都會尾隨而至。因為,她的美貌令人傾倒,自然是迷醉了不少男人,可是,她的血卻是冷的,那些為她動情的男人,換來的下場都是死在她冰寒的掌下。

    久而久之,江湖都知道,神宮的主人是一個冷血之人。

    那麼,神宮究竟在哪裡?神宮又是因何而建?

    冰峰,聳立在關外極寒之地,山勢綿延數百里,名為冰峰,實為十數座山峰聚集而成,山勢險峻,峰巒之間多為懸崖絕壁。每座山峰的頂端都有著皚皚的白雪,萬年積累,即使是夏日的艷陽,也化不開那亙古以來的冰寒,阻攔著世人的探究。即便是偶然有人能進入這冰寒的極地,也會因為那一望無垠的白雪迷失了方向,常常誤以為白雪後的那片懸崖是歸去的路途而失去了性命,久而久之,冰峰,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詞,關外的人,對其敬畏異常,不再有人涉足其中。

    因而,也鮮少有人知曉,這冰寒的極地深處,隱藏著一片華美的宮殿。或許是物極必反,這冰寒的極地裡,竟有一處山谷,山谷裡有著無數噴湧的溫泉,將這冰寒極地的山谷化成了一處長春谷。綠樹如萌,百花綻放,鳥獸奔走,美得猶如一個世外桃源。

    幾百年前,一個身受重傷的美麗女人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穿越了那片常常讓人迷失方向的無垠雪原,闖進了這片美麗的山谷,為山谷的美麗而驚歎的女人,就在山谷裡建起了木屋,居住了下來。而後,便不斷地從谷外帶回尚年幼的女童,陪伴著那漸漸長大的女嬰,精心栽培,習文習武……

    美麗的女人,或許是曾經遭受過男人重大的傷害,進入這山谷之後,就立下了男子不得進入的規矩,對著那些漸漸長成的女孩們也嚴厲的教導著,不許與男子有任何的接觸,即使是自己年幼的女兒,也是這般耳提面命。

    隨著歲月的消逝,女孩們長大了,女人老了然後死去。而這一色的山谷裡,只留了一群年少的美麗女孩。女孩們堅守著女人的教導,不與外界接觸。一個誤入的獵戶,惹動女人那美麗女兒的春心,只是,女人的威嚴,即使隨著人的死去,也無法在女孩們心頭消失,於是,她們想出了變通的法子。男子依舊不得進入這山谷,只是,在山谷的外面,女孩們另外尋得了一處山谷,將那獵戶安置了下來。而那獵戶也被那美麗的女兒迷得失去了回家的慾望,與那美麗的女兒成婚,做了一對夫妻。

    伴隨著小主人長大的少女們瞧著那對夫妻,各自動了春心,便悄悄地自外界帶回了男人,安置在那山谷中,各自婚嫁,生兒育女。女兒們被帶進神宮中,而男孩們則被送往另外的山谷裡……如此幾年,幾十年,百餘年之後,這座山谷裡,就從一座小木屋,演變成了屋宇成群的宮殿。而女人,也從一個,變成了成千上萬個。

    宮殿建在泉眼之上,迴廊重疊之間,常瀰漫著泉水氤氳的水氣,娉婷婀娜的美人兒行走在這重重的迴廊之中,猶如九天仙子一般,輕盈而美麗。所以,這座宮殿被宮殿的主人,命名為神宮。

    神宮。

    北武林的尊者。第一個闖入這美麗山谷的女人有著一身詭異超群的武功,而她教導出來的女孩們,也身手非凡。

    當神宮規模漸大的時候,山谷自身的物產以不足已滿足龐大的人群消耗,它的主人們,不得不從外界帶回給養。一群美麗的女人,又有著卓絕的武功,行蹤詭異,幾百年來,竟在武林中漸漸出了名。而後,竟無人能與其匹敵,成為北武林的王者。

    神宮,以女子為尊的地方,男人,在這裡是弱者。

    而今神宮的主人,是那個美麗女人的第十七代孫女,繼承著女人的姓氏,姓龍,叫做輕寒。

    龍輕寒,擁有絕世的美貌,卻生來就是冰冷絕情的個性。她行事狠辣,絕情而冷厲,武林中都對她敬畏異常,稱其為『冰雪龍女』。冰雪龍女及笄之後,依照神宮規矩,在行宮中和早已挑選定的男子婚配,當年,女兒龍莫愁出生,從此之後,再也沒有生育。

    誰也沒有想到,冰雪龍女冰寒的性情,竟會生出一個性情狂傲,行事放蕩不羈的女兒。繼承自母親的美貌,卻帶著令鬚眉汗顏的英氣。自小聰穎過人,十歲就離開神宮行走闖蕩在江湖之中。但凡女子不敢為的事情,她都要盡情而為。

    她,好酒,一身酒量,天下無雙。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她為了一罈酒國名手所釀製的極品女兒紅,在其家門前等候了足足三個月,就為了在酒國名手的女兒出嫁之時,嘗到第一口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兒酒香。

    她,好賭,但凡北武林所有賭場,她均有涉足。她賭技驕人,未曾輸過一次。而她每每賭博,皆一擲干金,贏走賭坊無數銀兩。但是,北方賭坊卻不曾將其視為瘟神,因為,她每次賭贏,只取賭坊一半銀兩,為賭坊留下後路,另一半銀兩也從不曾落入她的囊中,全數被她救濟了北方無數的貧窮人家。

    她,好色。此一行為,驚駭世人。她身為女兒,卻喜歡美色。只是,她好色卻只為欣賞女兒姿容,更是對容顏美麗的女子溫柔體貼,尊重無比。因而,北方女子,莫不因她的喜愛而心歡不已。又因她行事狂放,頗有男兒之風,更是惹得無數美人忘了她身為女兒,暗生愛慕之意。曾有北國皇后與青樓歌妓為她爭風吃醋,險些大打出手。

    她,好武。生就一副清奇骨骼,天資過人,但凡武藝,只需過目一眼,便銘記在心,小小年紀便融匯了百家之長,而無敵於北武林之中。十一歲,獨入沙漠,一人獨捉了為害沙漠幾十年的漠北雙梟,為沙漠遊民除卻了心頭之患;十三歲,與西域十大高手輪番鬥技,越鬥越勇,連拚七天七夜,也不分勝負;十四歲時,江湖之中,已無人敢掠其鋒芒。

    因上種種,北武林,稱其為『狂龍』。

    狂龍,莫愁。

    只是,因她行事放縱,武林中人,常對其行為看不過眼,有些人自以為長者,常前去教訓,只是技不如人,都在她手下敗下陣來。而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因此常常在口頭上佔她便宜,常咒罵她無人敢要,要做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今日,卻是要教這些自以為是的人大大吃驚一番,因為,北武林盛傳,狂龍,好事將近了……

    是誰敢娶這放蕩不羈的女子?

    是誰呢……

    說起來,所有的武林中人可真是要大大的咋舌了。竟然是鬼府中人。

    叫什麼來著?

    燕……燕,燕不,不什麼?

    燕不凡!

    沒有聽過,是飛燕的弟弟嗎?

    那不是比狂龍年少嗎?怎麼有膽子娶這放蕩不羈的女子?

    或許,是出於什麼的考量吧?

    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武林中人都無法知曉,只是,鬼府與神宮的聯姻,卻像是投在一波平靜湖水中的石子,一石擊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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