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和我分手,是因為我和家誠走到了一起。」
不知道她是以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和家誠相愛;兩張完全一樣的面孔,卻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愛的是哪一個。她愛林未的豪放和小小的壞,可也迷戀上了家誠那淺淺的憂鬱,還有他在鋼琴前的神采飛揚。
林未是個乾脆人;家誠突然跑到她家,對屋子裡東西的熟稔甚至超過了這個長久遠在異地的他——他怎麼能不懷疑?於是,分手也是理所應當。起頭是她,自然也沒有什麼可埋怨的。偏偏是林未回國後不久突然流產,讓她戰戰兢兢,分不出到底是哪個的。
「家誠始終相信那個和我們無緣的孩子是他的。所以,在我畢業時,他也辦了休學手續,準備和我回來直面一切。」
愛情的力量真的這樣偉大?超過了親情?讓家誠學會了不再逃避?但是——為什麼家誠沒有真和她一起回來?
「因為,就在臨行前不久, 家誠不見了;消失得非常徹底。我到處找他,可就是找不到;家裡又催得緊,無奈之下,我想到了林未。或者——他能幫我度過難關。」
「這也不過分;畢竟,他們要見的確實是家誠的父母。」她看上去有些慌亂。
「家誠為什麼不見了?你為什麼以威脅公開林未身份的手段來讓他配合你,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還是你根本就知道:家誠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林未只能永遠做宋家誠?」
僅僅是猜測;可這個猜測那樣殘忍,讓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回來了……」她的眼中有著濃郁的憂傷。
「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她不是個柔弱女子,我現在一定會衝上去揪住她問個究竟!
「林未現在正在美國到處找他,也找不到他!他到底上哪兒去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麼長時間都不肯露面?他——還活著嗎?」
最後這幾個字,問得艱難。
「我真不知道。我也找過他……我們在一起後從沒有那樣吵過,他脾氣很好的,是我——說了些過分的話……」
「小時侯過過苦日子,和媽媽一起……我真不想再重新過那種日子,天天數著荷包裡的錢過日子……要是我找不到家誠……我怕父親和她……」
她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原本以為她是個驕傲的女王,沒想到——她只是個可憐的拚命想保住那華麗王冠上的鑽石的灰姑娘。可她到底愛的是誰?
「如果你真愛家誠,怎麼放心沒找到他就自己跑回來?換成是我,我一定會找到他後一起回來;找不到,也要繼續找下去。活要見人,死……」
喉嚨哽咽住了。實在不敢這樣想像。看來,那天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衝突,段靜儀是不準備告訴我了;現在只知道:家誠生死未卜已經四個多月,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怎麼辦?
「我是真的擔心他的;可日子越往後,我就越害怕。回來前我也拜託了朋友幫忙找他;現在——沒有他的消息,對我來說,反倒是個好消息……」
她的眼眶一紅,晶瑩的淚珠順著光滑的臉頰滾落下來;她抽了抽鼻子,聲音帶著哭腔:「我不該和他說那種絕情的話——他為我其實付出了很多……甚至都放棄了學業……」
「她總覺得自己非常堅強;別看她文文弱弱,可從小到大,我沒看她哭過。其實她只是個故作堅強的女孩子而已。」
這時,我想起了周達明的那句話……
世間最不能自主的,就是這愛情;如果愛情能世間最不能自主的,就是這愛情;如果愛情能自主,愛人能收放自如,所有的愛情故事都以「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永遠生活在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告終,那有多好。可如果那樣,愛情是不是就不會再是愛情,而只是一場可以預知結果的虛擬遊戲:因為知道結果,所以會黯然失色?
「你登過尋人啟示沒有?找過當地警局嗎?相信林未會找到他的。他這些天應該正忙著查找家誠的下落。」
「我以為他負氣自己回來了;因為第二天就發現他的護照什麼的都不見了,但他身上帶的錢好像又沒有那麼多……
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讓家誠回來——否則,要如何收拾眼前這個爛攤子?
林未的電話終於在不安中如期而至。
「……我甚至透過關係查找了出入境記錄;沒有辦法,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我們已經報了警。」林未說著,打了個哈欠。可能是因為就我的時間,他的生物鐘已經亂七八糟了。
「我會再等兩天。如果還沒有消息,就只能先回國了。不過,我已經拜託了幾位朋友想辦法幫我查了。」
還能怎樣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確實,如果一個人真不願意露面的話,怎麼查都查不出來。可家誠已經四個多月沒有露面了——我真的很擔心。時間越長,不詳的可能性就越大。
讓我深感棘手的段靜儀家人要來探望未來親家一事,林未倒是雲淡風清:「算了吧。這樣繼續糾纏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會給她打電話的。就算她把真相告訴我爸爸媽媽,我也不會陪她折騰。」
可——家誠為了她居然肯放棄學業,如果處理不當造成雙方誤會,等家誠回來,那該怎麼辦?
一切的起因,都是由於當初他們荒唐的錯身。
說我心裡一點點疑問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現在知道的線索,雖然已經順理成章地連接在了一起,周達明、林未和段靜儀的話也都基本一一對證,似乎已經沒有了什麼破綻:林未和段靜儀同居,然後他和家誠交換了身份;林未回國期間,可能是因為寂寞、孤獨,或者是因為他們酷似的長相,或者是因為家誠的某方面特質,也可能是以上的綜合,家誠和靜儀走到了一起;期間,林未發現了,然後分手;臨到段靜儀畢業,家誠終於同意和她一起回來,回到自己應該的生活軌道上,可惜成行前一次激烈的爭執,他消失了。
段靜儀四處尋找不果,父母又在催她返回,想到家誠帶走了護照,她猜測他可能已經自己回來了。於是找個借口,來到宋家周邊活動,以為他回來後應該會和我或林未接觸;而周達明,以為終於有了由候補扶正的機會,跟了回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天在快購相遇應該不是意外,只是不知道是誰在跟著誰。是她跟著我、周達明跟著她?硬是演了出三流電視劇集中的荒唐「巧遇」情節。
因為沒有發現家誠出現的任何跡象,再由於父母逼她盡早和同居男友結婚,同居男友卻失蹤了,她想出了個李代桃僵之計,以求能應付過去;或者——想到這裡,不禁渾身寒毛站了起來,胳膊上開始冒雞皮疙瘩——或者,她以為家誠今後可能不會再出現了,就想借這個瞞天過海之機,造成日後不可改變的事實……
當然,這一切僅僅是我的猜測;是我基於他們對我陳述的推理。但這個所謂的推理或者是不成立的。因為自始至終,中間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那就是家誠。
他們三個人關係特殊,如果沒有家誠的親口確認,前面這些,只會是他們口述的一種可能。
可是,家誠到底在哪裡?
那個經常和我拉我坐在琴凳上,微笑著聽我用一根指頭漫不經心地按著琴鍵的男孩子——他現在到底在哪兒?
沒有人知道;直到四天後,我接到了林未的回程電話:「目前沒有新的進展。我準備回去了。」
無奈、苦澀、擔憂——如果一直找不到,他能總呆在那裡嗎?回來就回來吧。
接著,被楊兄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可心打來了電話:「我們那個周總監居然要結婚了!你聽說什麼沒?今天早上看到他戴著婚戒,仗著還熟問了句,居然是訂婚戒指!你知道他未婚妻是誰嗎?你肯定想不到!」
「不知道,是誰?」她一定等著我驚訝地喊一聲:「天啊——居然有這種事!」簡單地裝下傻,小妮子的虛榮心就能得到極大滿足。
果然,她得意洋洋:「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你怎麼那麼笨呢?我一下就猜出來了。就是那個鼻子翹到天上的段靜儀!他也算是得償所願。」
看來,她終於接受了現實,由周達明出面跑這個過場——只是不知道,家誠回來後,她要怎麼去處置這個周達明?
果然人是萬萬不能一時糊塗的;因為一步走錯,後面就會步步皆錯;忙得焦頭爛額,補的卻是小洞席捲成的黑洞……
可心最後吧嗒了兩下嘴:「真可惜啊,為什麼好草都有花伴了呢?可以選擇的好男人又少了一個。」真是吃著碗裡的還惦記著鍋裡的。
「以後想看也看不到了,這些天抓緊時間瞻仰一下吧!」她還在那裡貧;我不禁一楞:「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人家周達明可是個癡情種子;段靜儀跑到這裡來,他就準備跟著她扎根;沒想到居然打了個閃電戰,人家要抱著嬌妻好還鄉,誰還在咱這小廟裡繼續當和尚?」
不會吧?這麼快就結婚?他們要是結婚了——家誠怎麼辦?
立刻,我的喉嚨象著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