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大家「閨」秀 第十章
    「靜如不見了?」柳宇翔大驚。

    「剛剛我端著早膳到小姐房裡,沒見著小姐的人,本來以為小姐只是在附近散步,可我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姐啊!」小語焦急的喊。

    「什麼……」柳宇翔整個人幾乎一軟。

    「大哥!」柳子翔趕緊撐住他。

    「小語,靜如一定是傷好了就跑到哪兒去撒野作亂了,這種事情你應該很習慣了,有必要跑來這裡大驚小怪的嗎?」宋淑婷斥責小語。

    「娘!大夫說了,靜如的傷還沒好!請您讓小語說,可以嗎?我想知道怎麼回事。」柳宇翔皺眉打斷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娘,娘對靜如的態度為何可以這麼刻薄?

    「宇翔,根本沒必要……」

    「娘,拜託你。」柳宇翔聲音變得冷硬。

    「柳夫人,我和二小姐都知道您討厭二小姐,我們也盡量不在您的面前出現,就算這幾天小姐常常頭暈,吃了東西又常常吐出來,可小姐她為了不想讓你們擔心,總是裝出一副已經沒事的樣子,可是……根本就沒人關心二小姐的死活,柳夫人唯一一次去探望小姐的那晚,目的也只是去趕我們離開書院罷了!二小姐那時候連走都還走不穩啊!」小語終於哭了起來,為這幾日二小姐所受到的委屈傷心。

    「小語。」宋淑婷大喊。[熱-書#吧』=獨(*家&制^作]

    「娘……」柳宇翔臉色極為難看。「你要趕靜如走?」

    「我……我也是為你好,再把她留下,總有一天你會被她害死的!」宋淑婷辯駁。

    柳宇翔閉了閉眼,此時此刻,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了。

    「小語姑娘,後山……找過了嗎?」他問小語。

    「後山?沒有啊!小姐怎麼可能到後山去?她的身體還不能……」小語頓了頓,驚慌的捧著臉。「天啊!難道……難道小姐真的跑到後山去了?為什麼?小姐跑去那裡做什麼?!」

    「難道她真的……去找黃士賢了……」柳宇翔低喃,那不是作夢嗎?

    「什麼?」這是小語和柳子翔的驚呼。

    「宇翔,你為什麼會認為靜如是去找黃士賢的?」宋淑婷蹙眉,難道錢靜如真的是去找黃士賢?

    錢靜如不是想找借口拖延時間而已嗎?而且……她比較在意的是,宇翔怎麼會知道的?!

    「我聽見的。」柳宇翔臉色凝重,「昏迷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見靜如的聲音,她說……她要替我報仇!」

    柳宇翔痛苦的閉上眼,須臾才又睜開。「不過之前聽娘說那幾天她沒來看過我,我鬆了一口氣,以為那只是做夢……」

    「錢姑娘有來看過大公子。」剛回來的柳青突然插口。

    柳宇翔一震,驚恐的望向柳青。

    「什麼時候?」柳子翔問。

    「從錢姑娘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自己下床過來探望大公子了,那時是半夜,之後每天丑時末,錢姑娘都會過來,因為錢姑娘交代我不要告訴其它人,所以我也就沒說了。」

    「所以她真的有來,也真的對我說了那些話?她……她說要去找黃士賢報仇,報完仇,她就要離開,而這幾日,我以為那只是做夢,所以也就沒有問她……」柳宇翔有些混亂的低喃。

    「宇翔。」宋淑婷低喚,「她一個女孩家,怎麼可能敢去找一個殺人兇手?她一定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娘!靜如的個性向來說到做到,她不願意做或自認做不到的事,就不會說出口,可是只要她說出口,就算再苦、再累、再危險,她都會做到。」

    「是……這樣嗎?」宋淑婷驚愕,一個小女娃這麼重承諾!「我以為,以為她只是說著玩兒……」她低喃著。

    「娘,您是說,靜如有告訴您她要去找黃士賢?!」柳宇翔抓住宋淑婷的手臂,喘著氣激動的質問。

    「我以為她只是想找借口拖延時間,不想離開書院,我沒想到她……」

    柳宇翔再也掩藏不了眼底滿是失望的神情——對他的父母,他閉上眼,放開娘,喃喃低語,「爹、娘,對不住,可以請你們先離開嗎?我要和子翔討論一下事情。」

    宋淑婷傷心的啜泣一聲。「宇翔,天下父母心,你怎能怪娘?娘希望她離開是為了保護你,我擔心她若還留下來,難保不會有第三次,到時候的命可能就要葬送在她手上了!娘無法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光是這一次,娘就心驚膽戰了呀!我……我根本沒要她去找黃士賢啊!」

    「娘,我瞭解,我沒有怪您,您說得對,您並沒有錯。」錯只錯在他們為人子的,長期以來相信了父母表現出來的高尚形象,可如今卻被一句「天下父母心」給打回原形。

    是的,他當然能體諒爹、娘為了他想趕走小東西的舉動,但是心疼小東西的無辜,心疼她受的委屈,想到這幾日,她總是在他面前說著他爹、娘的好話,他雖然知道她誇張了,可是至少還以為爹、娘對她並不壞,相信了就算沒有善待,也不至於惡意對待,沒想到……

    所以在這種心情下,他擔心他會忍不住對娘說重話,但是他知道事情不能怪爹、娘,他們只是做了大部分父母都會做的決定罷了,而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的爹、娘是和其它人不一樣的,所以他們並沒有錯,他也無法怪罪他們,他只是……失望罷了。

    「夫人,咱們出去吧!」柳冠合攬著妻子的肩,帶她出門。

    宋淑婷回頭望著兒子,最後只能哽咽的離開。

    一出房門,宋淑婷投入丈夫的懷裡,哽咽地哭得不能自己。

    「夫人……」柳冠合歎息,心頭也覺得沉重。

    宋淑婷啜泣著,兒子沒有怪罪,可是那失望的神情,更讓她心痛。

    他們做父母的,真的讓兩個兒子失望了,是嗎?

    「老爺,咱們……錯了嗎?」宋淑婷哽咽地問,而柳冠合,無語。

    房裡,柳子翔惱怒的低咒著,「那個笨蛋!做事沒大腦,莽撞行事,只會惹麻煩的大笨蛋!」

    「子翔,麻煩你去召集所有僕從,我們馬上到後山找人。」[熱/*書\>吧獨@家*制$作]

    「大哥,你也要去?」

    「對,我要去找靜如。」抬眼瞥了柳子翔一眼,直言道:「子翔,你不用浪費唇舌勸我,你該知道我一旦做了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你若擔心我,就照我的話去做,我給你一刻時間,過時不候,時間到你沒出現,我就自己一個人去……」

    「大哥,我可以帶僕從去找,你沒有必要……」

    「不,你們找不到,只有我找得到人。」

    「哪有這回事。」

    「你忘了嗎?小時候我們在錢府作客那段日子,只要靜如躲起來,就連她的爹、娘都找不到人,最後找到她的人一定是我。」

    「那……只是巧合,而且當時知道她一定在錢府的某處,不像現在,她到後山找人也是我們的猜測而已啊!」

    「不是巧合,我就是知道她在哪裡。」柳宇翔低喃,抬頭對柳子翔道:「你還是趕快去準備。」

    柳子翔皺眉,他不贊同大哥這麼亂來,可是除非是用暴力將大哥綁在床上,否則他沒有其它辦法阻止大哥這種不要命的行為,只是……大哥的傷勢又何嘗經得住外力的威脅?

    「別想了,子翔,快去,慢了,我可不等你,自己先走了。」柳宇翔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可惡!我知道了啦!」柳子翔咒罵一聲。轉身奔了出去。

    「柳青,幫我拿方便行動的衣裳。」柳宇翔吩咐,轉向小語,「小語姑娘,麻煩你,追上大夫。請大夫回來候著。」

    「是,我知道了。」小語立即衝了出去。

    小東西,你真的讓我……生氣了!

    後山佔地廣大,要從中找出有心藏匿的人非常困難,但是若知道有什麼隱密的地方,那麼範圍便縮得很小很小了。

    這些日子在後山探險,錢靜如在接近書院這處山頭的地方,發現有五個隱密的地點,從環境看來,應該是長年無人踏足過,直到她的出現。

    因此她直接將目標鎖定在這五個地方,並一一找尋,然後在第四個地點,察覺到與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的東西——血跡。

    找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抑狂猛的心跳,以及微微打顫的雙腳,伏低身子,小心翼翼的前行。

    一陣強烈的暈眩感突然襲來,她身子一癲,軟跪在地上,壓斷了一根枯枝,劈啪脆響,在這寂靜的山林中,顯得異常的刺耳。

    她屏氣凝神,除了強忍著腦袋的暈眩和噁心的感覺,還要謹慎地觀察是不是被黃士賢給發現了。

    久久,四周沒有其它動靜,她安心的鬆了一口氣,待暈眩的感覺慢慢退走,她忍住依然覺得欲嘔的噁心感,手腳並用的爬向前,小心的選擇手腳落地處,免得又製造出其它聲響。

    血跡愈來愈多,而且如她所料,一直延伸到那個窄小且應該被籐蔓遮掩住的山洞口,如今籐蔓遮掩得並不完全,有被移開過的痕跡。

    她既驚懼又興奮,已然確定黃士賢就藏匿在這裡,如果她幸運一點的話,找到的會是一具屍體,畢竟黃士賢傷得頗重,如果運氣差了點,黃士賢還活著,應該也不會太難解決吧!

    一聲暴吼突然從她身後響起,她渾身一僵,下意識的往前一撲,剛好逃過一根粗大的木棍一擊,呯地一聲響,粗木棍擊中草地,揚起一陣草屑。

    錢靜如飛快的轉過身,手腳並用的往後爬,一看見身後的人,忍不住渾身恐懼的顫抖著,她知道那是黃士賢,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隻受了傷且已經瘋狂的野獸!

    「是你破壞了一切……」黃士賢喃喃低語著,舉高手中的粗棍,一邊朝她揮去,一邊低吼著,「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大麻煩,果不其然,你破壞了一切!」

    錢靜如利落的閃身,其實要閃開並不難,黃士賢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渾身血污惡臭,她甚至看見他的傷口有白色的蛆蟲蠕動著。

    「你這只野猴子就是這麼陰魂不散,為什麼我怎麼殺都殺不死你?!」又是一聲大吼,粗棍用力的朝她揮去。

    她矮身閃過,腳下卻一個不慎踢到樹根,整個人往前撲跌,才翻身想要爬起,下一瞬間,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黃士賢竟然跳了起來,直接壓制住她。

    「抓住你了,野猴子!」黃士賢呵呵低笑著,五官已經髒污得看不清,可是那雙瘋狂的眼睛,卻讓錢靜如忍不住發抖。

    她拚命的掙扎,捶打他的傷口。那些噁心的蛆蟲掉到她身上,她尖叫,可下一瞬間,喉嚨被緊緊鎖住,截斷了她的叫喊。[熱-書#吧』=獨(*家&制^作]

    「這一次應該殺得了你了,對不對啊?野猴子……」黃士賢掐著她的脖子施加壓力。

    錢靜如奮力的扳動他的雙手,無奈卻撼動不了,雙手在四周摸索著,想要找尋能自救的東西,突然,漸漸模糊的視線好像看見遠處有幾個人影,緊接著她聽見了柳宇翔的大吼。

    「靜如——」

    不,不不不!不要又來了,不可以!

    錢靜如在心裡狂亂的喊著,雙手拚命的在四周地上滑動,突然地摸到黃士賢丟在一旁的粗棍,想也沒想,直接抓緊,使盡吃奶的力氣,喉嚨在他的圈鎖下發出粗嘎的叫聲,然後粗棍朝黃士賢的頸子打了下去。

    她不能……不能再讓柳宇翔因為她而受傷,這一次不行,她必須在柳宇翔趕到之前,就殺了黃士賢!

    一擊中的,只聽聞一聲喀嚓,黃士賢頭一歪,整個人就這麼直挺挺的斷了氣。

    脖子的壓力沒有因為黃士賢的死亡而鬆開,她覺得自己的胸膛漲得發疼,覺得眼睛爆凸,眼球快跳了出來,喉嚨咯咯作響,舌頭被壓力擠了出來,渾身失去了力量,黑暗在她眼前爆開,意識陷入混沌之中。

    肉體非常痛苦,但是她的心卻安了下來,至少這一次柳宇翔沒事,她……沒有害死他……

    捨棄了痛苦的肉體,她內心安詳的迎接死亡的來臨……

    眼前一陣閃光,她睜著無焦距的眼。

    「鬆開他的手,快點!快點鬆開他的手!」

    又是一陣閃光,她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把他推開,快點,子翔,把人拉走!」

    然後看見跪在她肉體旁邊的人——清楚的柳宇翔以及模糊的其它人。

    「靜如!小東西!醒醒!呼吸!」

    柳宇翔拍著她發紫的臉,她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愈飄愈高。

    「小東西!快點呼吸啊!」柳宇翔撬開她的嘴,朝著她口中吹氣。

    啊——不用了,柳宇翔,我現在不難過了,她仰起頭,往天空那處亮光飄去。

    「快點呼吸,小東西,不可以丟下我!」

    突然,她覺得渾身一沉,往下掉了一點。

    啊啊?怎麼回事?

    低頭望著,又看見柳宇翔對著她的口中吹氣,緊接著,又是一沉,再沉,輕飄飄的感覺不見了。彷彿有東西正拉扯著她往下,她開始覺得疼痛,彷彿四肢百骸全被扯開般痛楚。

    不要……讓我走,好痛……

    「大哥,她死了……」

    對,我死了,柳宇翔,放手,我想要感覺那種輕飄飄的舒服,我不要這麼痛……

    「滾開!」柳宇翔推開柳子翔,又對著錢靜如吹氣,「小東西,快呼吸,你不能丟下我,我不會讓你丟下我的,我會跟著你走!」

    啊啊——不可以!柳宇翔,你怎麼可以跟我走……

    身子重重的一沉,再也抵擋不了那巨大的拉扯力道,她的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以及一陣劇痛中。

    「咳咳……」疼痛的胸膛、疼痛的喉嚨、疼痛的……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在痛了。

    「啊——活過來了!」柳子翔激動的喊,「大哥,活過來了!」

    「慢慢,慢慢的呼吸,小東西,別急,慢一點。」柳宇翔溫柔的輕拍著她。

    她茫然的睜著眼,望向他,然後慢慢的閉上眼睛,暈死過去。

    當眾人抬回黃士賢的屍體,以及昏迷不醒的錢靜如時,柳氏夫妻在聽聞錢靜如曾一度死去,看著那小小的身子,看著那纖細的脖子上的手指瘀痕,他們又驚又悔。

    大夫早已等候多時,仔細診脈斷症,寫下藥單,交與一直低聲哭著的小語,「照此藥單藥材,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每日一劑,分兩次服,記住了嗎?」

    「是,小語記住了,謝謝大夫。」小語抖著手接下。

    「大夫,她的情形如何?可有大礙?」終於,柳宇翔緩緩開口。

    「喉嚨會痛上幾天,聲音可能也需要幾日才能復原,至於其它,依老夫診斷,並無大礙,應是舊傷未癒,再度復發,只要按時服藥,臥床休息,別再莽撞下床動作激烈衝撞到,大約三、五日便可痊癒。」

    「她大概何時會醒?」

    「這點老夫就不敢斷定了。」老大夫不贊同的望著柳宇翔,「倒是你,柳大公子,你傷勢未癒,必須臥床靜養,你這舉動實在是大大的不智。」

    「讓大夫費心了,我一會兒便躺下。」柳宇翔淡淡地說:「柳青,麻煩你送大夫下山,順便抓藥回來。」

    「是,大公子。」柳青從小語手中拿過藥單,「大夫,請。」[熱/*書\>吧獨@家*制$作]

    「唉!大公子保重。」老大夫歎息一聲,搖搖頭,轉身離去。

    「子翔,我差一點就失去她了……」柳宇翔低喃,視線一瞬不瞬的望著昏迷的錢靜如,不敢稍離。

    「大夫說了,她已經沒事了,大哥不要再想了。」柳子翔暗歎,完全沒想到大哥對錢靜如的用情原來這麼深,太讓他驚訝了。實在搞不懂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哦!他知道她的特別之處,只是很意外大哥竟會喜歡啦!「回房休息吧!」

    「不用了,我就在這裡。」柳宇翔婉拒。

    「那……」柳子翔看見爹、娘走了進來。「爹、娘來了。」

    柳宇翔沒有抬頭,直到柳氏夫妻走到床邊,他才低低的開口,「爹、娘,我今生的伴侶唯有靜如一人。」

    「為何是她?她是這麼的……」宋淑婷啞著聲,不知該怎麼形容才較為婉轉。

    「這麼說吧!若非是她,我不會有成親的念頭,我對那些規矩的千金閨女厭惡極了,尤其是鳳棲院出來的,更是讓我敬而遠之,很抱歉,娘,這不是針對您,但是這就是我的感覺。」柳宇翔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見張口結舌的爹、娘和弟弟,淡淡一笑。「我很虛偽,我很表裡不一,平日你們所看見的我,都只是一個彬彬有禮、溫和親切的表面假像,其實我覺得人生無趣至極,對我來說,生無歡、死無懼,我常常在想,人為何要活那麼久?」

    「宇翔,你不要嚇娘啊!」宋淑婷顫抖,忍不住啜泣。「我不反對你娶靜如,我會接納她,事實上,我其實滿喜歡她,我只是一時嚇到,擔心你的安危,才會做了那些事,宇翔,你別這樣啊!娘都答應,都答應……」

    「娘,我沒有存心嚇您,我只是在陳述真正的自己讓您們知道。」

    「是……是嗎?」宋淑婷猶疑著。

    「是的。」柳宇翔微微點了頭。「一直以來,我就是抱著隨時都可以死去的心理生活著,直到靜如來到這裡,本來我也只是覺得她活潑有趣,加上她是我小時候自己選上的未婚妻,所以我抱著她能增加我生活樂趣的心態和她互動,直到那次落水的事件發生。」

    柳宇翔停了一會兒,視線在錢靜如的臉上,專注的凝視著。

    「那一次落水,我是救了靜如沒錯,可是後來卻是靜如反過來救我,而且她不只救了我的肉體,還救了我的心,因為她緊緊抓著我,不讓我被急流沖走,對著已經放棄、無所謂的準備迎接死亡的我喊著:你如果不上來,我就跟著跳下去!」

    「你們知道嗎?那一剎那,我的心受到多大的震憾,那一刻才讓我省悟到,我已經不再只是抱著覺得有趣的心態,或是只是喜歡她而和她相處,我愛她。」

    柳家三人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柳宇翔抬起手,用著食指背輕輕的滑過她的臉頰。「如果不是靜如,在那一次,我就已經死了,不是因為救靜如而體力透支,是因為我順勢放棄了求生。」

    「我的天啊……」宋淑婷捂著嘴,不敢相信這個陌生的人就是她的兒子,是他隱藏得好?或者是他們做爹、娘的不曾用心在他身上?

    那……子翔呢?宋淑婷望向柳子翔。

    「不要看我,我表裡如一,除了偶爾會在心裡抱怨抱怨之外,沒有其它秘密或是假面具。」柳子翔立即澄清。

    宋淑婷鬆了一口氣,轉向大兒子。「宇翔,子翔,我們讓你們失望了,對不對?」

    「哦——是有那麼一點點啦!」柳子翔客氣保守的說。

    而柳宇翔則選擇沉默。

    「我瞭解了。」宋淑婷歎息。「你休息,我們回去了。」

    「大哥……」目送爹、娘離去,柳子翔疑惑的低問:「你覺得爹、娘是屈服?或者真的理解釋懷了?」

    「我想,時間會證明這一點的。」

    然而時間來不及證明柳氏夫妻的心理,反而先證明了「一生是一連串意外所組合」這個論點。

    昏迷了三天的錢靜如,今天終於醒了過來。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見坐在床尾打盹的小語,以及坐在床頭這邊的柳宇翔,有些疑惑的望著四周,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

    「小語姊姊……」聲音嘎啞的開口,覺得喉嚨好像被割開過似的,伸手搖了搖小語。[熱-書#吧』=獨(*家&制^作]

    「啊?二小姐,您終於醒了,嗚嗚,您嚇死小語了。」小語一見她終於醒了,喜極而泣。

    「小語姊姊,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要不然你以為你會在哪裡?」柳宇翔也睜開眼睛,低頭瞪著她,守了三天,看見她終於醒了,牽掛了數日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在偏僻山野等待野獸獵食你的屍體嗎?」

    錢靜如張著嘴,望著他。

    「怎麼?無話可說嗎?我還在等著你解釋,為何愚蠢到自己去找黃士賢,你若覺得自己熟悉地勢,只有你找得到他,那大可由你帶著官兵去找人,有必要自己去送死嗎?」

    「大公子,二小姐才剛醒,您不要這麼激動,二小姐承受不了的,您看她都呆了。」小語為錢靜如求情。

    柳宇翔做了幾個深呼吸,他真的真的很生氣,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好了,你有什麼話要說?」

    錢靜如張了張口,喉嚨的痛讓她出聲有點困難,不過她仍努力的說出口,「你是誰啊?」

    柳宇翔一頓,微瞇起眼。「小東西,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喂喂,不要叫我小東西,你以為長得比我高兩個頭就了不起啊?我告訴你,我還會長高的!」

    柳宇翔挑眉,唇角冷冷的一勾。

    「二小姐,您……您不認得柳大公子了嗎?」小語大驚失色。

    「什麼柳大公子?誰啊?我幹嘛要認識他?」

    柳宇翔突然微微一笑。「那你記得什麼?」

    她忘了自己答應來書院的事,忘了在書院生活的這段日子,所以很理所當然的,她忘了柳宇翔。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答應來這種地方,這種偏僻無聊的地方,還要讀書,我又不是瘋了!我要回家,現在,馬上就要回家!」錢靜如激動的說。

    「二小姐,是真的,小語怎麼可能欺騙您,而且您自己也說過,您最喜歡這種地方了。」

    「騙人、騙人,不管怎樣,反正我要回家啦!這裡無聊得要命,還有那個人,老是用那雙冷冷的眼睛瞪著我,很討厭耶!還限制我不准這個、不准那個,他以為他是誰啊?」

    「我錢靜如天不怕、地不怕,連我爹、娘都管不動我了,哪輪得到那個我連誰都不知道的他管我啊!莫名其妙,回家回家!」

    「二小姐……」小語好為難的歎氣,吵了兩天、鬧了兩天,小語已經疲於應付了。

    偷偷望向得知二小姐失去記憶之後,便冷著一張臉的柳大公子。

    「小語姊姊,請你馬上收拾行李,我們明天就回家,要不然我就丟下你,自己僱馬車回家。」錢靜如下最後通牒。

    「你確定要回去?」兩天下來,柳宇翔終於開口了。

    「當然,誰喜歡留在這種無聊的地方啊!」錢靜如撇撇嘴。

    「好,我答應讓你回去。」柳宇翔點頭。「小語姑娘,麻煩你整理你們的行李,就遵照你家二小姐的意思,明日出發。」

    「啊?柳大公子,這樣……好嗎?」小語為柳宇翔難過。

    「這是你家二小姐的意思,我尊重她的意見。」柳宇翔聳聳肩。「我會負責護送你們回錢府。」

    「我才不要,我又不認識你,幹嘛要你護送啊!」

    「我得親自向伯父、伯母賠罪,畢竟你是在我書院出了事,上門賠罪是理所當然。」

    於是隔天他們便駕著馬車出發了,柳宇翔和駕車的柳青坐馬車前頭,而錢靜如和小語則坐在馬車裡。

    一路上,錢靜如對柳宇翔視而不見,好像真的不太喜歡他似的,反倒是和柳青相處融洽,休息的時候常見她主動和柳青攀淡,且笑語不斷。

    柳宇翔總是靜靜的看著,一路上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任何行動,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護送」她們。

    與來時不同,這一次回程沒有惹來任何意外或麻煩,所以只兩天的時間便順利的抵達錢府。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錢府眾人戰戰兢兢的開口迎接煞星回家,而錢靜如只是抱了抱娘親和爹爹,然後打了個呵欠,伸個懶腰,說累了,就回房睡覺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錢老爺疑惑的搔搔頭。

    「老爺,莫非靜如不是被趕回來,而是學成歸來的?!」錢夫人欣喜的猜測。

    驚訝過後,發現疏忽了客人,錢老爺趕緊招呼柳宇翔進屋。

    「宇翔,還勞煩你護送靜如回來,辛苦了。」錢老爺轉頭吩咐,「來人,快沏茶。」

    「錢伯伯,晚輩今日來府上拜訪,除了護送靜如回府之外,就是來向您提親的。」

    「哦?提親?誰提?提推?」錢老爺和夫人面面相覷,不會吧?不會有這種好事吧?

    「我和靜如。伯父若沒忘記,我和靜如是有婚約的,靜如已經十五,是到成親的年紀了,如果伯父不反對,我想在今年過年前將靜如娶進門。」

    「好、好、好,我們當然不反對,我們很樂意,非常樂意。」錢氏夫妻欣喜極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不過……宇翔啊!靜如她的性子活潑率直,你真的瞭解,認清了嗎?」錢夫人不放心的問:「你要知道,雖然靜如讓我們很頭痛,可是她依然是我們的女兒,如果不是真心待她,我們不會答應讓她嫁過去的,就算得讓她留在家裡讓我們煩惱一輩子,也比擔心她在外頭受委屈好。」[熱/*書\>吧獨@家*制$作]

    「是的,我瞭解,兩位請放心,我就是喜歡她原來的性子。」

    「這樣是最好了,靜如應該知道你的目的吧?」

    「不,靜如並不知道我打算提親的事,我打算給她一個驚喜,不過伯父、伯母不用擔心,我和靜如是兩情相悅的。」

    「好、好,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我們只要靜如開心快樂就好了。」

    「那……我可以進去找靜如談談嗎?」柳宇翔有禮的詢問。

    「當然可以,反正有小語在。」錢老爺答允。

    「多謝伯父。」柳宇翔一拱手,轉向柳青吩咐。「柳青,你在這裡等著。」

    「啊——我派總管領你們到房間吧!」

    總算回家了,錢靜如靠坐在窗邊,有些心不在焉的發呆,視而不見的瞪著膝上的書冊,直到一道暗影遮住了她,她才疑惑的抬起頭來,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靠在窗外。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擅闖姑娘家的閨房啊?」錢靜如立即發難。

    「小東西,你還打算玩多久?」柳宇翔沒有回身面對她,只是淡淡的說著。

    「我不是說了,不准叫我小東西嗎?我討厭這個稱呼!」

    「小東西,你打算玩多久,我可以奉陪,不過說個時間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錢靜如哼了哼。

    「還要繼續裝下去嗎?」柳宇翔慢慢轉過身來,輕笑地望著她。「小東西,你忘了,耍心機,玩偽裝,戴假面具是我的專長,你以為你這點三腳貓功夫騙得了我嗎?」

    錢靜如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一會兒才吶吶地開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醒來後開口說第二句話,我就知道了。」

    「嗄?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說了什麼讓你懷疑的?」

    「不是懷疑,而是確定。」柳定翔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搖了搖。「當你聽到我叫你小東西時,你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我說我不喜歡這個稱呼,說……我還說了什麼?」

    「你說,高你兩個頭就了不起嗎?你還會長高,大概是這樣。」

    「這有什麼不對?」她還是不懂。

    「小東西,你剛醒來,又扮演著失去記憶的人,理當不認識我,為什麼知道我高你兩個頭這種準確的身高懸殊?」

    「我看到你……哦……」

    「我坐著,坐在床沿,我不可相信你這樣就能準確的判斷出我們身長的差距。」

    「所以你根本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在假裝失憶嗎?」錢靜如深受打擊。「如果是這樣,那這些日子你根本就在看我的笑話嗎?你當我耍猴戲讓你觀賞嗎?」

    「小東西,不要老羞成怒了,你要知道,我現在可是非常非常生氣!」柳宇翔冷下臉,翻身從窗口跳了進來。

    錢靜如嚇了一跳,他的表情……好恐怖!

    「你還沒見過我生氣,對不對?」柳宇翔逼近她。

    「我是沒見過,可是……我也是不得已的啊!我又不是存心欺騙你,我……我做這個決定,也是很傷心的!」錢靜如抱頭大喊。

    「既然傷心,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第二句話就識破了她的假裝,可是當她開口問他是誰的時候,他那幾乎在瞬間崩潰的心又要如何補償!

    「因為……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我根本……只會害你!」錢靜如哽咽,掩臉低泣。「我也很希望能夠和你永遠在一起,可是你爹、娘絕對不可能答應讓我這個禍害留在你身邊的,我也知道你會為了我和你爹、娘爭執,那不是我想看見的,反正我除了害你之外,一無是處,對你毫無利益,乾脆就……就樣了……」

    「你錯了,大錯特錯。」柳宇翔狠狠的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看她痛紅了眼,捂著額頭怨懟的望著他,他總算快意了一點。「第一錯,擅自猜測我爹、娘的決定,而且還猜錯了。」

    「啊,猜錯了?難道……他們……」

    柳宇翔朝她笑了笑,快速的又彈了一下她的右耳,讓她猝不及防的痛叫一聲。[熱-書#吧』=獨(*家&制^作]

    「第二錯,擅自猜測我的未婚妻在我生命中的價值,而且錯得離譜!」

    「可是……」

    柳宇翔抬起手,她立即摀住自己的左耳。「不要再彈了,很痛耶!」

    柳宇翔撫上她的臉,溫柔的將她拉近。「我的未婚妻是我的生命之光,是我的歡笑泉源,是我心的依歸,是我的未來,小東西,你忍心將我的一切剝奪嗎?」

    「我……沒有那麼好,柳伯母和柳伯父他們……」

    「他們並不反對。」

    「嗄?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娘還說她其實很喜歡你。」

    錢靜如難以相信的捂著嘴,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卻開心的笑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那……我可以不用離開你了,對不對?!」

    「嗯哼,我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錢靜如開心的投進他的懷抱,「早知道就不要白跑了這一趟回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嘛!」

    「因為我必須送你回來,反正我總是要來一趟的。」

    「為什麼?」錢靜如一臉疑惑。

    「因為……」柳宇翔在耳邊低語。「我是來向你爹、娘提親的。」

    「啊?嗄?!」錢靜如錯愕。

    「我剛剛已經向你爹、娘提親了。」驚喜吧?

    「什麼?」驚訝。

    「而且你爹、娘也已經答應了。」更驚喜了吧?

    「啊?!」震驚。

    「還有,我會在過年前讓你成為我的小娘子。」大大的驚喜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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