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難為 第九章
    稍晚,當店小二帶著那名叫做石雲的婦人來訪時,石影其實仍偎在莫浪平胸臂裡睡得正沉。

    莫浪平板著臉起身詢問來者何人後,這才不捨地喚醒了石影。

    石影倦得靠在他胸前打盹,是莫浪平一件一件地為她著好裝後,她才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莫浪平摟著石影走出房間,與石雲打了個照面後,便讓店小二領著這兩人到包廂裡坐著,並為兩人送上晚膳。

    石影與石雲兩人對看著,自然都察覺到了彼此是有幾分神似的。

    可對石影而言,兒時記憶著實太遠,且她又不記得任何過往點滴。於是,兩人在談論了一會兒後,對於「石影」是否真為石雲口中么弟一事,仍然是毫無頭緒。

    兩人談了半個時辰後,包廂裡便只剩下兩人喝茶動筷的輕微聲響。

    石影低頭小口地咀嚼著飯菜,因為她性子生就不易與人熱絡,自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石雲慢慢地開始叨叨絮絮地東扯西扯著一些瑣事。石影是明白人,才聽來一會兒,便知道石雲的用心了。

    石雲不是壞人,可莫浪平畢竟身份不同一般,石雲除了想認親之外,更想與莫浪平沾上關係。

    石影察覺到石雲那份想攀引親戚的熱絡,問了她住所,說明白日後若想了什麼,便會回來這裡探視,並告知明日會挑幾支名貴簪子送到她那裡,就當成是彼此有緣。

    石雲道謝連連地離開了,可石影坐在包廂裡;心口確實悶悶地抽痛著。

    即便石雲真的是親生姊姊,自己與親人之間是緣薄吧,畢竟分離了那麼久啊。

    如今唯有待在莫浪平身邊,最能讓她安心。

    只是,關於她兒時之事,她以前應當是沒跟莫浪平說過太多吧。否則,他有怎麼會一副不甚明白的神情呢?

    如果她當年多告訴他一些事情的話,她今日便能跟石雲分出親疏遠近了吧。

    石影喝完了熱茶,起身向走回廂房。

    只是,才一起身,後腦又開始悶悶地抽痛了起來。她痛得有經驗了,知道這股抽痛即將加劇,於是急忙走出包廂,扶著一旁欄杆,只想快步回房。

    經過莫浪平這些日子的調養,她的頭痛次數已由一日一回,變為數日一回了。發作之時,也不再是要人命似地痛著了。

    只是,頭痛雖以稍緩,仍是不好受。一陣噁心感受襲上石影胸腹,她彎下身,額頭抵著欄杆,竟是喘不過氣來了。

    莫浪平說過,她雖然命大活了過來,但她其實受創甚巨,若非遇著來他,也不過就是拖著病痛身子再多活幾年罷了。

    她至今還記得他說這些話時,握著她的手心有多冰冷。

    石影咬著唇,等待痛苦過去,可興許是今日體力實在太虛弱,晚膳也用得不多,她一時之間竟連起身氣力都沒有,半邊身子一滑,驚險地半個人都側到了二樓欄杆之外。

    「怎麼談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石影聽見莫浪平聲音不悅地響起,她想開口,出口的卻只是痛苦的喘息聲。

    前方彎廊邊,莫浪平正大跨步而來。

    「不過才半個時辰而已。」店小二跟在莫浪平身後,大聲說道。

    「我不放心。」莫浪平皺起眉。

    「夫人不是小娃娃……」店小二說道。

    「輪得到你多嘴嗎?」

    此時,莫浪平看到了半邊身子已然偏斜在二樓欄杆外的石影,一顆心差點給嚇出胸口。

    他一個箭步上前,大掌攬住她的腰,飛快地讓她遠離了欄杆邊。

    他臉色慘白地緊摟著石影,知道自己若再慢個一步,她便要跌下一樓了。

    石影趴在他的胸前,雖想擠出笑容安撫他,可身子實在太難受,就連唇角也上揚不了。

    莫浪平拿出丸藥放入她唇間後,便打橫抱起她,快步往房裡走去。

    才將她放至床榻上,他即刻拿出長針刺入她幾處穴位。

    石影疼痛頓減,擰皺柳眉漸鬆,這才慢慢能夠正常呼息了。

    莫浪平望著她蒼白笑臉;心如刀劫——都是他的錯!

    一刻鐘後,莫浪平取出長針,倒了杯熱茶,擁她在胸前,將茶放至她唇邊讓她潤喉。

    她抿了幾口,便因為倦意,而別開了頭,只靜靜地將臉頰偎在他肩窩處,淺淺地喘息著。

    「我一日應該幫你針灸兩回的。」莫浪平望著她的纖細臉龐,自責得幾乎想落淚。

    石影此時頭痛已是稍緩,總算能說上句話。

    「你不是說過怕我身子太虛,所以一日只能替我針灸一回嗎?」她揚眸看他。

    「事有先後緩急,身子虛總抵不過你頭痛這事來得重要,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萬一她方才真的掉下欄杆,即便用他的命來賠都沒法子讓他悔恨哪。

    他的私心差點害死了她!他算是什麼大夫,算是什麼丈夫啊!

    莫浪平一念及此,狠狠一掌擊向自己腦門,毫不手軟。

    「你做什麼!我這不是沒事了嗎?」石影驚呼出聲,真個身子倏然坐直。

    偏偏她此時仍是氣弱,這般貿然動作立刻讓她天旋地轉地倒向榻邊。

    莫浪平連忙雙臂一張,快手擁她入懷。

    「你……不需要自責……」石影輕喘著氣說道。

    莫浪平說不出話,只能緊緊地擁住她。

    「我沒事的。」石影將手臂環上莫浪平,回抱著他,柔聲地安撫道。

    「明日開始,我們一日針灸兩次。」莫浪平猝地將臉龐埋入她的發間,不敢讓她瞧見自己的心虛。

    「萬一……我還是什麼都記不得呢?」她長歎了一聲,實在是不無遺憾。

    她極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在一起,又是如何共結連理的啊。

    「你只要記得一件事……」莫浪平長指握住石影下顎,長眸鎖住她的。

    「知道什麼?」石影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你是我最在意之人,如此便夠了。」

    「你也是我最在意之人哪。」石影擁著他的頸子,輕聲說道。

    「希望你恢復記憶之後,還能這般對我說。」他撫著她臉龐,唇邊笑意卻是苦的。

    石影揪了下眉,雖不知是何事讓他對她這般沒信心,可她卻很清楚該如何安撫他的躁亂。

    「我倦了,你陪我躺著?」石影摟著他手臂,水眸直瞅著他。

    莫浪平哪有法子拒絕這般溫言軟語要求呢?他長歎了口氣,摟著她一同滑入被褥之間,並將她安置在自己胸前。

    見她緊偎著自己,聽她低聲地訴說著方才與石雲見面之點滴。他告訴自己,石影在乎著自己,愛著自己啊,他應該什麼事也不用擔心哪。

    應該哪……

    這一晚,夜裡石影作了個夢。

    夢裡的莫浪平正親吻著身著男裝的自己,他們吻得正激切時,他卻突然停止所有舉動,臉色灰白地瞪著她,而她也開始狼狽地掙扎了起來……

    石影被夢境驚醒,她一睜眸,看見——

    莫浪平正擁著自己,沉沉而眠著。

    她猜想自己也許快想起一些什麼了,但那對於她與莫浪平之間,只會是種助益吧。畢竟,能夠多知道一分從前,她便會多愛他一些的。

    石影側身,將臉龐埋入莫浪平胸口,微笑地再度入眠。

    對石影來說,返回赫連家的路程是歡欣的。因為經過莫浪平一日兩回的針灸療治後,她已經多少想起來一些人事物。

    石影想起兒時,娘因為怕她被爹賣入妓院,於是打從一出生起,便將她當成男子養育,連她的姊姊們也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別。娘甚至要她對天發誓,絕不可對任何人說出女子身份等等一些事情……

    可對莫浪平而言,這趟路程確實走得提心吊膽,因為她每多想起一些什麼,就要擔心會識破他的欺騙。

    雖是如此,可兩人甜蜜總也是有的。

    如同此時,他們的馬車停在一處鏡湖邊,湖畔垂楊處處,輕風正是徐徐時,石影與莫浪平並肩坐於一處樹下,她手裡原拿著饅頭,一口一口地餵著他吃。可幾片柳葉飛落在他肩上後,引發了她的好興致。

    石影拿起他為她買來的瑩白長劍,利落地起身。

    旋身,擊劍。屈膝,反刺。她的白衣翩然,纖纖身影於綠柳間輕飄著。

    莫浪平瞧得癡了,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楚此時是石影立於風中,亦或是風裹著其身,引其舞動了。

    石影長劍舞畢,她轉回莫浪平面前,面容因為方才激烈舉動而泛著紅暈,氣息也是喘的,可她一對水眸也因為驚喜而瑩亮著。

    莫浪平朝她伸出手,石影收回長劍後,便順著他手勢坐到他身側。

    他拿起巾帕拭著她前額汗水,再從厚棉布裡倒出一杯茶,讓她含入加了數十味能消散風熱、通氣暢血草藥製成的散劑後,再將茶遞到她唇邊。

    石影乖乖地嚥下散劑,捧著茶喝得一滴也不剩。

    「為什麼這幾日吃這味藥時,便要喝茶?」她好奇地問道。

    「茶葉能清熱涼目,服了更能加強這貼藥效。」莫浪平說道,關心地凝視著她。「舞了一場劍,頭會昏嗎?」

    「不昏,只覺得痛快,身子許久不曾怎麼舒暢過了。」她揚唇笑著,笑容仍是一貫的淡雅。

    「你今日想起什麼了嗎?」他困難地從喉間吐出一道每日必問,卻又懼怕聽到她的答案之問題。

    「今日倒沒想起什麼。只是手一握到劍,有些招式便自己回到腦子裡。」石影揉著他深深蹙起的劍眉,認為他實在過分擔心,便笑著對他說道:「你別老是擔心我想不起所有事情,我現下這樣不也極為愜意嗎?」

    他豈是擔心她想不出來,他是害怕她全都想起來哪。畢竟自己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和強搶民女有何差別?

    莫浪平臉色一陣青白,話自然也就不敢接了。

    石影凝望著他,心情也隨之變得低落了些。

    近來,他似乎愈來愈煩躁了。她幾次不經心回眸,總會看見他長眸底的風暴。他是因為她的病情始終沒有進展而憂煩嗎?他知道自己擰眉時間一日甚於一日嗎?

    「其實……我昨晚又想起來一些事。」她輕聲說道,只想他開心一些。

    「哪些?」莫浪平臉色灰白地握住她的肩,嗄聲問道。

    石影耳根子微紅,壓低聲音說道:「我夢到我們當時在金烏鎮的客棧裡,你告訴我「其實,我倒真想瞧瞧你穿女裝模樣」,可我裝作沒聽見……」

    「沒錯!當初要不是因為你不知變通,怎麼樣也不肯吐實,我那陣子有怎麼會如此痛不欲生?」莫浪平說到這事時,還是忍不住大了嗓門。「你當初為何不直接告訴我,你是女兒身?」

    「我怕。」她輕咬了下唇,對於這事原委倒是已有了記憶。

    「怕什麼?我難道會虧待你!還是你以為我有斷袖之癖,知道你是女的之後,便不再想理你了。」莫浪平長眸瞪成長鈴大眼,只要求著一個答案。

    「我從小到大看著我爹的惡行惡狀,看著我娘的委屈求全,看著姊姊們因生為女子而被賣入青樓。日後,跟了赫連主子,知情男子可以周遊天下,同樣話語,男子說來便有份量,我又怎麼有法子回復女兒身,讓自己低人一等呢……」她幽然看他一眼,長歎口氣。

    「你甭拿我跟一般男子比較!你想行走江湖,我奉陪。你想看遍天下,正合我意。什麼婦德、婦言、婦行,我都當他們是個屁。」莫浪平一想到若是她能早點說出自己是女子身份,他們之間也不至於走得如此坎坷,嗓門不由地大了。

    「我當時哪知道你會如何對待身為女子的石影?我畢竟沒見過你給其它女子好臉色哪。」石影一聽他又在咆哮,連忙挽住他的手臂安撫著他。「先讓我把話說完。」

    莫浪平長眸不悅地睜瞪著,卻還是閉上來嘴。

    「幸好,你後來意外發現了我的女兒身,否則我是決計不敢開口說出我的女子身份,我們之間終究是要分開的。」石影揚眸看著他,淡眸裡有著沒說出口的愛意。

    這些日子來,莫浪平是怎麼對待她的,她都點滴在心頭。男子該有的自由,莫浪平沒一分少給她。丈夫對待妻子該有的呵護,莫浪平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總之,你不許再離開我了。」莫浪平握住她的肩,粗聲說道。

    「放心吧,我答應過你,無論發生何事,我都不會離你而去的,對嗎?」石影捧著他的臉龐,認真地說完這句話後,看他鬆了口氣,便隨口問道:「那……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達赫連家?」

    「你怎麼急著想回去?你想起什麼了嗎?」他心下又是一驚。

    前些時候,當她回想起兒時往事,而他派人給石雲送信時;心裡其實也是忐忑不安的,畢竟,似乎誰都比他更能理直氣壯地擁有她哪。

    「我是有些心急啊,因為已經想起來赫連主子與寶姑娘模樣,我想知道那是否真實……」石影突然止住了話,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定神聆聽著。「有馬車朝著這裡來了……」

    莫浪平望著今日穿了一襲男衫的石影,只覺得她現在凜神模樣及沉靜臉龐,正是初始他最常瞧見的淡然姿態。

    細風吹起她束於腦後的長髮,他心頭驀地一揪,覺得她像是隨時都要迎風飛走了般。

    「石影……」他出聲喚她。

    「噓。」她按住他的唇,看著前方——

    前方宮道上出現一輛秋香色車輦,正慢慢地朝著他們駛近。

    「石影!」車窗探出一張嬌美臉孔。

    「寶姑娘。」石影脫口說道。

    「你認出我來?」馬車還沒停穩,朱寶寶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

    石影一看見朱寶寶懷著幾個月身孕的嬌小身子,不要命似地往前狂奔,忍不住出聲阻止道:「你跑慢些……」

    「寶兒!站住!」赫連長風氣急敗壞地下車追趕,妻子卻已經抱住了石影。

    「你沒事了。」朱寶寶抱著石影的手,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師父說你跌下山崖,我急得要命。可大哥說我有了身孕,一天到晚盯著我,根本不讓我遠行。我擔心得連覺都睡不好,每天晚上都哭……」

    「我沒事了,別哭。」石影拍撫著朱寶寶的背,輕拭去她的淚水。

    「你的傷好了嗎?記起一切了嗎?」朱寶寶急著問道。

    「尚未記起全部,但我已經記得了你的樣子。」石影說。

    「那你記得我大哥赫連長風嗎?你以前都喚他主子……」

    「你吵什麼吵!她記得我便夠了。」莫浪平一看朱寶寶才來就巴著人不放,一股無名火頓時高昇,立刻大跨步走到石影身旁,長臂一伸,便把她攬回了身邊。

    石影也沒抗拒,由他摟著,並伸手將他臉上髮絲拂回耳後,輕攏了幾下。

    「你們……你們……」朱寶寶看著他們相依偎模樣,一口氣當場喘不過來。

    赫連長風急忙扶住妻子,安撫地說道:「別急,有事慢慢說。」

    「我們在一起來。」莫浪平緊抱著石影,壓根兒不在乎還有旁人在場。

    「你什麼時候知道她是女的?」朱寶寶哇哇大叫道。

    「情不自禁時就知道了。」莫浪平粗聲說道。

    「你……你不是說你幫我把脈時知道的嗎?」石影紅著臉,瞥了他一眼。

    莫浪平這時才想自己曾撒過的慌,嘴裡於是含糊地說道:「都是啦……」

    「師父的意思是說,你當時以為石影是男的,對她霸王硬上弓,所以才發現了她的女兒身?」朱寶寶一對圓眸瞪得其大無比。

    「對!管她是男是女,我就是喜歡石影,不行嗎?」莫浪平大吼一聲,長眸冒火地瞪著人。

    「那你有沒有嘗到「暖香丸」味道?那是我為了幫石影調養月事而特製之丸藥,每一斤丸藥裡都慘入茶莊裡最頂級的五色烏龍,只取其蘭、桂、蜜香,好讓她能口齒生香,卻又不能讓茶葉冷涼傷身,你都不知道那有多麻煩啊。我也是用心良苦,想讓有緣人發現石影是女兒身啊。」朱寶寶興奮地拚命邀功著。

    「原來那道擾得人心大亂的香味,就是你這傢伙搞的鬼。」莫浪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原來他這徒兒加了特殊茶香在裡頭,無怪乎遍嘗百藥的他,怎麼樣都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麼我搞的鬼!」朱寶寶挺著大肚子,一手指著忘恩負義的師父,哇哇大叫著。「你如果不是因為被那香味擾得人心大亂、意亂情迷地出手,你哪有法子探出石影是女兒身。瞧瞧你們兩人現在雙宿雙飛,夫唱婦隨……」

    「閉嘴,吵死了。」莫浪平眼色一凜,劍眉一皺,粗喝了一聲。

    此時,始終沉默在一旁的赫連長風上前一步,拿了件石綠色披風攏住朱寶寶身子。

    「話少說一點,情緒平穩一些,否則我就連你剛才跳下馬車那筆帳一塊算。」赫連長風沒揚高半分,可嚴俊臉上一對黑眸卻是嚴肅得緊。

    朱寶寶嘟起嘴,縱然心裡還有一堆話要說,也只得吞下。

    「哼,你們兩個只會嘮叨我,還是石影最好。」朱寶寶一溜煙地跑到石影身旁,抱著她的手臂撒嬌。

    石影低頭看著朱寶寶嘟起的小嘴;心窩一暖——寶姑娘最愛扯著她說東聊西,這事她倒是記得的。

    「你沒事摟著石影幹麼?滾開!」莫浪平沒好氣地說道,伸手想推人,卻不得不顧忌著朱寶寶那顆大肚子。

    朱寶寶不理師父,抱著石影追問道:「你們成親了嗎?」

    石影點頭,抬眸看向莫浪平。

    「當然成親了。」莫浪平馬上接話,目光卻不敢對上石影。

    「臭師父!先把石影給拐走,後來又默默成親,你把你的徒兒兼好妹子的我置於何地啊。」朱寶寶氣得要跺腳,可一見到赫連長風神色不善,只得努了下嘴,權充怒氣。

    「你囉嗦個什麼勁!」莫浪平瞪著徒弟,惱羞成怒地大吼了一聲。「我們當時在趕路,不過是隨意請了人見證一番。你以為我不想給石影一場盛大親事,好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們成親了嗎?」

    石影望著莫浪平橫眉豎目的凶樣,雖不明白莫浪平為何要發這麼大的火,可她總不想場面僵住。於是,她走到莫浪平身邊,扶住他的手臂,低聲說道:「我知道我是你的娘子,如此便夠了,別惱了。」

    莫浪平被她這麼一說,只好強壓下胸口的那股悶躁之氣,用力地深吸了好幾口氣,免得自己又忍不住咆哮出聲。

    朱寶寶站在一旁,則是瞧得目瞪口呆。因為她跟了師父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可以讓盛怒中的師父,在瞬間便平息了怒氣。

    「依我之見,不如擇日在赫連府,再為莫爺與石影補辦一場婚事吧。我先前雖錯將石影當成男兒身,但石影畢竟跟我這麼多年,我收她為義妹,讓她從赫連府裡出閣,亦是天經地義之事。」赫連長風沉穩地說道。

    「好!」莫浪平一個躍步向前,緊握了下赫連長風手掌,大喝了一聲。

    如此一來,他和石影便真正有了名分。即便她近期內恢復記憶,想與他一分兩斷,也沒法子了哪。

    石影凝望著莫浪平長眸裡興奮之情,也隨之揚起雙唇淺淺一笑。她是無所謂再與莫浪平成一次親,只要他開心便好。

    「好了,咱們快點回府吧。要辦喜事了,可有好多事要忙呢。」朱寶寶在一旁催促著。

    「走吧。」莫浪平走到石影身邊。

    「我要和石影同搭一輛車。」朱寶寶拉著石影,坐上了赫連家的馬車。

    「朱寶寶,你給我下來。」莫浪平拍打著馬車,氣急敗壞地說道。

    「偏不。」朱寶寶嘟著嘴,抱得石影更緊了,她現下懷著身孕,諒師父也不敢動她。

    莫浪平瞪了徒兒一眼,伸手便去抓石影的手。

    「讓寶兒同我一起坐吧,咱們日後一起乘車機會還多的是啊。」石影輕聲說道。

    「不!」莫浪平一口拒絕,萬一石影日後翻臉不認人,他武藝又沒她高強,哪裡逮得住人。

    「你究竟是怎麼了?」石影仰頭看他一臉煩亂,忍不住脫口問道。

    「我沒事。」莫浪平心虛,驀地別開頭,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轉身便大跨步地離開。

    石影望著他的背影,擔憂地咬住了唇。回到赫連府內,她一定要問清楚他這陣子究竟是怎麼了,有什麼心事不能對她說嗎?

    石影扶著朱寶寶上來馬車,目光卻忍不住多看了莫浪平一眼,這才踏上了馬車,關上車門。

    「石影,師父有沒有說過,你還要多久才會完全恢復記憶呢?」朱寶寶扯扯石影袖子說道。

    「應該還要七至十日吧。」石影說道。

    還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哪。

    莫浪平聽見這句話,扯過黑馬,一躍而上,狂亂地往前奔馳著,渾然未覺身後石影那雙擔憂不已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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