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難為 第七章
    這男人是她的相公?

    石影聞言,踉蹌了下身子,後背沁出一身冷汗。

    「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哪。」她望著那雙黑黝長眸,微喘地說道。

    「你連自己都不記得了,又豈會記得我?」莫浪平嗄聲說道。

    說謊也罷、欺瞞也好,他這回是鐵了心再也不許石影離開他身邊了。她是他的人!

    「總不能你開口說石影是你娘子,咱們就拱手讓你把人帶走吧。」馬老爹瞪了他一眼。一來是覺得應當謹慎些,二來則是不悅靜兒姑娘就這麼被人帶走,他們夫妻原本是想說這靜兒姑娘姿容端雅,興許可以留在家裡當他們媳婦的。

    「她若不是我娘子,我幹麼拚死拚活地尋她到谷底……」莫浪平沒好氣地說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誰知你們之間是不是你一廂情願……」馬老爹搖搖花白頭顱,卻因為看到莫浪平那對冷凝長眸而閉上了嘴。

    哪來的大夫?這種惡霸氣勢嚇死人哪。

    「爹娘,孩兒回來了。」外頭傳來一聲招呼後,房門便馬上被人推開來。

    莫浪平抬頭一看,發現正是金烏鎮那間客棧裡的店小二馬明。

    「啊,相公和娘子怎麼會在這裡呢?」馬明對著莫浪平與石影兩人驚呼出聲。

    「你認得他們?」馬大娘詫然問道。

    「認得啊,這位相公賞銀給得大方,這位娘子又扮成男裝跟隨在相公身邊,這種事畢竟不多見,我記得可清楚。」馬明笑著說道,目光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模樣高雅清麗的娘子。

    「你瞧夠了吧!」莫浪平惡狠狠地回瞪著人。

    他都尚未仔細瞧過石影女裝模樣,哪裡輪得到別人對她評頭論足。

    「大爺,你別生氣……」馬明店小二當慣了,習慣就要先賠不是。

    「你怎麼能對人那麼凶?」石影走到莫浪平面前,清亮水眸譴責地看著他。

    「馬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

    莫浪平便咕噥一句,別開了頭。

    哈,這下子他可有石影是女子之真實感了,瞧瞧她現下已經管到他頭上來了。

    可石影還活著啊!莫浪平一忖及此,心裡不免又是一翻激動,他驀抬頭,緊握住石影的手。

    這回,石影沒有掙扎。

    她只是無言地瞅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記憶。

    夫妻應該說些什麼?應該如何相處?她壓根兒都不知情哪。

    「好了,咱們都退下,給他們夫妻一點相處時間吧。」馬大娘拉著丈夫,兒子走出房間。

    「大娘……」石影突然有些慌,也想隨著大娘離開,可莫浪平的手又緊握著人不放。

    「乖孩子,你大難不死,丈夫又如此情深義重地一路尋到這裡,你好福報,別怕哪……」馬大娘回頭朝著石影一笑。

    「馬大娘,請稍待。」莫浪平自胸前拿出以層層布包包起的夜明珠交給石影,讓她轉交給馬大娘。「謝謝你們救了她,在下無以為報,這兩顆夜明珠聊表心意。」

    馬家三口倒抽了口氣。

    「這麼貴重的禮,我們不能收。」馬大娘馬上搖頭。

    「沒有東西抵得上她的命。」莫浪平沉聲說道。

    「大娘,您就收下吧。你們不是一直說要攢銀子,好為兒子娶房媳婦嗎?」石影將夜明珠放到大娘手裡,輕聲說道。

    「那便謝謝了。」馬大娘雙手顫抖地捧著夜明珠,和丈夫兒子走了出去。「我這就去準備些東西給大爺填填肚子。」

    門悄悄地關上了。

    「幸虧我來得早,否則你搞不好就這麼被人給嫁了。」莫浪平撐著自己坐起身,氣喘吁吁地說道。

    「不會的。」石影見狀,馬上坐到他身邊扶起他。「你還好嗎?」

    莫浪平撫住她清冷臉龐,輕聲說道:「你還活著,我便什麼都好了。」

    「可我不記得你。」石影別開頭,仍不習慣這般親暱舉動。

    石影陌生的眼神讓莫浪平胸口一緊,他想發脾氣、想放聲嘶吼好讓石影想起他。

    但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知道石影真的忘了一切。否則,怎麼會連他撒下自己是她相公這等大謊,都沒有拆穿他呢?

    「我知道你不記得從前之事,但如今我找著了你,你不用再害怕了。」莫浪平不再強迫要她靠近,只是定定地凝望著她。

    石影想起這些日子之孤單、無助,鼻尖為之一酸,可她別開了頭,就是不想在人前落淚。

    莫浪平心一疼,不自覺地便張開雙臂,極輕柔地將她擁入懷裡。

    石影身子原本是僵硬的,然而莫浪平的體溫是那麼真實。她偎得久了,心窩暖了,便也漸漸地習慣了靠在他堅硬胸臂裡。

    莫浪平將臉龐貼上她的發側,他貪心地尋找著她的味道。如今,除了乾淨氣息外,她的吐納之間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蘭芷之香。

    但她還活著,而且還恢復了女兒身,這對他而言,便是萬幸了。

    雖然,他仍不明白她為何要掩飾女兒身,害得他為這段感情揪心了如此久,不過她現下可是他的「妻子」了。

    其它天大的帳,他們可以日後再算!

    莫浪平將她攬得更緊,低頭凝望著她,發現她卻小孩似地枕著他胸前,眼神迷濛地張開檀口打了個哈欠。

    他沒見過她這麼嬌美姿態,心中憐愛頓生。

    「你……」石影一抬頭,發現他正含笑注視著她,耳根子一紅,輕推了下他。

    明知道是夫妻,可他對她而言,畢竟仍是陌生人。誰知她就這麼由著他摟著,竟也不覺得怪異,興許是身子還殘存著對這人的記憶吧。

    「累了?」莫浪平輕撫著她的臉頰。

    「我夜裡老作夢,甚少睡好。」石影輕聲地說道,羞紅了臉,垂眸望著自己絞結的十指。

    她與他應當曾是一對恩愛夫妻吧。瞧他瞧人的眼神,便知情了泰半哪……

    「你今兒個夜裡抱著我,包準你一覺到天亮。」莫浪平開懷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見石影臉蛋更加嫣紅如醉,莫浪平不禁心魂動搖,忍不住低頭在她唇間輕啄了一下、一下、再一下……

    最終,還是忍不住扣住她的後頸,放肆地汲取了一回她的淡香,直到她喘不過氣來,他才肯鬆了手。

    「我明日便帶你回家。」莫浪平撫著石影柔嫩臉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來上一場「洞房花燭夜」,免得她日後突然憶起一切,翻臉不認人。

    「家……」石影眨著眼,眉心一揪。

    「別怕。」莫浪平撫去她眉宇間擰皺,知道她如今易於驚慌,他極有耐心地慢慢說道:「我是個四海為家的大夫,處處是家。不過,你在赫連府裡住了十幾年,還有個好姊妹,叫做朱寶寶,她是我的徒弟,她聽到你平安無事,一定會很開心的。」

    「朱寶寶?」石影覺得這名字挺有意思,雙唇微揚。

    「你記得她的名字,卻忘了我?」莫浪平馬上板起臉,不痛快地鼓起腮幫子。

    石影看著他孩子氣模樣,忍不住嫣然一笑,水眸亦隨之晶亮了起來。

    莫浪平一怔,瞧得癡了,再次傾身想一親芳澤。

    「你……你別又……」石影從他灼熱眼神猜出了他的心思,飛快地後退一步下了榻。「我去請大娘幫你燒些熱水。」

    「你之前總會幫我刷背。」莫浪平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

    「我不記得了。」石影辣紅了臉,根本不敢看他。

    哪有人初次見面,便要求對方如此過分親暱哪……

    「可我現下受傷了,你要我如何洗?」莫浪平苦著一張臉,裝出虛弱聲音說道。

    「我哪裡知道……」石影低吟了一聲,飛快地跑出房間。

    莫浪平看著房門,只是傻笑著,笑得長眸瞇成一直線,笑得他奔波多日的身體拚命地痛著,他仍然咧嘴笑著。

    石影還活著!石影是女的!

    老天現下是在鼓勵他行醫救人,才給了他這樣的福報嗎?

    莫浪平雙唇上揚,此時心裡滿滿地儘是喜悅,他取了顆補氣藥丸含在嘴裡,倦極身子在安心之後,雙眼才一閉,便沉沉地睡去了……

    半個時辰後,石影請馬家父子幫忙提著熱水,她則端著飯食走進屋內。

    莫浪平躺在床榻裡睡得正沉,週遭的聲響不曾讓他抬一下眉頭。

    這人累壞了吧。石影凝視著莫浪平,心中升起一股不捨感受。

    她以為這輩子再也找不著自己親人了,沒想到竟有人為她執著至此哪。

    「多謝馬大叔。」

    石影謝過馬家父子,目送他們轉身離開後,她緩緩走到榻邊。

    馬大娘說過,此處村莊路徑極為隱密,多年來甚少有外人到訪。他究竟花了多長時間,從山頂一路走到村裡呢?她在這裡已待了一個多月,這人該不會就癡癡地找了這麼久吧?

    石影看著他的容顏;心疼地發現他眼下憔悴與瘦削雙頰,儘是藏不住之疲憊。

    否則,這人容貌俊挺,那長眸挺鼻薄唇都是好看的,一對眸子尤其黝亮得讓人側目。

    可那黑眸也放肆得緊哪!當他在看著她時,佔有神態竟是如此明顯。她甚至不需要與他熟稔,便能感受到他對她的在意。

    石影搗著發紅臉龐,對於自己竟因為這個男人臉紅而感到詫然。這一個多月來,她始終以為自己對於喜怒哀樂是十分淡然的啊……

    這男人當真影響了她。如同此時,她明知自己該叫醒他,讓他將身子洗淨,如此他才能好好睡上一覺。可一瞧見他睡得如此沉熟,她真的喚不出口。

    石影擰了條乾淨布巾,逐一擦拭著他臉上塵土。來回擦拭了幾次,直到布巾全都染黑為止。

    當布巾拭淨莫浪平臉龐之後,他濃眉漸鬆,雙唇揚起一道笑容。

    石影見狀,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她的笑容持續得極短,因為每日必然要襲擊她的頭痛,竟在此時無預警地劈上她的腦門。

    「不……」

    石影低哼一聲,抱著頭無力地貼著牆面,滑到地上。孱瘦身子不停地顫抖著,任由腦中錘擊般的劇痛,一下、一下地讓人難受得生不如死。

    「救命——」

    石影一句救命,教莫浪平在瞬間彈坐起身。

    他一看到石影臉龐毫無血色,急忙下榻,打橫抱起她,讓她躺在長榻上。

    莫浪平扣上她右手寸口,再探至左腕脈門,臉色忽而凝重了起來。

    她脈長極促,表示瘀血滯凝於頭部經絡間,而脈象無力且緊,代表肺腑已受邪氣,若不能調整好,這輩子都得犯上這麼石破天驚似的頭痛,連帶著肩頸;心肺也要受到牽累,日後身子孱弱亦足不能免除之事。

    她這毛病,只要一日扎針兩回,一個月之內毫不間斷,他便有把握能將她腦內瘀積沉脈導回正常。

    待得她氣血瘀結通暢了,應該就能多少記起一些前塵往事了。

    莫浪平一忖;心頭卻是一慌。

    也許他應當一日只為她扎一回針,待到兩人感情更加密切,她也捨不得離開他之際,他再改為一日扎兩回針。

    只是如此舉動,會不會讓石影多受苦呢?或者,他可以先以通血方劑,兼以蜜丸補氣,待她調養好體質,不再這麼虛寒之後,頭痛便不會如同今日這般讓她如此難受了……

    不過幾回呼吸時間,莫浪平腦子裡已閃過千百個念頭,直到石影逸出口之啜泣聲驚醒了他。

    「好痛……」石影蜷著身子,貝齒陷入唇間。

    莫浪平揍了自己一拳,不敢再多想急忙先從油布包裡取出兩錠丸藥,放至石影冰冷唇間。繼而取出一排長針,以一旁火燭燒過一回後,便速以一記三稜針扎向委中穴處,以活絡其血瘀處經脈。

    石影原本還痛得蜷成一團,沒想到莫浪平這一針灸,她腦間巨雷般疼痛頓時消減一半。

    她詫然地揚眸看向他,他正一臉的焦急,恍若身子難受的人是他一般。

    石影心窩一暖,悄悄地握住他的手。

    莫浪平寬了心,又在她肩頸幾處各紮了幾針。

    半刻鐘後,莫浪平取出長針,大掌則順勢將石影抱到身側。

    「原來你真是個大夫哪……」石影低語道,臉色雖然稍嫌慘白,卻已經能夠開口說話了。

    「我不只是大夫,而且醫術過人,人稱「鬼醫」,意指索命小鬼見了我便要發愁。所以,你有什麼病痛,我都會處理妥當的。」莫浪平簡單將她的病情說了一回。

    當然,他沒提起一日需扎針兩回之事。

    「知道自己擅長什麼真好。」她專注地看著他的臉龐,卻徒然無功地發現自己仍是沒法子想起任何事情。

    「我會幫你想起來的。」莫浪平撫著石影臉龐,嚴肅地看著她。

    石影揪緊手掌,忽而柔聲說道:「你找到我了,真好。」

    莫浪平霎時紅了眼眶,倏地將淚眼埋入她的頸窩處。

    「我沒事了哪……」石影撫著他的後背,不自覺地便開口安慰著他。

    「經常這樣頭痛嗎?」待情緒平復之後,莫浪平舉起袖子拭去她額間汗水,一掌則伸至她頸後,慢慢舒緩著她僵硬頸肩,她這些日子應當都沒睡過一場好覺吧。

    「我每日都要痛上這麼一回。幸好,這痛通常是在夜裡發作,否則又要讓馬大娘擔心了。」石影緩緩地閉上眼,第一次感覺自己似乎真能在夜裡睡去了。

    「無怪乎你瘦成這樣。」莫浪平心疼地說道。

    「我會死嗎?」石影突然睜開眼,黑亮柔眸直瞅著人。

    「你怕死嗎?」他撫著她臉龐,仍在適應著她的改變。

    以前的石影,個性淡漠到極少說出心裡話。

    「我……」石影猶豫了一下,水眸才悠悠地瞅向他。「原以為我不怕死,畢竟我什麼也不記得,也似乎沒有什麼事好在乎……」

    「可我怕你死!」莫浪平氣急敗壞地坐起身,長眸發狠似地矍鑠了起來。「我怕死了再也看不到你!你不會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麼的煎熬,我每天不敢睡得沉,夜裡總隱約聽見你在山崖間對我求救的聲音,可我又找不到……」

    「別說了。」石影不忍心看他神態如此驚慌,急忙搗住他的唇,身子更加挨近了他一些。「我現下不是好好地待在你身邊了嗎?」

    莫浪平握住她的手,牢牢地緊貼在胸口。

    感覺他狂亂心跳拍擊著她的手心,望著他充滿執著的堅毅面容,她悠然長歎一聲後,將臉頰輕擱上他肩膀。

    石影這般親近舉動,讓莫浪平頓時覺得暈然欲醉,他緊緊擁著她,免得自己會開心得大叫起來。

    明知道她現在當他是丈夫,自然會將他視為唯一可依靠之人,可當她這般柔順地偎在他身邊時,他什麼謊也撒得出來——只要她能繼續留在他身邊。

    況且,她當初摔下山崖時,不是要他「娶個賢慧妻子、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嗎?他現在依言照做了,她日後總不能太苛責他吧。

    「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裡,治療你這頭痛所需要之藥材,得到大一些的城鎮裡,才有法子取得。」莫浪平說道,捨不得她再受苦。

    「馬上要離開嗎?」石影坐起身,聲音雖是淡然,可那眉眼卻仍是漾著愁。

    莫浪平望著她虛弱身子及不安神態,長歎了口氣。

    「再待個兩、三日,等我替你扎過幾回針,你身子好些之後,咱們再上路。我可不想幾日幾夜的奔波,再讓你逼出病來的。」

    莫浪平言畢,當下便決定要先差人到金烏鎮裡找著赫連府的長風茶館招呼一聲。

    赫連長風茶葉生意遍及全國,他只要報上自己名號,便能得到所有必要協助。

    再不然,就讓金烏鎮官府派輛舒適車馬過來接人。他救過不少名門大官,也幫過宮裡御醫不少大忙,手邊亦擁有一隻能使小官們無條件配合的特許令。

    「你閉眼好好休息。」莫浪平將她攬到身側,兩人之間緊貼得毫無空隙。

    「我們今晚要同床共枕嗎……」石影嚇壞了,伸手便去推他。

    「我們是夫妻。」莫浪平語氣堅定地說道,心裡卻是竊喜不已。

    對啊!石影現在是女兒身了,所有人也以為他們是夫妻,現下他想要多麼為所欲為,都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石影被莫浪平灼熱眼神鬧得急閉上眼,可不習慣與人如此靠近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僵硬著。

    他會不會乘機對她胡來?他貼得這麼近,要她如何睡得安穩?

    「你……你要不要先去沐浴?」她驀然睜開眼,卻被他近在咫尺臉孔嚇得屏住呼吸。

    「可我想看著你。」他的指尖緩緩滑過她臉龐,每碰一寸,他都感動得想捶胸頓足一番。

    「你……你……」石影羞紅了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可水快……快涼了,你洗個澡會比較容易入睡。我跟馬大叔借了衣服,可能會太短,你先將就點穿……」

    「好。」莫浪平嘴裡應好,可目光仍然緊盯著石影。

    莫浪平幾時看過石影這麼含羞帶怯模樣,他發癡一樣地盯著,完全沒法子移開視線。

    他眼底情感是那般的露骨,石影一張臉於是愈來愈紅、愈來愈紅。

    「我要睡了。」石影驀地背對著他,緊閉著雙眼,佯裝欲睡。

    莫浪平失望地長歎了口氣,非常不情願地下榻卸衣。

    石影聽見身後他卸下衣裳的聲音,身子仍然沒法子放鬆,可經過他方才針灸,她的意識其實已經略略昏沉,待調整好呼吸,便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石影伸手摸索著被褥,很快地將自己裹成了密不通風。

    「都是夫妻了,怎麼還顧忌那麼多呢?」

    莫浪平的笑聲與沐浴時濺濺水聲同時進入她的耳朵裡。

    石影佯裝沒聽見,把半張臉都埋入了被子裡。被窩裡暖暖的,像是方才被他高壯身軀擁在懷裡的感受。

    他尋著了她,以後她的天地不會再是一片茫茫黑暗了,她的一切,將會有他領著……

    石影一忖及此,身子慢慢地放鬆,不一會兒便進入睡夢之中。

    一旁,痛快地沐浴後,簡單吃了些東西的莫浪平卻仍捨不得睡。

    他坐上床沿,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沉睡容顏,眉眼之間有著足以化霜融雪之溫柔。

    石影真的還活著哪!一想到此事,他的心便會激動地怦怦劇跳了起來。

    現下石影遺忘了一切,就算他日後必能醫好她,但她恢復記憶之後又該如何?

    她先前既然扮成男兒身,便是有著難言之隱。他就這麼把人拐來當娘子,會不會反遭她厭惡?他連石影願不願意嫁給他,都不清楚啊。

    莫浪平修長面容頓時斂回了漠然姿態,雙手也握成了死緊。

    不管了,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說。天塌下來,有他幫石影擋著。就算石影從前不愛他,之後定要讓她因為他而感動的。

    莫浪平牙根一咬,自顧自地如此決定。

    看來在石影仍失憶的這段時間裡,他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統統得做。如此一來,即使石影清醒了,也要顧念著「一夜夫妻百日恩」這回事。

    這一回,總算能愛了,千軍萬馬都趕他不走的!

    莫浪平即知即行地躺上石影身邊,拉起被褥覆住兩人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只是,他人雖入睡了,可一對濃眉卻是糾結了一夜而不曾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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