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月色,就照在了一身縞素的冷玉書身上,顯得份外的孤寂與清冷。
一抹修長的影子,柔柔地照在了冷玉書素白的鞋上,緩緩地抬起頭,冷玉書靜靜地看著那雙在月色下閃閃發光的紫色眼眸。
「是你。」冷玉書的聲音,乾澀而枯燥,彷彿所有的生氣,都已經遠離了他一般。
月舞陽靜靜地看著那清麗的人,那張臉,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許多,那頭黑髮,也染上了斑白。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逕自,在冷玉書的身邊坐了下來。妖美的紫瞳,默默地望著那清冷的月色。
良久,充斥在他們之間的,只有靜默與冰冷。
一柱香,或許更久。
月舞陽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遙遠而空洞。
「少主買下我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泛著冷光的月夜,那一天夜,是我接客的第一天。」舞陽美麗的唇角,泛起一抹憂傷的笑,「我的父母,據說是波斯商人,他們跋涉千里,從異國而來,為的是,在這個美麗的國度裡,得到更多的財富。可是……」
冷玉書清麗的眸子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張美麗的容顏,月光下,那張妖美的容顏,帶著一份悲切。
「我出生的那一天,有一群強盜,闖進了我的家,殺了我的父母,搶走了我家的一切財富。」月舞陽的笑,變得虛幻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我從來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模樣。我想,我或許是災星投世吧,所以,我一降世,就剋死了我的父母。或許是我前世作了什麼孽吧,我有著天生的殘缺,我是一個天閹,沒有性別之分的人。」
冷玉書的眸子,默默地凝視著身邊的美麗少年,明明,是這個人,殺了他最心愛的人,可心底,泛起的,卻是憐憫。
「那一天,母親的侍女,從一片廢墟裡找到了我,然後,把我養大。也許,我真的是個災星吧,在我五歲的那一年,母親的侍女也因為感染了傷寒,而去世了。侍女的丈夫,便把我賣給了一個人販子。」月舞陽笑了,「因為我長得很漂亮,所以,賣了不少的銀子,好像有一百兩吧。我很高興,我還能夠幫助一下撫養我的人家。」
冷玉書側著頭,靜靜地看著月舞陽,月光下,美麗的少年,猶如一幅畫,閃著異域絕美的風情。
「人販子以高價,把我賣進了一個很漂亮的人家,那裡,有著很多很多的,漂亮的男孩子。後來,我才知道,那裡,是一個相公館,一個訓練美麗少年,用少年的身體,作男人買賣的地方。」月舞陽笑了,「雖然,那裡很污穢,我卻很高興,我曾經在那裡呆過。因為,我如果沒有出現在那裡,我就不可能認識少主,繼而跟在少主的身邊。」
冷玉書的臉色微微一凝,清麗的眸子,有些不自然地轉開,望著門外一席冷月。
「那一天,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記的日子。本來,我應該和另外的人一起,去被客人挑選,然後,用身體去討好那個客人的。」月舞陽柔柔的笑了,「那一天,是我十歲的生日,我正躲在樹下偷偷的,小聲地哭著。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我看見一對很漂亮的眼睛,漂亮的像一對寶石。一個很漂亮的娃娃,正好奇地看著我。」
冷玉書眨了眨眼,是啊,絕,確實是個漂亮的人。
「我嚇壞了,我剛開始以為,他和我們一樣,是被買來的,可是,我卻看見平常管教我們的總管,卻對他畢恭畢敬叫著小小姐,那時,我還覺得奇怪,明明是男孩子,為什麼總管要叫他小小姐。」月舞陽的眼眸,慢慢地變柔和了,「真奇怪,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個男的了。可是,卻總是有人看不出他是個男孩子。」
冷玉書閉了閉眼,如果,早點能看出來,現在,或許又是兩樣的情景了,或許,大哥,就不會死了……「總管叫他小小姐的時候,他還是看著我。然後,拉著總管的手,離開了。」眼眸裡,泛著淡淡的笑,「我根本不知道,那一次見面,會改變我的一生。那一天,我就離開了那個地方,被帶到了一個很威嚴的老人家的身邊。然後,就有人教我讀書識字,練武習劍。」
冷玉書緩緩地低下頭,他知道那個老人是誰,那是慕姑娘的父親,火焰盟已故的盟主。一個在暗中統治著南武林七省的人物。他,就是被那個老人,抓走,而消失了十六年。
「後來,我才知道,是少主買下了我。」月舞陽笑了,笑得非常的美,「少主說,他喜歡我金色的頭髮與紫色的眼睛。」
冷玉書沉默了。眼光,從門外的月色裡調回,靜靜地看著凝視著自己的一對妖美紫瞳。那雙眼睛裡,泛著奇異的冷光。
「我要少主活著。」月舞陽的聲音,透過月色,柔柔地泛了開來。
「只要你活著,少主,就會活下去。」月舞陽站起身,慢慢地越過了隔在他與冷玉書之間的那張八仙桌。眼睛定定地看著冷玉書,「我只知道,為了少主,我可以做一切。」
冷玉書笑了,蒼白的嘴唇邊的笑容,是那般的苦澀。為了所愛的人,可是付出自己的所有,就算是生命……靜靜地看著那纖瘦的身影,緩緩地融進了清冷的月色,冷玉書的聲音,澀澀地,揉進了月色裡:「我會活著的。」
月舞陽挺直了身體,站在一片黑壓壓的梨樹下,在梨樹的陰影裡,那美麗的容顏,帶著幾分虛幻。
身後熟悉的腳步聲,讓月舞陽側了側身體,紫眸裡,望見來人一雙溫潤的眼裡,泛著一抹痛楚。
「你去找他了?」溫潤的聲音,泛著肯定,「其實,他很可憐。只是愛著冷洛風罷了,卻要承受著那麼多的痛苦。」
月舞陽緩緩地退了一步,將身體完全地掩進了黑暗,讓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只要少主高興,他就得活著。」
風,輕輕地歎了口氣。輕輕地,將手中泛著紫光的紫玉刀,遞給了月舞陽:「還給你。」
黑暗裡,一雙晶亮的紫瞳,泛著幽幽的冷光,怔怔地看著那美麗的紫玉刀。
「少主醒了。」風,再次歎了口氣,將手中的紫玉刀,輕輕地,塞進了黑暗中人兒的手裡,然後,就轉頭,走身籬笆後那幢冷寂的小樓。
「風。」月舞陽的聲音,泛著淡淡的顫音,阻止了風的腳步。
「有事嗎?」月光下高大的身影,看得出來,有些僵硬。
「你為什麼甘願作少主身邊的護衛。」月舞陽的聲音,苦澀裡,泛著悲傷,「如果,你願意,現在的少主,只能是你。」
風笑了起來,溫潤的眼,泛著一抹淚光。為什麼?曾經,他以為是為了那個冰雪般美麗的姐姐,而今,為了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明幽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那蒼白的臉頰,手下光滑柔軟的觸感,帶著淡淡的溫熱。深遂的眼眸,與那雙冰冷的眼睛默默地對視著。
絕麗的眸子,輕輕地眨了眨,柔若無骨的玉手,緩緩地,抬起,將明幽的手指,拉開。
明幽邪邪地笑了,抓住那雪白的手指,放在嘴邊,施下點點細碎的吻。一瞬間,他看見了那雙絕麗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是一抹淡淡的厭惡。明幽笑了,低下頭,抵在那雙白皙的耳邊,輕吐著逗弄的灼熱氣息:「絕,你不可能逃開我的,要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
緩緩地閉上眼睛,絕蒼白的唇邊,泛起一抹古怪的笑顏:「你,很愛管閒事。」
「什麼叫做閒事啊……」高挺的鼻尖,輕柔地觸著那帶著些微冰涼的小巧耳墜,聲音裡,揚著濃濃的玩味,「你可是我的娘子耶。」
「可惜,你的娘子是男的。」絕的眼眸,緩緩地睜開,清冷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不僅僅是男的,還是火焰盟的少主,落雪山莊的少莊主。」明幽輕輕地抬起臉,唇,溫柔地落在了絕光潔的額頭。
絕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清脆的聲音,猶如珠落玉盤,在沉靜的夜色裡,泛著一股柔媚的邪美。
「會很有趣。」絕笑得花枝亂顫,雪白的單衣下,裹著單衣的胸前,隱隱地,泛起一抹血紅。
「是會很有趣,」明幽輕輕地拂了拂絕的睡穴,然後,淡淡地,貼在絕的耳邊,溫柔地笑著,「可是,你的命是我的,……這一盤棋,沒有開始打,你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輸?絕笑了。在濃濃的睡意襲捲他的意識前,絕笑了。笑得森冷而絕麗。誰輸,誰贏,遠遠,沒有定論……你想玩是嗎?我親愛的夫君呵……我會陪你玩的,既然,我死不成,我就會陪著你玩的……把武林,搞得開下大亂……我要,讓你後悔,救了我……第十四章南園佳致偏宜暑。兩兩三三,修篁新筍出初齊,猗猗過簷侵戶。聽亂芰荷風,細灑梧桐雨。午余簾影參差,遠林蟬聲,幽夢殘處。
凝佇,既往盡成空,暫遇何曾住?算人間事,豈足追思,依依夢中情緒。觀數點茗浮花,一縷香縈炷。怪道人道:陶潛做得羲皇侶。
站在掛著冰稜的梨樹下,絕纖瘦的身影,在寒風中顯得虛幻而易碎。
伸出已有些麻木的手,輕柔地碰觸著頭頂的冰稜。刺骨的寒意讓他猛地全身一寒,縮回手,絕輕輕地歎了口氣,在不知不覺中,冬,已進入了「落雪小居」。冰雪覆蓋下的「落雪小居」,又開始展現它另一種美麗的身姿了。
不同於春日的熙熙攘攘,冬日的「落雪小居」在冰冷中顯出幾分清冷的孤傲。千樹萬樹的梨枝被厚實的積雪包裹,掩去了烏黑的原色,也掩去了所有的污穢與不堪。
娘,最愛在這種季節裡賞雪。而今,這也是他的最愛。
原來,雪的世界是那麼美麗,略顯蒼白的唇角,緩緩地浮起一抹柔軟的笑,縱然這美麗,在不久以後,便化作滴滴冰寒的水滴……踏雪的脆響,從梨樹叢中的小徑上傳來。絕輕輕地抬眸凝視著聲響來處。
一個瘦削的身影,一襲白衣,在漫天漫地的晶瑩中,緲小的讓人忽視。
唇角的笑容緩緩地斂去,美眸冷冷地與那抹瘦削的身影對視。
冷玉書緊緊地攥著懷中柔軟的緞質儒衫,眼眸輕垂凝視著沾著雪的軟靴:「絕兒,我給你送幾件衣衫來……這是昨兒個叫師傅來作的,是按我的身量來裁的衣衫……我看你的個兒與我差不多大小,我想,我想,你穿著應該合身……既然你是大哥唯一的血脈,你就該繼承『落雪山莊』……」
「不必了。」輕輕地,絕轉過身攏了攏身上已有些濕了的雪白狐裘,邁著步子走身落雪小居。
「除了這落雪小居,這山莊裡的東西都是他的,你要就留著,不要,我就一把火毀了它!」
絕的聲音,在一片瑩光中,顯得冰涼刺骨。
默默地跟在絕的身後,穿過籬笆。走進小院。絕轉過身看著那憔悴的容顏,絕美的臉上緩緩地泛起一抹古怪的笑:「你要進來嗎?」
輕輕地搖頭,冷玉書將懷中的衣衫放在絕腳下乾爽的地面上,然後轉身徑直離去了。烏黑的眼瞳,默默地看著冷玉書的身影在一片雪光中漸行漸遠,眸子一轉,目光落在足邊的衣衫上。那是幾個做工極為精緻的緞質袍子,一件灰,一件藍,一件黑……抬起腳,想將袍子踢開,卻在足尖觸及衣衫時猛地收回了腳。蹲下身子,拾起衣衫,拍去沾染上的灰塵,絕的笑顏,益發顯得詭異了。
褪去一身有些濡濕的粉色衣裙,在梨兒準備好的木桶裡,用溫潤泛著淡淡的梨花清香的水洗去一身的寒意。耳畔,聽得急風掠過,珠簾便舞起一耳的清音,冷冷的,憑添幾分寒意。
微風拂處,白紗慢舞,一襲黑衣的頎長人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木桶邊。
「好一幅活色活香的美人沐浴圖。」帶著幾分調笑意味的聲音,讓被寒意籠罩的樓台多了幾分人氣。
絕抬起眼,掃了一眼那俊朗的男子,只見那男子衣衫濕透,不由得顯出幾分驚訝:「這是怎麼了?」
男子揚了揚眉:「沒有什麼。倒是你,傷口還沒有全好吧,入水要小心些了。」
揚起柳眉,絕的唇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明幽越來越古怪了,看上去,好像多了一些人味了呢。莫不是這落雪山莊有什麼古怪不成?到這兒的人,都變得有些古怪啊……拭盡身上的水珠,冷冷的寒風吹過身體,嬌弱的身子禁受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身邊的人兒體貼地將一襲雪白的褻衫為自己披上,絕抬起眼眸注視著那俊朗的容顏:「夫君近來越來越溫柔了呢。」
「是麼?」明幽微薄的唇角泛起一抹不可置否的笑容,「溫柔不好麼?」
溫柔……纖細的手指在綁起衣帶的時候,看到了胸前那道呈現出粉紅色澤的傷痕,這個曾經又深又長的疤痕,因為身邊的所用的珍稀藥物淡化到了幾乎不可見的地步。原來,是想留著這道疤的,只是明幽固執的出奇,說是這絕美的身子有了這道疤便不美了……泛起一抹古怪的笑,男人身上有道疤有何不可?
用美來形容自己,聽著還真是受用……一般的男人,聽到別人說自個兒美麗,怕是要惱怒才是……這麼說來,自己倒是個奇怪的男人了呢……或許,更像女人吧……眼眸落在了榻上的那幾襲袍子,看那式樣,便是男裝。不知道自己穿起男兒衣衫,會不會也被別人說成美艷不可方物呢?
取過那最上端的灰色袍子打開,一看,便是上好的質地。冷玉書是在討好自己嗎?
「夫君,你覺得妾身這身衣衫可合適?」將袍子穿戴好,望著在一邊更衣的明幽,絕美的眼瞳輕轉,這個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明幽抬起眼眸,深遂的眼眸一暗,穿衣的動作也不由地一頓。好一個……好一個濁世玉人兒……清麗的容顏有著沐浴後特有的紅暈,看起來更是嬌艷迷人,那纖瘦的身子隱在一襲灰色的袍子裡,顯出幾分飄逸,因為是男裝,少了幾分女兒嬌媚多了幾分英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邪魅的氣息,讓人為之著迷……看慣了這絕美的人兒一身女紅妝的裝扮,突如其來的英姿倒是讓人有著另一番感受……這個玉人兒,倒底還是個男人呢……心底的某一處,泛起了一抹莫名的顫慄,明幽知道,那是興奮的前兆。快了嗎?就快到了嗎?
成為敵人的時刻……好期待呵……「怎麼樣?」柳眉輕佻,心裡明白明幽眼中的是激賞。
「嗯……」明幽走近那纖細的人兒,寬大的袍子下纖腰依然是盈盈不堪一握,低下頭,鼻尖嗅到的是清雅的梨花芬芳,淡淡的卻又讓人難以忘懷,「很美……」
美?
絕輕輕地環住了明幽的頸,美嗎?
「娘子,這袍子好像稍微有些大了些呢。」
耳邊傳來的語音,帶著淡淡的邪氣,絕艷麗的眸睨了一眼明幽那俊美的容顏,感受著明幽修長的手穿過衣襟漸漸深入。
「哦,那麼,該拿去改改才是……」帶著笑,身子卻更靠近了明幽強壯的身體。
輕輕地抱起那輕盈的身子,走向漫舞的輕紗後的床榻:「不用了……這樣,正好……」
窗外的雪,下得益加的濃密了……好冷的冬天……「風,他常常這樣睡嗎?」輕輕地撩開了低垂的紗幔,絕淡掃的蛾眉在接觸到躲在床上沉睡著的少年,「為什麼不過來找我呢?」
坐在遠處看著天空的俊美男子泛開一抹淡淡憂鬱:「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
「是嗎?」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著那沉睡中還帶著淡淡笑容的臉,那張臉長得不是很美,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的平凡,但是,那種帶著幸福的笑顏卻讓這平凡的臉美得讓人不敢直視。真的是個美人兒。「好美呢。」
聽著從那艷麗的紅唇中吐出的讚歎的詞句,一直非常沉默的俊美容顏忽地顯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絕抬起頭,看著那俊美的臉上的表情,艷麗的嘴角邊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很奇怪吧。這是我第一次說我以外的人美呢。」
「在我眼中,」醇厚的語音,帶著淡淡的悲傷,「誰也比不上你美麗。」
一直輕撫著那沉睡的五官的手指,猛地停滯在半空中,清麗絕俗的五官猛的轉向那一直很沉靜地坐在那裡的俊美的人兒。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那坐在遠處的男子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臉上的表情,艷麗的嘴角邊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很奇怪吧。這是我第一次說我以外的人美呢。」
「在我眼中,」醇厚的語音,帶著淡淡的悲傷,「誰也比不上你美麗。」
一直輕撫著那沉睡的五官的手指,猛地停滯在半空中,清麗絕俗的五官猛的轉向那一直很沉靜地坐在那裡的俊美的人兒。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那坐在遠處的男子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為什麼這樣看我呢。」
帶著嫵媚的笑顏走近那個一靠近就會讓人覺得安心的身影,絕纖細的身子懶懶地靠進了男子的懷中:「風,我厭倦了。」
「什麼?」淡淡地調整了坐姿,將那纖麗的身子攬進懷中,用身體溫暖著那向來冰涼的身體。
「我厭了。」在那舒適的懷抱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該是實施我的那個計劃的時候了。了斷了前代的恩怨,接下的時間,是屬於我自己的了。」
「你,」遲疑了一會,「那麼明幽。」
「那個傢伙啊,才巴不得越亂越好呢。」明瞭那個俊朗男子的語意,絕艷的容顏也泛起一抹笑容,帶著陽光一般的燦爛讓那俊朗的人不由地看得癡了,「他是我的夫君,還真是有趣呢。很久了,我也想試試他到底有多少實力呢。」
幽幽地在心底泛開一抹歎息,眼光轉向木格窗外有著異常美麗色澤的藍天,終於,要開始了嗎?
一臉疑惑地看著那俊美的容顏,玉紅顏的心不安地悸動著,發生什麼事情了?少皇的臉上那興奮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
「紅顏,你去收拾一下吧,我和你明天就離開『落雪山莊』。」明幽看著足下還沒有化開的積雪,不由地為心底那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激動情緒而戰慄,「終於快要到來了。」
什麼快要到來了?少皇在說什麼?他不明白呢。
「去吧,我去和少夫人道個別。」明幽緩緩地負手離去,那修長的身影跳動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少夫人不和他們一起離開嗎?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知道少夫人昨日把少皇拉了去下棋,整整一日就躲在那小樓上沒有下來過。今日一大清早,少皇就興沖沖地拉著他來賞雪,很久,沒有看到少皇的笑顏了。
不,不是很久,應該說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從他在少皇身邊起,就沒有看到過的笑顏。不安地抬起頭,看了看背後那座小樓,那裡面的那個絕美的人兒,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永遠也讓人猜不透呢。但是,這樣,才說明少皇與少夫人才是天生的一對吧。
「好好保重自己。」明幽輕輕地拿起榻上的披風,為那站在窗前的人兒披上。
轉過身的人兒,有著明麗的笑顏,那般地燦爛奪目:「你真的是越來越溫柔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樣讓那些江湖中人害怕的呢。」
「你懷疑啊。」明幽攬著那纖細的身子,俊顏泛開一抹笑,「很快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我了,一個既不善良也不溫柔更不體貼的可怕的惡魔。就好像是……」
「地獄而來的閻羅。」伸出玉臂,攬住明幽的頸脖,玉面貼近那俊美的面容,在明幽的耳邊吐氣如蘭。
「對。」用力地捏了捏那絕美的臉,看著那絕美的人兒因為吃痛而嬌嗔的眼光,不由地放聲大笑起來,「很快,我這個地獄而來的閻羅就要與你這個人間仙子對陣了。我很期待呢。」
「那就努力吧。」紅唇輕柔地在那完美的唇形上烙下一個輕吻,「也為我加油吧。」
「嗯。」明幽輕應一聲,熱情地回應著懷中人兒的吻,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美麗的人兒呢。想到接下來有很長一段的時間不能夠與這個美人兒朝夕相處,心裡莫名地泛起一抹空虛。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那抹空虛就很快地被那種激烈的跳動所代替。
江湖呵,你真是一個可以讓我大展身手的地方呢。
風高月黑。
一個寂靜的夜晚。一個很適合發生些什麼事情的晚上。
揚州城裡,一個小巷中,一雙酒醉的身影,帶著踉蹌的步伐,緩緩地移動著。仔細看去原來是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老的已經醉得不成像子,而年少的看去只有幾分醉意,故而年老的人把全身都靠在了年少的身上,緩緩前行。不成調的小曲,隨著那酒醉的身影緩緩地飄落在巷中。
「老爺子,你先走著,小的我有些不太方便,先找個地方蹲一會。」年少的男子將靠在身上的老者小心地靠在了牆邊上,急急地跑進了巷子深處的黑暗中。
細聽去,卻是一首艷詞。
一聲輕笑,從夜空中傳來。
老者猛地張開一雙眼眸,精光四射的眸子裡雖有幾分醉意卻仍是銳利非常:「什麼人?」
「唱得真是難聽呢。」清冷的聲音,帶著一抹冷魅,一道纖瘦而單薄的人影,緩緩地在小巷的屋頂出現。
清冷的月,緩緩地從密佈地黑雲中露出一抹細微的笑臉。一閃而過的月光,足以讓那巷中的人看清那屋頂的人影,一身泣血的紅,讓那尚有著幾分酒意的臉上泛起一抹驚懼:「是你……」
「你看清楚我了麼?」怪異的笑聲,伴隨著一雙妖異的血紅色眼眸,泛起一種森冷的詭魅。
「你放過我吧,我都是個快死的人了,你不需要再來取我的命了。」老者眼中的精光猛地渙散。
「這可不行呢,你欠我了六十年了呢。」血紅衣裳的人影,泛著一絲陰森的語調讓人禁不住害怕。
老者的臉色一白:「我……我……都六十年了,你看我也都老得不像樣了,你就放過我吧。」
「六十年了,江湖中人提起你,莫不敬重三分,該有的名,你有了;你在江湖縱橫數十年,掙下的家財不計其數,該享的富貴你也享了;你從年輕的時候起,你就讓不少武林俠女,大家閨秀傾心,三妻四妾,個個都曾是美艷非凡,更甚到了你這麼大一把年紀還有萬花樓的花魁傾心於你,該有的艷福你都有了……還有什麼沒有的?六十年的時候,太長了。你該還我了……」
幽柔的語調緩緩述來,卻讓人禁不住好奇這老者是誰,這欠了六十年的債倒底是什麼?
老者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口中不停要哀求著,苟僂的身體也做著求饒的動作。屋頂上的人影輕輕地飄落在地面上,好像隨風而落的枯葉一般了無聲息的鬼魅,讓人害怕。
老者對著漸漸靠近的身體,身體更像是在風中顫抖的枯枝,一雙蒼老的眼眸無神地注視著近在眼前的那雙用血紅色的上好綢緞製成的軟靴:「放過我吧……」
血紅色的人影冷冷地哼了一聲,蒼白的手,輕輕地撫上了老者的頸脖:「你逃不掉的……」
驚恐地注視著那雙帶著異常妖艷的血紅色眼眸,老者猛地一個錯步,避開了那靠近的身體,然後單手向前一個猛烈的掌風擊向了那血紅色的人影。
那單薄的身影似是沒有料到老者會反擊,一個閃避不及,身體便被那猛烈的掌風擊中,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撞擊一般劇烈的搖晃著。
老者呆了呆,似是料不到自己會一擊而中,看著那單薄的身體搖晃著退開幾步,再看著自己的手掌,臉上泛起一抹迷惘:「奇怪,我怎麼可能擊得中他……」
害怕的神色浮上臉,老者慌亂地向巷子的出口衝去,他太清楚那個人,他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會讓他擊中的,恐怕接下來的事情會讓他生不如死,他不是沒有見過那個人所做的事情,不是人呵……不是人所做的呵……逃了六十年,終於還是輪到他了,當年,欠了那個人,終究還是來追討了。明知道逃不過,可是,心裡還是害怕得不知道所措,還是逃了。當那雙冰涼的唇貼上自己的頸部,當那帶著陰寒冷意的牙齒刺進頸部的時候,在意識漸漸迷離的時候,他的眼眸望向了天空,原來,他還是當不成英雄……「啊……」
夜雪猛地坐起了身,汗,好像雨水一般地從額頭往下流。好可怕的惡夢。他夢見……夢見,一個穿著血紅色衣裳的人抓著一個人正在喝血,貪婪地,飢渴地,喝著那些從人身體裡流出來的血紅色澤。那個穿著血紅色的衣裳的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每次夢到的時候,月光總是躲在黑雲中,看不清那張臉。
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夢了,死去的人千變萬化。第一次是一個老者;第二次是一個老嫗;第三個是一個少年;第四個是一個孩童……最近的一次,是一個壯年的男子。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近來總是做這些夢呢。
「你醒了啊。」清柔的語音,將夜雪的眼眸吸引了過去,在看到那絕美的臉龐的時候,禁不住再次為那絕美的風姿倒吸一口氣,那是這兒的主人,一個非常美麗,美麗得不像男人的男人。
「嗯。」虛虛地應了一聲,眼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四週一番,看不到想見的人,心裡有些失望。
絕把玩著垂在胸前的長髮,淡淡地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出門去了,好像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了呢。你很想見他嗎?」
有些羞腩地輕垂眼眸,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搓著錦被,不敢看向那絕美的容顏。
「嗯,我也很依賴他呢。」男裝麗人從一邊的椅子上站起身,走至窗前,雪白細膩的手指輕輕地推開了半攏著的窗子,一抹暈紅灑在男裝麗人雪白的衣襟上,帶著一抹柔軟的溫馨,「打他我就愛膩著他,他那個人啊,就是會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光是靠近就會舒服地讓人捨不得離開。」
牙齒輕咬著下唇,不明白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裡泛起的那種酸楚是為了什麼。是嫉妒吧,那個人並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呢,眼前這讓人莫辨雌雄的麗人比他更早就享有了那個人的溫暖。
「不過,你放心好了,他很關心你的。你睡吧,等你睡醒了,他或許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了。」轉過身,背著光的麗人,身後泛開一團柔軟的光暈,隱約可見的絕美容顏,掛著一抹讓人寒心的笑容。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在那柔軟的語音中,睡意不斷地變濃,眼皮不由自主地緩緩地斂起,讓那一團黑暗籠罩自己。
睡醒了,他或許就會出現了吧……「真是可憐的人呢。」輕輕地撫摸著那光滑的肌膚,絕淡淡地泛開一抹冷然的笑容。叫夜雪是吧。深夜的冬雪,在降臨人間的時候就是寂靜無聲的,他的美麗在沒有人讚賞的時候就已經凝固成足下的積雪了。
感受著那柔潤的觸感,眼眸不由地為那柔順無比的感覺而輕眨,似乎,每發生一次那樣的狀況,這個總是在沉睡著的人兒就會變得更美麗呢。第一次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躺在風的懷抱裡,一臉的憔悴與風塵,縱然洗盡那風塵,那張臉還是給人以毫無生氣的感覺。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每一次的月圓之後,這張容顏就益發地顯得妖美。
血之一族。
他很好奇這個夜雪與那失蹤了很久的血火堂的長老夜驚魂有什麼關係呢。
是弟子嗎?不可能,如果是弟子,不可能有那種血的羈絆。
是子孫嗎?或許可能呢,畢竟,六十年的歲月,太長了,無論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呢!
夜雪……緩緩地低正頭,看著那沉睡著的容顏,艷麗的唇,輕輕地在那細膩的肌膚上游移。
許是嘴唇的冰涼,讓那沉睡的人感到不適,那小小的臉緊緊地皺成了一團。絕緩緩地抬起頭,將唇抽離那肌膚,美麗眼眸緩緩地落在了床邊的菱花鏡裡那個男裝的美人兒。就算是穿了男裝,還是有些像女人呢。還是無法成為真正的男人吧。眼瞼輕垂,望著床上躺著的人,沒有關係,現在,不急。
夜雪,你是我的第一個棋子。
門,輕輕地被人推了開來。
輕盈的足步,悄無聲息地靠近那正在沉思著的絕美人兒,一頭閃著耀眼光澤的金髮,讓人禁不住地炫目。陽光下,那頭金髮的主人,也是一個美得讓人轉不開眼眸的美人兒。
「少主。」妖美的紫瞳,癡癡地注視著那沉思的人。
回過神的絕看著不知何時走近的人,眼眸輕掃:「怎麼樣了。」
「血魔重現江湖的事情,已經在整個武林裡引起了軒然大波了。月心想,再過不久,武林,將不會是『迷離仙境』獨尊的情景了。三教之中,我火焰盟必定會立於不敗之地。」紫瞳還是癡望著那精緻的人兒,一臉的深情讓人不難看出這金髮美人對於這絕美的人兒必定抱有著深厚的感情。
側著頭,思索片刻,雪白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那金髮美人秀美的臉龐:「你做得很好,只是,現在,還不用那麼急。」
柳眉輕皺,看著那緩緩離開的絕美背影,紫瞳泛著一抹不解,不用那麼急,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