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傲凝四處找仇烈,聽下人們說他一大早都會在射箭場,她看著他獨自一人練箭,靶上的紅心有好多支箭貫穿。
仇烈轉頭看向來人,一見是她,心頭有絲吃驚,不過臉上依舊不動聲色,「有事嗎?」他問完繼續拉弓。
傲凝跑到他身邊,「可不可先停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有話就直說。」
傲凝拿出懷裡的東西,「這個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仇烈冷瞟了一眼,臉色丕變,但仍故作鎮定,「這東西是哪來的?」
「我昨天想翻書來看,無意間從書本中掉出來。」
他想起來了,他的確是放在那裡,想不到這樣也能被她發現,他早該扔了那樣東西才是。
見他好半晌不吭聲,她說:「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在這裡?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仇烈停下了動作,「冥宮裡這麼多東西,我早忘了這是哪來的。」
「這件東西絕不可能出現在冥宮,這是這是我送給師父的東西,雖然師父把它扔了,但是怎麼樣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師父哦我想起來了」
「難道你認識我師父?」
仇烈點點頭,「沒錯!」
傲凝一臉欣喜,「是不是師父有來這裡找過我?」
「沒錯!他是來找過你。」
「可是我沒見到他」
仇烈冷笑,「你見不到他的。」
「為什麼?你剛剛不是說他來找我」
「因為我把他殺了!」
傲凝聞言抽氣驚愕,「你你說什麼」
仇烈又拉起了弓,「往後這種小事別來煩我!」
傲凝來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瞄準的視線,「你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你把他怎麼了?」
仇烈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她,「我把他殺了,他死時還拿著這個破東西要我交給你,我也沒在意,就把它隨意夾在書本裡,剛好你現在也找到了。」
傲凝全身冰冷,望著那只破沙包,內心激動的翻攪著,那個時候她親眼見到師父把沙包給扔了,還罵她有時間做這種東西,還不如好好練功,原來師父他並沒有扔掉一直珍藏在身邊
「如果問完了就快走,別妨礙我射箭!」
傲凝近乎失控地抓著他的手臂,「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他做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
仇烈二話不說就把她甩開,「哼!我要殺人哪還有為什麼?」
傲凝不放棄的繼續追問,「是不是他來找我還是他以為你把我殺了所以」
仇烈一臉不耐,「我說話一定都要說兩遍才行嗎?我高興殺就殺,哪有什麼理由,更何況他技不如人,本來就該死。」
傲凝搖頭,「不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騙人」
仇烈不理會她,轉身就要走。
她抓住他,「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故意要惹我傷心的對不對?」
仇烈看著她,輕笑了兩聲,「對!我這樣說你就滿足了是嗎?」
傲凝看著他,臉色漸漸發白,「你真的把他給殺了」
仇烈推開她往前走,傲凝望著手上的布包淚如雨下,布包幾乎被沾濕。雖說師父總是對她冷言以對,卻是一路陪伴她的人。
師父雖然嚴厲,但在她病著時也細心照顧她,雖說她連他真正的面貌都沒見過,但在她的心裡,師父的地位等同於爹娘,沒有師父,她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傲凝望著仇烈離去的背影,手不自覺地緊握,胸中氾濫著怒意,她快速追上他,捶打著他的背,「你該死!該死!為什麼殺他?為什麼」
仇烈抓住了她的手,「你瘋啦?」
傲凝對著他大吼,「我是瘋了我已經被你逼瘋了」
仇烈無視她的悲傷,「怎麼?師父死了,你這個做徒兒的覺得很傷心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愛的人你都要殺我身邊的人已經全被你殺光了」
仇烈握住她的下巴,「就算我殺光你所愛的人,你又能如何?你能為他們報仇嗎?」
傲凝悲痛欲絕的哭著,「為什麼要殺他?你乾脆殺了我算了,為什麼你不乾脆殺了我?」所愛的人一一死去,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真是可悲?你除了哭哭啼啼,你還能為他們做什麼?」
傲凝頹然滑落在地,深愛她至極的爹娘甚至是師父,都死在這個可惡男人的手裡,反觀她自己則是賠了身子又賠了心,她是世上最可悲也是最可惡的人了
仇烈依舊往前走,傲凝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站起來,「等等」
仇烈停下腳步,並沒有轉頭,「還有什麼事?」
傲凝望著手上被淚水浸濕的布包,「師父死在什麼地方?」
「你想替他收屍也太晚了,人我早叫人處理了。」
「告訴我我想知道」
「就在後山的竹林裡。」說完他就事不關己的離開。
傲凝來到仇烈說的地方,忍著悲痛把小布包埋進了土裡,此刻天空下起傾盆大雨,她用雙手挖著泥濘的土,臉上早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師父原諒徒兒不孝,不能陪在您的身邊,這小布包是徒兒送您的東西,就讓它永遠跟在您的身邊吧!
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緊咬著下唇,任雨水在她身上澆淋,往事歷歷在目,她想起師父最後跟她所說的話,還說兩人的師徒關係到此為止,往後不論她的死活他都不會插手。
師父為什麼她以前都沒看出來,沒看出他在冷酷外表下的關心呢?
說不要她的東西,說不管她,結果師父還是來了,為什麼要來?是她害他喪命她是兇手
傲凝像發狂似的在竹林裡揮拳,竹林被她打得東倒西歪,直到她的拳頭滿是血跡,直到她沒有力氣為止,這才坐下放聲痛哭。
她倒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大雨停止,天邊出現一道彩虹
師父,您看!是彩虹耶!
你又不專心了
那些景色像是昨天才發生過,傲凝躺在地上無言望著天空,雙手慢慢握起,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師父,您先去,徒兒很快就會到地下陪您,但在這之前,徒兒必須做一件事,必須完成這最後一件事,完成後徒兒就去見您,您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今夜,仇烈依舊坐在冥閣裡喝著眾女姬為他斟滿的酒,對身邊的鶯鶯燕燕像是視而不見,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腦海裡迴盪著傲凝的身影。
這一次她一定恨死他了
好很好就是要這樣,她愈恨他愈好,他們之間本來就只存著恨,再沒其他的了
「王上,您好久沒找我們了。」
女姬們見到他,個個受寵若驚,紛紛使出渾身解數伺候他。
「是啊!我們還以為王上忘了我們呢?」
仇烈勾起其中一個女子的下巴,「我怎麼可能會忘了溫柔鄉呢?」
「聽說王上最近寵了一個姑娘,我們都以為您再也不上這來了。」
「我就說那只是暫時的,王上也只是圖個新鮮,瞧!王上怎麼捨得我們這幫姊妹。」
仇烈看著酒杯內的黃色液體,上頭彷彿浮現傲凝的淚顏。圖個新鮮嗎?要是真是這樣就好了!他仰頭一飲而盡。
活在這世上,就算唯一的妹妹也不瞭解他,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情,他說服自己不需要任何東西。
他擺脫了自己的情緒,從不讓任何人看到脆弱的一面,沒有人會知道他到底介意著什麼事,也沒有誰會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麼。
他只要靜靜地等待就好,等待解脫的那一剎那,他只知道不論他擁有再多東西都是一樣孤獨,拔掉了那抹綠葉,關起了那道門,他的心就只剩一片沙漠。
大門此時被狠狠踢開,一個滿身泥濘的人影走到他面前,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傲凝樣子萬分令人害怕,女姬們紛紛嚇得尖叫,個個躲在仇烈的身後。
仇烈像是料想到她會來似的,臉上平靜無波,「去祭完師父了?」
「我要學冥劍!」
仇烈瞇起眼看她,「又想學了嗎?該不會過了兩天又說不想學了吧?」
傲凝指著他,「我一定會把冥劍學好,因為我要殺了你!」
仇烈聞言,仰頭大笑,幾名女姬不免出聲,「她是不是瘋了?竟說要殺王上?」
「你現在說的是真話還是瘋話?」
傲凝冷笑,那股肅殺之氣又重現,「要瘋也會等殺了你再瘋。」
「看來那個我所認識的傲凝又出現了。」
傲凝把話說完後轉身就走,帶著一身的髒污與狼狽。
仇烈凝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中。
「你們都下去吧!」
「王上」女姬們一臉不解。
「叫你們走就走,聽不懂王上的話嗎?」
說話的正是仇靜,女姬們一見到她,紛紛摸摸鼻子做鳥獸散。
仇烈看著她失笑,「怎麼每次你出現都是這麼神出鬼沒?」
「這就是你要的,那你終於成功了,把傲凝激怒了。」
「你聽見她剛剛說話的氣勢沒?」
「我聽得一清二楚,她說要殺了你,這一次她是認真的。」
仇烈愉悅的笑道:「這才是傲凝,才是開在風雪中孤傲的花兒。」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難道只有這一條路走嗎?為什麼你非要」
不等她的話說完,仇烈便抬起手,阻斷她的話,「這種天真的話,你為什麼總是說不膩?」
仇靜衝口而出,「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因為你跟傲凝對我很重要,因為你們都只在乎自己的感覺,從來沒想過別人的感受!」
仇烈歎了一口氣,「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血債只能血還,也只有流血才能洗淨我滿身的罪惡。」
「那只是你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這件事該由傲凝來決定,你沒資格獨自決定,該不該流血該由她來定奪!」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把當年的事實說出來,由她來決定是否要報仇」
「你要怎麼說?」
「那是誤會」
「你想左右她?你的事實是什麼?什麼又是事實?你所知道的、所看到的難道就一定是事實嗎?你又知道我不想師父死?」
仇靜倒抽了一口氣,「難道你不不會的」
仇烈冷笑,「不會什麼?因為我是你的哥哥,所以你不願相信我殺了師父,不願相信我根本想置師父於死地?這就是你說的事實?」
仇靜睜大雙眼走向他,「真的嗎?你真的想殺了師父?為什麼?」
「因為我想成為強者,想成為世上最強的男人,也想得到最美的女人,只要師父一死,我就如願了。」
仇靜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如果你是這樣的人,不用等傲凝來,當初我就一刀先解決你。」
「你真的瞭解我嗎?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哼!你以為我是傲凝,會被你的話所左右引我相信我的眼睛,相信我所看到的,如果當上強者真是你的夢想,那麼當你坐上冥王的寶座時你該放聲大笑,你該快樂的過日子。」
「誰說我不快樂?」
「我懶得跟你爭,你儘管去自欺欺人,但是你欺騙不了我,這一路走來我全看在眼底,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會不明白你嗎?」
「你從來就沒明白過我。」
「我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會去找傲凝把話說開來,這樣對你、對她才公平,不能讓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
不等她的話說完,仇烈點了她的昏穴,看著懷裡的妹妹,他輕聲說:「我知道你想挽救我,但一切都太遲了,我不能讓你壞事,因為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輩子,事情總該有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