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點燈深燭伊 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阡草這一夜,張眼瞪著蠟燭一整夜。它在垂淚,而她心裡則有流不出的血。習慣了他的溫暖擁抱,習慣在柔情的目光中入眠,如今頓失這些的她,要如何才能度過漫漫長夜?
寒冷又再度光臨,這一次她不單是身體覺得冷,那早交付給他的心更是一片冰涼。她感覺不到心在跳動,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那些書本上男女的愛恨糾葛,只是她竟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心像是掉進了黑洞中,刺痛從胸口開始將她寸寸撕裂。
他有多久沒來了?她不知道。時間對她早沒有了意義,只在研兒每一次進來提醒她用膳時,才約略知道現在的時刻。
「妳才吃這麼一點啊?」研兒對才吃完午膳又躺回床上的阡草說道。
阡草只是不語的躺在床上。研兒歎了一口氣,看來她還在為那件事生氧。
「研兒」阡草撐起下半身,喚住了正欲出帳的研兒。
見阡草欲言又止,研兒主動開,問道:「小姐想問什麼?」
「我算了,妳出去吧!」阡草又打消了念頭。知道了又能如何?
「是不是可汗的事?」研兒試探的問道。
阡草眼神略閃動了一下,有著被發現的狼狽,接著她又躺回床上,緊閉著眼,在心裡默默念著:她不想知道,不想看到他,更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不想不想不想
「可汗最近很忙,別說沒到妳這裡來,就連其它的寵姬那裡也沒有去。我想很有可能在忙狩獵季的事。」研兒宅動把阡草想得知的消息說出來。
阡草搖搖頭,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阡玉阡玉好久沒送信過來了!」
「這我也不知道。格勒大人好久沒要我去拿信了。」研兒的心裡也很疑惑。
「阡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她真是枉為人姊,只顧著煩惱自己的事情,竟忘了妹妹還在等待她的救援。
「應該不會,阡玉在格勒那裡很安全的。這裡除了可汗,有誰敢動格勒大人!」
「研兒,妳知道格勒的住處吧?」
研兒點點頭,「那是當然了,我本來就是那裡的丫頭等等!妳該不會」
「對!帶我去,我要親自救出阡玉!」靠人不如靠己,如今她跟沙雷的關係轉壞,是不能再指望他了,只有靠自己救出阡玉。
「不行啊!妳難道不知道身為可汗的寵姬,是不能隨意走動的,上一次妳到禁地去,可汗沒有治妳的罪已是萬幸,妳竟還要到格勒的住處去」
「眼下我根本就管不了這麼多了!其實一開始我若這麼做就好了,說不過現在阡玉早就安全了」她的心也用不著這麼苦了。每日在對他的感情與親情之中拉扯,一方面希望他不要發現事情真相,一方面又希望他能救出阡玉,她矛盾得都快瘋了!
「妳若是私下到格勒的住處,到時烏日娜就又有理由找妳麻煩了。」研兒點醒她。
「洛勒不會知道我去找他。」阡草搖搖頭。
「什麼什麼意思?」研兒莫名的看著她。
「既然妳很熟悉格勒的住處,想必妳一定世清楚阡玉被陰在什麼地方。只要由妳帶路,又趁著夜晚,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到過那裡。」這種偷溜的把戲可是她最拿手的。
「啊要要我帶路?」研兒的聲音禁不住提高了八度。
「妳放心,只要我們半夜偷溜出去,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阡草表情堅定的說服著她。
「可是要是要是可汗晚上來了,那」
「他再也不會想來這裡了。」想到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阡草心裡就泛酸。
「不行!妳那麼顯眼,我們一定會被發現的!」而不管是被可汗還是被格勒人人抓到,她都只有死路一條!
「這妳大可放心,我自有辦法。妳只須帶我去找阡玉,其餘的由我來。」
「不是找不願意帶妳去,是不能啊!」唉,為什麼她老是出難題給她,早知道就不該跟她混得太熱,這樣她就用不著這麼為難了。
「夠了!妳到底帶不帶我去?」阡草咄咄逼人道。
「不,我不能答應妳那太危險了」研兒用力的搖頭。格勒大人那兒的戒備可是森嚴得很,哪有可能隨隨便便讓人進出!
「妳當真不願意幫我忙?」阡草冷然的看著研兒。
「我明白妳救人心切,但是衝動行事不但救不了人,反而會把事情弄得愈不可收拾。最保險的辦法還是找可汗,只要妳開口,我想可汗一定會幫妳的。」研兒苦口婆心的勸著。
阡草冷哼了一聲,「我再也不要聽妳的話了!當初妳教我討好沙雷,結果自己竟隱瞞了所有的事就算此去會送掉性命,我也不要去求他!」
在他眼裡,她只是一個白以為聰明的女人,一個連生育他孩子都沒有資格的女人!她才不要去求他,她不想再看到他眼裡的輕蔑!她要救出阡玉,然後永遠離開這裡,還要忘了他!
「我之所以不跟妳說藥汁的事,是怕妳一開始就不喜歡可汗。妳難道沒發現自己對他的影響力嗎,我從沒看過可汗對哪個女人這麼在乎過,說不定妳也能讓他對女人生育這件事不再恐懼啊!」研兒歎了一口氣。
難道她一點都不明白自己在可汗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要別人堅持自己的想法,能順從一點,可汗就會讓她予取予求的。
阡草不想聽她的話,尤其最不想聽她提起沙雷。她都說愛他了,卻只換來他無情的刺傷。或許真如他所說,她根本就沒資格
「算了,用不著妳幫忙,我自己去救阡玉!」阡草氣得大叫。
「妳怎麼去,妳出過這個金帳才幾次,就連方向都弄不清楚,妳又能去哪?」研兒也火了,氣她竟說出這麼沒大腦的話。
「我才不管那麼多,反正我就是要去!就算被發現也無所謂,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阡草跪在地上啜泣了起來。像她這樣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麼差別,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這樣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聽到這樣的話,還真令研兒吃驚。愛情真會令一個人改變嗎?阡草怎麼會變得這樣憤世嫉俗,「若是妳真的這樣做,那就別怪我向可汗稟告!」
「隨便妳!現在我只在乎阡玉,妳高興跟誰說就跟誰說去!」阡草說完把眼淚擦去,轉身回到了床上,不理會研兒。
「你算了!我也不管妳了,隨便妳要怎麼做好了!」研兒氣急敗壞的走出了金帳。
今晚的風似乎有點涼,高掛夜空的是一輪明月,又圓又亮。研兒看著夜空,備感苦命的歎了一口氣。「妳能不能別走這麼快,我腳好酸啊!」
「妳以為一個晚上的時間有多長,沒聽過快去快回嗎?」阡草快步的走在黑暗草原上。
「就說別去了」研兒嘟著嘴不悅的小聲抱怨。她一定是上輩子欠她的,要不然怎麼會為了她這麼委屈!
阡草轉過了身子,看著她一張苦臉,往來時路一指,不悅道:「沒人拿刀子逼著妳一定要來!路在那裡,要走請便!」說完又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喂!等等我啊!」她何嘗不想回去,要不是實在鬥不過那個魔女,她才不要半夜出來呢!
這個可惡的阡草,早先竟威脅她,若是不帶她到格勒那裡,她就自己去;而她此番前去,要是有個什麼萬一,身為她的貼身丫頭,一定也難逃照顧不周的罪名
「快點!你真慢。」阡草對著她抱怨。
「妳慢一點嘛!」她什麼時候身手這麼矯健,怎麼她都不知道,阡草其實也不是身手矯健,只是她全身冷得要死,只有一直走、一直動,才會覺得暖和些。
「不是說蒙古的女人個個都很健壯的嗎,怎麼從妳身上我一點都瞧不出來?」
「我是很健壯啊!但是我每一次都是騎著馬去格勒大人那裡,可從來沒走過這麼遠的路啊!」在蒙古誰一步步的走啊!不管去哪裡都是騎著馬。馬就等於她的褪,如今沒有馬的她,就好像沒腳一樣。
「看來你們的勇猛也只有在馬上才得顯現。」阡草譏諷道。
「誰說!」研兒被她激得趕緊追上她的腳步,「誰教妳不騎馬!妳要是再侮辱我,我就不陪妳去了!」冒著生命危險陪她左,居然還要被她笑,她果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我並沒有侮辱妳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妳能走快點。我又不是笨蛋,當然明白騎馬會比較快,但是卻容易引起注意。妳真以為我喜歡走路啊!」她可是一位格格,出門都是坐轎子的,什麼時候走過這麼長又難走又冷得要死的夜路了!
「是是是!妳怎麼說怎麼是!」反正終歸一句,她是俎上肉,只能任憑宰割。
「好啦!休息一下好了。」阡草大發慈悲的說道。
研兒聞言馬上二話不說的一屁股坐下來。「太好了!我腳快酸死了。」
阡草被她這麼一說,也覺得腳酸痛起來。她坐在研兒旁邊,揉著自己的腿兒。
研兒看了她一眼,「阡草小姐,我們別去了吧!」
「都走到這裡了,妳以為我會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嗎?」阡草依舊不改原意。
研兒看著她翻了翻白眼,受不了的歎氣。早知道她當初就不答應格勒大人去伺候她,現在也用不著被她氣得半死。
阡草刷的站了起來,「我們走吧!」一停下來她就渾身發冷,還反胃得厲害。
「啥?!不是才剛坐下來嗎?」開什麼玩笑,要整人也不是這樣啊!
「我嘔」阡草一開口,胃就一陣翻動,酸意直上食道。
「啊妳怎麼了,吃壞肚子了嗎?」研兒拍著蹲在地上不停嘔吐的阡草。
阡草只是搖搖頭,不停的嘔吐,直到胃被掏空為止。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很不舒服。是吃壞肚子了嗎,但她根本就沒吃什麼啊!
「我們還是別去了求求妳聽我一次,回去了好不好?」看著臉色十分難看的阡草,研兒著急的說。要是她突然倒了下來,那她真的只好提頭去見可汗了。
「不我沒事的,休息一下就好」阡草深吸了幾口氣。
「今天就先回去吧,我答應妳明天一定陪妳來,不管颳大風、下大雨,我一定陪妳到底!」她還想多活幾年回老家探望父母呢!
「要回去,妳自己回去。」阡草說完繼續往前走,接著她卻看到了令人吃驚的一幕!在前方不遠處,漫天大火正在狂燒。
「那那是什麼?」
研兒也看到了,驚愕的張大了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啊」
阡草推了推她,「妳別啊啊亂叫,是不是有人家著火了?」
「那是那是慘了!」研兒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那是什麼,妳快說啊!」
研兒慢慢轉過來,苦著臉對阡草說道,「那就是格勒大人的住處!」
「妳說什麼?!」阡草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下意識就要衝過去。
「不能去!妳不能去啊」研兒死命的拉住她。
「放開我阡玉在那裡!放開我」阡草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瘋狂的大叫。
「妳去了也是於事無補,我不能讓妳去」
「阡玉阡玉」阡草大吼著。都是她!是她害死阡玉的都是她
研兒經不住她的奮力掙扎,被瀕臨瘋狂的阡草推倒在地。「阡草!妳別去啊」
夜晚的寒風吹得她的皮膚隱隱作痛,衣袖被拍打得獵獵做響,髮絲也被吹得萬分凌亂,她看不見前方的道路,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火焰在狂燒。
金帳泰半都是布搭成的,所以燒起來特別的快。從她在遠處發現火光開始,到她趕到這裡時,幾乎每個地方都在燃燒著。
「阡玉!阡玉」她對著裡頭呼喊,沒有看到半個人影跑出來,也沒有人回應她。
難道她已遭不測,不!很有可能她正被困住不能出來,又或者阡玉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只是被綁著無法出聲對,一定是這樣的!那些人逃命都來不及了,一定不會想到要放了阡玉。
「阡玉!阡玉」不行!光在這裡叫沒有用,她得進去找她才行!
阡草才剛想跑進去,就聽到了身後傳來馬蹄聲。她才剛想把頭轉過去,就被捲進了一個溫熱的胸懷。
「沙沙雷」看進了他那飽含怒意的眼,阡草不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浩米,這裡交給你,我先帶她回去!」沙雷對浩米命令道。
「不阡玉還在裡頭,我要去救——」她還沒把話說完,就被他深深的吻住。
兩天來壓抑的思念朝著沙雷襲來,他的心顫動著,全為著見到阡草而狂聲吶喊。一想到他再晚一步,阡草很有可能就會身陷火舌之中,他的心就忍不住發抖。她到底還要讓他操多少心,竟瞞著他偷偷來到這裡,她想送命嗎?
一吻過後,阡草尷尬的垂下了臉。他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吻她?!她可以感受到週遭的人皆在竊竊私語。
沙雷沒有再看她,拉著馬轉身離開。阡草慌張地看著他,「放我下來我要去救阡玉」
他聞言馬上頓住了馬身,「阡玉已經被沙虎那群人帶走了。」
「你說什麼?!」他怎麼會知道阡玉的下落,「我是說妳的妹妹阡玉被格勒的仇人帶走了。我已經派了一組人馬去追蹤他們,很快就會有消息了。不知我這樣解釋阡草格格聽清楚了嗎?」他將所有問題的答案一口氣全說出來。
他他叫她阡草格格?!他知道了一切,
「那一天我就覺得妳的身份很可疑,一名歌妓會讀書識字已是不簡單,更別說妳還涉獵到園藝方面的書藉。」
「所以你就調查我?」
沙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妳要的答案我已經給妳了,妳是不是該跟我說說妳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呢?」他語氣十分輕淡,在黑暗中暗暗發光的幽褐暗瞳靜靜的看著她,看得她心虛。
有的人生氣時會大吼大叫,而他只要往眼裡一瞧.就夠令人膽戰心驚。
阡草低下頭不安的搓揉雙手,「我只是想救阡玉。」
「研兒難道沒跟妳說私自出帳的下場?」他的語氣裡隱約有著怒意。
「不關研兒的事!是我嘔——」阡草緊張得胃酸又湧了上來,她跳下了馬,蹲在地上不停的吐著酸水。
又來了!她都已經吐到沒有東西了,為什麼還會想吐呢,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又連連的嘔吐,她已經虛弱的快站不住了。
沙雷見她這樣,心也慌了。「妳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這個女人本身就怕冷,還在這樣寒冷的夜晚跑出來,恐怕是生病了。
「我我沒事。」阡草閉著眼睛,靠在他的懷裡小聲說道。
沙雷將她小心的擁在懷裡。她這個樣子,誰還捨得苛責她!
阡草靜靜地靠著他,感受著他的味道與溫暖就是這樣的懷抱令她莫名狂戀。她好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沒有他的夜晚,她都像活在冰冷的地獄之中。
她真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她想躺在他懷裡,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想,永遠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