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國度 第七章
    待賞完鯨豚吃過午飯,他們驅車回到計宅時,已是午後時分。

    大片的庭院旁停靠著一輛黑色轎車,看樣子已經在這裡停上老半天了。

    小謝正在奇怪來人是誰時,身畔的鴻飛已經重重地冷哼一聲了。

    「那個女人,好靈通的消息。」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令小謝心底有些發冷。

    「誰?」她望著他,「你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是誰嗎?」

    他嘲弄地道:「兩千年最新款的保時捷跑車,李淑韻倒真懂得玩車。」

    小謝低下頭來,莫名的心慌。李淑韻?她是誰呢?

    「下來。」他下車幫她開了門,英挺的唇角有著一道複雜詭異的笑容,「你

    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她一驚,步出車外的動作有些遲疑,「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未婚妻來了。」他的表情頗富興味,還帶一絲看好戲的模樣。

    「你的未婚妻?」她先是心一酸,隨即乖順地道:「我明白了,我會自行回

    避。」

    「慢著,」他抓住她纖纖手臂,硬是將她像拎小雞一樣地拖回身邊,「你要

    到哪裡去?你是這場戲的主角,少了你就要弄不起來了。」

    她心下既酸楚又驚疑,完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的未婚妻並不喜歡看到我,難道你希望再引起一次女人的戰爭嗎?」她

    求懇地道:「夠了。可不可以放過我一次?」

    他一愣,沉下臉。「你幾時見過我未婚妻來著?」

    「你別忘了昨天她還打過我!」她傷心欲絕,低低地道。

    那些屈辱傷害,她可以拋到腦後不去計較,可是她不希望再有相同的事件發

    生。

    他瞇起眼睛,冷冷地道:「昨天那個是蒂娜……她只是我的女人,並非我的

    未婚妻;再說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再有相同的情況出現,她就吃不完兜著走!」

    她愣怔著,幽幽地歎息,「原來你的生命中有這麼多的女人。」

    原來…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那她們這些「情婦」算什麼呢?

    他的未婚妻難道不生氣嗎?她允許他將情婦一個玩過一個嗎?

    她實在無法理解富貴人家的生活方式。

    「我生命中的女人絕對比你想像中的多!」他邪氣地笑著,英俊的臉龐令人

    又愛又恨。「走吧!陪我過去演一場戲,對手反應之熱烈肯定精彩可待,我每回

    都愛看一邊。」

    「你很愛女人為你爭風吃醋。」她輕輕地道,幽然地歎息。

    不知怎地,她這一聲歎息竟惹得他心下一陣抽搐。

    他的臉色倏然一沉。「夠了,你又忘了你的職責所在……如果你下次再妄自

    揣測分析我的話,我就——」

    她迅速地道歉,「對不起,我總是忘了這一點,以後不會了,對不起。」

    他的人生——就是不容她置啄的呵!

    「走。」他壓下怒氣,大手稍嫌用力地抓著她的臂彎將她往屋內拖去。

    小謝走得踉踉蹌蹌的,小腳踩得細碎又急促,還險些跌了好幾跤。

    一入大廳內,一個姿態雍容優雅的美貌女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一身俐落端莊

    的香奈地套裝襯得她姿容更為秀麗大方,顧盼之間的神氣自然而然地將小謝逼得

    低下頭去。

    好個明艷動人的大家閨秀!不愧為鴻飛的未婚妻。

    小謝心底暗自垂浪、臉上卻不敢有任何神情流露;她只是怯憐憐地站在高大

    的鴻飛身邊,像只可憐的小白兔一樣。

    正主兒來了,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情婦,自然只有心虛氣怯的份兒。

    「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鴻飛閒閒地道。笑容還是那麼嘲弄人,「既

    不週末也不是國慶假日……難不成你家的益揚海運倒了,你才不用去上班啊?」

    李淑韻咬牙切齒,她利刃般的眸光掃過了靜默裡首的小謝,再射向氣定神閒

    的鴻飛。

    「計鴻飛,多謝你的烏鴉嘴,只不過益揚海運最近營運狀況良好,恐怕要讓

    你失望了。」她冷漠地道。

    小謝嚇了一跳,偷偷覷了他們倆一眼,怎麼這一對未婚夫妻見面不但沒有柔

    情,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針鋒相對?

    鴻飛將小謝攬人懷中;笑容可掬地道:「哦?是嗎?既然不是來跟我哭窮借

    錢的,你可以回去了吧!我還有『事』要做呢!」

    小謝臉一紅,卻又隨即蒼白起來。

    李淑韻滿臉怒氣地瞪著他倆,「這就是你最近的新歡哪?怎麼一副要死不活

    的樣子?計鴻飛,你的品味何時變得這麼低下了?連這種病奄奄、身上沒見兩肉

    的女人你都要!」

    小謝驚喘起來。

    她怎麼說話如此難聽?

    鴻飛懶懶地道:「病美人有什麼關係?反正是用用就丟了,這點倒不勞你費

    心、只不過有種女人更可憐,那是我怎麼看也看不上眼的,就算要拿來給我當紙

    杯似的用完即扔,我都沒興趣呢!」

    李淑韻杏眼圓睜,「計鴻飛,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嘴巴給我放乾淨一

    點,要不然我教你後悔一輩子。」

    「你又能奈我何?」他的笑容足以氣煞人。

    「我是不能來你如何,可是你四處找這些破爛賤人上床,卻也侮辱了我李家

    ……我警告你,要玩女人最好適可而止,要不然這樁婚事——」她發狠地叫道。

    「這樁婚事怎樣?」他懶洋洋地撩起一道眉。

    「婚事……」她恨恨地就要撂下狠話,可決裂斷然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不能拿解除婚約來要脅他,因為她知道這是便宜了他,他根本就不在乎有

    沒有與她李家聯姻。

    看李淑韻怒氣沖沖卻又不敢輕言退婚的模樣,他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饒是她再精明能幹,還不是他手掌門的孫悟空,任由他搓圓捏肩地不敢吭氣!

    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詞鋒犀利,小謝在一旁卻是打從腳底涼到心裡,通身上

    下都像被丟人深潭般,冰冷異常,心也迅速往下沉。

    他們究竟把她視為何物?

    病美人、用完就丟的紙杯、破爛賤人……他們怎能如此殘忍地傷害另外一個

    人?難道人不是有良心的萬物之靈嗎?何以對同類傷害至斯?

    她強忍著淚水,臉色蒼白地退縮了下,直覺想要逃離這個令人難堪的戰局。

    「你要到哪裡去?」鴻飛注意到她,粗嘎地道。

    小謝神情憔悴,低聲地道:「我……我想還是不打擾你們了,我先上樓去。」

    「站住!

    「不准走!

    他們兩人同時命令道。

    小謝身子一顫,只得待在原地不動。

    " 我讓你上樓了嗎?" 鴻飛低沉地威脅道。

    「你以為你躲上樓去就沒事了嗎?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李淑韻冷冷

    地道。

    這當口,他們倒是炮口頗為一致啊!

    小謝淒然地想,小臉上漾著幾許淡淡的倦意。

    究竟何時她的日子才能淨溢祥和些?或許是在吞嚥最後一口氣的那一刻,才

    能徹底斷絕了這喧囂擾攘的紛亂吧!

    「你們夫妻倆要我站在這裡做什麼呢?是見證你們夫妻的失和,還是等待你

    們共同數落我的卑賤?」她深深地凝望著他們,低聲絕望地道:「沒錯,身為一

    個人人喊打的角色,我本該站著不動好領受屬於我的凌辱,可是你們兀自自相殘

    殺,我站在這兒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凜然悲淒的話有如一記大極,重重地撞擊了鴻飛與李淑韻的心!

    他們帶著一絲驚愕地瞪著她,好似不敢相信她竟敢反駁,還反駁得如此義正

    辭嚴!

    他倆一時語塞。

    小謝絲毫沒有駁倒他們的得意洋洋,眉宇間的輕愁和倦意反而起來越深,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請恕我先告退一步,這就是你們對我最大的慈悲了。」

    他們兩人都呆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謝纖弱無依的身子步上樓去。

    半晌,李淑韻先回過神來,她心底驀地警鈴大作,本能地掃視向鴻飛——

    他還兀自沉浸在思緒中,看著小謝離去的背影,他的眸光閃過一抹自責和不

    捨之色。

    這個發現大大地震撼著李淑韻!

    不!她緊緊盯著他臉上的神情,震驚於他的落寞。

    不對勁,事情大大不對勁。以往就算鴻飛再如何寵愛一個情婦,他的眼底眉

    梢流露出的只有純粹的慾望,可是這一個不同……

    這個女子帶給他的震撼絕對限以往千百個女人都不同。

    她的處境危險了,如果再不想辦法破壞他們,鴻飛有可能會與現在這個女人

    玩真的!

    再這樣放縱事情演變下去,她就再也沒有換回的餘地了。

    「鴻飛,你這個小情婦脾氣可大得很哪。」她隨即心生一計,鴻飛是個性喜

    促狹嘲弄的男人,別人越是讚賞的人,他越是要唱反調。

    長久相處之下,她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性,自然懂得該如何做。

    鴻飛回過頭來,莫測高深地道:「她的脾氣比起閣下,已是小得太多了。」

    李淑韻強忍住怒氣,她努力平穩著聲音道:「這麼說你倒是很寵愛她,莫非

    這個女人已經俘擄了你的心?」

    他瞇起眼睛,冷冷笑造:「就憑她?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怎麼?最近沒有什

    麼夠份量的情敵了,所以連個小東西你都要看成是假想敵啊?」

    她心一鬆,故意笑了。「我只是提醒你,免得你哪天突然愛上了這個女人,

    跑來跟我解除婚約,到那時候就難看了……我可不希望見到你計鴻飛有求人的一

    天。

    鴻飛優雅地走近她身畔,臉上笑意盈盈,李淑韻的心突地狂跳起來,她拚命

    按下有如擂鼓的心悸,口乾舌燥地道:「你要幹什麼?」

    他倏地握住了她的下巴,將唇深深地印上了她的紅唇。

    李淑韻驚喜萬分,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攀住鴻飛的頸項,享受這遲來的溫存

    纏綿。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好久好久了…

    李淑韻向後倒退幾步,勉強穩住了身子,她的身體都快要癱成一攤水了。

    盯著她嫣紅迷醉的臉龐。鴻飛得意一笑,冷靜地道:「我怎麼捨得為一顆星

    星放棄了整片的天空?而你……身為我的未婚妻,更該清楚這一點。

    她很快安心了,雙眸又沉醉又喜悅——

    接下來,只要找時間製造個機會,讓那個女人徹底的離開鴻飛的生命就行了!

    到最後,鴻飛還是她的,誰也奪不走她這個正宮娘娘的位子。

    小謝蟋曲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沒有以任何屏障檔住那大片灑進的陽光,因

    為她希望借助溫暖的陽光之力,驅走她心窩、四肢百骸裡流寬的冰冷寒測。

    可是不管她再怎麼曝曬在日光下,再怎麼渴望取暖,陽光的熱力卻始終鑽不

    進她的身體裡,溫暖不了她冰河流動般的寒意。

    他的未婚妻既端莊大方又有雍容美貌。就像一道強烈的探照燈一樣,狠狠地、

    不留情地燒灼著,照映出她的蒼白與貧病無依。

    那樣的美人,該是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吧!自信又美麗,兼之身家豐厚,

    未來必定也是從百般疼愛她的娘家嫁入萬般恩寵她的夫家……她無異是擁有了世

    上最美好的一切。

    小謝不能自己地嫉妒著她,因為她將會成為鴻飛名正言順的妻子。

    而她呢?

    「我只是一個用五百萬元買來的商品,用完了、用厭了,就隨手一丟自生自

    滅罷了。」她將身子捲成了蝦米狀,淒淒惻惻地低語。

    為什麼?

    明知道不能愛上他,卻又貪戀在他身邊的每分每秒、一呼吸一喘氣;她早已

    習慣了有他的陪伴,也愛上了他或溫柔、或狂野的需索,更是將一顆心都牽索在

    他的一皺眉、一微笑裡。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貪圖啊!

    因為歲月對她已經再不容情,就算她真想與他圖個永遠,陪伴他∼輩子,她

    也無能為力…便何況他壓根兒不需要她相伴一生。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都擰成了一回,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很得意吧?」一個低沉戲謔,又帶著些激憤怒的男聲響起。

    她沒有回頭。還回頭做什麼呢?徒然看見他臉上的輕視和殘忍罷了。

    他能給她的只是殘存的溫柔,供她燃燒維繫著生命的燭火。

    「我在跟你說話。」他的聲音更加貼近了。

    她沉默不語。

    她只是他的一種消遣,是他用來刺激戲耍的歡象。

    小謝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也許死亡會比地預期的來得快。

    可是命運對她並沒有這麼仁慈,因為就在她萬念俱灰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震得她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

    擁有了一個小生命在體內,對她而言是個欣喜與心酸的體驗。

    在最初的狂喜震驚過後,悲哀立刻淹沒了她初為人母的喜悅。

    她有了鴻飛的寶寶,可是她卻剩下不到半年甚至是三個月的命了!

    她可以努力擺脫鴻飛並不渴望這個孩子到來的心痛,可是她卻擺脫不了她的

    孩子注定沒有出世那一天的巨憂。

    她是個失敗的母親,永遠沒有機會保護她的孩子降臨人世,因為她撐不了那

    麼久。

    「孩子……」小謝撫著尚未凸出的腹部暗自垂淚,「媽媽對不起你,孕育了

    你,卻剝奪了你到這世間來的權利,我身不由己啊!」

    如果上天能夠再給她一年的時間,讓她生下這個孩子後再斷氣,她將永世感

    激涕零。

    可是姜醫生之前的診斷,已經顯示出她只剩不到半年的時間好活了,只要時

    序進入秋天,她就將撒手人寰了。

    此刻,又怎能不教她傷心欲絕呢?

    她抱著雙膝,窩在臥房的寬大籐椅內,任憑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完全忘了要

    進食,也忘了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過半點東西。

    生命於她,只是一連串的痛楚和錯誤,她已經心痛得無力反抗了。

    餐室內,鴻飛正與美國西岸最有名的投資專家,也是他最新延聘的投資部主

    管雷利·休斯吃飯。

    席間兩人相談甚歡,都喝了不少的威士忌後,再加上鴻飛最近心情不好,所

    以酒人愁腸分外易醉,因此兩人都有些酒酣耳熱,話題也從國際政經局勢談到了

    女人和美酒。

    權力、美人、酒是男人的三大隨身活題。對於雷利而言,鴻飛的權勢和對美

    女的致命吸引力,在在都令他傾慕絕倒。

    甭說別的,就單單只是陪伴在他們身側共進午餐的蒂娜小姐,已是肌膚賽雪、

    嬌艷欲滴,像顆成熟的豐潤水畫桃般惹人垂涎。

    雷利邊喝著美酒,邊笑道:「董事長果然名不虛傳,身旁來去儘是國色天香。」

    鴻飛笑了,凝視著剔透的水晶杯沿,醉意可掬地道:「這個還不算頂尖的美

    人,哪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國色天香…」

    蒂娜嬌瞠不依道:「鴻飛,你怎麼這樣說人家呢?難道我長得不漂亮嗎?你

    還不滿意嗎?」

    他瞥了她一眼,又笑了,「你當然漂亮,這是你唯一的優點,哈哈…」

    雷利仗著酒意,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只有秘書Stan強忍著笑,在一旁故作恭敬謙遜,看也不敢看蒂娜。

    蒂娜險些氣炸,可是卻不敢對著鴻飛發作,只能轉移話題發洩怒氣:「可人

    家至少還有美色可憐惜,哪像你現在藏著的那個,身上沒兩斤肉,蒼白得家個鬼

    一樣,她以為她是聶小情呀,其是笑死人了。」

    鴻飛的笑聲倏然消失,眼神陡然冷硬著鐵石。

    「你說什麼?」

    現場的氣氛突然降到了零下幾度,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氣息瀰漫了整個餐室,

    除了鴻飛外,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蒂娜更是一副巴不得躲避桌子底下的瑟縮樣。

    良久,鴻飛緩緩地開口道:「你不提我倒還忘了,陳嫂!」

    管家陳嫂急急忙忙走入餐室。

    「怎麼不見白小姐?」鴻飛冷冷地問。

    陳嫂的心驚跳了一下。白小姐不是早已經被打人冷宮多時了?除了每日每餐

    定時送飯上去給她外,老闆不是已經不理會她的死活,也極少要她下來陪同用餐

    了嗎?

    「白小姐、白小姐……」她囁嚅著。

    鴻飛低沉有力地道:「去叫她下來陪酒。」

    「是。」陳嫂急忙離去。

    「董事長,不知這位白小姐是……」雷利不禁好奇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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