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愛靚女 第九章
    「阿域,就算你的管家辭職了,你也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頹廢狼狽吧?」連續幾天見著荊青域沒有精神的樣子,陳柏海終於看不過去的出聲。

    他再這樣委靡下去,員工的士氣會跟著散漫起來,如此便會導致工作效率奇差無比。

    荊青域冷冷的瞥他一眼,像是北極的寒雪,冷得會將人給凍結。「我的事你少管。」

    「要不是你現在沒管家打理一切,你以為我沒事會喜歡自討苦吃啊?」

    「維得……我的管家她才不敢管我!」

    「沒錯,她愛你都來不及了,又怎會管你。為了迎合你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我想在你面前的她一定沒有自己的情緒,一切全以你為中心。」

    「你……」為什麼陳柏海會知道她愛他?

    「我怎樣?」陳柏海明知故問的看著荊青域,知道困在死胡同的他,絕對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開車技術他或許技不如人,不過對於女人的心思,他的瞭解可比只談過一次戀愛的荊青域更透徹。

    「請你解釋清楚你的那句話。」荊青域略微不悅地道。

    陳柏海歎了口氣,上前拍著他的肩,有些同情的意味,「如果真的不在乎,你追問什麼?」人真的很奇怪,總是不肯去正視內心深處那份轉變,總以原先的深信作準則,以致於在不知不覺中錯失掉很多機會。「每天和她相處的人是你,她對你怎樣你最清楚不過,你已經不年輕了,早該分辨得出愛與不愛之間的差別……那天她來辦公室,我在她的眼底看到她對你的愛戀,而你的失常更是早就表達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想太多了!」荊青域聽完他的分析,仍斥為無稽。

    「想太多的人是你不是我。現在你若敢當著我的面告訴我,往後就算維得交了新的男朋友,你也不會有意見、不會去纏鬧,那麼我就閉嘴不再開口。不過如果你真的那麼說了,我會因你言不由衷的話語而鄙視你!」

    「我不會——」他直覺做出反駁,陳柏海卻一句話也不給他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真的還要自欺欺人嗎?她走了,你真的無所謂?」他真想一棒打死這個薄情郎。

    荊青域沉默不語。

    「阿域,曉彤已經走七年了,你們之間有段美好的愛情,我知道。我不會強迫你要忘了它,但那畢竟是過去了,你一直苦守著自己的承諾,曉彤若地下有知,真的會快樂嗎?」

    「今天你對和她有張相似臉蛋的維得動心,並不令人訝異,只是這段情感一開始就建立在不公平的前提下。維得是個獨立的個體,不是哪個女人的分身,她對你的愛百分百,而你對她卻總有保留,結果你不彌補她就算了,居然還讓她傷心離去!

    「你究竟要盲目至何時?承認愛她是不會有人怪你的,你也不會因此對不起曉彤,你需要一個妻子,而小友需要一個母親,你的怨恨已經那麼多年了,總該消退了吧?

    「老實說,你心裡真的沒有她嗎?那為何最近較少和那些模特兒瞎搞?為什麼那天維得打破相框,你不是先檢起相片,反而急著處理她的傷口?」陳柏海努力釐清所有的盲點,要荊青域一次看個清楚、聽個明白。

    荊青域無言,她……她真的為他做了這許多,她總是毫無怨言、總是默默承受他莫名的怒火……

    他的腦子豁然開朗了。是啊,如果他不在意她,沒必要為了她而飛車趕去麥當勞,想盡所有的理由將她拐回家;如果他心裡沒有她,犯不著和小友串通,跑去破壞她的聯誼活動,阻止她認識異性朋友的機會……

    「柏海,我今天請假!」說罷,荊青域像道疾風似的迅速跑開,快得陳柏海連眨眼都來不及。

    「喂,沒必要這麼衝動吧……真是的!要走至少也得等開完會再走嘛……」陳柏海搖搖頭,一面抱怨一面認命的拿起荊青域桌上的設計圖走向會議室。

    一樣的靜寂,沒有飯菜香、沒有笑語聲,連那股隱隱約約的淡雅香氣也不在了。

    不過半個月,荊家就比以前更沒生氣了,沒有整理的客廳散放著報紙和雜誌,廚房的水槽則擺滿了一堆未洗的杯子,洗衣機旁堆積著如小山高的待洗衣物……因為無法適應家裡已沒有管家的事實,荊家父子倆的生活亂七八糟。

    「小友?」明白自己的感情後,荊青域心裡有了主意,他趕回家,急著找出兒子一起商討計畫。

    小友是他的盟友。不管哪件事,只要他開口,拿父親的話當聖旨的小友,就算有微詞也會默默隱藏起來,不想得罪、也不敢惹惱他。

    維得說對了,小孩子崇拜父親是應該的,可一旦態度變質成了畏怯忌憚,那麼就代表親子關係的疏離。

    突然他想牢牢的抱緊小友,好好的跟小友說聲對不起,告訴他爸爸是昏頭了,才會忍心這般傷害他。這些年他刻意冷漠的行為,不知在小友心上投下了多大的陰影……

    「爸爸……我在這裡……」抽抽噎噎的厚重鼻音自客房傳了出來。

    荊青域進到房間,見著的即是小友滿臉淚痕的樣子,「怎麼了?」剎那間,他的心被他的啜泣聲給擰痛了。

    怎麼可能不在乎?再怎麼樣終究還是自己的血肉啊!不是不曉得維得走後小友更孤僻了,每天晚上甚至偷偷跑來她住過的客房睡覺。

    「爸爸……你現在有空嗎?」小友抽搐不止的問。「可不可以……載我去買新的制服?」他浸淫在淚水中的眼眸引人憐憫。「那個扣子好像在我昨天洗制服的時候不見了,我怎麼找也找不著。」害怕受到責備的他說得膽戰心驚。

    他的話惹得荊青域一陣鼻酸,他忘了小友的制服只有三件替換著穿,不像他有二十多件的襯衫,不愁沒衣服。他本來打算過幾天再將衣服送洗,卻不知道小友已經自行洗了多次的制服……天!七歲時候的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會。

    「小友……」真的是他迫使小友不得不提早成熟的!

    「爸爸,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那麼不小心了,我不會再讓鈕扣鬆掉……以前有孟阿姨可以幫我縫,現在她不在了,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他們都忘了維得未出現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忘了那時父子倆過日子時的能力,只知道在她來了以後,他們覺得事事依賴,因為她總會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善……原來他們已經如此需要她,原來他的心中早將她視為這個家的一分子,原來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爸爸,你沒有錯。」荊青域從不知道自己的小孩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小友用力的搖頭,「是我的錯,爸爸不喜歡我……」他用渴望溫暖的眼神望著荊青域,「爸爸,如果是小友做錯事讓你不高興,小友道歉,可是請你不要生姨的氣,好不好?」

    「姨對爸爸真的很好,她知道爸爸喜歡吃布丁後,每次做布丁都會留給你,可是你都很晚回來……每次我和她去買菜,她都會說爸爸喜歡吃這個,我們晚上就煮這個。如果我不喜歡吃,她就會告訴我,和爸爸吃一樣的東西,我就會變得和爸爸一樣聰明……

    「爸爸,姨不當小友的新媽媽沒關係,但你讓她回來當小友的孟阿姨,好不好?姨是小友的好朋友,她不會笑我沒有媽媽,還會在其它小朋友欺負我的時候保護我……爸爸,姨真的很好……」說著說著,小友就因太過思念維得而落下眼淚。

    「我知道,爸爸知道……」荊青域蹲低身子摟著小友,不捨的拭去他的眼淚。

    如果不是想爭取維得回來,他也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自兒子的口中聽到他所受的委屈。

    維得有多麼好,不消小友說,他知道得比誰都多。

    他怎麼能再欺騙自己?他早被她深探吸引,是他們年齡懸殊,他才無法像她這麼勇敢。

    他比她年長太多,行事一向深思熟慮,感情對他而言是件慎重的事,縱使有心,他亦不願衝動說出口,就怕日後會傷了她。

    她在他的面前卑屈嗎?不,自卑的人其實一直是他,因為他拋不去過去的包袱,無法釋懷兩人年齡與背景的差距。他即使還年輕,卻已有個七歲的兒子,還有一顆蒼老的心;這樣的自己,真的值得她無怨無悔的深愛著嗎?

    以為對她的迷戀只是將她看作曉肜的分身,怎知這段情愫在不知不覺間竟悄悄變了質。腦海中曉彤的樣子一天天模糊,而她的影像卻日復一日的清晰,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如果單純只是情感轉移的話,他怎會容許自己陷得如此深?

    她填補了曉彤的所有缺點,她不任性,更不會隨便亂發脾氣。只是,這樣的她比曉彤更脆弱,她不懂得勉強別人,寧可委屈自己……

    「小友,你喜歡孟阿姨嗎?」

    「喜歡,我好喜歡她……爸爸,你呢?」發覺父親的語氣似乎有所轉變,小友不再哭得那麼傷心了。

    「我也很喜歡她,只是爸爸說了一些很重的話才讓姨傷心離開,你願意幫我請她回來嗎?」

    「要我再裝一次肚子痛嗎?」小友天真的問。

    「不,同樣的方法用過一次就不靈了。」不過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不一樣了。

    他很想知道她會多緊張自己?反正他已經當過多次小人了,不差再加一次。

    就像刻意躲避起來似的,任憑荊青域怎麼找,就是問不出維得的下落。

    他到學校詢問,才知道她早就辦好休學手續了,想找一個和她較好的同學詢問她的消息,哪知換來的竟是一句句埋怨的話語。

    「維得哪有什麼好朋友!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來學校上課的時間,有哪段時間是她自己的?」

    「有個緊迫盯人的老闆,她哪兒也不能去!」

    「每次約她出來喝茶、看電影,她總推說要準備功課。屁啦,夜間部的課業哪有那麼重!她根本是不敢違逆你的意思,不敢挑釁你的霸道!」

    「你有多霸道,我們可都親眼見識過。維得只是你請的管家耶!又不是你的女兒或是妹妹,你幹嘛那麼緊張她?就算是僕人也有自由休息的時間吧?」

    大家輪流的批評炮轟,讓荊青域更清楚的看到那突顯出來的事實——

    維得推辭了同儕間的所有活動,一方面的確是懼怕他的火爆,一方面難道不是因為她的心裡已有了他,再也容不下其它男人了嗎?

    她是那麼的在乎他呵!

    「你們有誰知道她家的地址?」

    頓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部一起搖頭。

    「你指的是她南部老家嗎?」

    「我知道她上學期和一個高中同學一起住,兩人的交情似乎很好。」

    「那地址呢?」荊青域急著想知道。

    原先大嗓門的女同學被他這麼一問,氣勢立刻削弱,「呃……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妳喳呼個什麼勁?」心急如焚的荊青域,在問不出個所以然後,自然也顧不得禮貌,衝口就是一聲怒罵。

    「也許你可以去東方酒店問問看,那兒應該還留有她的人事資料才對。」比大家長個幾歲的葉知毅,將前後的事情連貫起來,已能瞧出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了。

    在這一刻,他承認了自己未戰先敗的事實,也宣判了自己的單戀至此結束。

    「東方酒店?!」

    「維得在做管家工作之前,曾在東方酒店和那裡頂樓的空中酒吧工作過。」

    她在東方酒店任職過?!怎麼可能?他可是那兒的常客,為何卻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為你失心著迷了……

    他記起了她所說的這一句話,也記得她說認識他已經有八個多月的時間了,可是對他而言,八個多月的記憶卻有六個月是空白的,那麼……

    荊青域亂如飄飛棉絮的腦袋中,有件事情漸漸明朗了。

    「小友,等會兒進去看到盂阿姨的爸爸和媽媽,記得要叫孟爺爺、孟奶奶,懂嗎?」

    「爸爸,姨在她家嗎?」

    「我不知道。」荊青域反覆調勻呼吸,沒有把握的說。

    「爸爸……」小友洩氣的喚著。

    「小友,相信爸爸,爸爸會將姨找回來的。」他要給兒子信心,同時也為自己打氣,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先生……找人嗎?」拎著一個椅凳越過門檻,準備到門外乘涼的孟母,有些訝異門口正站著一大一小的男人。

    荊青域將手伸至小友的背後,偷偷拉了拉他的衣領,要他開口叫人,自己臉上則堆滿禮貌的笑容。

    這陣子因為天天送小友上學,和學校老師交談多了,才知道原來每位女老師都抵擋不住小友的「小帥哥魅力」,所以他決定在此時人盡其才。

    「妳是孟奶扔嗎?妳好,我叫荊廣友,今年七歲,信風小學一年級,他是我爸爸,我們是來找孟阿姨的。」像背書似的,小友不疾不徐的將他們的身份與來意表達清楚。

    「啊?!」孟母聽得一頭霧水,來回看著他們,嘴巴咧得大大的。

    這個禮貌周到又討人喜歡的可愛小男孩,還有這個英俊又年輕得看不出來有個這麼大的兒子的男人,竟然是來找他們家維得的?

    「啊……你們等我一下!」機械式的轉身後,孟母飛也似的跑進家門,過了半晌,她拉了一個中年男人出來。「就是他們啦,他們說要找維得。」

    荊青域看到一身黝黑、不苟言笑的孟父,連忙又扯了兒子的後領。

    「孟爺爺好。」小友忙不迭的行禮問好。

    孟父靜靜的打量了兩人好一會兒,表情深不可測,四周氣氛也就這麼凝滯著,不安的小友怯懦地貼向父親,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當所有人都認定孟父要生氣時,怎知他卻彎身側頭,對著小友露出和藹的笑容,「好乖,告訴孟爺爺你叫什麼名字?」寬大厚實的手掌撫著小友的後腦勺,模樣寵溺至極。

    「姨都叫我小友。」

    「小友啊,很可愛的名字,就像人一樣可愛,難怪孟阿姨會那麼喜歡你!」

    聞言,小友喜出望外的抬頭看著孟父,「真的嗎?姨有跟孟爺爺說過我?」

    「對不起,請問維得——」荊青域捺不住性子,只想知道心愛女人現在人在何處?

    孟父不悅的睨了荊青域一眼,然後調頭對孟母說道:「妳和他說,我帶小友出去走走!」將事情交代給老婆全權處理,他牽著小友步出了偌大的三合院。

    打從阿得突然回來,他就知道事情不對勁,她那低潮的情緒與抑鬱寡歡的表情,說明了她的心事。

    他可以猜到阿得八成是談戀愛了,卻是受了傷才回來的。只是他不知道她喜歡的對象原來已育有一子,但他相信阿得不會胡來,她懂得分寸,不會介入人家的家庭當第三者,所以他可以很放心。

    看過教阿得難過失魂的男人後,在對方的眉間瞳仁裡,他慶幸這場戀愛不是女兒自己的單戀,只要阿得喜歡,他的觀念不古板,十分樂意有個七歲的現成孫子疼。

    孟家的門庭前,憑著夫妻二十年來的默契,孟母知道了孟父的意思,請了有可能是未來女婿的荊青域進入屋內坐。

    「伯母,維得在家嗎?」看著桌上的茶杯,荊青域如坐針氈的左右張望,開門見山問道。

    「她不在。」丈母娘看女婿,孟母對荊青域是愈看愈滿意。

    「她前些時候有回來過嗎?」

    「嗯,不過兩天前又走了。」

    「走去哪兒?」荊青域激動的站了起來,差點打翻杯子裡的茶水。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上台北去找她的朋友吧!因為她老爸不讓她出國——」

    「維得要出國!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啊,她這次回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我好焦急,可是問她又說沒什麼……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才產生了摩擦,但維得從來不曾這樣,突然說要休學、還要求出國,她好像有什麼秘密不讓我們知道……」想起女兒榜徨又無助的模樣,孟母不禁心酸,若不是先生的阻止,她真想答應讓女兒出國去散心。

    「伯母,能請妳將她台北朋友的地址抄給我嗎?我會把她平安接回來的。」東方酒店對離職員工的資料亦很保密,教他無論透過什麼管道都查不出來,最後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維得的父母身上。

    孟母知道他的惶亂、確定他的在乎,終於安慰的笑了,「那就拜託你了,麻煩你把我們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兒給找回來,讓她親自介紹你給我們兩老認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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