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貫霄與堂玄辰等了好一會兒功夫,掌櫃的與小二哥總算將香氣四溢的酒菜送上桌來,廚子躲在後頭偷覷前方的動作,倘若有個不對勁,他會馬上拿著菜刀出來助陣,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總算上菜了!」堂玄辰見酒菜上來,先行搶食挾菜,每一樣皆嘗一口,挑了下眉。
「如何?可還合你胃口?」冷貫霄真正問的是——這些菜裡所下的毒,是否入得了她的眼?
「太糟了,連我門裡的廚娘都可以做得比他好上千百倍!」堂玄辰對這間黑店精心在菜裡所下的毒,大感失望。這些毒只能毒倒尋常老百姓,想撂倒見多識廣的江湖人士,根本是自取其辱。她遞了顆散發著花香的白色藥丸給他。
冷貫霄微微一笑,接過,服下,然後舉筷用餐。
掌櫃的與小二哥先前聽堂玄辰嫌棄他們端出的飯菜,臉色已微變,再見她自懷中取出藥丸遞給冷貫霄,兩人登時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解釋那顆藥丸出現的涵義。難道飯菜裡有毒的事已經被發現了?或者他們可以樂觀地解釋是那男人天生體弱多病,所以得不時服藥?
不管原因如何,現下掌櫃的、小二哥及隱身於後的廚子也計較不了太多,全都瞪大眼,等著看他們兩人中毒倒下。
「調味過重,嘗不出食材的鮮味來。」冷貫霄有恃無恐,吃著菜餚發表評論。
「是吧!如果由我來做,保證絕對會讓人吃了還想再吃,意猶未盡。」然後,便帶著愉悅的笑容,倒地嗚呼哀哉。
「我相信。」冷貫霄同意吃完的後果,恐怕就不會讓人感到那麼愉悅。
兩人像朋友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得掌櫃的、小二哥與廚子皆眉頭深鎖,心頭不住地吶喊。
倒下!快倒下啊!
眼看著冷貫霄與堂玄辰大口大口吃著加滿迷藥的飯菜,卻不見他們有昏迷倒下的跡象,究竟是他們撞鬼了,抑或是這批迷藥不良?
「他奶奶個熊!老子沒心情陪他們耗下去了!」躲在暗處的廚子耐性盡失,一手拿一把菜刀沖了出來。
掌櫃的與小二哥見廚子沖了出來,也覺等得夠久了。大半夜被吵起來,他們可不是想看這兩人快樂地吃吃喝喝,他們要的是將這兩人洗劫干淨!
「我還沒吃飽,你不用急著出來收拾。」堂玄辰瞥了滿臉橫肉、一臉凶相的廚子一眼,嘲諷地說道。
「要不你再進廚房做幾道清爽的菜出來好了。」冷貫霄神態自若地吩咐,彷佛沒發現廚子舞動著手中的菜刀,准備打劫他們般。
「他奶奶個熊!老子是出來打劫你們,不是出來收拾或是再窩進去做幾道菜的!」敢情他的表情還不夠凶狠,這兩人才會不把他當一回事?廚子索性展現出更猙獰的臉孔,要他們驚慌害怕。
「識相的就乖乖交出身上的銀兩,否則我們就讓你們嘗嘗厲害滋味!」小二哥亦褪下善良表情,凶狠地撂話。
可惜他們凶狠的表情撼動不了冷貫霄與堂玄辰扒飯的決心,他們兩個正吃得痛快,哪有心思理會他們的愚蠢叫囂。
「好哇!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兄弟們,這兩人頗有幾分姿色,咱們不僅要打劫他們身上的銀兩與值錢東西,明兒個還得將他們給賣到窯子去!」掌櫃的祭出狠招,就不信這兩人還能無視於他們的存在。
「大哥,好主意!」掌櫃的提議立即引起兩人附和,他們賊兮兮地笑著,果不其然,見到兩人終於有了反應。
「窯子?」堂玄辰重重放下手中的碗筷,雙眸危險地半瞇,瞪向猶不知死活的三人。
冷貫霄聽見對方打著將他賣掉當兔爺兒、供男人取樂的主意,臉色也難看至極,右手腕微揚,只見掌中一根竹筷凌厲射出,由上穿透而下,將出言不遜的掌櫃的雙唇貫穿。
「唔——」嘴唇遭受貫穿的掌櫃鮮血淋漓,雙手不敢撫向痛處,痛號出聲。
「大哥!」小二哥及廚子壓根兒來不及看冷貫霄是以何種手法對付掌櫃的,僅知一瞬間,掌櫃的嘴就被竹筷貫穿了。
「可惡!」脾氣火爆的廚子沉不住氣,一心想為掌櫃的報仇,雙手執雙刀,發狠撲上。
小二哥則在原地猶豫,不知該不該莽撞。
面對廚子的攻擊,冷貫霄身形不動,右腕再次微揚,手中剩下的一根竹筷疾馳而出,凌空貫穿廚子雙腕。
竹筷穿刺而過,廚子首先並未感覺到疼痛,只覺雙腕灼熱,雙刀沉重落地,正巧砸中雙腳,緊接著便見血花飛散,劇痛襲來,廚子發出淒厲慘叫聲。
「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雖然他們長得滿臉橫肉,沒半點姿色,不過依然可以將他們賣進窯子給有特殊喜好的客人!」堂玄辰學冷貫霄擺出威風凜凜的模樣,借用掌櫃的先前所說過的話,要他們自食惡果。
「我……我……我錯了!」小二哥見冷貫霄不過是手腕微揚,掌櫃的和廚子就先後栽了個大跟斗,嚇得他臉色死白,雙腿發軟地跪下認錯,懇求他們的原諒。
「你剛剛不是還在說大話嗎?怎麼不再繼續耍威風?」堂玄辰挑了挑眉。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爺和姑娘的厲害,求你們原諒!」小二哥拚命磕頭賠罪。
冷貫霄將小二哥交給堂玄辰處理,免得她覺得他不給她發揮的機會。
「我說你們既然要當壞人,可不可以不要當得這麼窩囊?光是你們下在茶與飯菜裡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迷藥,我吃了都替你們感到汗顏。如果沒本事成為罪大惡極的壞人,就別出來丟人現眼!」堂玄辰覺得他們蹩腳到讓她看不下去。
「姑娘教訓得是!」小二哥含淚聽她教訓。如果可以,他當然想成為無惡不作的大惡人啊!但他就是沒本事,才會窩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洗劫難得路過的商旅行人,早知道他們這麼難纏,他就不會誤以為肥羊上門,還特別爬起來開門了。
「端看你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就讓我火大!」堂玄辰厭惡地自懷中掏出一罐瓷瓶,嬌俏的眼眸瞅了冷貫霄一眼,要他好好看她如何整治這三人。
冷貫霄接收到她拋來的暗示,雙手環胸,饒富興味地看她會如何對付這三個不長眼的小奸小惡之徒。
小二哥頭皮發麻,瞪大眼看她自瓷瓶中倒出三顆赤色、帶著腥臭味的藥丸,他害怕地瑟縮著身子,雙耳又聽著掌櫃的與廚子淒慘的號叫聲,更加深了他內心的恐懼。
「我不管你們過去打劫過多少人,但今天你們犯到我手上,我可不會因你下跪認錯就輕饒你。」堂玄辰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
小二哥嚇壞了,連同原本在哀號的掌櫃與廚子聽見她所說的話,臉色也嚇得更為死白,三人本能地拔腿就想往外沖。
負責看戲的冷貫霄捻起桌上三顆花生米,分別射中三人的穴道,讓他們無法逃離堂玄辰的魔掌。
「想逃?沒那麼容易!」堂玄辰對冷貫霄出手相助報以一笑,然後噙著無比甜美的笑容來到臉色慘澹的三人面前。
「你想做什麼?」嚇得冷汗直冒的小二哥代為問出其他人心中的疑問。
「沒什麼,只是想到你們先前拿那上不了台面的迷藥想迷昏我,對我是種侮辱,但基於禮尚往來,我不能只管接受而不付出,所以我特別將我精心調配的毒藥與你們分享。」她以甜美的笑容說出駭人心魂的話語。
「什……什麼?!毒藥?!」她手中的赤色藥丸竟然是毒藥?!
「你們可曾聽過四川『堂門』?姑娘正是『堂門』中人,她不隨便對人下毒的,現在她肯下毒毒害你們,算你們三生有幸。」冷貫霄故意抬出「堂門」的名號來嚇唬他們。
小二哥等三人聽見「四川唐門」四個字就曉得今日他們在劫難逃了。他們誰不惹,偏要惹上善於用毒的「唐門」,莫怪這兩人喝了摻有大量迷藥的茶與飯菜會安然無恙,這下可讓他們知道原由了。
「嘿嘿嘿!」堂玄辰眸中閃耀著淘氣與興奮的光芒,咭咭怪笑地拿著赤色藥丸步步逼近。
「饒命啊——」小二哥與廚子齊聲求饒,而嘴巴被筷子封住的掌櫃也發出咿咿唔唔的驚懼求饒聲。
冷貫霄放任她去捉弄這三人,這三人在此不知成功洗劫過多少人了,今日且讓堂玄辰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讓他們往後不敢再為惡害人。
★★★
隔日晌午過後,冷貫霄與堂玄辰帶著黑店含淚備好的乾糧再次上路。
出了口惡氣,又見到外頭世界的堂玄辰如被放出的籠中鳥,開心得笑得合不攏嘴,讓一旁的冷貫霄都能感受到她的變化與好心情。
「你似乎非常開心。」今天的她可謂容光煥發。
「是啊!你瞧見他們三個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了嗎?嘻嘻!誰讓他們要犯到我手上。」堂玄辰心情大好,格格嬌笑。
啊!天氣晴朗,鳥語花香,果然是個讓人無法發脾氣的好日子。
「他們被你的毒整得頭頂生瘡,腳底流膿,見到你,猶如小鬼見閻王,豈敢多言?」那些人自被她強迫吞下毒藥後,怕她會再施予毒手,所以她說向東,他們絕對不敢往西,乖得像只小羊羔,任她宰割。
「哈哈哈!這全是他們自找的!」堂玄辰快樂得很,唇角逸出一長串銀鈴似的嬌笑聲,牽引著冷貫霄的心。
「經過昨晚的驚嚇,往後他們是不敢再為惡了。」依黑店三人害怕的程度,他可以很確定往後他們沒膽再犯,她算是做了件好事。
「若非你暗示我別做得太過火,他們得到的絕不僅只是連續七日頭頂生瘡、腳底流膿而已。」她覺得對黑店三人的懲罰算小了。
「這七日夠他們痛苦了。」為確保萬一,冷貫霄於臨行前特意警告,堂玄辰所下的毒無藥可解,只消他們一起惡念,便會再犯,但若心存正念,就會相安無事,黑店三人全都聽進了,以此更加約束三人的行為。
「真搞不懂,他們要害你,你卻同情他們。」她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如你昨夜所言,他們並非罪大惡極之徒,所以小懲一番即可。」冷貫霄淡淡一笑,昨晚他出手算是小小的懲戒,並未下重手。
「我挺好奇的,你的小懲一番是用竹筷貫穿他們的嘴唇與雙腕,那當你大開殺戒時,會是怎樣的情景?」其實他的竹筷使得挺威風的,害她想偷偷學起來,以後也逞逞威風。
「我不曾大開殺戒。」他並非嗜血之徒。
「嘖!那真是可惜。不然這樣好了,假如有天你想大開殺戒,別忘了通知我一聲。」如此她便可以在一得到消息,就搶先占好位置,觀看他大開殺戒的場面。
「……你一點兒都不怕血腥場面?」該說她大膽抑或是好奇心重?
「為什麼要怕?」她不懂,反問。
「算了。」冷貫霄擺擺手。她長年和毒蛇、毒蠍混在一塊兒,的確和一般姑娘不同,早該知道一般的打打殺殺是嚇不了她的,不過他就喜歡她這種不會大驚小怪的性情,很獨特、很吸引他的目光。
「不過外頭的客棧都是黑店嗎?」她口氣興奮地詢問,恨不得所有的黑店都讓她碰上,可以讓她在那些人身上試試她調配的毒。
「不是所有的客棧都是,僅有少部分而已。」無須詢問,即可猜到她的心思,他勸她最好打消一路毒到皇甫朔那兒的主意。
「那真是太可惜了。」堂玄辰失望地垂下肩膀。
冷貫霄為她的失望,搖頭失笑。
不過堂玄辰的失望並未持續太久,燦爛的陽光迅速掃去小小的不如意,她又燦笑如花。
「你不曾離開過蜀中嗎?」冷貫霄好奇地問。
「不曾,我最遠就是到城裡。」虛長到十八歲,從來不曾到外地,甚至在外頭過夜,所以眼前所看到的人、事、物,對她而言都再新鮮不過,很難不讓她保持好心情。
「那你可以藉此機會多走走看看。」說到底,她是芳華正盛、年輕活潑的小姑娘,卻長年守在門中、守在山上,除了下山采買日常生活所需外,就不再與外人接觸,冷貫霄不免為她感到一絲寂寥與不捨。
如果可以,他想帶她覽遍天下奇景,看遍所有風土民情,讓她為此開懷暢笑。
「我正有這打算,我要牢牢記下在外頭所見到的所有事物,等回去後,再告訴門主與右護法!」為了與其他兩人分享,她會努力記下所有事物,只是想到待救了皇甫朔後,他們倆就得分手,心中不免充滿惆悵。
她還不想與他分離,太快了!她希望到平陽的路會無限延長,讓她可以繼續待在他身邊,與他一同懲治惡人,一同歡笑。
「你門中除了門主、右護法、廚娘與你之外,還有哪些人?」冷貫霄狀似聊天,問她。原來她不是身兼右護法,他很好奇她口中的「門中有許多人」,究竟這「許多」指的是多少?
「還有負責灑掃的王大叔!」面對他的問題,她拋下籠罩在心頭的惆悵,故作爽朗地回道。
「然後?」先前她口中所說的很多人,不會就這五個人吧?
「……然後還有許多你永遠都不會認識的人!怎樣?」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之所以會說他永遠都不會認識,是因為那些人全都作古了,除非他也死了,不然是不可能遇見「堂門」的其他人。
不過他閒著沒事,為何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真是討人厭!
哎!她都搞不清自己的心思了,一下子覺得喜歡他喜歡得緊,可只要他的話牽涉到「堂門」的隱秘,她就又覺得他討厭,實在是復雜啊!
「不怎麼樣。」她的惱羞成怒證實了他的猜測,「堂門」僅有五個人,他也見識到她為了面子,不惜誇大。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那你也說說看,你『天山派』有多少人啊!」她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潑辣樣。
「我師父只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我師兄,另一個就是我。在他身畔有一名照顧他老人家生活起居的奴僕,就這麼簡單。」天下皆知,天山老人不輕易收人為徒,所以除了他師兄外,僅有他,如此而已,他也不怕說給她知道。
「你自己的『天山派』人那麼少,還好意思一直追問我『堂門』有多少人……」她小聲嘀咕,不過聽見「天山派」僅有四人,她的心情好過不少,至少不會再覺得「堂門」僅有五個人的事會惹人瞧不起,起碼冷貫霄絕對不敢笑話她「堂門」人才凋零,因為「堂門」還比他「天山派」多出一個人呢!
不過「堂門」人少的事,她還是放在心裡就好,不必說出來和他做無謂的比較。
冷貫霄佯裝沒聽見她的嘀咕,並不搭腔。
「算了,三者為眾,你可以對外宣稱『天山派』弟子眾多,沒人會知道的。」為了嘉許他說出「天山派」的事,她想出安慰他的好方法,免得他失落。
「……世人皆知,我師父僅收過兩名徒弟。」原來這就是她說服自己的方法,好個三者為眾!他為她說服自己的可愛方式,差點笑破肚皮。
「敢情你師父收徒時還鑼鼓喧天,弄得天下皆知啊?真是奇怪的嗜好。」她不苟同地皺眉。
算了,她已經好心為他想出欺騙世人的好方法,誰讓他師父大嘴巴,喜歡到處宣揚自己僅收過兩名徒弟,讓他無法欺騙世人,這可怪不了她,他要怪就怪他師父招搖吧!
「我師父並未在收徒時鑼鼓喧天。這說明了我師父並不輕易收徒,他是經過嚴格挑選,才會收我師兄與我為徒。」冷貫霄鄭重向她澄清。他師父行事向來清淡如風,只因擁有一身高強武藝,而對於上門拜師求藝者,只要是他所不認可的人又都不假辭色,於是口耳相傳下,世人才會了解他師父的脾性。
「這說明了你師父是個挑剔的人!有人上門拜師已經是很好的事了,他還挑呢!不過你特意說出來,是要告訴我,你是經由你師父精挑細選出來的徒弟嗎?」他是不是在對她炫耀?怎麼辦?那她有啥事能對他炫耀的?
堂玄辰想了半天,仍想不出可以大聲說出來與他炫耀的事,總不能拿從來沒人上「堂門」要求拜師學藝當成是可以向他炫耀的事吧?若說出來,他肯定會笑掉大牙!
「我師父不是挑剔,而是處事嚴謹,不想隨意收一些阿貓阿狗為徒。不過,你說我師兄與我是師父精挑細選出來的徒兒,倒是也沒錯。」他不想她誤會他師尊是難纏、不好相處的老人家,特意聲明澄清,話中故意帶有逗弄她的意味,是因為發現她氣呼呼鼓起腮幫子的表情很逗人。
聽他大言不慚地承認,她受不了,做了個怪表情,想再和他抬槓。真不曉得他是從哪兒生來的自信,或者是臉皮夠厚,居然好意思這麼說,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呢,嘖!
冷貫霄很享受與她斗嘴的樂趣,而她所做的怪表情也令他發笑,正當他要再逗逗她時,敏銳的雙耳聽見有幾匹馬正朝他們疾馳而來。
「有人來了!」他正色對她說道。
堂玄辰不解,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他們走在道上,有人出現經過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們先避避。」不管來者何人,冷貫霄認為還是先行退至一旁,靜觀其變會比較好。
「好。」堂玄辰毫無異議地聽從他的安排,與他退到一旁的濃密樹林,讓這群人通過。
堂玄辰策馬快速地和冷貫霄閃入樹叢之後,微風吹送,她皺擰著鼻,聞到一抹細微異香,暗叫不妙。幸好他們一路行來,她早有防備,早早掩去身上特殊的異香,不致教人輕易發現她的蹤跡。
「是『唐門』的人。」她低聲告訴他。
不見冷貫霄聽見「唐門」人出現時有任何慌亂的舉動出現,他鎮定如常,領著堂玄辰躲進樹叢後,將雄厚的內力注入掌心,化為掌風,掩去兩人坐騎的足跡。
對於他雄厚的內力與功夫,一路上堂玄辰皆看在眼裡,也暗暗佩服,終於了解他為何會說他的師父不輕易收徒。試想,若來了兩個人前來拜師學藝,一個資質駑鈍,學了十年可能僅能學到一成;另一個則天資聰穎,是練武的曠世奇才,笨蛋也曉得該收誰為徒啊!假如他的師兄也和他一樣武藝高強,他師父有他們兩人為徒就已抵得上幾十個沒用的徒兒了,根本不用再浪費時間收其他徒弟嘛!
換作是她,也會作出和他師父相同的決定。先前實在是不該說他師父挑剔的,她暗暗在心裡向他那不在場的師父道歉。
冷貫霄專注留意著道上的動靜,一手則安撫著感受到緊張氣氛的馬兒。
堂玄辰趁他不察,偷偷凝望著他好看的臉龐。與他同行的感覺很奇特,連她自己也無法真切說出這是何種感受,僅知道她喜歡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喜歡讓他見識她使毒的功力,喜歡他因她所說的話而輕揚微笑,喜歡趁著他不備時,偷偷凝望他……
唉!她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毒藥吃太多,吃得她腦袋跟著紊亂不清了?馬兒察覺到她焦躁的情緒,不安地跺地。
冷貫霄發現她騎乘的馬兒蠢動,伸手輕撫馬頭,嘴巴發出輕柔的低呼,安撫馬兒,馬兒一受到他的安撫,果然立即穩定下來,不再躁動。
「看好它。」貫霄無聲對她吩咐。
「知道了。」為掩飾可能被他逮到她偷看他的窘況,故意齜牙咧嘴,同樣無聲地回應他。
冷貫霄的注意力全放在道上,與她靠得極近,密切留意「唐門」的舉動。
堂玄辰收斂心神,與他一同警戒。
十來名黃衫「唐門」弟子循線追到這裡,突然失去他們的足跡,領頭的人示意大伙兒停下來。
「根據客棧裡那三個人所言,他們的確是往這個方向走的,但馬蹄印卻到了這裡便不見。他們不可能憑空消失,四下找找!」在為首的「唐門」弟子一聲令下,所有人散開,開始尋找冷貫霄與堂玄辰的下落。
「唐門」弟子一路追蹤冷貫霄與堂玄辰的下落,在客棧看見中了毒的三人,便知道他們曾在那裡投宿,他們以為三人解毒交換兩人的下落,一路追到此地,才失去他們的下落。
冷貫霄與堂玄辰聽見他們提到黑店的三人,即知那三人已將他們的行蹤洩漏給「唐門」。
堂玄辰氣得想回頭對他們再下一次毒!敢將他們的行蹤洩漏出去,就是不把她的毒放在眼裡!她會讓他們知道,她所調配的毒可不全都是只會讓人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這種小伎倆,她也會有讓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生不如死的毒藥!
冷貫霄倒沒她的氣忿,他早料到黑店三人膽小怕事,會洩漏他們的行蹤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唐門」的人會來得這麼快。
他們兩人依據這一批「唐門」弟子身上所穿的黃衫,得知他們比前一批青衫「唐門」弟子難纏,黃衫表示入門更久,輩分比青衫高。於是兩人小心翼翼地警戒著,全身蓄勢待發,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堂玄辰先行彈了顆碧綠藥丸給他服用,自己也服下一顆,已有和「唐門」弟子正面沖突的准備。
當「唐門」弟子往他們這個方向搜查時,不待「唐門」弟子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再次相互使了個眼色,決定先發制人。
堂玄辰舞動水袖,姿態婀娜,宛如在馬背上翩翩起舞,「唐門」弟子見她現身,被她嬌嬈舞動的水袖與嬌媚的笑容所迷惑,堂玄辰趁此機會,水袖火速送出散發著醉人花香的粉色粉末飄向「唐門」弟子。
「糟糕!」兩名「唐門」弟子沒預料到她會突施毒手,當他們無所防備地吸入醉人花香後,才赫然發現他們已中招,全身虛軟地倒下。
兩名「唐門」弟子的低叫聲引起其他「唐門」弟子的注意,他們迅速圍上,朝堂玄辰與冷貫霄射出淬毒暗器。
冷貫霄手執一直藏在腰際的軟劍,以劍身密而不疏地為堂玄辰阻擋襲來的暗器,並借力使力,反射回贈,護她周全。
「全都小心!」為首的「唐門」弟子見識到冷貫霄阻攔暗器的手法,加上在追蹤冷貫霄之前,早已聽聞冷貫霄高超的劍術,現下正式碰頭,自是不敢掉以輕心。
但,為首的「唐門」弟子提醒得不夠快,有幾名弟子閃避不及,已遭到自己射出的暗器反噬,應聲倒下。
堂玄辰趁冷貫霄出手之際,水袖再次飄然送出粉色毒粉,又見兩名未有防備的「唐門」弟子倒下。
冷貫霄與堂玄辰一招一式配合得天衣無縫,彷佛兩人早已相交多年,多次聯手退敵,其實並不然,是以冷貫霄為兩人配合得如此有默契,宛如呼息、心跳皆一致,在驚詫之余也感到開心。
「你就是那個自稱是『堂門』弟子的人?」「唐門」為首的弟子先前在道上已聽聞過栽在她手上的其他師弟述說,對她與本門相似的手法,才不至於感到驚奇。
「不錯!『堂門』左護法堂玄辰在此!」堂玄辰驕傲地報出名號。
「沒聽過。」為首的「唐門」弟子輕蔑地說道。
「待你成為我的手下敗將後,就會將我的名號給牢牢記住!」堂玄辰看出這人的能耐絕對遠在昨天與她正面沖突的「唐門」弟子之上,但她不露懼色,要對方知道,她可是一點都不怕他。
「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讓我成為手下敗將!」對方未將她放在眼裡,冷哼一聲。
冷貫霄不理會他們兩方人馬要各自撂下多狠的狠話,他在其他人出手偷襲時再次舞出劍花阻擋。
於兩人聯手退敵時,冷貫霄的目光總是會偷空鎖定在她身上,看著她嬌俏的面容,如柳葉般細致的秀眉,櫻桃般的小口,心神不禁蕩漾,願為她阻擋一切磨難。
「哼,『天羅地網』!」為首的「唐門」弟子疾聲一呼,其余「唐門」弟子便聽從,手執竹罐將兩人團團包圍,竹罐用力擲地,裡頭的黑色粉末立即揚起。
「小心!」堂玄辰一聽見「天羅地網」四個字便馬上警戒,見他們將竹罐擲向地面,直覺挺身護在冷貫霄身前,為他擋下這些彌漫的黑霧。
兩匹馬兒沒有絲毫的預防措施,直接將毒粉吸入,立時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同樣受到毒霧影響的冷貫霄拉著堂玄辰的手飛身上樹,以減少毒霧對他們的影響。
「別運氣!這毒厲害得很。」堂玄辰上了樹,立即出聲提醒,以免他毒入五髒。
「你還好嗎?」中了毒的冷貫霄不急著關心自己的情況,急著想知道她是否安好,但話剛說出口,便覺喉頭一熱。他面色鐵青地捂著受創的心口,吐出腥臭黑黯的血來。
「我沒事!反倒是你中毒了。」堂玄辰親眼見到他中毒,心下又急又氣,卻也感到欣喜,在這危急的一刻,他不關心自己,反倒是關心起她來,要她如何不感動?
冷貫霄對她輕搖首,要她別擔心,兩人目光交會,濃濃情意宛若毒液,迅速竄入四肢百骸,盡管處境危急,心頭卻有股說不出的甜蜜。
得手的「唐門」弟子乘勝追擊,在為首的弟子一聲令下,許多淬上毒液的鐵蒺藜紛紛朝他們射來。
堂玄辰見狀,非但不閃不躲,反而豁出去般要與對方玉石俱焚,只為替他報仇。水袖飛旋,射出「漫天花雨」。
「是『漫天花雨』!小心!」為首的「唐門」弟子見狀大喝,狼狽閃躲之余,同樣使出「漫天花雨」回敬堂玄辰。
冷貫霄見她不顧性命、豁出去似地和對方力拚,趕緊右手持劍為她掃去「唐門」弟子所打出的「漫天花雨」,左手則攬著她的腰肢,不顧她要他別運氣的警告,提氣施以輕功帶她離開。
「唐門」弟子見他們要逃離,再撒出「斷魂砂」阻攔,被冷貫霄懷抱挾帶的堂玄辰像只紅蝶般,展翅為他擋下「斷魂砂」,舞動的雙袖同時祭出「肝腸寸斷散」,教他們嘗嘗厲害。
「啊——」中了「肝腸寸斷散」的「唐門」弟子紛紛倒地抱腹哀號,為首的「唐門」弟子眼明手快躍開,僅沾染到一些毒粉,這才沒像其他人一樣悲慘地倒地痛號。當他再抬頭要攔人時,早就失去冷貫霄與堂玄辰的蹤影,讓差點能將人拿下的他扼腕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