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錯人 第一章
    層巒疊嶂,雲霧繚繞的蜀中乃「唐門」地盤,冷貫霄與易守信快馬加鞭進入蜀中後,便一路戒慎警戒,不願因一時大意而中了「唐門」特有的毒藥,反而受制於「唐門」。

    這回他們倆來到蜀中的起因,是為了五天前身中「唐門」奇毒的好友——「幽碧山莊」莊主皇甫朔取得解藥而來。

    皇甫朔之所以遭到「唐門」毒手,乃因皇甫朔前不久因緣際會下得到了墨蟾蜍。這墨蟾蜍通體墨黑,並無神奇功效,它唯一的作用即是可到極北苦寒之地引出玉蟾蜍。

    那玉蟾蜍乃天下至寶,通體雪白,且具有神奇療效,傳言天地間沒有玉蟾蜍解不了的毒,所以江湖中人不僅想一窺玉蟾蜍的真面目,也想要擁有它傍身,如此便能縱橫天下,無須擔憂與人交手,若是中了毒會無藥可解。

    皇甫朔擁有墨蟾蜍一事,不知怎地被「唐門」知曉,為了奪取玉蟾蜍,「唐門」派人毒害皇甫朔,逼他交出墨蟾蜍,偏生皇甫朔吃軟不吃硬,寧可身中劇毒,日夜飽受如冰似火的折磨,也不願向「唐門」低頭。「唐門」在「幽碧山莊」遍尋不著墨蟾蜍的跡影,無計可施之下,唯有暫時隱身於暗處,看身中劇毒的皇甫朔是否會取出墨蟾蜍,托人上極北苦寒之地引出玉蟾蜍來解毒。

    但是,皇甫朔並沒那麼做。他先是讓家僕請來神醫代為解毒,無奈連神醫都束手無策,因為「唐門」所下的毒,唯有「唐門」的解藥方可解,神醫只能暫且以湯藥延續皇甫朔三個月的性命,讓他有時間自「唐門」那兒取得解藥。於是,皇甫朔接著再命人找來兩位至交好友——冷貫霄與易守信,讓他們得知他所面臨的困境。

    冷貫霄與易守信得知好友身中劇毒,立即義不容辭表示願為皇甫朔兩肋插刀,上「唐門」取解藥。之所以不帶墨蟾蜍到極北苦寒之地,全因他們不曉得玉蟾蜍所在位置,而北方幅員遼闊,怕是等他們找到玉蟾蜍時,皇甫朔早已一命嗚呼,是以他們決定上蜀中,直接自「唐門」那兒取得解藥。

    他們與皇甫朔友好一事,江湖上人盡皆知,因此當他們倆出了「幽碧山莊」,立即被「唐門」弟子盯上,雙方交手數次,於擺脫對方追蹤後,為了減少麻煩,兩人特地易容改裝,改姓氏,藏起各自慣用的刀、劍,扮成文弱書生,模仿書生搖頭晃腦討論經史子集,引經據典,將書生扮得活靈活現,以防他人起疑。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張兄,你說孔聖人所說的這句話是不是很對?」冷貫霄為天山老人所收的閉門弟子,盡得天山老人真傳,他不僅武藝絕倫,且相貌堂堂,劍眉飛翹,黑眸朗若星目,炯炯有神,英氣勃發。他瀟灑俊逸,行遍天下,雖受各派未出嫁姑娘青睞,卻謹守分際,未曾與哪位姑娘過從甚密,惹得一干芳心暗許的姑娘們捶胸頓足,不知他是哪兒有問題,不然她們個個貌美如花,他怎麼會都看不上眼?

    冷貫霄戴上儒巾後,斂起一些形於外的灑脫俠氣,文謅謅的談吐使他像極了努力求取功名的儒生。

    「方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身為「快刀門」弟子的易守信不住點頭稱是。身材粗壯、膚色黝黑的他,扮起書生來,嚴重缺乏書卷氣,但他已盡了最大努力。

    兩人坐在客棧中品茗,狀似悠哉討論孔孟學說,實則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留心聽取任何有關「唐門」的蛛絲馬跡。

    來到蜀中,他們倆並未毛躁直闖「唐門」,因「唐門」內部滿佈機關,靠著重重機關保護,外敵一直無法侵入盜毒和解藥。外人在無法得知內部機關佈於何處的情況下,一旦侵入,唯有死路一條,所以除非是傻子,否則不會有人傻到毫無準備就闖入「唐門」。

    他們倆也一樣,儘管內心焦急得很,依然能冷靜判斷情勢,等待順利取得解藥的機會出現。

    旁人當他們倆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無用書生,而像他們這種人到處都是,因此誰也沒興趣多看他們幾眼。

    他們倆已坐了好一會兒,雖然耳中聽到的話題全是言不及義、與「唐門」無關之事,但兩人並未因此感到失望。行走江湖多年,他們早練就一身耐性,深知唯有靜心等待,才能得到他們所想要的。

    此時,一名一身緋紅,步履輕巧的女子,拿著酒壺進入「桃花客棧」。

    「小二哥,給我三斤白乾、五斤滷牛肉!」靈動明眸,櫻桃小口,雪白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再加上銀鈴似的嗓音,堂玄辰活脫脫就是個會讓人眼前為之一亮的小美人。

    她的出現,讓言不及義的冷貫霄暗暗留了心,並非為了她的美貌,而是當她自身邊走過時,他聞到了由她身上傳來的異香,那香味幽然淡雅且帶有極微量不致使人產生異樣的迷藥在其中。

    若非對四周抱持著警戒,冷貫霄絕對不會機靈地發現。他相信她身上的香氣絕非一般姑娘家慣用的胭脂水粉,於是朝坐在對面的易守信使了個眼色,要他一道注意她。

    易守信接收到他的眼色,聚精會神地留意起她的一舉一動。

    「好咧,堂姑娘!」小二哥熟絡地和堂玄辰打著招呼。

    唐?!

    冷貫霄及易守信一聽見她姓唐,更加確定了對她的懷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她果然是「唐門」的弟子,只要他們制住她,逼她描繪出「唐門」的機關佈置位置,想要闖入「唐門」取得解藥救皇甫朔就非難事了!

    堂玄辰一臉無聊地等待小二哥將她要的東西給準備好。只要她進城,一定會到這家「桃花客棧」來買白乾與滷牛肉,因為這是門主最喜歡的兩樣食物,是以買到連小二哥都認識她了,見到她總會和她寒暄兩句。小二哥不曉得她精於用毒,誤以為她是一般人家的閨女,才敢與她閒話家常,若曉得她來自何處,恐怕早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她虛應著小二哥,開始無聊地東張西望,見到身後西首一桌坐了兩個呆書生,正搖頭晃腦在吟詩作對,他們那副自我陶醉的模樣,讓她看了更覺無趣,立即撇過頭,不想再多看。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冷貫霄一察覺到堂玄辰的注視,更加賣力扮演著書生。

    「好個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方兄,吟得好啊!」向來憑著一身武藝闖蕩江湖的易守信,哪會懂得吟詩?反正不管冷貫霄說什麼,他一律拍手叫好便是。

    「張兄,過獎了。」冷貫霄以茶代酒敬易守信。

    「是方兄太過謙虛了。」易守信努力咬文嚼字,忍下痛苦的表情。

    「姑娘,你的三斤白乾、五斤滷牛肉好了!」小二哥將打好的酒與包好的滷牛肉交到堂玄辰手中。

    堂玄辰付上銀兩,然後接過來。

    「姑娘,你聽說了嗎?」突地,小二哥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對著堂玄辰說道。

    「聽說什麼?」這小二哥為了拉攏交情,不是說東門哪家的媳婦兒偷漢子,就是說西門哪戶人家養的母豬生了幾十隻小豬仔,全是些無關緊要的事,而且這些話題全是她不感興致的,但為了好喝的白乾與好吃的滷牛肉,她倒是可以佯裝很感興趣。

    「你住在山裡可能不曉得,聽說近來有不少『唐門』的人在外頭走動,你隻身出門在外可得小心點,若遇上他們最好別與他們起衝突,不然可是會性命難保啊!不過我瞧以姑娘溫柔的個性,應不至於和他們起衝突才是。呵呵呵!」小二哥怕她著了「唐門」人的道兒,出聲提醒。雖然姓氏同音,但此非彼唐,天差地別,他可不想長年以來的好顧客,莫名其妙死於非命。

    「是嗎?」堂玄辰微微頷首,表示接收到小二哥給她的訊息了。

    這「唐門」的人素來不愛與外人接觸,近來竟出現頻繁到連城內的尋常百姓都留意到了?莫非「唐門」的人在尋找什麼特殊的毒物,想使他們「堂門」永不得翻身?

    這可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得馬上趕回去向門主稟報商議對策才行!倘若「唐門」真發現什麼玄奇的毒物,或許他們可以在「唐門」得手前,先行搶到手。

    「可不是,外頭實在很可怕,你千萬得小心。」小二哥機靈地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了,謝謝你,小二哥。我得趁著天色未暗前趕回山上去,先行一步了。」堂玄辰急著趕回去稟報外頭所發生的事,因此說完話便轉身離去。

    冷貫霄與易守信發現她聽見小二哥說的話後就臉色大變,他們猜想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是因為她認為「唐門」行事向來神秘低調,現下竟引起他人注意,非同小可,是以急著想回去要眾人回復原有的神秘低調。

    他們一見她離開,便不動聲色地將銀兩放在桌上,立即起身尾隨於後,打算在她回到「唐門」前先行攔下人來。

    堂玄辰步履匆匆,一心一意只想快點趕回去。

    冷貫霄與易守信跟著她出城,進入山區杳無人煙之處後,兩人互望對方一眼,發現她所走的路徑並非前往「唐門」的方向,莫非是已被她發現他們在跟蹤她?

    但冷貫霄隨即否決了這個可能性。她的輕功平平,而且是一逕兒地埋頭往前行,絲毫未有遲疑停頓,完全不像是已經發現他們的模樣。除非,她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想引他們步入她所設下的陷阱!

    不論她發現與否,冷貫霄都不會讓她牽著鼻子走的。眼下正是攔下她,又不會波及到無辜路人的好時機,此時不攔,更待何時?他朝易守信使了個眼色,易守信馬上意會,與他一塊兒出擊。

    兩人以高超的輕功無聲無息地穿梭於樹林間,悄然抄到堂玄辰之前,等待她自投羅網。

    「可惡!他們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堂玄辰一路上不住嘀咕,苦思「唐門」弟子傾巢而出,所為何事?心下不住擔心已擁有毒經的「唐門」,會再擁有能夠橫行天下的至毒寶物。

    他們「堂門」已經窩囊地待在山中好幾代,為了贏過「唐門」、爭回一口氣,幾代優秀的先祖日以繼夜地努力研究,落得的下場不是抑鬱而終,就是死於非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令留下來的「堂門」弟子更覺前途黯淡。

    「我們絕對不會再被你們踩在腳底下的!」身為「堂門」左護法的堂玄辰緊握雙拳,對天起誓。

    已到前頭的冷貫霄一派閒適地倚著樹幹,仰望天際白雲,慢條斯理地輕搖掌中扇子,身上散發出與生俱來的俠氣,教人望而起了敬畏之心。

    易守信則雙手環胸,倚著左側另一棵大樹樹幹閉目養神。既然已遇上「唐門」弟子,且即將出手擒人,他便懶得再扮與他格格不入的書生了。

    堂玄辰自彎道而上,發現前頭出現兩個人時,愣了下,因為這條羊腸小徑除了偶爾路過的樵夫、獵戶外,甚少有外人出現。在認出對方眼熟的書生打扮時,她及時憶起不久前於「桃花客棧」見過這兩名書生,當時她沒留心,現下她可沒傻到以為他們會出現在此是巧合。

    她停下步伐,瞪向兩人,提著白乾與滷牛肉的雙手已悄然警戒。

    春風徐徐吹拂而過,牽起衣角,肅殺之氣充斥在原地不動的三人之間。

    「唐姑娘,又見面了。」冷貫霄收起展開的扇面,轉頭凝視堂玄辰,微微一笑,但笑容並未到達冰寒的眼瞳中。

    易守信睜開眼,同樣注視著堂玄辰。雖說兩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小姑娘,傳出去有損顏面,可為了皇甫朔身上難解的奇毒,他們不得不這麼做。況且她出自於「唐門」,精於使毒,絕不容小覷,只消一個不留神,甭說是兩個大男人了,就算是十來個、上百個,也得死在她手中。

    「你們是誰?怎麼會知道我?」堂玄辰冷著聲問。這兩個人究竟是誰?所為何來?她對江湖事完全不瞭解,別說依他們的外表、裝扮認不出對方來,就算對方報上名號,她同樣一無所知,之所以詢問,無非是想讓自己多沾點江湖氣息,免得被人看輕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知道你是『唐門』的人就已足夠。」冷貫霄懶得和她扯太多。皇甫朔身中劇毒,眼下只剩兩個多月的時間可活,容不得他們曠日廢時。

    「哼!既然知道我是『堂門』中人,居然還敢攔下我,我該說你們是逞匹夫之勇嗎?」對方一句「堂門」的人,使堂玄辰下意識將腰桿挺得更直。原來先前全是他們妄自菲薄,其實先祖在江湖上為「堂門」所奠定下的基礎與名氣尚在,江湖人皆明瞭「堂門」與「唐門」的實力不相上下啊!

    「是否為逞匹夫之勇,待交過手後,姑娘自有答案。」冷貫霄氣定神閒,要她自己評斷。

    「很好,我等不及看你們待會兒跪地求饒的模樣了!」對於使毒,堂玄辰可是信心滿滿,她會讓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慚的傢伙自食惡果的。

    易守信無聊地伸著懶腰,狀似未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意在挫她的銳氣。

    堂玄辰見狀果真火冒三丈,整個人被惹毛了,扔下手中的白乾與滷牛肉時,緋紅水袖立即躍出兩條色彩斑斕的小蛇,吐著舌信分別飛竄至冷貫霄與易守信身上。

    任他們嘴巴再強硬、態度再自以為是,只消被她所送出的兩條小蛇咬上一口,下一瞬間,他們倆就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饒,哀求她賜予解藥了!

    兩條小蛇帶著難聞的氣味迎面而來,冷貫霄早有所防備,他憋住氣,好不被小蛇身上那足以令人昏眩的氣味所影響,在小蛇帶有劇毒的尖銳牙尖尚未觸及到他之前,他的內力已灌入掌中的扇子,拿扇柄當劍使,行雲流水地劃向小蛇。小蛇被他雄厚的內力所殺,立即斷成兩截,溫熱的血液飛濺出,冷貫霄旋即展開扇面阻擋,不讓蛇血噴濺到。

    易守信則信手折了根樹枝,同樣將內力灌進樹枝,將小蛇橫劈成兩半,當蛇血飛濺出時,以衣袖阻擋。

    「小花!小彩!」堂玄辰沒想到她養育多年的兩條小蛇竟會當場死在眼前,頓時臉色大變,悲憤異常。

    她要為枉死的小花與小彩報仇!

    堂玄辰自袖中取出一截小竹笛,放至唇間開始吹奏,召喚隱藏於林間的各類毒蛇。

    「守信,小心!」冷貫霄見她取出小笛,提醒易守信後,隨即攻上,搶在她的救兵來到之前,率先擒下她。

    「好。」易守信隨後竄上,與冷貫霄一左一右夾攻,不讓她再使花招。

    他們來的速度之快,教堂玄辰瞠目結舌,她心急如焚,吹奏的笛音愈來愈快,左袖再送出五彩毒粉,撒向兩人。

    冷貫霄再展開扇面挌擋,厲色逼向堂玄辰。

    易守信俐落往後躍,閃避五彩毒粉。

    冷貫霄的步步逼近,加上援蛇未到,教堂玄辰嚇出一身冷汗,她神色倉皇,步履雜亂地往後退。

    「唐姑娘,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再打下去難看的人可是你了。」雙方往來過了幾招,他更加確定她的武功平平,絕非他的對手。至於她層出不窮的毒物,確實是棘手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難看的人是誰,現下還不曉得!」堂玄辰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她已落敗,兀自認定尚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冷貫霄絲毫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以扇直擊她的門面。

    勁風襲來,熱辣生疼,堂玄辰閃得萬分狼狽,當她不斷往後退時,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腳滑了下,整個人便摔倒在地,在她摔倒後,右手刻不容緩地將沾有毒藥的金針射向冷貫霄!

    她的速度快得讓冷貫霄險險閃過,差點就著了她的道兒。他的扇柄在千鈞一髮之際抵住了她的喉頭,敵對的兩人相互凝視,倘若有人稍加妄動,另一人便會馬上出手。

    在冷貫霄以扇柄抵住了她喉頭的同時,他的眼眸亦深深望進她澄澈的眼瞳,瞧見了她的驕傲與不馴,心頭猛地遭受重重一擊,心緒紊亂了下,他隨即斂住心神,命自己別受她漂亮眼瞳的影響,專注做好眼前的事。

    在冷貫霄專注凝望堂玄辰的同時,她同樣望進了他深邃迷人的眼眸,他的雙眼像是有道漩渦,將她的注意力全副吸進,緊緊攢住了她的心,她心下大感驚慌,卻佯裝鎮定,死命瞪著他,努力表現出對他深惡痛絕的模樣。

    「你制住她了——喔,該死!我們被毒蛇包圍了!」易守信本來還在為冷貫霄制伏了堂玄辰而感到高興,結果一見到四周佈滿醜陋吐信的毒蛇,便忍不住咒罵出聲。任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江湖人士,發現自己被一群毒蛇包圍也會感到噁心,他寧可被一群邪魔歪道追殺,還比較舒暢痛快啊!

    「叫它們離開。」不忘他們是對立的冷貫霄沉著聲命道,似已完全不被先前小小的悸動所影響。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汗珠輕緩自額際淌下,堂玄辰表現得高傲冷靜,不認為他有命令她的資格。她的援軍雖然動作慢了些,至少也已經抵達。

    「因為你的小命掌控在我手中。」心跳不再亂序的冷貫霄要她別忘了殘酷的現實。

    「別忘了你們的小命也掌控在我手中,我隨時可以叫那群毒蛇咬死你們!」堂玄辰克制自己不去留意他俊挺迷人的外表,惱怒地發狠,同樣要他認清事實。

    「你可以試試是你的朋友動作快,或是我的動作快。」必要時,他也可以冷酷無情!扇柄更加用力地抵著她的喉頭,要她知道,他隨時能夠讓她見血封喉。

    「……」該死!她的武功的確是不如他,她認栽了!可是天生的倔強性子,讓她不想這麼快就低頭,所以她緊抿著唇,遲遲不肯讓等待她指令的蛇群們離去。

    「看來你是想親自試試曝屍荒野的滋味了。」冷貫霄出言威脅,意在恐嚇,並非真要取她性命。

    「你以為動了『堂門』的左護法就可以輕易走出蜀中嗎?若我會落得曝屍荒野的下場,相信我,你的下場絕對會比我慘上千百倍!」要撂狠話誰不會?她可不會輸給他!

    「你是『唐門』左護法?看來我抓對人了。」冷貫霄聽到她報上名號,冷冷一笑。本以為他逮著的不過是「唐門」的小嘍囉,沒想到竟是左護法這麼重要的人物。原先打著要她畫出「唐門」機關佈置圖的主意,現下應當不用闖「唐門」取解藥,可以直接要她替皇甫朔解毒了!

    堂玄辰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沒事幹麼報上名號?瞧他見獵心喜的模樣,一看就知他不懷好意啊!誰曉得他心裡正打什麼鬼主意?也許他想藉由逮著她,好向江湖中人大聲宣揚他抓到「堂門」人一事,增添自身的威信呢!

    士可殺,不可辱!堂玄辰內心慷慨激昂,有骨氣地昂起下巴,縱然屈居於下風,仍試圖高傲地睨著冷貫霄。

    「你們好了沒?」不遠處的易守信見著遲遲不退、散發著腥臭味的蛇群就頭皮發麻。

    「看來你是堅持不肯讓它們離開,如此我們只好同歸於盡了。」冷貫霄微笑地說出森冷陰絕的話語。

    「同歸於盡就同歸於盡!」堂玄辰被他惱著,一副這沒啥大不了的模樣。

    「好氣魄!在我們慘遭蛇吻之前,就讓我先拿你祭蛇。」冷貫霄危險低喃,準備動手抓人。

    「我的衣衫全染上毒,你有膽就抓抓看。」堂玄辰笑他太過癡傻,也不想想她來自何方,豈是尋常人能動手動腳的?

    「染毒就染毒,反正我們都要死於蛇吻了,沾上這一點毒又算什麼?不過是早死跟晚死的差別罷了。你說,我若將你染有毒物的衣衫全部扒光,再將你光溜溜地丟進蛇群間,那群受到驚嚇的蛇群,會不會咬你幾口呢?」冷貫霄壓根兒就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左手探出,一副不怕她衣衫有毒的模樣,準備與她同歸於盡,動手剝光她,讓她屈辱死去。

    「等等!你不是書生嗎?讀了那麼多聖賢書,難道你忘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嗎?」堂玄辰驚得倒抽了口氣,忙要他的手離她的衣裳遠一點,不許他折辱她的尊嚴。她是不是看錯人了?原以為他瀟灑俊逸,可事實上他不過是個長得比較好看的登徒子嘛!

    他說的沒錯,這群蛇不是她自小飼養,而是她閒暇時隨意召來訓練的,與她並無深厚情感,倘若她真被他丟入蛇群中,驚慌失措的毒蛇們絕對會群起攻擊她的!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我既無當君子的興致,也沒用『嘴』剝光你衣裳的興致,你無須有過多的期待。」冷貫霄存心弄擰她的話,調侃地對她挑挑眉。

    堂玄辰為他的無禮再次倒抽了口氣。儘管她長年住在深山之中,見過不少山野村夫,可沒有一個像他這般厚顏無恥的!她雙手緊抓著衣襟,就怕他會真的付諸行動。

    「貫霄,管你是要用手剝或是用嘴剝,總之動作快點!我覺得這群蛇似等不及,快要撲上來了!」易守信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知冷貫霄在嚇唬她,若是平時他會覺得很有趣,大笑三聲,但現下他可笑不出來。

    「知道了。」冷貫霄懶懶地回道。「你也聽到了,不是我猴急,是我朋友已經等不及了。」冷貫霄一臉無奈地對她聳肩。

    「等等!你別動手,連嘴也不許動!我叫它們退下就是!」堂玄辰簡直要嚇壞了。被一刀殺死是一回事,遭受恥辱、全身剝光被丟進蛇群裡慘遭蛇吻,那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想沒有尊嚴,死得那麼難看。

    「請。」冷貫霄有禮地請她動作快點,否則他不介意利用先前的提議促使她加快動作。

    堂玄辰心不甘、情不願地自懷中掏出竹笛吹響,蛇群聽見驅離的笛音,一條條爬行離去。

    嚴陣以待的易守信見蛇群離去,退得一乾二淨,總算鬆了口氣。

    「它們全走了,你可以將扇柄移開了吧?」堂玄辰要他將擱置於她喉頭的威脅解除。

    「我把扇柄移開,好讓你再用毒針射我?」冷貫霄搖頭嘲諷,他可沒那麼傻。

    「……」堂玄辰不否認,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採取攻擊。

    「我們現下要拿她怎麼辦?要帶她走的話,那她身上的衣服不就要全剝了?」易守信來到他們身邊,與冷貫霄討論。既然知曉她是「唐門」左護法,那就好辦了,有她在手,皇甫朔一定有救!只是,她全身上下不曉得暗藏多少毒物,依他看,最好是全身剝得乾乾淨淨的,才能放心上路。

    「嗯……」冷貫霄沉吟思考著安全無害地帶她走的方法。

    「我已經把蛇群驅離了,你們還要剝光我?」堂玄辰美目冒火,瞪著當她不存在、逕自討論著要剝光她的兩人。她無法不懷疑,其實她遇到的不是書生,而是假扮書生的採花大盜!

    「你好像忘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毒,不把你剝光,我們要如何帶你走?」冷貫霄提醒她的記憶。

    「我是騙你的!其實我的衣衫沒有毒,真的!」原來全是她自食惡果,堂玄辰悔不當初。早知道就別告訴他,她的衣衫染上了毒,那麼他就不會無時無刻地想將她剝光了。

    「我怎麼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在說謊騙我?」冷貫霄認為她不值得信任。

    「沒錯,說不定你現在才是在撒謊,騙我們上當,好無聲無息地將我們毒死。」這女人信不得,易守信要自己千萬別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所騙。

    「你們仔細想想,如果我連衣衫都沾毒,那『桃花客棧』的小二哥怎麼沒中毒?」堂玄辰死命護緊衣襟,苦思說服他們相信的理由。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是「堂門」響噹噹的左護法,若她像條死魚般被剝個精光的事傳了出去,哪還有臉面面對門主啊?不如先毒死自己,省得污了「堂門」名聲。

    「據聞『唐門』使毒使得出神入化,你能在一瞬間全身上下沾滿毒也不足為奇。」易守信不信她。

    冷貫霄一言不發,定定地看著她,評估她話中的可信度。

    「你說的不錯,說到用毒,放眼天下,我『堂門』的確是無人能出其右,『堂門』中人下毒手法精湛、絕不露破綻,這是有目共睹之事。」在出生於「堂門」的堂玄辰心中,「堂門」縱然已人員凋零,但仍是至高無上,無人能出其右,「唐門」和他們相較不過是伯仲之間,對她而言,「堂門」甚至遠比「唐門」要好上千百倍!

    她將易守信說的話,當成是對「堂門」最大的恭維,所以順著易守信的話,自我推崇,就怕世人不知。

    「連你都這麼說,你說,我們能不把你剝光嗎?」冷貫霄慵懶地搭腔,打斷她的自吹自擂。

    「呃?」堂玄辰為時已晚地發現她是在自掘墳墓,一愣。但已說出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早就收不回了。

    「嘖!雖然麻煩了點,不過你要知道,我們也是在勉強自己做這項工作。」易守信要她明白,他們也不是心甘情願在執行這項工作的。

    「守信,閉上眼,忍一下就過去了。」冷貫霄要易守信咬牙忍受。

    侮辱!

    這絕對是徹底的侮辱!

    什麼叫勉強自己?

    什麼叫閉上眼,忍一下就過去了?

    他們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真正感到勉強的人是她好嗎?

    堂玄辰急怒攻心,快要吐血。被嫌棄成這樣,她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不!在撞死之前,她要先毒死他們兩個,她要讓他們兩個知道,凡是得罪「堂門」之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我說貫霄,不如由你動手吧!」易守信將壞差事推到冷貫霄頭上。

    冷貫霄皺眉,尚來不及說出要易守信跟他一同犧牲的話,堂玄辰便再也聽不下去,火大地將抵在喉頭的扇柄推開,自地上跳起。

    「我自己來!」氣死她了!

    冷貫霄與易守信看著怒火奔騰、雙頰因火氣泛紅而如復仇女神般的堂玄辰。

    「把你的衣服給我!」想脫她的衣服?她也讓他嘗嘗被人剝光的滋味!

    堂玄辰伸手要扒下冷貫霄的衣袍,冷貫霄眼明手快地以扇格擋,防備她暗中施毒。

    「別以為你板著臉,我就不敢扒你的衣服!」要比凶狠是嗎?她絕對不輸人!

    「你們兩人自個兒去協調,記住,動作快點,待會兒咱們就得上路。」易守信認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爭執,他不宜介入,說得更清楚一點,就是他不想成為下一個被剝得赤條條的人。

    易守信踱步離開,到不遠處等他們倆互相將對方扒光。

    「你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麼?」堂玄辰惡聲惡氣,張牙舞爪。

    「你一個姑娘家,動手動腳做什麼?」冷貫霄步伐輕盈,一閃再閃。

    「那你就可以對我動手動腳?」她反將他一軍。

    「……」冷貫霄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兩人一攻一守,在林子裡團團轉,僵持不下。

    「還沒解決啊……」易守信回頭咕噥抱怨,不懂這事怎麼會變得這麼麻煩?早知道就找個「唐門」男弟子,現下也不會卡在這不上不下的境地了。

    天際鳥兒成群「嘎嘎嘎」地自林間飛越而過,底下這對男女還在為著你脫我衣服、我也要脫你衣服這個問題爭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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