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梳子在發間滑過,不知怎的,竟想起這句詩。
本來直直的發因為被打過結而出現了卷,洗後吹過了幾天竟然還有彎曲的痕跡,可見當時那個男孩系得有多牢。
就像心,總是難以雁過無痕。發生過的事情,即使本以為不在意,其實也會有烙印吧……
那個男孩,終於還是亂了她的心。
那晚之後,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樣的送玫瑰和金飾。他送上虞美人,竟然還用他那一筆工工整整的小孩字體把葉夢得的《虞美人》:「慇勤花下同攜手,再盡杯中酒」抄在卡片上;他送上玉玲瓏玉珮玉環,送上雞血石的印章,竟然用篆書刻上他和她的名,糾纏一起。他也開始變得認真,他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努力吸取著各種知識,常常把工作中的得意和不如意告訴她,然後依偎她,像是要從她那裡汲取繼續奮鬥的能量。
男孩,開始長大,開始學會認真,開始有了眼中的目標。她的心中有些亂,因為隱隱中有感覺,他的認真,是為了她。
還有一個多月……還有一個多月她就該離開了,離開他……
旅遊禁令的取消雖然並沒有給B市的旅遊業帶來太多人口,但至少,她可以趁這個機會走出B市,到久仰大名的蘇杭那裡晃晃。然後……導遊的年頭該攢得差不多了吧,努力準備考領隊,出國見識一下。
她一向不對人太過在意,所以自由。她沒有對誰付出的心情,也沒有停留在誰身邊的想法。她可能覺得這個男孩很可愛,但是,他眼中的期望和焦灼,她無法回應。
心是亂了,往平靜的湖裡扔下一顆石子,也會泛起層層漣漪,何況是一塊巨石。紛亂,卻仍沒有留在他身邊的覺悟。她不想傷了這個男孩,卻沒有辦法想像自己會用太過熱烈的愛去對他。
可能,是喜歡的吧。可是,喜歡太輕易,而愛情,她不懂,也不相信。她不相信山無稜、天地合、冬雷陣陣、夏雨雪的言語,因為她不相信有人能到達這一高度。
所謂的永遠,被只有百年壽命的人類說出,該是一種諷刺吧!
連一生一世都無法保證的人,哪裡有資格許諾天長地久?真正的永遠,怕是沒有任何生命體能到達的吧!只有無生命的事物,才能無知無識的笑著人的難以永恆。
生平喜歡的,是東坡的《和子由澠池懷舊》,「泥上偶留些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她相信那些淡淡的痕跡,再多的熾情狂戀,最終也只能是雪泥鴻爪。
她不認為自己是沒有感情的人,她只是沒有愛這種偉大的情緒——如果愛情真的像他們說的那般偉大的話。她會有眷戀有掛念,可是生死相許,謝了,她本平凡,不敢奢求神話。
所以,那個男孩的努力,她看得見,她知道,可是,他想要的東西,她不知道要怎麼給。
她,還是適合自在逍遙,而非為了愛情,折了羽翼,損了所有心志,得到的,卻不是值得的。
說到底,若真的有愛的話,她愛的還是自己。
可是,人,說穿了,還不是最愛自己嗎?
☆ ☆ ☆ ☆
週末的鎮聲音樂堂,人不多也不少。有齊瑋在,筱瞳自然是坐在包廂裡的。
不是大師級的人物,其實只是類似於發表會一樣的演奏會。這世界上大師只那麼幾個,但對音樂的真心喜愛,並不只限於大師。那些人演奏得用心,筱瞳聽得專心。任何形式的藝術其實都是自己對人生的理解和感悟,關鍵只看有多少人理解你的理解。
筱瞳不是評論家,從來不是。她欣賞著自己所能欣賞的,理解著自己所能理解的,所以她只是一個聽者。
但這世間的評論家沾上了太多束縛,也許聽者才是最幸福的呢!
「天鵝湖,柴可夫斯基,1840-1893,俄國偉大作曲家,一生共創造六部交響曲……」齊瑋捉著音樂的旋律,喃喃背著。
「帕格尼尼狂想曲,帕格尼尼,1782-1840,意大利作曲家,小提琴家。他創作技巧的小提琴協奏曲艱難,主要是為了自己練習用,現在則是小提琴演奏家水平的一種顯示。」
「橫笛協奏曲一號,阿西莫夫。莫扎特,1756-1791,奧地利著名作曲家,三歲彈琴五歲作曲,素有天才之稱……」
筱瞳終於轉過頭來看他,用著奇怪的眼神。
齊瑋一向是伴著音樂睡覺的人,現在的他也是一副睏倦的樣子,為什麼在這裡聽歌報歌名?而且他手中是沒有節目單的,他……是記下來了?可是,節目單上也沒有樂曲和音樂家的介紹啊!
他注意到她的眼光,說得更加起勁,把每首曲子每位音樂家的介紹與評價一五一十背出,亮晶晶的眼看著她,似乎在等待著她的表揚。
「瑋……你不睏嗎?」筱瞳想了半天,說出一句。
「當然……不困!」理所當然的衝口而出實話,卻馬上改正過來。齊瑋瞪大眼睛,堅決否認。
「瑋,不要為難自己了,你本來也不是會欣賞這個的人。困了睡覺就好了,不用在那裡背誦什麼。」筱瞳笑著,輕輕拍著他。
齊瑋抓住她拍他的手:「誰說我不會欣賞?」
「事實啊,每一次你都是聽音樂睡覺,看畫展打盹的啊!」前兩天竟然還興致勃勃的帶著她看畫展,為她解釋每一幅畫的「含意」,畫家的構圖設色及其想表達的內涵。而她以多年來導遊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背解說詞,沒有任何個人見解與喜好在其中。
他知道她喜歡玉石,惡補了一堆的鑒賞常識,挑出的東西不再太過庸俗。他去看她喜歡的書,聽她喜歡的音樂,看她喜歡的電影,背她喜歡的詩詞……努力找話題和她聊天,努力表現出他和她的「相同」。
但是,刻意啊!刻意得不像是他了。她不需要他這麼做,而他這麼做,也不會快樂吧!
「瑋,你不用這麼做的,沒什麼意義。」她說,輕輕的,和著音樂。
齊瑋的手握緊,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指印。
「那你要我怎麼做?怎樣才算有意義?你喜歡不是嗎?那我就跟著你喜歡啊!我有做錯什麼嗎?」他聲音很大,周圍的人看過來,筱瞳連忙摀住他的嘴。
「欣賞音樂時要安靜,你沒有背這一條嗎?」筱瞳歎了口氣,「有什麼事,等一會兒回家再說,好嗎?」
齊瑋不再說話,緊緊握著她的手,手心有點冷。
台上音樂繼續著,包廂中的兩人卻都失去了欣賞的心情——齊瑋是失去了睡覺的心情。一種焦躁不安滲入二人心裡,煩悶卻無法可解。
☆ ☆ ☆ ☆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你想待在他身邊,你想要配得上他。但他和你是兩種人,你們的世界差得很遠,你是不是應該努力進入他的世界?」車子開著,齊瑋盡力讓自己語氣平靜——談判的基本原則是心平氣和,至少看起來心平氣和,這樣才能佔得上風。這是張晱諄諄教導的,因為他常常在會議上不耐的大吼。張晱說,這樣不利於談判,要他改正。
「才不要。」筱瞳搖頭,「喜歡是一回事,待在他身邊是另一回事,配不配得上,則是更加無關的問題。至於世界……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嘛!何必強求呢?」
「可是你喜歡他啊,你不是該跟著他,瞭解他喜歡的一切嗎?」齊瑋兩眼直視前方。
「那也是要看的吧!即使我喜歡一個人,我也不一定會喜歡上他的世界啊。我活我的,他活他的,不是很好嗎?」筱瞳斜斜靠在軟軟的副駕駛座上,懶洋洋地說。
「可是,因為你不瞭解他的世界,你沒有辦法和他交流,也沒有辦法長時間留在他身邊。他會在他的世界自由自在的飛著,你卻只能在外面傻傻看著,被他甩得遠遠的……」齊瑋握緊方向盤。
「要是這樣,那就不要看啊!他飛他的,我走我的,幹嘛非得追上去和他一起飛,累不累啊?」筱瞳越來越糊塗,怎麼總覺得兩人在打機鋒?「要是為了對方改變,那也就不是我本人了。他愛上的既然不是我本人,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中國有句老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是說,如果彼此不在一條道上,就別一定要一起走嘛!客客氣氣道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才是最好的方法嘛!強賴著不放很丟人耶!」
「強賴著不放……丟人?」齊瑋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出來的。
「是啊,世間大多數的人都只有相處一段時間的緣分而已,然後就要各奔東西。別說道不同,就算本來殊途同歸,時間也會隔開距離。到那時自然是你走你的路,最好連回頭都不要,頂多多年以後相見打聲招呼,記得當初認識過,也就算了。」筱瞳說得淡然,「就像那個專會壘字的志摩說過的那樣: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驚訝,更無需歡喜,在轉瞬間失去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看他多酷,連記都不要記得……」她一向不喜歡堆出的美麗和刻意,這首偶然算得上是她少數喜歡的現代詩之一了。
疾駛中的車子忽然停下,筱瞳沒有防備,差一點因慣性撞到頭。她抗議地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齊瑋,責怪的話語在看到他冷凝的表情後被吞了回去。
在她心中,他一向是小孩子,就算生氣也只是小孩子任性而已,不必在意,給塊糖果就好。怎能想像,小孩子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的臉上帶著憤怒和苦痛,握緊的拳頭上爆出了青筋。一雙黑亮的眼竟然深邃得看不到底,只是用著讓人心碎的神情盯著她。緊緊抿住的嘴劃出強硬的線條,沉重的呼吸聲助長了車內的緊張氣氛。
「不是一條路上的就分手,那感情呢?!我對你的感情,就因為這個理由,被完全忽略掉了是嗎?」齊瑋抓住她的肩,拚命的晃動著,幾乎晃散了她,「我喜歡你,我愛你,我盡量靠近你去試著瞭解你的世界,做一切事情討好你,你只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就可以把我打發了嗎?難道在這樣的努力之後,你還是認為我配不上你?」
「你連記都不要記得我是嗎?你早就決定到了時間就要走掉,連頭都不回是嗎?你從來都是自由自在,連留戀都不會是嗎?我再怎麼追趕,再怎麼努力,也只是沒有意義是嗎?」
「瑋……我快暈了……」筱瞳抓住他的手,臉色有些蒼白。
生氣也好憤怒也好心痛也好,竟然沒有辦法讓她受一點的傷。她蒼白的臉色,讓他的心擰了起來。他鬆開她的肩,手向下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肩上。
「我不要放開,我永遠不要放開……就算你不在意,就算你想走……我也不要放開……」他喃喃著,聲音竟然帶了哽咽,「我要你陪我,永遠陪在我身邊,直到我老了,最後一眼看到的還能是你……」
筱瞳有些迷亂,剛才的頭暈一直延伸到現在,她抱住他,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他輕輕顫抖著,他的心焦他的痛苦他的渴望絲毫不加掩飾的透過他的身體傳達給她,他抱得緊,宣告著他話中的決心。
他……他喜歡她……
小孩子般的,認準了,竟然就不想放開。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惹上他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愛上這個她。但是,他緊緊的擁抱,說著他的心。
他的心,完完全全放在她眼前,竟然連讓她連裝傻逃開的餘地都沒有。
——筱瞳,做好心理準備,你要當一輩子的幼兒園老師了。
溫海東的話在耳邊響起,戲謔的語氣,卻說中了事實。
可是……她還是不想啊……
不想留在任何一個人身邊,只想過著自己率性而為的生活。她生命中有著太多太多,她不想為了任何人絆住腳步。
這抱住她的手臂,可會是束縛她翅膀的鎖鏈?
她不要,她一生,愛財戀物,就是不想對人有太深的執著。
因為人是最複雜和最貪心的東西,同時也是最善變的。
她沒有第二次生命可以浪費,既然在開始時就定了自己的一生,就不要再更改。
可是,堅持著離開,會不會,必須要打碎鎖鏈?
她……捨得嗎?捨得打碎這鎖鏈,捨得讓他單純而執著的眼染上冷漠與苦痛?
他抱得極緊,所有的慌亂都從他雙臂間透出。如果強行離開的代價是弄傷這雙臂膀,她怎麼忍得下心?
但,她的翅膀,又怎麼樣呢?她,能為了不忍心,便任其束縛她的翅膀嗎?
「我愛你,筱瞳。」他低低的聲音,驚心動魄。
人,為了怕寂寞,研究出愛這個名詞,以便讓兩個互無關係的人攜手抗拒寂寞,順便解決傳宗接代的要求。
「我會一直愛你,所以,請陪在我身邊。」男子說出「I『ll always love you」的誓言,認真許諾著愛情。
愛情,伴著這個名詞,就是無數的混亂。局內人山盟海誓,感動著對方也感動著自己;也橫行直撞,認為打著這個旗號可以做出一切。局外人憧憬嚮往或鄙夷置疑,有的用心去找Mr.
Right,有的卻冷笑著破壞天真的童話。
她是路人,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這樣的紛擾,她只想旁觀,不要涉入。一笑而過的瀟灑,是因為無牽無絆。
但,忽然間,居然有了牽絆。
她仍是不相信的,童話太美愛情太好,她不相信她會見到。她只是,有著一點點的眷戀和不捨,對這個男孩。
「不要離開……不要離開……」他收緊臂膀,訴說著他的恐懼。
「瑋……」筱瞳輕輕向後退了下,齊瑋慌張的將她抱得更緊,緊到有些無法呼吸。
「我不會放你走的……永遠都不會……」不能放開不能放開,一放開她就會逃走,不能放開……
「我不是要走……」筱瞳指著他身後,「只是,你好像違規停車了耶,警察來了……」
☆ ☆ ☆ ☆
「我會努力努力去配上你,我會瞭解你世界裡的一切,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解決完警察回到家中,齊瑋仍是抱住她,死活不肯放手。
「瑋,你不必為我改變你,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筱瞳搖搖頭。
「我做我自己,你就會愛我嗎?」幾天的訓練,已經讓齊瑋具有了商人本色——討價還價。他臉上帶著極重的企盼,一定要逼著筱瞳二選一。
「我不知道。」筱瞳繼續搖頭,一個不知道什麼是愛情的人,對著誰都不會有不同吧。她喜歡和她有相同愛好的人,但也只是喜歡而已,她不曾想過要愛上其中哪一位。她有著很多崇拜的藝術家,卻也和愛情半點關係皆無。她只想在自己的世界看自己的風景,為什麼一定要愛上誰呢?
「那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愛我?」齊瑋把頭埋在她胸前,聲音是壓過的低沉。
「我真的不知道,瑋,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愛情這東西。我只知道,如果我同意在你身邊停留,那一定是因為你是你。」她欣賞的一向是自然的東西,太過的造作,不會引起她的興趣的——即使那份造作是為了迎合她。
「那,不管愛與不愛,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嗎?」齊瑋追問。
「我現在不就是在你身邊嗎?」筱瞳歎了口氣,回答著。
「你只打算再留一個月,而我要永遠。」他盯著她。
「人哪裡到的了永遠?」她問,「承諾有用嗎?愛情,不過是下一瞬便可以改變的東西。」
「那麼,一生?」齊瑋不懂愛情,他只要求相伴。
「一生太久,我保證不了。」她說,不意外他的黯然,卻為之心痛了。
「那麼,在你沒厭倦之前,一直留在我身邊,好嗎?」他問著,語中明明退了一步,雙臂卻抱得更緊。
他會用盡一切辦法,讓她不厭倦的。
「我可以選擇嗎?」筱瞳問。
他搖頭,孩子氣的臉上,寫滿了霸道。
「你這樣很過分耶!」筱瞳瞪著他。
「我過分,因為我愛你。」大概是說了幾遍的關係,堂堂正正說出,竟然不會臉紅。相反的,臉紅的是筱瞳。這三個字總像是戲劇裡才有的台詞,而非生活中能聽到的。即使偶爾聽到,也像做戲,假的不得了。但此刻他的語氣,是毋庸置疑的真。
「可是……愛……我沒有這種情緒啊……」筱瞳自認無法回報他的熱烈。
「沒關係,你留下來,就夠了。」他的唇貼上她的,熾熱的吻說著未竟之語。手解開她的扣子,尋求著肌膚相接的安心。
他用最溫柔而狂野的方式挑起她的熱情,如果她會因為他的男色留在他身邊,他也會以牛郎為目標的。
重要的是,他要她,要她留下來。
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 ☆ ☆ ☆
不走,停留,可能嗎?
半夜醒來,筱瞳模模糊糊的睜開眼。對面,齊瑋睡得極熟,呼吸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不走,留在這個人身邊,時時刻刻和他相對……
人,為什麼一定要和另一個相伴?一個人的孤單,就一定不如兩個人的煩膩糾纏?她想要自由自在,為什麼一定要停留?
齊瑋的手臂緊緊抱住她,她動了動,他的眉輕輕皺起,抱得更緊了。
筱瞳也輕輕皺眉,難道,掙開他的雙臂和被他監禁兩者間,她只有一個選擇嗎?
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的路?
筱瞳試了試,搬不動齊瑋的手臂,只好在他耳邊大聲喊:「姦夫大人,請你放開手,我要上WC!」
齊瑋被驚醒,下意識先抱緊她,然後睜開眼,看到她的臉在他面前,綻出一個安心的笑。
他的笑極燦爛,晃著她的眼。
不帶任何意味的,自自然然,似乎再平常不過的笑。
笑,是因為睜開眼,便能看到她。
筱瞳看懂了他的眼,也看懂了他的笑。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他沒有傾人國城,他只是,傾了她的心。